
【佑灰】被子外面有危险
*现背 几个小片段
1.
文俊辉换了一床新被子,全圆佑觉得有点重。
“我妈说,盖重一点的被子才能睡得香。”说着话的人正拉着他的睡衣袖口闻来闻去。猫咪会这样嗅来嗅去吗,全圆佑决定下次要去问问养猫的朋友。
“睡觉还喷什么香水?”
文俊辉不太懂香水,虽然也在网上看到过那些写得云里雾里的香评,但是让他形容的话,每次全圆佑抱他的时候经过挥发的香气应该是混着一点烟草味道的果香。
这次明显是刚喷过才来找他,文俊辉像抓住把柄一样挪揄地问。
黑暗里两颗脑袋贴得近,蒙在被子里的两个人同时吸了吸鼻子,是有点浓了,但全圆佑觉得这个时候的文俊辉......
*现背 几个小片段
1.
文俊辉换了一床新被子,全圆佑觉得有点重。
“我妈说,盖重一点的被子才能睡得香。”说着话的人正拉着他的睡衣袖口闻来闻去。猫咪会这样嗅来嗅去吗,全圆佑决定下次要去问问养猫的朋友。
“睡觉还喷什么香水?”
文俊辉不太懂香水,虽然也在网上看到过那些写得云里雾里的香评,但是让他形容的话,每次全圆佑抱他的时候经过挥发的香气应该是混着一点烟草味道的果香。
这次明显是刚喷过才来找他,文俊辉像抓住把柄一样挪揄地问。
黑暗里两颗脑袋贴得近,蒙在被子里的两个人同时吸了吸鼻子,是有点浓了,但全圆佑觉得这个时候的文俊辉需要一句直球。
“因为好久没和你在被子里约会。”
2.
被子里发生过大事件。
那是在巡演期间,两个人照例被分配到一间房,但是文俊辉不太高兴,因为他正在单方面和全圆佑冷战中。
其实如果是单方面的话,也不算是那么委屈难过,但是文俊辉自认为他们俩总有把单方面变成双向的能力。
在他又一次因为别扭躲开了全圆佑想要碰他的手时,一边心里暗骂自己矫情,一边又注意到了全圆佑眼神的变化。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巡演生活中,收不到全圆佑约他吃饭的消息。他东躲西藏,今天和明浩约中国菜,明天和胜宽去吃夜宵。实际心不在焉,故意晚归还要时刻关注手机屏幕。
这天文俊辉早早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裹了个严实,强迫自己快点睡着,但是一闭眼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暗暗嘲笑自己这算不算是为情所困。
滴的一声刷卡声,文俊辉知道全圆佑回来了。
他只留了床头的一盏灯,全圆佑进门来也没有开灯,文俊辉竖着耳朵听,全圆佑步入玄关后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靠近。
文俊辉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睡衣一角。
窸窸窣窣像是脱掉外套的声音,接着全圆佑造访了他的被子窝。
掀开被角的一瞬间灯光照进来,文俊辉觉得自己闭眼用力到眉毛可能都皱起来了,好在光亮只有一瞬间,接着又恢复到只有被子里棉花空袭中传来的微弱光亮。
被子里像是揣了个气球,两个人的呼吸都是在给气球打气,马上就要濒临临界。
“唉。”捏住气球的人稍稍松开了手劲。
文俊辉努力地缩着身子,不想让自己露在被子外。
后来全圆佑摸索了两下碰到了他的手,轻轻揉着按着让他松开了衣角。
可能还是太暗了,吻从鼻尖落到人中再落到嘴角。
文俊辉睁开了眼睛,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全圆佑的,心跳声也再藏不住。
“俊呐…什么时候才能懂我的心呢?”
3.
被子里面有悄悄话。
“词写完了吗?”
“差不多,准备明天找知勋录一下试试看。”
“那我也去吧!给你们送饭。”
“好。”
“你想吃什么?那家中餐怎么样,咱们上次去吃过你也觉得好吃的那家?”
“嗯?我怎么不记得,你和谁去吃的?”
“就是你啊,还能是谁啊我想想,就是你吧。”
“噗。”
“全圆佑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个被子真的有点重。”
“好像是诶,但是能把咱们两个全盖住。”
“为了这个才换的?”
“…嗯。”
“…”
“…干嘛突然过来?”
“这样抱着的话其实你之前那条被子也合适。”
“那下次换过来吧,我也觉得有点重。”
“好。”
“你真的好香,喷了多少香水过来?好隆重哦。”
“全喷在衣服上,要不我把衣服脱了?”
“…不要,明天,明天还要去录音。”
“噗,俊尼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想我今天去买的礼物不要给你了!”
“对不起,我的错。”
“好像有点饿,想喝热豆浆。”
“家里有豆子吗?”
“我想想,上次好像有剩,明早再弄吧,想喝甜的,晚上会胖。”
“我摸摸…好像真的瘦了。”
“哼,我不信你能摸出来。”
“说真的,多吃点也没关系,别饿着。”
“大家都在自我管理嘛…你最近胃没有痛吧?”
“没有。”
“那就好。”
“多亏了你啊亲爱的。”
“…说什么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4.
有时候被子里的空气不太够用。
被子团里的人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反正是没有在睡觉。
“圆…圆佑…”
“…”
“圆佑,我…”
“嗯?”
“我有点、喘不过气。”
文俊辉被人拖着捂住眼睛逃离被子呼吸,他没有被光亮晃住眼睛,但也把脸整个埋进全圆佑的颈窝里。
“好…好了。”
重新陷入黑暗里,他又继续被吻得睁不开眼睛。
及菅ガイドブック
上学期期末复习月的时候,误打误撞栽进及菅沼中,蛊得我通宵搜遍全网吃饭。
试图整理一份指南,内容可能比较主观但尽量做到全面,权当为新入坑的及菅民参考参考。
一. 人气简述
(所有数据更新于2021.9.1)
在日本,及菅曾经一度是较为温热的cp,尤其是在2015-2016年,以815份投稿数荣登当年pixiv cp创作总榜的前一百。几年过去,随着小排球的完结以及后续新的热门角色、配对的大火,及菅也不复往年热度(毕竟两人都是早期出场的角色,互动也集中在前期剧情),但以往的积累还是打下了坚实基础,及菅在pixiv排球区仍然保持着第15名的较高位次:一共有4903份作品...
上学期期末复习月的时候,误打误撞栽进及菅沼中,蛊得我通宵搜遍全网吃饭。
试图整理一份指南,内容可能比较主观但尽量做到全面,权当为新入坑的及菅民参考参考。
一. 人气简述
(所有数据更新于2021.9.1)
在日本,及菅曾经一度是较为温热的cp,尤其是在2015-2016年,以815份投稿数荣登当年pixiv cp创作总榜的前一百。几年过去,随着小排球的完结以及后续新的热门角色、配对的大火,及菅也不复往年热度(毕竟两人都是早期出场的角色,互动也集中在前期剧情),但以往的积累还是打下了坚实基础,及菅在pixiv排球区仍然保持着第15名的较高位次:一共有4903份作品,其中画作1780份、小说3123份。
在欧美,及菅被很多haikyuu fan认为是一对comfort ship; cute, aesthetic, wholesome等也是常见的形容词(虽然同样会收到weird/odd这样的评价,也会遭到双方更加热门的配对的出//警——如果洋妞不再ky,世界将会变得美好许多==);人气一直还可以,属于rare pair里不那么rare的一挂(不过我一直挺疑惑洋妞的rare pair分类标准,她们可能把“馆推同队cp”之外的其他所有cp都归类到rare pair里了)。
嗷三的排球创作榜里,及菅同样排名15位左右,目前有1787篇作品,其中1673篇是英文的,体感以平均每天一篇的速度稳定增长;在ins上,及菅(#oisuga)的hashtag下有7925则帖子;汤上及菅热度榜一得到了近万次点赞。
及菅的fanbook数量排名骏/河/屋第12位(502本),虎/穴第9位(302本)。
总之,总体热度算是中冷外温。
二. 具体推荐
1. Plurk
繁中平台,搜索及菅可以看到好几篇很不错的画和文,以及湾家妹子的口嗨
搜索“排球 冷cp”“排球 拉郎”(虽然我不赞同及菅是拉郎),也有一定几率看到评论区提名及菅,某些专门写冷cp的噗文里也会有及菅小段子和小短篇掉落。
2. 在水里写字
繁中平台,搜索及菅大约有6篇文。
3. Pixiv
日语为主。各位如果有会员自然可以根据热度排序,如果没有会员的话我安利以下几位老师——
くせ
pid=1902327, twi=kkkkuse
くせさん永不枯竭的创作热情,谁看了都会为之惊叹……从2013年到2021年,她画了足足8年的及菅,在同期大佬们删的删号退的退坑爬的爬墙的情况下,她几乎保持着及菅only,保持着高速高质的更新。感谢有神降临。
理科
pid=3258234, twi=rikafufufu
及菅tag下第一幅画作就是理科さん在9年前画的。她的画风非常温柔、美型。有幸看过她的4本fanbooks,内容和画风一样美。
近几年理科さん没怎么画及菅了,但每年6月13日一定更新一张suga的生日贺图!
kuro
pid=1249625, twi=lyricuro
kuro是我私心最喜欢的太太,画风清爽利落,独具一格,画的漫画也极其细腻耐读。做梦都想收到她的再录集。
kuroさん的pixiv目前只剩一篇作品,她的很多插画放在twi上了(她喜欢用平假名おいすが来表示及菅)。
かわせ
pid=11340603
かわせさん,看过的人都说好,尤其是她的let’s go for a drive系列条漫——及菅的公路旅行故事,可爱昏了……我心目中的必看神作。
のりもち
pid=8100930, twi=norimochi_04 (不过目前のりもちさん的twi上只有安柯/降新内容)
のりもちさん的代表作有“被关在狭小的地方出不去的及菅二人”和猫耳系列,她的色彩用得丰富又漂亮。
いちも,pid=10392229;
mili,pid=1945912
いちもさん和miliさん都很擅长刻画日常生活中的微小幸福,画风也很舒服。
高沢
pid=2153781, twi=takasawa_kz_e
高沢さん笔下的及川和菅原都是纤瘦美少年,她的笔触清清淡淡,内容温暖治愈。
史瑞
pid=2503764
史瑞さん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位,她的画风有点儿偏欧美,非常有辨识度,【🚗】超级走心。
麦御飯
pid=42840, twi=mg_mesi
麦御飯さん的p和twi上主要还是菅原单人,但她出过及菅本所以我也在这里提一提。她的菅有着忧 郁又桀 骜的眼神,锋利而美丽……菅推不可错过。每一张菅都附有绝美主题词。看得我只想高呼,なにこれ、あなたが神様か。
クルミチ
pid=2172097, twi=kurumichi963
クルミチさん出过的及菅本数量仅次于くせさん,她喜欢把及菅跟青城众人一起画,也喜欢把两人安排到各种各样的奇幻AU、古代背景下。
のり
pid=27577337, twi=nooori_201
のりさん的oisuga family系列与菅原弟弟的设想很值得一看,现在她主要在twi更新。
蓝p是个大宝库,我只提及了其中的一部分,大家根据点❤时的推荐,或者在搜索及菅时,空一格输入【ハイキュー!!100/500/1000/5000users入り】等tag,也能发现更多心仪的作者!
(其实我还喜欢らんさん和一ノ瀬さん来着,但她们好像已经把p和twi都注销/清空了TT)
4. Twi
总览:
中文/日文tag是“及菅”,英文是“oisuga”,韩文是“오이스가”,泰文是“โออิสึกะ”。但不排除日本太太打平假名おいすが或者片假名オイスガ的情况,例如上文提及的kuroさん。
Twi的搜索机制蛮奇怪的,有点像wb,有的时候即使作品打了tag也不一定能刷出来,在“热门”timeline里也时常找不到获赞最多的那些作品……体感最稳妥的办法还是从已关注的老师们的点赞/转推/关注里面找,这样还可以找到一些喜欢直接发图、不打tag的太太。
(不过Twi好就好在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cp之类设置成屏 蔽 词)
日:
上文Pixiv篇已有提及,现在还在twi上更新的主要有くせ和のり两位太太,她们的关注或者Likes里面也有很多画及菅的太太,可以顺藤摸瓜下去。
栄口(@sakaegutiPPP)さん现在专注于阿吽,但她在17年之前画了很多及菅,可以往前翻翻她的主页。
Akira(@akirabcde)さん去年画了及菅的短漫,点赞超过1.3万,是我在推上看过最热的一篇及菅。
及菅bot(@oisuga_bot)、同棲及菅bot(@dousei_os),主页有很多可爱的小段子。
韩:
韩国太太们的画风是那种清爽型的好看……
推荐:
(@oisuga_CPP 断更在17年的韩语及菅bot,跟日语的一样,也是小段子型twi主)
(@sawayakaru)
(@by255 255老师最后一次更新是在2018年年初但她真的超棒)
(@littmus_duck)
(@couronne_de)
(@hatbanjung)
(@sohuagi 有影菅内容)
(@oeosugar 有影菅内容)
(@Duii02 有及岩内容)
(@HQ_hanssi 有大菅内容)
(@merurunggi 有大菅内容)。
经验:韩翻日比翻其他语言准确
泰:
及菅在泰国还(出乎意料地)挺热门的,泰国的及菅人甚至办了个及菅周报oisuga weekly(@oisugaweeklyth),已经更新到第五十多周了。
推荐:(@twilighttmoon7)(@nahilkarill)(@callmeduckduck4)(@mmarmalade_03)(@MayounissZ)
英:
推荐:(@whippysan)(@happeeecat)。不过体感英语母语的画师们更喜欢在汤上更新。
5. 汤/ins/pinterest
英语为主,tag是oisuga。
6. 嗷三
英语为主,tag是Oikawa Tooru/Sugawara Koushi。
7. ficbook/VK
两个都是纯俄语网站,ficbook相当于俄语版的嗷三,VK则相当于俄语版的facebook。tag分别是Ойкава Тоору/Сугавара Коши和ОйСуга。
P.S.
骏/河/屋的及菅tag底下,老师们的本 子数量排序如图所示(不是创作数量,但跟创作数量呈正相关关系,放到这里给大家谨做参考)
大概暂时就这么些
欢迎评论区交流&补充
另有及菅👗8️⃣2️⃣3️⃣1️⃣1️⃣9️⃣2️⃣4️⃣5️⃣,随时欢迎来玩!
【及菅】OISUGA一百问!
*古早一百问,土且没品。内含99%个人理解和100%ooc,两个人全程都在讲相声,请当乐子看,不要较真。
*题目源于网络,根据个人喜好有较大改动。
01.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及:及川彻。
菅:菅原孝支。
02.年龄是?
及:和孝支一样。
菅:30岁,是而立之年了。
03.性别是?
及:肉眼可见。
菅:你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04.你的性格怎样?
及:相当固执。反正孝支是这么说的。
菅:现在的性格吗?比之前要稳重多了,但有时候还是非常情绪化。
及:有情绪不是很正常吗?
0......
*古早一百问,土且没品。内含99%个人理解和100%ooc,两个人全程都在讲相声,请当乐子看,不要较真。
*题目源于网络,根据个人喜好有较大改动。
01.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及:及川彻。
菅:菅原孝支。
02.年龄是?
及:和孝支一样。
菅:30岁,是而立之年了。
03.性别是?
及:肉眼可见。
菅:你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04.你的性格怎样?
及:相当固执。反正孝支是这么说的。
菅:现在的性格吗?比之前要稳重多了,但有时候还是非常情绪化。
及:有情绪不是很正常吗?
05.对方的性格呢?
及:可靠,真诚,直率,没有人和他待在一起会觉得不舒服,除非他是故意的。
菅:那种描述算是“性格”吗?
及:应该算吧。所以你的回答呢?
菅:和你刚刚的回答一样,相当固执,但也相当让人着迷。
06.两人何时相遇的?在哪里?
及:正式见面应该是和对方学校打练习赛的时候,高中三年级,在青城的排球馆。
菅:意思是这之前有见过吗?
及:当然有。
07.对于对方的第一印象如何?
及:过度利他主义的家伙。
菅:擅长玩弄人心的家伙。
08.最初感到心动的缘由是?
及:他站在替补区替队友加油,然后忽然看向我,视线交织的瞬间。
菅:你难得记得这么清楚。
及:重要的事当然会记得清楚。
菅:我也是那个瞬间。
09.最先告白的人是谁?
及:我。
菅:是他。
10.喜欢对方到什么程度?
及: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程度。
菅:已经不能更喜欢的程度。
11.啊,是爱吗?
及:当然是。
菅:是。
12.喜欢对方哪里?
及:孝支很好,所有方面都很好。
菅:脸。
及:?!
菅:开个玩笑。脸之外的地方也都很喜欢。
13.讨厌对方哪里?
及:一时想不起来。
菅:说不上讨厌……及川有时候怕我担心,会隐瞒自己那边的一些情况。
14.如何称呼对方?
及:孝支。
菅:及川,有时候也会叫彻。
15.希望对方如何称呼你?
及:希望孝支叫我名字多一点。
菅:好的,彻。
16.你觉得和对方相处得好吗?
及:嗯。
菅:当然。
17.比喻的话,对方像什么动物?
及:其实孝支有些时候像狐狸。
菅:像大型犬,毛茸茸的那种。
及:真的吗?
菅:你以为是什么?
及:我以为是比较帅气的那种,比如德牧。
18.送礼物的话,会给对方什么?
及:想到什么就会送什么。
菅:甜点,书,各种日常用品。最近喜欢送他奇怪的东西,比如边唱歌边扭动的仙人掌。
19.想收到什么礼物?
及:更多见面的机会。
菅:那你可以送我机票,还有看你比赛的入场券。
20.是否给彼此送过花?如果有,是什么花?
及:有,送玫瑰比较多。
菅:及川刚去阿根廷的时候,喜欢送他天堂鸟。
21.送花时知道具体的花语吗,还是只因为好看?
及:两者都有。
菅:我也是。
22.有对对方不满的地方吗?有的话,是哪里呢?
及:不够依赖我。
菅:有时候不爱惜自己。
23.你有什么癖好吗?
及:频繁地发消息,任何事情都想说,算吗?
菅:喜欢吃辣,尤其是麻婆豆腐。
24.对方有什么癖好吗?
及:轻微的强迫症,喜欢把事情搞得井井有条。
菅:不分场合地索吻。
25.对方做了什么会讨厌?
及:做什么都不会讨厌。
菅:我也一样。
26.你做了什么对方会讨厌?
及:因为临时的训练安排取消见面。
菅:那倒不会让我讨厌。
及:真的吗?
菅:但你下次最好还是不要放我鸽子了。
27.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及:我想想……是第一次练习赛后不久,在乌野的排球馆吧。
菅:那次算吗?
及:当然算了。
28.那时候的气氛是?
及:暧昧?焦灼?
菅: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用词?
及:那孝支来说呢?
菅:其实双方都很紧张,但是都在故作镇定。
29.那时进展到哪里?
及:还没有告白。
菅:所以我说,那次真的算吗?
30.现在两人的关系进展到哪里?
及:已经结婚了。
菅:嗯,虽然没有在日本登记。
31.约会对方迟到一小时的话,怎么办?
及:会很担心,然后打电话给他。
菅:发消息,然后再等等看。
32.经常约会的地点是哪里?
及:家,还有附近有趣的小店,有时候也去电影院。
菅:见面后不太想去很远的地方。
33.会不会去游乐场约会?
及:偶尔会。
菅:会,但不是特别喜欢,容易被打扰。
34.对鬼屋之类的项目感兴趣吗?
及:不是太感兴趣。
菅:还好,不过及川吓到的样子很有趣。
及:孝支!
35.对方生日时,会做什么?
及:会准备一点惊喜。
菅:你是指不打招呼然后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吗?
及:反正你很喜欢。
菅:嗯。及川生日的话,我有时也会这么做。
36.对方说了什么就没办法了?
及:因为我做的某些事情,轻声和我说“谢谢”之类的。
菅:差不多吧,还有“对不起”。
37.怀疑对方见异思迁的话,怎么办?
及:不会怀疑,因为知道他爱我。
菅:如果真的有哪天感到怀疑,我会先把家里所有的甜品店会员卡丢掉。
38.允许见异思迁吗?
及:不允许。
菅:及川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吧。
39.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
及:一定要说的话,是眼睛?
菅:脸。
及:又来?!
菅:这次是实话。
40.对方什么举止最妩媚?
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菅:早上刚醒过来,躺在枕头上睡眼朦胧的样子。
41.什么时候两人会觉得紧张?
及:等待一些重大结果的时候,比如求婚。
菅:看他比赛的时候。但不是因为担心赢不了。
42.对对方撒过谎吗?擅长撒谎吗?
及:……
菅:你为什么心虚地看着我?
及:嗯……撒过谎,但是不擅长。
菅:我也差不多。
43.做什么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及:待在一起就会觉得幸福,打电话的时候也很幸福。
菅:知道对方在想念自己的时候。
44.有吵过架吗?
及:有。
菅:有,次数还不少(笑)。
45.是怎样的吵架呢?
及:各种各样的。
菅:会因为各种事情吵架,但通常不会太激烈。
46.如何和好的?
及: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没有刻意去和好。
菅:然后会牵一下对方的手,或者拥抱一下。
47.感到“被爱着”是什么时候?
及:航班比预定时间延误很久,凌晨才回到家,以为孝支已经睡了,但发现他亮着灯在等我。
菅: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并且觉得那个倒影很美的时候。
48.感到“难道不爱我了吗???”是什么时候?
菅:严格来说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及:他超过十分钟不回消息的时候。
菅:……
49.你是如何表现爱的?
及:直接说出来,我会说很多次。
菅:陪伴,支持,还有把自己照顾好。
50.如果死的话,是比对方先死,还是后死?
及:好难回答的问题……那还是后死吧。
菅:如果可能的话,想一起走到生命尽头。
51.即使转生也想成为恋人吗?
及:想,转生多少次都想。
菅:嗯,如果真有转生的话。
52.两人之间有什么隐瞒的事吗?
及:一些小事,生活的烦恼。
菅:你把受伤的事情叫做小事?
及:已经顺利痊愈了,真的没什么。
菅:那也要告诉我。
53.你的情结是什么?
及:好像没有这种东西?
菅:有啊,完美主义情结。
及:好吧,但只限于重要的事情。
54.两人的关系是周围人公认的,还是保密的?
及:是周围人公认的,朋友们都知道。
菅:很难忍住不说。
55.现在的状态是同居还是异地?
及:算是异地,孝支在日本,我大部分时间在阿根廷。
菅:但是有共同的房子。
56.异地的话,最常用的联系方式是?
及:打电话,还有短信和line消息。
菅:line用得最多,但及川喜欢打电话。
57.打电话的时候,通常是谁先挂断?
及:孝支。
菅:他总是让我先挂断。
58.近期最常聊起的话题是什么?
及:前段时间在聊房子的装修。
菅:嗯,现在已经完全搞定了。
59.会写信吗?
菅:写过,但太容易寄丢了,所以后来就干脆不寄出去,等见面再交给对方。
及:是我的错,对不起啦。
菅:是邮局的错。
及:那你下次还要给我写哦。
60.通常用什么形式说晚安?
及:line消息或者电话。
菅:而且要说两遍,日本时间的晚安和阿根廷时间的晚安。
61.有一起购物的习惯吗?
及:有,空闲的时候一起逛商场会觉得很幸福。
菅:但你不要总是买那么多甜食。
62.会不会购买情侣款式的生活用品?
及:会买很多很多。
菅:家里几乎任何东西都是配套的。
63.更喜欢在家一起做料理还是外出寻找好吃的?
及:都很喜欢,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菅:出去找好吃的店就像探险,在家做饭也很有趣。
64.谁掌管厨房?
及:孝支。孝支的料理水平比较好。
菅:有些人会突发奇想把糖加进任何食物。
65.谁刷碗?
及:通常是我。
菅:家务分工嘛。
66.最近有一起旅行吗?
及:没有,最近刚刚结束奥运赛程,但接下来会有休假。
菅:在考虑要不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比如澳大利亚。
67.旅行的话,谁来制定计划?
及:通常没有具体的计划,。
菅:嗯,比起去哪里、做什么,在对方身边更加重要。
68.会在旅行中尝试奇怪的食物和习俗吗?
及:会,除非实在超出了接受范畴。
菅:我也乐意尝试。
69.会想要尝试极限运动之类的项目吗?
及:不会。也不会让孝支去,安全第一。
菅:对一些运动有点感兴趣,但没有尝试过,至于原因……看吧,过保护欲的家伙。
70.在衣着等方面,觉得对方审美品位如何?
及:孝支的审美很可爱,他有很多小狗袜子。
菅:及川衣品很好,除了在选情侣T恤的时候。
及:你明明很喜欢那件粉色的。
菅:我是很喜欢,但这是两码事。
71.两人的睡眠习惯是否一致?例如入睡时间。
菅:刚见面的时候通常会有时差。
及:嗯,但是调整一下就好了,我们的睡眠习惯都还算健康。
72.有谁喜欢赖床吗?
及:都喜欢,但我的生物钟会让我赖床失败。
菅:然后他会让我也没办法赖床。
73.有没有一起养宠物呢?没有的话,今后会考虑养吗?
及:目前只有一起养的仙人掌,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公寓里——我不是说边唱歌边扭动的那一盆!
菅:最近确实在计划养宠物,毕竟搬了新家,有充足的空间。
74.养什么样的宠物呢?
及:打算养狗。
菅:狗,比较聪明的那种。
及:我怎么觉得你在暗示什么?
75.大概是谁在照顾宠物上花费更多心思?
菅:(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及:肯定是孝支,因为我经常不在。
76.上下关系是?
及:我在上面——是该这么说吗?
菅:是。
77.为什么这么决定?
及:自然而然就决定了。
78.对于这种状态满足吗?
及:满足。
菅:嗯。
79.初次做是在哪里?
菅:我的房间。那天突然下了很大的雨,及川留下过夜,然后就变成了奇怪的局面。
80.那时的感想是?
及:不确定一切是不是梦,想要用力抓住对方。
菅:觉得自己太乱来了,但是又很开心。
及:你可从来没对我说过。
菅:是吗,我以为你能感觉到。
81.那时候,对方是什么样子?
及:漂亮,可爱。
菅:及川也很可爱。
82.之后的早上最先说的话是什么?
及:叫了孝支的名字。
菅:说了“早上好”。
83.做时最有感觉的是哪里?
菅:很难判断,因为总是搞得一塌糊涂。
84.做的时候会想什么?
及:孝支很可爱之类的。
菅:我也差不多。
及:就不能换一种词来形容我吗,比如帅气之类的?
菅:但及川就是很可爱啊。
85.用一句话来形容做时的对方。
及:令人心动。
菅:非常可爱。
及:又是可爱?
菅:可爱是最高的赞美,你就坦然接受吧。
86.做前和后,哪个更觉得害羞?
及:孝支都会害羞。
菅:等等,这道题不是问对方的意见吧?
87.做的时候希望对方说什么?
及:叫彼此的名字。
菅:确实也是这样做的。
88.做时最喜欢看到对方的脸是什么表情?
及:最喜欢孝支有点害羞的表情。
菅:充满珍视的情感,但又不可避免地失控。
89.做的时候,衣服是自己脱还是被脱?
及:两种情况都有。
90.突然对对方不再寻求身体需要了,怎么办?
及:那种情况……
菅:过几十年再思考吧。
91.对于做是喜欢还是讨厌?
及:喜欢。
菅:喜欢。但可以换一个话题吗?
92.好的,那换一个话题。你的初吻是几岁?
及:十七岁?十八岁?大概在差不多的时间。
菅:是十八岁。
93.那,是现在的对方吗?
及:是。
菅:是的。
94.对方接吻的技术如何?
菅:相当好。
及:多谢夸奖。
95.最喜欢被亲哪里?
及:嘴唇。
菅:额头,因为拥抱的时候位置刚好。
及:原来如此。
96.最喜欢亲对方哪里?
及:所有能亲到的地方。
菅:哈……
97.觉得自己的感情是充满激情的类型,还是细水长流的类型?
及:兼而有之吧。
菅:嗯,两种情况好像并不矛盾。
98.对方呢?
及:总觉得……孝支最近对我并不是很热情。
菅:是吗?
及:今天早上甚至没有给我早安吻。
菅:我们平时有这种东西吗?
及:有,我刚刚决定的。
菅:那我明天早上会给你早安吻。
99.觉得两人的爱会永远吗?
及:会。
菅:一定会的。
100.请对对方说一句话吧。
及:谢谢你包容我。今后也请多指教,孝支。
菅:你也是,请多指教。
【及菅】tv一些及川和菅原隔空拉扯或同框或对彼此的评价(不完整)。
刚入坑小排球就径直踏入北极狠狠嗑到了及菅orzzz
青叶城西和乌野正式战的暗号那段也有嗑到!菅原提前制定了特殊暗号,及川通过彻夜的研究和赛场的临场观察破解了暗号,菅原又通过观赛知道了及川已经破解的事从而反向改变暗号,及川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是两位善于观察与思考的聪明人之间的隔空较量拉扯。
还有及川对菅原前后印象的反差……很难不嗑。
【及菅】tv一些及川和菅原隔空拉扯或同框或对彼此的评价(不完整)。
刚入坑小排球就径直踏入北极狠狠嗑到了及菅orzzz
青叶城西和乌野正式战的暗号那段也有嗑到!菅原提前制定了特殊暗号,及川通过彻夜的研究和赛场的临场观察破解了暗号,菅原又通过观赛知道了及川已经破解的事从而反向改变暗号,及川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是两位善于观察与思考的聪明人之间的隔空较量拉扯。
还有及川对菅原前后印象的反差……很难不嗑。
新兰‖关于夏天
——小窈奶冻——
O.
工藤新一其实不太理解毛利兰为什么那么喜欢夏天。在他的记忆中夏天是燥热的,粘稠的汗水会弄得身体很难受,...
——小窈奶冻——
O.
工藤新一其实不太理解毛利兰为什么那么喜欢夏天。在他的记忆中夏天是燥热的,粘稠的汗水会弄得身体很难受,只要出门溜达一下回来必是大汗淋漓,一身臭烘烘的像放了几天的剩菜,如果承蒙太阳的厚爱,说不准还会被晒黑几个度,再者就是会被蚊子宠幸,时不时送你几个大红包。
迫于好奇心的驱使,工藤新一也拐弯抹角地问过毛利兰喜欢夏天的原因。毛利兰把手指搭上嘴唇,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夏天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可以去街边的刨冰店吃带有草莓酱的冰沙,可以去宽阔的大海游泳,可以看着吊扇呼呼地转听夏夜的蝉鸣,总而言之对于毛利兰而言夏天承载了所有她所觉得浪漫的事。工藤新一看着小姑娘谈到夏天雀跃地样子本来已经想好的千万条反驳的话也都噎了回去。
T.
不过工藤新一承认自从和毛利兰确定了关系后的夏天变得很有趣.
TH.
比如说在和煦的午后,毛利兰会躺在工藤新一的大腿上小睡一觉,毛利兰睡觉的时候真的是太不安分了,先是不停地把身体往前蹭后是莫名其妙地把两只手勾到工藤新一的脖子上,柔软的发丝蹭到他的下颚,然后嘴巴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有点像叛逆的小猫.这就是毛利兰每次醒来都是在工藤新一怀中的原因.工藤新一其实有点苦恼,毕竟毛利兰每次滚到他怀里的时候他都不敢乱动,一是怕惊醒毛利兰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欲望对她动手,工藤新一想这也算是甜蜜的负担吧,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毛利兰,毕竟毛利兰脸皮薄的要命,只要工藤新一随便调侃一下她的脸都会蹭蹭变红.
再比如说毛利兰穿小礼服拉不到裙链的时候,会用软糯糯的语气拜托工藤新一帮帮忙,工藤新一帮忙拉上链子的时候可以贴近毛利兰的肌肤嗅到好闻的玫瑰花香,偶尔还可以占点小便宜地捏捏毛利兰柔软的腰肢,或是两只手熊抱着她然后将头埋进毛利兰的颈窝蹭蹭她的锁骨。
F.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来的早。
街道上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还能听见在比谁大声的吆喝。樱花还没落尽。夏蝉在大榕树上演奏夏日狂欢曲。
工藤新一手拿两瓶橘子气泡水,递了一瓶给毛利兰。
然后有些羞涩地躲闪眼神,揉着自己的后发说了句
“小兰。”
然后把手伸出来示意牵手。
毛利兰还是第一次看见工藤新一能别扭成这样,耳根也泛起粉色。
她牵起工藤新一的手,礼尚往来地给工藤新一一个wink,工藤新一在一瞬间真的觉得心脏要开心到炸掉了。
突然间,毛利兰踮起脚在工藤新一的耳畔轻声说了句
“新一”
“夏天快乐。”
FI.
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凭借近几年夏天的美好回忆推断出他和毛利兰还会有无数个圆满的夏天。
-END-
/手生复健,ooc算我的
/越写越没耐心所以烂尾了orz
/希望小情侣能天天开心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及川彻/菅原孝支-ハイキュー!!】直到世界尽头
直到世界尽头
文/Lian
及川彻/菅原孝支(当你说嗑双二传指的是哪两位二传
一场聚会,几段回忆,很乱的时间线,都是成年人的过期青春和疼痛(。
通篇菅原孝支,实际在写及川彻?但两个人我都很爱,每个人我都很爱。
有点诙谐,很OOC很斜门,但这两个一看就是聪明人很会推拉也会忍耐可能谁也不肯轻易说实话,光是脑脑就觉得很拧巴很爽。
+
“啊,”及川彻到的不早也不晚,将背包挂在墙壁上时店里人还未满。落座之前他又左左右右打了招呼,仿佛一屋子都是熟人,然后屁股还没坐稳,人气王先生突然大呼小叫。
“这不是乌野那位打球非常阴湿的爽朗君吗——”
“什么啊…?我怎么记得...
直到世界尽头
文/Lian
及川彻/菅原孝支(当你说嗑双二传指的是哪两位二传
一场聚会,几段回忆,很乱的时间线,都是成年人的过期青春和疼痛(。
通篇菅原孝支,实际在写及川彻?但两个人我都很爱,每个人我都很爱。
有点诙谐,很OOC很斜门,但这两个一看就是聪明人很会推拉也会忍耐可能谁也不肯轻易说实话,光是脑脑就觉得很拧巴很爽。
+
“啊,”及川彻到的不早也不晚,将背包挂在墙壁上时店里人还未满。落座之前他又左左右右打了招呼,仿佛一屋子都是熟人,然后屁股还没坐稳,人气王先生突然大呼小叫。
“这不是乌野那位打球非常阴湿的爽朗君吗——”
“什么啊…?我怎么记得你当时用在爽朗之前的可不是那个形容词……”菅原笑着皱眉,还是帮他拉开自己身边空出来的椅子。
“哈,爽朗是对的就没问题,” 及川彻向他点头,接着坦然坐下,随意到甚至只和坐在对面的影山和日向用眼神打了招呼,先喝了半杯冰水。
“看距离不近不远,我跑步过来的。”见对面两个人也盯着自己,及川彻先挠挠鼻子。“其实也就是走走停停——好久没回宫城来,好多新店铺,觉得它陌生好多啊。”
何止陌生哦,都变外国人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
菅原用筷子小心切下来一块玉子烧,就着一句说不出口的吐槽丢进嘴里。
及川彻确实很久很久没回日本,久到菅原孝支已经快忘记这个人的脸,也早就忘记手机邮箱里躺了多年的往复讯息。
“但还是很漂亮、很亲切。”
“故乡总是这样的——你只有离得够远,才能觉得它好得不得了,并且永远都会怀念它。”
“我说的对吗,菅原老师?”
啊,就是这样,真的很讨厌。
菅原孝支还是笑着,点点头,但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及川彻为什么总是这样神通广大?他甚至从未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自己在小学教书。
玉子烧变冷了会腥,于是菅原孝支一口吞下后又要了一升朝日。
“啊,菅前辈第几杯啦,不要喝太多比较好吧?”日向从鸡蛋拌饭里抬头,眼神着实真诚。
“哈哈哈这种程度小意思,平时和大地他们聚会也这样喝,而且日向回家我真的很开心,肉也吃了很多啊不是吗。”
“什么啊前辈,凭什么,见到我就没有那么高兴吗!”影山飞雄坐直了,表情认真得如临大敌。
“对啊对啊孝支最久没见到的应该是我吧为什么只有小翔阳!”
“哇谢谢菅前辈我也好想念菅前辈……但为什么及川前辈也来凑热闹,说起来为什么及川前辈在这里坐啊您根本不是乌野毕业的吧——”
一场闹剧啊一场闹剧,菅原孝支笑得眼尾打结,甚至忽略了及川彻在轻车熟路叫他名字。
+
菅原孝支是会在毕业后不断怀念高中时代的类型,他对此从未掩饰,除了在手机聊天群组里最常发消息汇报新鲜事,叮嘱、慰问或者打气给还在排球人生的学弟们,他的手机号码邮箱地址也从未变更。经历了梦寐以求、酣畅淋漓的高中生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念完大学再成为小学教师,他的前半生似乎一气呵成,他几乎没离开过宫城县。
或许他体会过真切的爱了,所以才不愿离开。但时常他也会想,人嘛确实还是要多走一些走远一些,像西谷,每次回来都像第一次来,每次见老朋友都保持新鲜的热情,兴许这种时候“故乡”才能称之为“故乡”,才能亲切可人,才能……总之人总不能,一辈子沉溺在只有一次的、爱的回忆里吧。
但菅原孝支好像始终不太能远走高飞。过去旅游时他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冲绳,他知道海的那边还有更多的海,陆地的那边也有更广阔的陆地,但那时候他看着山和海只感叹世界很大,他很想回家。或许总是有他一样念旧又恋家的人,就像西谷或者日向、影山的尽头可能是宇宙,或者排球的宇宙,菅原孝支的人生之路的尽头则是小小的宫城。
而此刻菅原孝支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在日向表明回国的消息后往回复里加了许多个感叹号和泪流满面的表情,发送后点回到手机桌面,那里只有简简单单一颗旧了的排球。
菅原孝支点开暂停的ipad,挥手不小心摁到正在直播的节目。
快到夏天,谷雨之后的天气阴晴不定,菅原孝支想要在降雨之前赶回家去,站起来将耳机线缠好丢进背包,他伸手想去关掉屏幕,结果从听不懂的语言里捕捉到了一张眼熟的脸。
很快,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变成了清晰的特写。
是及川彻。他穿着蓝色的队服,用下摆擦了额头的汗。头发短了许多,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游刃有余。
啊是的,菅原孝支看着屏幕里这位着实有些陌生的熟人。
要说那个走得最远的人,应该是他吧。
菅原孝支坐下来,点开字幕的自动翻译。
如果等下会下雨……那就下吧。
他想。
+
赛后聚会居酒屋是和式融合洋式的风格,乍一看有些不伦不类,菅原孝支被包围在一群打完比赛精力还如此旺盛的运动怪物之中,觉得自己差不多也是如此,他打了个哈欠。
“不是吧,孝支这就困了?” 还是及川彻。在气氛活跃起来后他也喝了啤酒,并发表评论觉得同阿根廷的比起来好像是有点水。
“要理解社畜生活啊,这是精神疲惫——”菅原孝支确实很累,也确实喝了很多,但此刻累积的酒精上头,更多的是放松。
“可你甚至都没变老,”及川突然凑近了看他,又惹得菅原措手不及,手肘撑着桌子,差点碰倒啤酒杯。“你看你,都没有眼纹。”
“及川前辈,你不会喝醉了吧,当心点啊。”影山将动作夸张的及川彻摆正回位置。
“哈哈……哪有的事,”菅原孝支不动声色,没有帮腔影山的结论,也没有看及川彻的眼睛。“你们看,我也有黑眼圈啊,哦还有甲状腺也建议定期复查,拜托,这可是小学老师,要拿自己的青春换孩子们的成长的。”
跟你们和排球的关系差不多吧。
“哪有孝支不能搞定的小朋友,”及川彻撇撇嘴,下巴一抬,指向对面两个。“翔阳和小飞雄可是一开始就被孝支收拾得服服帖帖,那时候才才十五岁吧。”
“我哪有那么魔王!”菅原孝支这回笑得勉强。及川彻一口一个“孝支”,搞得他们两人好像什么老相识旧朋友,连日向的眼神都流露出“原来你们这么熟啊”的惊奇。
菅原孝支也不是在意称呼,只是觉得有些难堪。
难堪的点他没法确定,他们过去从未发生过介于朋友之间的任何……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算是。总之菅原孝支认为他没办法直接叫及川的名字,但及川如此坦荡叫他孝支,就让他觉得莫名的难堪。
及川彻还是很高傲的,高在觉得宫城的啤酒没劲,叫了一杯苹果西打,半杯下去后高傲就显得真诚了——菅原孝支看了看易拉罐上标注百分之十三的酒精度,嗤笑一声。
不能喝就不要喝,怎么一定要显得无所不能一样。
喝多的及川彻是菅原孝支从未见过的,也许所有人都没见过。倒没有任何过激举动,只是滔滔不绝。岩泉跨过两三张桌子走过来客客气气问需不需要帮忙,这三个人都觉得这样的及川很有意思,又推搡着让前青城唯一参与饭局的靠谱男人回去继续安心聊天。
这时的及川彻,已经如实将过去不肯正儿八经叫其他人名字、非要取一些乱七八糟昵称的原因等等给坦白了个遍。
“说起来,及川前辈也是在巴西才对叫我名字这件事改邪归正呢。”日向煞有介事点点头。
“改邪归正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小学老师适时吐槽,但并没有纠正,也没有表示惊讶。
“孝支怎么没一点反应啊。”及川彻又贴上来,菅原已经懒得再躲,或者推开他。
“这很好猜啊,你们这些天……怪人,”天才是一个烫嘴的词,对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位似乎都不友善。“得到你的认可才会老老实实叫名字,很幼稚哎。”
“哈?”方才还没有骨头的及川彻又坐直了,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答复。“孝支真是没劲啊……”说罢又倒在四个人中看起来最单薄的人肩膀上,堂而皇之。
“不愧是孝支,”及川彻看起来是醉的,但口齿清晰。“又温柔又聪明,和过去一样,不管什么都能猜到,头脑天才……”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呼吸也安稳。
都不嫌比他矮那么多、也没什么肉的人骨头硌到他吗……菅原孝支看着已然睡过去的及川彻词穷了,抬头就看到对面两人震撼无比的脸。
“所以,大王和菅前辈有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不是,你们不要误会,”小学老师不顾形象,七手八脚在空气中挥舞,但碍于肩膀头子上有个沉甸甸的运动员,肢体很难帮助他解放尴尬至极的氛围。“他只是喝多了口不择言,我们高中难道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你们和他什么关系我就也和他什么关系一样的吧!!”
影山和日向的脸上,写满了“那可不一定”。
+
外面还是落雨了。
屏幕里这场比赛已经到了后半段,及川彻所属的队伍落后双数的球,有些队内配合失误,整体焦灼。
菅原孝支听不懂,只能通过分数判断局势,不是太乐观的状况,他的手心微微出汗。然而屏幕里的人看起来并不急躁,暂停的间隙一如既往地补充水分,菅原孝支看到他在笑,他的头发乱七八糟,他只是用手拢了拢;然后比他高大的队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本来拢不好的头发弄得更乱了,西班牙语速度极快,一连串的咒语飞驰而过,他们彼此一一击掌,然后再次回到场上。
深呼吸,一只脚迈步、另一只脚跟上,收髋、膝盖放低、微微停留,然后轻盈地跳跃——
嘭————
球干脆地落在对方的界内。
及川彻的跳发从来狠戾又美丽,菅原孝支非常熟悉。
那时候乌野和青城打过很多场,你来我往推拉得像热恋中难舍难分的情侣,哪怕练习赛都不能好好放手,黏黏糊糊,一得空就是从天亮到天黑。乌野输过很多次,后来青城也一样,输掉的队伍要请吃维他命果冻或者汽水棒冰,及川彻常常请客,也常常被全队讨嫌——当然是不认真的那种,但他每次都会很配合,跑到乌野这一边,又因为不爱贴着影山,在排除法扫过一圈后,总是会将菅原掰下来的另外半条棒冰拆吃入腹。
及川彻那时候只会叫他爽朗君,笑得灿烂的爽朗君,把不想吃的果冻口味推给他、再拿走本属于及川那份的“慷慨大方”的爽朗君,或者打球“很干脆”的爽朗君。
自动翻译的字幕给出几个关键词,跳发得分的及川彻得到了解说员的着重形容:
凭空出现、后起之秀、奇迹的……
最后几个字菅原孝支听清楚了,即使有点拗口,那是及川彻名字的发音。
菅原想想,觉得好笑,又有些生气。
奇迹,没错,及川彻是奇迹,但他可不是凭空出现,他甚至从来不是“后起之秀”。
菅原孝支觉得手臂有些酸痛,好似自己也接下来了远隔重洋也远隔时光、他从来无所适从甚至难以碰触的发球。
你寂寞吗?菅原孝支不知道问谁。那么远,那么优秀,那么努力,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的过去也是辉煌的,他的过去也有过光芒,且那些万丈同现在不相上下。
所有人都吝惜使用天才这个词吗?菅原孝支不明白。
但如果连及川彻都不能被称为天才,那菅原孝支又算什么呢?
但反正自己也早就不打排球了,高中时代澎湃的时光是一期一会,他也没什么遗憾。
雨停了,菅原孝支没有将比赛看下去,他清理好桌面,收好背包,打算离开。
没有遗憾吗?
回程的路上菅原孝支心不在焉,他想到曾经那几条简讯。
那是在一场乌野输掉的练习赛之后。三局打满,每个人筋疲力尽。走出校门的时候,影山和日向在拼命用嗓门表达以后要在排球殿堂中取得什么样的封禅,要全国称霸然后往全世界去能走到多远走多远。
“这么一说,确实这是最后一次春高排,高三往后也要有点规划了呀。”菅原孝支突然有感而发,插入了一句让所有人安静的话。
“菅前辈不继续打排球吗?”问的人是日向。
“我要先把现在做好再计划啦,”菅原点点头,像是努力肯定自己。“春高排要先尽兴才行,大家都要一起努力呀。”
“那是当然!进入乌野,和菅前辈一起打排球真的很开心!”附和的是影山。
“你是笨蛋吗?春高排是快开始不是已经结束了,菅前辈还没毕业这种话不能现在讲吧!”反击的是日向。
“啊真的吗?对不起菅前辈,但是就算菅前辈毕业不打排球了我也会想和前辈一起打排球的!我会永远怀念菅前辈!”
“啊!!更不对了!!影山!!!”
“喂喂这个话题越飘越远了……”菅原哭笑不得,但吵吵闹闹的让他觉得很舒心。
还要继续打排球吗?其实他心里早就决定了,只是难以启齿。
“当然要打啊,排球。”
没头没尾,到家之后,菅原收到一封来自标注“青城队长-及川彻”的简讯。
手机号码、邮箱地址都是很早就交换过的,旨在方便比赛时的联系,仅此而已。
于是菅原想也没想,回:发错了?
:我是菅原哦,乌野的另一个二传。
还顺带一个自信发球的表情。
及川彻应该是洗完澡回的,菅原等了有一会儿。
“哈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听到你们在校门口的离谱聊天了。”
菅原还没来得及回。
“带孩子是不是很辛苦啊,尤其是小飞雄似乎不太听话呢,小不点也有点难吧?”
“但他们在你面前都很乖,哈哈哈,永远怀念菅前辈——”
加一个捧腹大笑的表情。
:你怎么偷听别人聊天。
:小飞雄和小不点可是都很乖的,请及川大王不要造谣。
鞠躬表情。
“那你要继续打排球啊。”及川彻又一次没头没尾。“柔柔弱弱的,但是打球可完全不温柔哦。”
:及川同学,“柔弱”和“温柔”好像都不适合来形容我,也不适合形容排球吧。
“有什么关系,少了菅原同学这样反差类型的对手,以后一定会很寂寞的。”
:有什么关系,
菅原孝支也有样学样。
:及川同学是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踏上奥林匹克之路的,以后什么样类型的对手都会遇到吧,一定很快就会把我忘记的。
“什么啊,我有这么渣男吗。我也会永远怀念菅原孝支同学哦。”顺带一个狗狗哭哭的表情。
……想不到的是菅原孝支那时随便回复的胡言乱语竟然都成了预言,每一条都在应验。
此后他们并没有因为讯息的交流而更加熟络或者亲密。春高开始后,所有人的关注点也只在春高。
再后来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
菅原并不觉得遗憾,他的梦想不是春高第一——比起这个,他更想和这些朋友拼尽全力,一起打一场尽兴的比赛。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他想日向一定最难过,所以他只是偷偷地给日向传简讯,明年春高决赛,我会在观众席看着你赢的,所以,要快点好起来。
之后他收到的,并不是日向的回复。
是有那么一点时间,频繁出现在手机通讯里的那位朋友。
“我要走了哦,孝支。”
菅原心脏突然钝痛,他很难解释。
:你不要想不开啊,及川同学。就算春高没有机会了,还有很多比赛可以打呢,首先还是要活着啊。
“哈哈,孝支真的很温柔。”
“我要起飞了,先关机了。”
“说真的,还是希望孝支继续打排球,我会永远怀念孝支的。”
菅原孝支没有再回复,也没有再打排球。
+
八月底,夜风还是热的。
从居酒屋出来,肩上的人还是东倒西歪的样子,菅原挥别了影山和日向,也告别了一些知道但不熟、共同参与聚会的朋友,他想把及川彻交给岩泉,但后者要回中心整理没处理完的治疗器械,因为喝酒也并未驾车,不能顺路载他,只能替菅原孝支揍了一把似乎还没清醒的青梅竹马。
“如果他自己醒不来,把他丢在路边也是可以的。”靠谱的岩泉一,走前不忘千叮咛万嘱咐。
“喂,该醒了吧。”
及川彻跟着菅原孝支亦步亦趋走到空无一人的街心公园,演技拙劣。
“睡得很香,谢谢孝支。”及川彻做作地伸个懒腰,一把抓住准备丢下他往回走的小学老师。
“干嘛装醉说一些让别人误会的话啊!”菅原孝支失语,想发脾气,但觉得好像又没必要。
及川彻笑得很纯粹,面上是恶作剧得逞的骄傲。
“我说的是事实啊,我可不是第一次夸孝支温柔,难道孝支都不记得了,”及川彻察觉被拉住的人要挣脱,干脆一整个把他裹起来。
“这么一看孝支才是渣男啊。那么多年,从来没回我最后一封简讯。”
菅原孝支停止了挣扎,他感受到及川彻低下头的呼吸就在他颈间,温柔的、温热的、他猜不透,欲言又止的。
这个人,走得最远的这个人。
菅原孝支想到几个月前没看完的那场比赛,想到那些荒唐的用来形容及川彻的蹩脚词汇。
凭空出现、后起之秀、奇迹的……
只有奇迹是正确的。
菅原孝支从炙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没有逃走,他出神地想着那些形容词,然后用手指去描摹及川彻眉眼边浅浅的沟壑。
站在他面前的及川彻,和他一样,将近三十岁。
怎么他们都只能看到现在的及川彻呢?菅原孝支心想。二十七岁的及川彻和二十九岁的及川彻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啊。
你们要看他的十四岁,看他的十五岁,看他还没到现在的高度——身高也是。这个人把整个青春都献给排球了,排球之神却大器晚成,隔十多年才又锁定他,导致好像没有人知道他的十五六七岁除了年龄似乎只剩下不能说出口的疼痛。人们纷至沓来,兜兜转转,而他最终孑然一身,在遥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菅原孝支仍旧看着及川彻,像看一个陌生人,像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旧友,像看一个破镜重圆的老情人,但他们什么都不是。
以前菅原孝支以为天才是渴望,认识影山之后他觉得那是遥望不及的羡慕,直到他遇到及川彻,才发现原来天才是诅咒。
排球对他而言是枷锁吗?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咬牙切齿就到了二十七岁,他从来风风光光地出现。
然后又过了然后,他出现在菅原孝支本不应该出现的聚会上,结束之后的此时此刻,两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心公园,面对面,沉默到听得见热风流动。
然后、然后——及川彻为什么会回应菅原孝支突如其来的吻?
及川彻这一次用手摁住的是菅原的后脑勺,他的唇舌、他手心的温度也烫人。
菅原孝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亲吻及川彻,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被叫名字显得很难堪,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年前在看到那条最后的信息时整个人变得沉重变得钝痛。
“孝支,孝支。”
及川彻好像故意让他难堪,就好像他故意让其他人误会他们曾经有过什么。
菅原孝支不敢看及川彻的脸,他拥抱了及川彻,也听到他同自己频率一样的心跳。
及川彻,你也会觉得钝痛吗?
“孝支,我明晚要回去了,送送我吧。”
时隔那么些年,菅原孝支又一次因为同一个人感受到了钝痛。
+
到阿根廷要很久很久。从巴黎中转,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一共三十五小时零二十五分钟。
菅原孝支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冲绳,从未有哪一刻如同这一瞬,他对自己尽头之外的世界,有如此深刻又详细的概念。
他微不可闻地叹气。
但是及川彻笑了。
“孝支,我会想你的。”
及川彻没有回头,他摘下了随身背包。前面就是安检台,菅原孝支止步于此,菅原孝支无法将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块输入进传送带。
“嗯嗯嗯,我也会。”菅原孝支胡乱回应,带一丝慌乱和敷衍的以为,试图隐藏一些不能名状的颤抖。
及川选手利落地将轻便的随身行李投入安检带,就像每一次完美的抛球。现在他要回到他的世界去了,那不是菅原孝支的尽头,那颗球菅原孝支永远无法抵达、也永远无法碰触,他明白自己和及川彻的关系,不仅仅只有一万八千公里与三十五小时。
那是“奇迹”、“凭空出现”、“后起之秀”与“天才”,与阿根廷国手及川彻,与小学教师菅原孝支的距离。
只能送他到这里了。
菅原孝支停下脚步,他看着及川彻的背影,及川彻走得很慢很慢。
菅原孝支看着及川彻的背影,他想,这个人怎么一直不回头呢?
及川彻,为什么你总是要走?
他觉得自己要落泪了,但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END
+
写完之后脑子里都是丁薇的歌词:我能懂,我能回个头,我不懂,握紧的手;我不懂,不懂为他回个头。
【及菅】睡个好觉
*成年及菅,原作向,涉及伤病、失眠等不令人愉快的描写。
01
宫城县总是有着很好的春天,尽管它有些时候来得稍迟,还轻飘飘的,像一层温暖的纱。撞开卫生间的...
*成年及菅,原作向,涉及伤病、失眠等不令人愉快的描写。
01
宫城县总是有着很好的春天,尽管它有些时候来得稍迟,还轻飘飘的,像一层温暖的纱。撞开卫生间的门后,及川彻扒着洗手池边缘干呕了一会,屈起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感到缺氧和晕眩,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疼着,仿佛是宿醉后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一晚,刚刚才爬上了岸。
方形镜子斑驳朦胧,墙边的置物架上也落着灰尘,显然都还没来得及被清理。及川彻拧开水龙头,在灰尘的包围中看着自己双眼下面的乌青,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动浴帘轻轻摇晃,天空的颜色很浅,看着它的时候,及川彻联想到冰块,并因此打了个寒战——天气什么时候能真正暖和起来?
然而企盼春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草草擦干了手,回到卧室寻找拖鞋。左边那只在榻榻米边上,另一只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书桌下面去了。及川彻只好满心烦躁地趴下去捡,起身时后脑勺却结结实实撞上桌沿。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还好,没有流血,但是恐怕等会就要肿起来了。
这个小小的意外加剧了及川彻的头痛。风声仍轻盈地流动着,从窗户的一边到另一边,盘旋萦绕,往复回环,令人愈发意乱心烦。他在卧室中央站了一会,忽而发觉这风里夹杂着遥远的、意义不明的哨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哨音。及川彻摇了摇头,试图将所有乱麻般的念头甩到一旁。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日光将街边的树影压短又拉长,但及川彻始终没有感到饥饿。也许,至少该去便利店买些冰块处理后脑勺的伤口。他这么想着,随便拽过一件外套披上就出了门。
尽管已经离开多年,及川彻还是凭借记忆找到了所有熟悉的路。中学时常去的拉面店依然开着,只是招牌看上去有些破损了;街边那些树似乎长高了一点,最顶端的枝桠已经掩住了电缆线;流浪猫还是很多,它们步履轻盈地从一个墙头跃上另一个墙头,然后蜷曲起四肢享受日光——宫城县这样的小地方大概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及川彻想。它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游离在所有可被言说的秩序之外,只需要自顾自地保存和生长。
然而,在下一个街角,及川彻就发现了一家记忆中并不存在的福利院。他在路边站了一会,越过低矮的栏杆向里面看去。福利院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志愿者们统一的T恤让及川彻联想到樱花——粉红色,柔软,团簇,总体而言并不惹人讨厌,除了花粉。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就在准备走开时,及川彻忽然在人群里辨认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菅原孝支?”
菅原听见及川彻的声音,随即转过头来,脸上同样是惊讶的表情。他放下手里的玩具走过来,下意识地想说“好久不见”,但又觉得这太俗套,最后只笑笑道:“嗨,及川。”
他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在太阳下面晒得久了,仿佛有些泛红。对着这颗痣,及川彻晃神了一瞬,“嗨……”他说,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菅原孝支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将手搭在栏杆上,刚修剪过的指甲圆圆的,泛着可爱的光泽。而及川彻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午后的太阳光过于强烈,把他烤得昏昏沉沉,以至于挑了一个不太聪明的话题:“我之前听日向说,你做了小学老师。”
“嗯,大学毕业后我就回到宫城县了。”
及川彻抬了一下眼睛,菅原孝支面孔的轮廓在视线中出现浅浅的虚影。“那现在呢?”他问。
“现在?”菅原一时没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哦,这个啊,义工活动而已啦。”
及川彻看着他身上的粉红色T恤,棉质T恤胸口位置印着小熊和小兔子手拉手的卡通图案,傻乎乎的,大概也只有小朋友会喜欢。小朋友——及川彻回忆起菅原带一年级的家伙们打比赛时的样子,继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同情心泛滥吗?”
话刚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他并没有在认识的人面前发泄情绪的打算,但那些情绪就像一个装满了水、悬挂在高处的气球,轻轻扎一下就会破开,无论是哪个倒霉鬼路过,都免不了被淋得湿透。菅原孝支倒是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句呛到。他只是轻轻地压下眉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好像变得刻薄了啊,及川君。”
说这话时,菅原当然用了玩笑的语气。及川彻抿了抿嘴唇,说:“抱歉。”
一团单薄的云朝他们上空涌过来,光线被滤过,变得暗了几度。菅原孝支刚说完没关系,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现在的气温对短袖来说还是有些低了。及川彻看着他:“你有带外套吗?”
“没有,天气预报说今天很暖和来着。”
天气预报。及川彻倒是几乎不关注这类节目,在阿根廷的时候,他习惯于每天早晨起来后在阳台上站一会,然后单凭感觉决定穿什么样的衣服——反正绝大多数时间是待在在室内,就算感觉出错也没太多影响。他脱下自己的夹克衫递给菅原,后者推脱了一下就没有再拒绝。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那件大了几个尺码的夹克衫披在菅原孝支肩膀上,衣袖从两侧落下来,有一点向外翘,就像企鹅的翅膀。因为这个可爱的形象,及川彻难得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最近太累了。”
菅原无意识地歪了歪脑袋:“所以你是回来休息的?”
“算是吧。”
非常含混的回答呢,菅原孝支不禁暗自揶揄,但他十分聪明地没有再追问。“对了,你手里那是冰块吗?”他扒着栏杆用眼神示意道,“好像化得差不多了。”
及川彻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外面停留了太久,从便利店买的冰块已经变成了半袋水——见鬼,天气明明还远谈不上暖和呢。“我回去重新买一袋吧。”他冲对方摆了摆手,“先走了,回见。”
“回见,及川。”菅原孝支说。等及川彻走出一段距离,他又把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谢谢你的外套!”
02
如果时间倒退回高中,及川彻猜,自己还是很愿意早一点认识菅原孝支的。刚进入青城的那会儿,他时常听闻有关乌野这所“没落的豪强”的传言,也曾出于好奇去看他们的比赛,但是并没有见到菅原——大概他那时候还是候补,没有太多上场的机会。
当然,及川彻是曾经怨恨过他的。菅原孝支,菅原孝支不像牛岛若利或者影山飞雄那样亮着明晃晃的刀刃,他只是一个很小的零件,灰扑扑的,甚至缺了一个角,一眼就能被看出不是完美的那个。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同了。
与菅原孝支相关的回忆在及川彻眼前晃了一整晚。他躺了太久,两腿都有些发麻,于是从榻榻米上坐起身来,摸了摸后脑勺被撞到的位置。还好,昨天处理得及时,现在只是有一点肿。香槟色日光正穿过窗外的枝桠照在被子上,带动树影轻轻摇移,时间已经是下午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及川彻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了饥饿,他为此大吃一惊,甚至差点笑出声来。饥饿感,多好的一个词啊。人类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能量,通过睡眠来恢复体力,这和含羞草被触碰时会合拢叶片一样属于本能,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知道该如何去做。但是及川彻失去这些本能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好不容易进入了浅眠,有一点风声又马上清醒过来了;任何食物对他而言也只是无味而难以下咽的东西,稍微多吃几口就会产生呕吐感。
及川彻洗了洗脸,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对着镜子看的时候,他又想起菅原孝支来。菅原孝支——爽朗君,笑起来软乎乎的,就像志愿者T恤上印着的小熊一样。他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抬起手,为镜子里的自己在左眼下面点了一颗痣。
是挺可爱的,怪不得有人把这个位置的痣叫做美人痣。
镜子上的雾气渐渐散去,那颗痣也随之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及川彻就意识到一件他所羞于承认的事实:昨天与菅原的短暂会面勾起了他的某种愿望——想要见到熟悉的面孔,想和他们说说话,随便什么都行。他觉得有些可笑,毕竟自己回到宫城以来一直极力避免见到熟人,免得他们投来担忧或者怜悯的目光。然而人类的心情就是这样奇怪,一会往东,一会就往西了。
宫城县,宫城县……在狭窄的天空下面,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立刻找到的老面孔了。他们在贫瘠的巢里孵化,换过一季羽毛,然后将自己连根拔起,踩着这级低矮崎岖的台阶,去往更远的地方。没有人会为这个地方停下来的。及川彻一边混混沌沌地思索着,一边踩上鞋子出了门。在完全清醒过来之前,他就已经走到了菅原做义工的那家福利院门口。
真是冲动得可以。他根本不知道菅原孝支今天还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再见到他后要说些什么——难道是要求他交还自己的夹克衫吗?
及川彻自嘲似地笑了一下。阳光还是那样热烈,但是比昨天要好一些,他踌躇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而菅原孝支在这时穿过楼前的院子出来,走到了他面前。“嘿,这么巧?”他挑了挑眉毛,问。
及川彻感到口渴。他咬了一下嘴唇:“你忙完了吗?”
菅原孝支迎光站着,灿烂日色落在他脸庞上,把他的眼睛也染成金黄,“嗯。”他拽了拽背包的肩带,“要一起吃个饭吗?你应该很久没回这里来了,可能不知道新开的那些料理店怎么样。”
宫城县新开了很多料理店吗?也许是一直没什么食欲的缘故,及川彻倒真没察觉这一点。“好啊,”他回答,“多谢。”
菅原孝支似乎被日光晒得晃了一下神:“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菅原带他去了县立小学附近的日料馆,店铺里面空间不大,但生意似乎很好,还没到晚饭时间就坐满了食客。及川彻记得这里原来是一家书店,坐在柜台后面的老爷爷总是慈眉善目,从不计较孩子们整个周末都泡在店里,毛手毛脚地翻看柜子上的漫画书。
“马路对面的电话亭也没有了。”菅原孝支轻车熟路地点菜时,及川彻望着外面道。
菅原只是笑笑。“啊,是的,好久之前就拆掉了。”他正要把单子递给服务生,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及川要喝一点酒吗?这家店的低度烧酒很不错哦。”
及川彻知道自己不该逞强,可是自尊心如细小沙砾在他喉中作祟,最后他只得装出不经意的样子,说:“那就和你要一样的吧。”
于是点菜单上增添了烧酒一项,菅原孝支抬手把它交给服务生。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及川彻开始感到不妙,但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果然,前面吃着料理的时候还好,刚喝下第一口烧酒,他就冲到洗手池边呕吐,眩晕感伸出无数细小尖锐的触手,攀附而上,将他抓牢,而外面传来的食物的气味加剧了他的恶心,他吐得更厉害了。
菅原孝支站在一旁扶着他的手臂,眉心深深蹙起,像揉皱了的纸巾。“你到底怎么了?”他问。
水龙头被一把拧开,水流哗啦啦地流出来,把顾客们闲谈的声音遮盖过去。不知道过去多久,及川彻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了。“失眠。”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转过脸来看向菅原,眼睛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我已经连着一个月失眠了,菅原孝支。”
菅原孝支把纸巾递给他,然后垂了一下眼睛:“怎么不告诉我?我知道的话,是不会带你来这里的。”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很低,像一道抛物线,最后几乎让及川彻听不清楚了。“干嘛这副表情?”他关掉水龙头,摆出故作轻松的姿态,“又不是你的错。”
这种缓和气氛的手段并没起到多少效果,菅原孝支的表情还是很严肃。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问:“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及川彻摇了摇头。在很早以前,及川家在宫城县的老房子就闲置了,他是偷偷跑回这里来的,谁也没告诉,以至于进屋后连厨房的燃气灶都点不着。
“跟我回去,及川。我给你煮一点粥,再这么折腾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看着菅原孝支的脸,及川彻苦笑了一下——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可他并没有力量改变眼下的局面,不是吗?“你家里面——”
“只有我一个人。”
菅原孝支双眼中的担忧是这样和软,但当它们触碰到及川彻的时候,他感到了疼,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跟着菅原孝支来到公寓,坐在餐桌前等待。厨房里响着很轻的水声,还有在锅子里搅拌什么东西的声音,咕嘟咕嘟,形成漩涡。它们被门板和墙壁阻隔,听上去离得很远。及川彻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个属于菅原孝支的小空间,浅色木地板,白色窗帘,餐桌对面的墙壁上挂了几张很小的装饰画,再往旁边是高高的书架。在书架的一格里,他认出了那块来自很多年前的奖牌,春高,宫城县赛区,冠军。
菅原孝支在这时推开厨房的门走了出来,“我加了花生,听说会对胃比较好。”他说,“——你应该不对花生过敏吧?”
及川彻做贼心虚地收起视线,摇了摇头。菅原家里的碗勺都是陶瓷材质,米白色,简单得没有任何图案。他尝了尝菅原孝支刚煮的粥,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并且没有引起任何器官的生理抗议。
及川彻专心解决那碗粥的时候,菅原孝支拉出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试过吃药吗?”
“试过,只有最开始的时候管用,后面就必须加大剂量了。”及川彻用汤匙搅着碗里的粥,“但是这样一来副作用太大,我承担不起。”
菅原孝支抿了抿嘴唇。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及川彻所面对的困境远比他想象得更加艰难。束手无策,进退维谷——大概是这么形容的吧?换成是自己,状态只会比他糟糕一万倍,也许真的只有上天还能做点什么。
而及川彻显然读懂了菅原孝支的心理活动。“总能好的,别担心。毕竟你也没听说过哪个人是因为失眠而活活困死的,对吧?”
菅原孝支忙打断道:“别胡说。”
及川彻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不吉利的话绝对不可以说出来,否则容易一语成谶,没想到菅原孝支也会相信这样的老一套。他慢慢吃完了那碗粥,胃部逐渐回暖,就像被温柔的手捧着。看着菅原孝支把碗勺收拾进洗碗池的时候,及川彻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喉咙仿佛有一瞬不受控制,他没头没尾地开口:“说到底,我不是一个什么都能做到的人。”
“为什么要‘什么都能做到’?你是人,又不是神仙。”
说这话的时候,菅原孝支没有回头,只用背影对着他。及川彻在他身后哑然。他当然懂得菅原的意思,但这阵无缘无故的失眠症把原本的一切都打乱了,他现在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更别说回到赛场上去了,这不是很可笑吗?
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菅原孝支打开电视,娱乐频道正播放脱口秀,那个穿着条纹西服的胖演员讲得十分卖力,差一点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甩掉。但是及川彻没有笑出来,菅原也是,他们甚至没怎么在听,只是需要一点声音来打破沉默。沉默是太可怕的东西了。
“我得走了,”最后,及川彻站起身来,“多谢你陪我。”
菅原孝支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暖色的落地灯照着他的头发,朦胧漂亮,让人联想到夏天。他扬起脸来看向及川彻,轻轻地说:“不休息一会吗?”
“不了,”及川彻回答,“我睡不着。”
03
说起迷信,除了菅原孝支对谶语应验的那一种,及川彻还遇到过更夸张的。刚开始在圣胡安打球的时候,队里有个奇怪的前辈——如果梦里出现了蓝颜色的东西,他就会连续一周都只穿蓝色衣服,就连袜子也是。“蓝色是我的幸运色,”被问起缘由时,他咧开嘴巴笑道,“梦里出现蓝色代表好运降临,要想真的把好运抓住,当然就要在现实中回应梦境啦。”
人类潜意识的产物真的可以用现实来回应吗?及川彻不知道。反正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不过,多亏了菅原孝支昨天的那碗粥,他感到食欲正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中午的时候,他甚至在熟悉的面馆吃掉了一碗大份拉面,还久违地感到了满足——只是,这在睡眠方面于事无补,他还是整晚都没能好好地睡着。
从面馆出来后,及川彻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并不急于回到房间里面去。菅原孝支说得没错,宫城县新开了很多家料理店,不仅是传统日料,就连中餐和西餐也有不少。当然,新出现的陌生事物远不止于此,一切都在证明,这个小小的地方并不像及川彻想象中那样稳定和一成不变,它同样是河流中的船,而非陆地。他继续向前走,没有目的地,也不受时间限制。从青叶城西的校门前经过时,天气忽然变得有点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
如果及川彻没记错的话,春雨在这里是很罕见的。在干燥的春天,雨水对一切植物都有益处,除了那些还在枝头盛放的可怜的樱花。
及川彻在玄关踢掉鞋子,关上了房门。从窗户向外看去,天空已经整个变成深灰色了,成团的云翻涌着爬上穹顶,隐隐有雷声从里面传来,这场雨显然正蓄势待发。要是雨一直不停的话,晚餐怎么解决呢?及川彻正考虑要不要趁现在去买点速食食品,门口就响起一串敲门声,很轻,就像小孩子恶作剧一样。
——这个时间来敲门,不会是什么推销员吧?这房子难道很像有人住的样子吗?及川彻走过去,没什么好气地打开了门,然后发现来人竟然是菅原孝支。“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半晌,他颇为意外地问。
“今天刚好刷到岩泉的动态,就发消息随口问了一句。”菅原孝支回答,“别担心,我什么也没告诉他。”
及川彻眨眨眼睛,花了几秒钟去消化他所说的话。“那就好,否则他会把我打飞的。”想起这位老朋友的拳头,及川彻忍不住笑了几声,“进来坐吧。不过这房子很久没住人了,灰尘有点多,我还没好好清扫。”
“等等,及川。你怎么光着脚?袜子呢?拖鞋呢?”
“没事嘛,天气又不冷。”
“本来就病恹恹的,少在这里逞强了。”
喜欢照顾人的习惯真是根深蒂固啊,爽朗君。及川彻一边暗自腹诽,一边跑回卧室找了拖鞋穿上。菅原孝支看着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把一个保温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我给你带了上次那种白粥,还有一点别的菜。这几天不要吃冷的寿司,还有刺身之类的。”他说,“也不要喝酒。”
下意识地补充完这句后,菅原孝支自己先窘迫得红了脸。及川彻觉得他这种反应实在可爱,忍不住想再逗逗他:“有人夸过你很会烹饪吗?”
“是吗?”菅原孝支轻轻咳嗽了几声,“只是很普通的粥而已,也许是你饿得太久了。”
才不是这样呢。及川彻撇撇嘴巴,但并没有反驳。他迫不及待地在茶几前面坐下来,开始享用自己的晚餐——尽管午饭时吃了大份拉面,但他几乎整个下午都在走路,肚子早就饿扁了。菅原孝支则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这里没有电视或收音机,他就用手机放起了歌。这是一首节奏很缓的轻音乐,没有歌词,古典吉他尼龙弦的泛音就像涟漪在水面展开——他们需要一些额外的声音,什么都行,动听的当然更好。及川彻是聪明人,菅原孝支也是,从昨晚开始,他们几乎是默契十足地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天色已经黑透了,风变得很凉,晚餐过后,他们不得不关上了所有的窗户。但雨还是没落在地面上。菅原孝支正要伸手收拾保温桶,忽而眼尖地在茶几下面找到了一本书。“你喜欢桑贝?”他问及川彻。
桑贝?那是谁?什么外国小说家或者诗人吗?及川彻皱着眉摇了摇头,直到看清菅原手上那本书的标题,他才反应了过来:“那是我姐姐的书,也不知道怎么丢在这里的,大概是搬家的时候落下了。”说着,他伸手翻开硬壳封面,接着就被上面的灰尘迷了眼睛,流出几滴生理眼泪来。
菅原孝支连忙把纸巾盒递给他,也抽出一张把封面和书籍擦干净。四四方方的法文原版图册拿在手上分量十足,Jean-Jacques Sempe,Ames Soeurs。*
“绘本的配文挺有意思的,要我翻译给你听吗?”及川彻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菅原孝支问。
及川彻脸颊上湿漉漉的,眼角还因为那些灰尘泛着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你能读懂法语?”
“因为旭的缘故,懂一点点。”
哦,东峰旭。及川彻记得那个大个子主攻手,也想起了日向说他去巴黎做服装设计师的事。“那好啊。”他说着,在菅原身边坐了下来。
见及川彻这样爽快,菅原孝支忍不住给他打预防针:“不过,也许只是我觉得有趣。我怕你听得睡着了。”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及川彻想。“那干脆让我换个能够入睡的姿势,好吧?”说着,他侧身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并把脑袋枕到菅原孝支的腿上。
——天知道,及川彻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是当他饶有兴味地抬起头,想要观察菅原孝支的反应时,却发现后者没有表现出抗拒。他甚至表情平静地把绘本翻到了最前面,然后开始读了。
而及川彻自己居然也没有再想起身。他安静地听着,菅原孝支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一点绵软,容易让人联想到热牛奶。不过,他给学生们讲课的时候大概不这样吧?及川彻很想用戏耍的语气问问他,但是喉咙和嘴唇已经有点不听使唤了。窗外的风声渐渐弱下来,雨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始落下,一滴,两滴,勾衔成串,敲打在老房子的屋顶上面,像礼貌的过路人在叩门以请求进入。在彻底陷入睡眠之前,及川彻听见菅原孝支用很轻的咬字方式念道:“伊丽莎白,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们总爱幻想,幻想身旁有匹威风凛凛、热血激昂的马儿,能够带我们去任何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我该如何处置这匹马呢?”
04
及川彻从沙发上睁开眼睛时听见了稀疏的蝉鸣声,但现在离夏天还远,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错觉,或者尚未完全消散的梦境。电子钟显示时间是清晨六点半——托菅原的福,他昨晚至少有五个小时是完全睡着的,这简直令人狂喜得要跳起来。
应该说,这就是属于爽朗君的魔力吗?及川彻推开身上的毛毯,赤脚踩在地板上,伸了个懒腰。客厅里空荡荡的,菅原孝支大概是已经离开了,他踩上拖鞋朝院子的方向走去,还没打开屋门就听见了细碎的说话声。及川彻条件反射地以为家里进了贼,走到外面的门廊上却发现是菅原孝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他手上正拿着东西,于是把手机放在窗台上,打开了免提。
通过声线,及川彻清晰地分辨出对方是一位年轻女性。他站在屋檐下面等待菅原结束这通电话,而后者转过身看到及川彻时吓了一跳:“你属猫的吗,怎么都不发出声音的?”
及川彻抱着手臂倚在门边,挑了挑下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是女朋友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也变得刻薄了嘛,菅原君。”
下过雨之后,那些蛰伏了整个冬季的因子开始蠢蠢欲动了。泥土的气息、昆虫翅膀的气息、将发而未发的草叶的气息,都从地面深处升腾而出,溶解在晨风里面。在这样潮湿苦涩的氛围里,两个人对视片刻,然后都笑出了声。“是一个学生家里的长姐。”菅原孝支解释道,“那个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一直是姐姐来参加家长会,我刚才在问她能不能请大人来一躺——小姑娘其实还没成年呢。”
“那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也是大人。”
可怜的孩子,及川彻想。在太早的年纪承担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旁观者们会慢慢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连一句称赞的声音也吝于发出。
“我买了早餐回来。”菅原孝支抬了抬拎在手里的几个牛皮纸袋,“还有你的外套,我洗过晒干了——还好昨天出门前关了阳台的窗户,不然可就白洗了。”
及川彻把袋子接过来,闻到了食物散发出的热腾腾的香味。“谢谢。”他道,“你刚刚出去的时候回家了一趟吗?”
菅原孝支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及川彻想这样说,但是又没有开口。休息也好,拖延也罢,他实在没有理由要求菅原孝支为他再做些什么,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他说上一百个感谢了。
“先进去吃早餐吧。”菅原孝支说。
只有两个人,餐桌似乎没什么必要特意收拾出来,于是他们打算在客厅的茶几旁边解决菅原买回来的包子和粥。及川彻看着那本被放回了原位的《Ames Soeurs》,还有桌上那些边缘被热气浸湿的黄棕色纸袋,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县立水族馆还开着吗?”
“还开着,就在老地方。不过已经很多年没举行水上表演了,也没有再增加新的展区。”菅原孝支皱着眉毛想了一下,“游客太少,只能勉强支撑最基本的项目。”
“等会能陪我去一趟吗?”及川彻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这种地方,也许是没话找话,又或者是单纯想到什么地方去走走?
如及川彻所料地,菅原孝支几乎是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好啊。”他边打开纸袋边回答道,“——差点忘了,从包子铺买的南瓜粥附有糖包,你要加一点糖吗?”
05
县立水族馆还是老样子,上了年纪的老建筑四四方方,深蓝色标志牌上还有几个地方掉了漆,一副萧瑟冷落的模样。今天是工作日,游客更是少得可怜,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甚至懒得把纸质票撕给及川彻和菅原孝支,只是用对讲机告诉检票的同事有两个人要进馆。
“你看,我说过的。”从闸机旁边的人工通道走进馆内后,菅原孝支小声地和及川彻咬耳朵吐槽,后者则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游客少倒也没什么坏处,至少及川彻不用担心自己顶着一双黑眼圈被熟人认出来了。他们不慌不忙地向前走着,菅原孝支在一个展箱前面停了下来,说:“哇,海蛇。”
及川彻也跟着站定,弯下腰观察那些生着黑白斑纹的动物,它们在浅浅的水中缓慢游动着,或者蜷缩在沙子上面。“长得好像斑马线,傻乎乎的。”他咂咂嘴巴,“我怎么记得课本上说过海蛇很凶来着?”
这话换来菅原孝支的一个白眼。他做这个表情时的神态十分好玩,让及川彻不禁想捏一把他的脸。菅原的脸型是有些圆的那一种,苹果肌丰满,加上皮肤很白,显得脸颊颇有肉感。按照年龄看,他当然已经可以归入中年男人的队伍里,但要是套上高中时的制服,能混进乌野的校门去也说不定。
对了,还有眼角那颗小痣。在练习赛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及川彻就是因为这颗痣记住菅原孝支的。
整个展馆似乎真的只有他们两个游客。及川彻跟着菅原继续往前走,在热带鱼展区,两只小丑鱼从他们面前游过,钻进珊瑚丛后面就不见了。它们的颜色让及川彻极为自然地联想到乌野的队服,他刚要开口,就听身旁的人问:
“傻乐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刚才那条鱼很像你。”
听他这样回答,菅原孝支颇有兴趣地追问:“哪一条?”
及川彻抬起手指了指。菅原孝支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是一条嘴巴歪歪斜斜的比目鱼,它正躺在水箱底部的沙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背鳍。菅原孝支深吸一口气,暗自捏了捏拳头——他想,他现在有点理解岩泉一的暴躁是从何而来了。
而及川彻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连忙凑近了些去看菅原孝支的表情:“你生气啦?”
“没有。”菅原孝支轻轻推开他,实话实说,“比你难缠的小朋友我见多了。”
也是,菅原老师。
“啊,海底隧道。水族馆刚刚开业的时候,这里好像是人最多的地方吧。”
说实话,除了小学时期必要的春游活动,及川彻几乎从不会走进水族馆。他不喜欢大水箱带来的逼仄感,尤其是所谓浪漫的海底隧道部分。站在隧道里,目之所及全是蓝色的水,让他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淹没——也不知道现在的学校还会不会组织小朋友来水族馆玩。
现在,这个曾如此受欢迎的地方也变得空无一人了。及川彻慢慢走进去,被水包围,但当他自虐般地试图回忆起失眠所带来的溺水感时,却十分意外地失败了——就在几天之前,这种感觉还牢牢附着在他每一根神经纤维上,亲切熨帖,绵密粘稠,仿佛与生俱来。他慢慢走到隧道边上,看着自己的面孔在玻璃表面形成形状扭曲、边缘模糊的影子,而后笑了一下。
——笑什么呢?他不知道。
粼粼水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下,及川彻迎着这些明亮的光斑抬起头,立刻就被一阵轻微的晕眩侵袭。回过神时,菅原孝支已经走到隧道尽头,正背对着他观察一群水母——乳白色、半透明的,像玻璃风铃一样的小生物,它们在宽大的水箱里缓慢挪动着,笨拙地舒展触手进行捕食。
桃花水母,最为原始低等的无脊椎动物,最早诞生于约5.5亿年前。它们在构建自己短暂生命的同时,见证了宇宙的一次漫长的呼吸。及川彻读着水箱下方的资料卡,忽然说:“孝支。”
菅原应声转过身来,额前落着来自水箱的波光,琥珀一样的眼睛里是询问的神情。他没有开口说话。对上这双眼睛,及川彻感到心脏正失序地跳着,整片胸腔都烫得厉害,四肢末端却在发冷,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他快步走向菅原孝支,然后亲吻了他。
“孝支。”他用低哑的声音说,“孝支。”
菅原孝支踉跄了一下,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他任由及川彻用力地亲吻和拥抱自己,毛手毛脚,不顾一切,嘴唇几乎被磕出血来。很久之后,他才在及川彻潮湿的呼吸声里抬起了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肩膀,“没事的,及川。”他说,“我们回家。”
及川彻的身体正无法抑制地颤抖,仿佛所有的神经都失常了。他从菅原孝支颈窝处抬起头来,眼睛周围泛着红,额头上全是汗水,狼狈得像一只落水狗。在暗蓝色的展厅光线中,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不该走进自己讨厌的水族馆、因为他不该亲吻菅原、因为菅原承受了这个不应该发生的吻,并且没有把他推开——可梦和现实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可能”与“不可能”,还是“应该”与“不应该”?
也许是因为睡眠的极度缺乏,及川彻的大脑完全停止运作了。他一边想着自己读过的那些关于梦中梦的故事,一边脚步绵软地跟着菅原孝支走出水族馆,打车回到自己家里去。把菅原放在卧室的榻榻米上时,及川彻又一次因为灰尘流出了生理眼泪,只得颇为狼狈地抬手去擦,但是菅原孝支捧着他的脸颊吻了上来。比起海底隧道里那个手忙脚乱的吻,现在这个才总算像点样子了。在两双嘴唇相触又分开的间隙,及川彻听见他轻轻地说:“没有关系,彻。”
没有关系——所有的事都没有关系。及川彻脱掉了菅原孝支的衣服,俯下身来亲吻他的微微瑟缩的胸膛。眼下又是一个正午,万里无云,明亮的日光铺满了地板,金子一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菅原孝支的耳廓和手指在这种光线里呈现出近乎透明的形态,就像那些笨拙的桃花水母,及川彻一一吻过它们,然后握着菅原的腰让他趴在枕头上 … (略,见微博) … 及川彻又听见了来自院子的蝉鸣。天气变得太热了,热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但是遥远的夏天又要什么时候才来呢?
“孝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这个要求让菅原孝支在枕头上发出了一声闷笑。他费力地回过头,眼睛和睫毛都湿漉漉的,头发则乱七八糟地翘着。这一次,及川彻终于确定是那颗痣在发红了——这并不是错觉。…(略),然后紧紧抱住他温暖的肩膀。而菅原孝支在他怀中安静地等待着,最后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没事的,及川,你会没事的。”
到了这个时候,及川彻的眼泪还是落在菅原身上,圆圆的一颗,很烫,几乎把他融化。他们都知道,菅原孝支的这个许诺并没有任何效力,但及川彻还是心甘情愿地松懈了下来。他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又或者根本就没睡着,只是潜意识里这样希望着。但是他确信自己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温热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直紧绷着,简直要变成一块石头;头痛和晕眩的状况也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有种久违的、触底反弹的预感——而这样的预感向来很准。菅原孝支说得对,他会没事的。
意识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身体里,及川彻睁开眼睛,恰看见菅原孝支穿好了外套,绕过榻榻米向卧室门口走去。“孝支!”在门被推开之前,他起身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你去哪儿?”
菅原孝支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而后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回家。”
“你现在就要走吗?”
“明天我还得去上班啊。”
谢天谢地,及川彻想,在这个半梦半醒的时刻,他的神经末梢出奇地清醒和敏感。“那你下班后还会再来吗?”他问。
黄昏是夜晚的引路人,它在室内所制造的气氛是那样含混和暧昧,一切身陷其中的事物都要被抹去棱角。在这样的氛围里,菅原孝支依然柔和地笑着,语气也依然轻盈如云朵,但他话里的意思却那样清晰可辨:“我没有理由留在你身边啊,及川。”
“你在说什么?我们……”
见自己拗不过他,菅原孝支叹了口气,在榻榻米边上跪坐下来。“你只是太累、太疲倦了,所以想要抓住身边的人,这就像是饿到极限的时候,原本讨厌的食物也能吃得下去。”他慢慢地说着,表情柔和得像一个模糊的笔触,“一切都是生理和心理上的本能,及川。回到被窝里去,睡个好觉,你就会忘记这种感觉了。”
不是这样的,你自己明明也知道。及川彻本想这样说,可是他的喉咙就像生锈了一样,一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在菅原孝支要站起身时,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他问:“孝支讨厌我吗?”
菅原孝支尽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睫毛却还是抖动了一下,“及川的话,不讨厌哦。”沉默了片刻后,他用及川彻所熟悉的那种语气回答道。
黄昏依然在发酵,空气中每一粒尘埃都在摇摇欲坠,及川彻感到自己的身体也是。“所以是为什么?”他不死心地追问着,太阳穴边的青筋又开始隐隐作痛,而菅原孝支固执地保持了沉默。
——沉默是最难打破的东西。它不像谎言,因为经人之口说出的任何谎言都会有破绽,逻辑上的也好,事实上的也罢,但是沉默没有。沉默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望着菅原孝支的脸,及川彻感到自己正逐渐被一种更深邃、更无法言说的命运攫住,于是只能像胶片一样在原地定格。菅原孝支也回望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有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在此刻都抓挠着及川彻的胸膛。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菅原的手机忽然响了,它宛如一个魔咒,让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但是菅原孝支并不急着接电话,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及川彻的脸,指腹轻轻蹭过他的眉骨和鼻梁,然后是嘴唇。“好了,躺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及川。”他微笑着站起身来,推开了门,“你应该不会再失眠了。”
06
“我要回阿根廷去了,孝支。”
及川彻坐在候机大厅打出了这行字。这个时间正是航班高峰期,无数种轻盈或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他周围不断回响着,像是兴趣班里的孩子们在练习架子鼓时所制造的噪音。而此时此刻,及川彻心脏的跳动也许还要更加杂乱些。他看着对话框里这行短短的字,始终没有点下发送键——在他看来,菅原孝支这样理智的人大概只会回复一句“一路顺风”,最多再加一句“保重”吧?他不可能会说要跟及川彻走,也不可能会挽留及川彻,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些比赛,他站在场外的时候从没有为自己急躁过,只是偶尔皱一皱眉。
队友们祝贺他归队的消息一股脑弹了出来,及川彻退出私聊界面,慢吞吞地打字回复他们。他当然为现状感到快乐,毕竟,他回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回睡眠的能力,现在他做到了。但是,如果他在那个午后没有遇见菅原孝支呢?
——要是有个冒失的家伙从旁边经过,狠狠撞一下他的胳膊,让他误触到发送键就好了。这个念头闪现在及川彻脑海中时,他几乎要为自己的幼稚笑出声来。胆小鬼。及川彻第一次用这个称呼责备自己,像是慌不择路地寻找借口来开罪——原来胆怯的滋味是这样的,就像一道将要愈合又不小心撕裂的伤口,又痛又痒。
及川彻不安地等待着,但是始终没有人撞到他的手臂;而广播里念到了他的航班号,他该走了。
几个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嬉笑着穿过候机大厅,他们讨论着毕业旅行的话题,背包上可爱的卡通挂饰碰在一起,叮当作响。及川彻站起身,他第一次觉得口袋里那些证件的边缘如此锋利,几乎将他的手指割伤;他闻到夹克衫上不属于自己的洗衣液的气味,像柔软的丝线轻轻绊着他的腿;他的耳边则浮现出菅原孝支的声音,朦胧回荡,仿佛从深深的水底传来:
“伊丽莎白,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们总爱幻想,幻想身旁有匹威风凛凛、热血激昂的马儿,能够带我们去任何地方,非常遥远的地方。现在,我该如何处置这匹马呢?”
樱花,保温桶,桃花水母,雨水,蓝白色的天空。菅原孝支眼角那颗小痣从及川彻眼前一闪而过,因为错觉的缘故,它又一次微微泛红了。
在机械的广播女声中,及川彻猛地回过神来,冷汗顺着脊背直往下流。他和菅原孝支远非关系亲密的恋人,他们甚至没有好好相爱过——他们只是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在同一个比赛场上的球网的两边,欣赏或者愤懑地,咬牙切齿或者好整以暇地,赢了或者输了……但是在这一刻,他如此悲恸、如此真切地体悟了菅原为自己念过的文字。
伊丽莎白,现在,我该如何处置这匹马呢?
面前的玻璃墙体变成了巨大的镜子,映照出及川彻苍白的脸,还有那双满是悲哀的蜜棕色眼睛。玻璃是单向的,明晃晃反射着灯光,犹如晴天里的水面,及川彻却在恍惚中看到菅原孝支在另一边背对他站着,肩膀正轻轻地颤抖,像一枚即将凋落的樱花。
*让-雅克·桑贝,《我的另一半》。文中菅原念给及川听的选文就是出自这个绘本,但是我的回忆版,具体文字可能有出入。
*一个很巧合的事情是,桑贝本人差不多就是在文中两人重逢的这个时候去世的(2022),写完一算真是惶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