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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跟男朋友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看男朋友的反应


内容纯属虚构 OOC算我的 上升你吃方便面没有调味料

  

  几句3C带过 不打tag



‘扒拉,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一起打游戏了吧’


吴亚飞发出这段话后就把马上手机锁屏放在自己胸口,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


好刺激!好好玩!好喜欢!嘿嘿嘿


吴亚飞刚刚结束完拍摄回到宿舍准备休息一下去卸妆就看到糜加诚发来了一个 链接 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觉是对的


【跟男朋友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看男朋友的反应】

吴亚飞直接一个大白眼


‘糜加蛋,你号被盗了?’

‘我去你的 玩不玩?’...


内容纯属虚构 OOC算我的 上升你吃方便面没有调味料

  

  几句3C带过 不打tag



‘扒拉,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一起打游戏了吧’


吴亚飞发出这段话后就把马上手机锁屏放在自己胸口,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


好刺激!好好玩!好喜欢!嘿嘿嘿


吴亚飞刚刚结束完拍摄回到宿舍准备休息一下去卸妆就看到糜加诚发来了一个 链接 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觉是对的


【跟男朋友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看男朋友的反应】

吴亚飞直接一个大白眼


‘糜加蛋,你号被盗了?’

‘我去你的 玩不玩?’

‘不玩 一点意思都没有’

‘一顿海底捞’

‘后天休假去吃’

‘......行’


  

嘿嘿 有饭吃 还可以逗扒拉 好喜欢!


  

发完消息将手机放在床头,拿好自己要换的衣服蹦蹦跳跳的进卫生间卸妆洗澡


自然也没看到朱伯丞回的消息


‘怎么了?’

‘你不开心吗’’

‘你是不是又看网上的帖子了’

‘?’

‘宝宝?’

【对方无应答】


‘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朱伯丞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自家小男朋友是不是又看到网上什么不该看的了


‘god吒宝在宿舍吗’

‘应该在宿舍 他今天有拍摄完 现在应该拍完了’

‘好好’

枪神看着消息摸了摸脑壳 这俩人又咋啦



这边迟迟没收到小男友回复的朱伯丞坐不下了,在屋里来回踱步,把辉哥都看晕了要

  

‘你要是放心不下你就过去看看他,你在这当摇摆钟也没用啊’


朱伯丞听完一点头随即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

‘唉你晚上不回来的话记得发消息啊’

辉哥在后面喊了一句


朱伯丞揉揉耳朵 ,他这个哥哥真是


这边吴亚飞还在浴缸里美美泡澡呢

那边朱伯丞已经和枪神发完消息了


‘god你啥时候回宿舍?’

‘过会吧 咋啦’

‘我去找吒宝 借用一下你的房间’

  

枪神看完后点点头回复了一句

‘OK’

随后给微笑发了个微信


‘今晚挤一挤’



所以吴亚飞泡完澡从浴室出来之后看到的场景就是

朱伯丞坐在凳子上刷手机,旁边桌子上放着插好电的吹风机


‘扒拉?’拿着毛巾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稍稍歪头看着朱伯丞 好似在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嗯?洗完了?’朱伯丞抬头看到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吴亚飞,发梢还滴着水,顺着脖子流到锁骨然后再往下流...


啊呸呸呸


甩甩自己脑子里的脏东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走到凳子后面拿起吹风机,对这吴亚飞扬了扬头


“过来吹头发”


朱伯丞没提 吴亚飞也没问


只是乖乖的走过去坐在朱伯丞前面,两只手拿着毛巾乖乖的放在腿上


吹风机的声音呼呼响起,朱伯丞轻轻拨动每一根发丝,手指在发丝间穿插,吹风机的热风时不时传到吴亚飞的脸上


‘有点痒’

‘但是也挺舒服的’吴亚飞心想


适宜的温度,不远不近的吹风机,温柔的手法,让吴亚飞放松靠在椅背上,也忘记想朱伯丞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里


等朱伯丞吹的差不多的时候发现眼前的小孩头已经一点一点的要睡过去了,用手拖住吴亚飞的下巴,捏了捏他的两腮


‘嗯~吹完了吗扒拉~’本来就快睡着的吴亚飞被叫醒,说话还黏黏糊糊的


‘对呀,醒一醒吧~’对上这个样子的吴亚飞  朱伯丞直接一个秒变夹子


看着面前正在开机的吴亚飞 朱伯丞是真的很想搂着他去床上睡觉!

香香软软的小男朋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聊完一定要大rua特rua一顿zhab!

  

咳咳 能不能有个东北爷们该有的样子

朱伯丞:?


“嗯~扒拉你怎么过来了呀”吴亚飞开机成功后,终于想起来问朱伯丞来干嘛的了


“这不是看某人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嘛”朱伯丞拉过来god的椅子坐在吴亚飞面前


吴亚飞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给朱伯丞发的消息 变身小哑巴低头扣手不说话 早知道不答应糜加蛋了 这下好了 被线下gank了


‘说话 吴亚飞 咋回事?’朱伯丞拉过吴亚飞正在扣扣的小手 顺带还揉了揉


‘哎呀 就是糜加诚~给我发了一个挑战.....’吴亚飞声音越来越小


朱伯丞听完一愣 随即笑了一下 笑眼弯弯的看着吴亚飞

‘哦~什么挑战呀~’

没事就行 真是两个活爹啊 一会就给钟鸿森发消息  哎~可不是告状啊


吴亚飞把手机打开给朱伯丞看聊天记录

‘就是这个呀~扒拉你看~’

朱伯丞rua了一下吴亚飞的脑袋 ‘你们两个真是无敌了 你给我吓坏了知不知道’

‘嘿嘿 对不起嘛扒拉~我让糜加蛋请我们两个一起吃!’

看着眼睛亮亮的吴亚飞 朱伯丞不禁感叹真是宰给他了

小孩子嘛 他高兴就好

‘下次不许这样玩了听到没有~’

‘知道啦~’



  

  彩蛋 受小情侣迫害的辉哥与枪神 字数60+jrm自行选择~

  

二十八号透明

【原著向】木兔第n次想公开关系

summary:木兔第n次想公开和赤苇的关系,终于,他成功了。

提示:有弹幕体,有枭谷大家、黑狼队、黑研出现,OOC预警

有点长的小甜饼,祝大家食用愉快


1

赤苇一直没和编辑部的同事透露过自己的情感状况。

和同事们逐渐熟悉后就难免说起情感相关话题,编辑部也不例外。这天午餐时间,就有同事忍不住说,“想确认很久了,赤苇是不是早有女朋友了”。赤苇虽然预料到类似问题迟早出现,但还是短暂愣了一下,才说“没有,不想谈女朋友”。

这是赤苇早就斟酌过的回答,为了符合说法,他每次上班总会把戒指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而不是明晃晃地戴在手上。毕竟木兔的明星+男友身份不适合他随意公开关系,赤苇又不希望...

summary:木兔第n次想公开和赤苇的关系,终于,他成功了。

提示:有弹幕体,有枭谷大家、黑狼队、黑研出现,OOC预警

有点长的小甜饼,祝大家食用愉快


1

赤苇一直没和编辑部的同事透露过自己的情感状况。

和同事们逐渐熟悉后就难免说起情感相关话题,编辑部也不例外。这天午餐时间,就有同事忍不住说,“想确认很久了,赤苇是不是早有女朋友了”。赤苇虽然预料到类似问题迟早出现,但还是短暂愣了一下,才说“没有,不想谈女朋友”。

这是赤苇早就斟酌过的回答,为了符合说法,他每次上班总会把戒指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而不是明晃晃地戴在手上。毕竟木兔的明星+男友身份不适合他随意公开关系,赤苇又不希望说谎,而且现在的很多人还不会立刻往“男朋友”方向怀疑,而容易相信如今很多年轻人都不想谈恋爱。果不其然,那位提问的同事开始感慨,“现在怎么这么多年轻人都不想谈恋爱,时代变了啊。连赤苇这么优秀的人也不想”。于是午餐的话题逐渐转向编辑部各位对整个社会思维转变的探讨。赤苇默默松了口气,编辑部并不是很八卦的地方,应该以后也不用担心被问了。

但如果不考虑其他任何因素,赤苇真的不想公开关系吗?有时候赤苇下班走在街上,会看到商场外墙上的大幅木兔代言广告,赤苇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广告里的木兔,思绪却经常透过广告开始设想现实里的木兔现在在干什么。赤苇有时很喜欢这种隐匿感,自己站在人流之中,渺小的,来来往往的,而从第一眼见到就开始照耀自己的人、自己的爱人,在人群之上,更加耀眼。但有时,赤苇也会希望平凡的幸福,像无数平凡的情侣一样,能天天见面,能毫无忌惮地告诉身边人,随意去公共场合。不过想想而已,赤苇很满足于现状,能和自己的太阳在一起,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2

相比之下,木兔能忍这么久不不公开这段关系多少有点巧合因素。首先,因为赤苇打点了黑狼队的所有相关人员,烦请不要对外公开传播他们的关系。还因为,木兔咋咋呼呼想秀恩爱时,他可以大声地跟所有队友分享(虽然除了日向每次都单纯地非常捧场,其他人已经被木兔经常性的秀恩爱行为感到略微无语,但是看在赤苇的份上他们都忍了)。对外接受采访时,大部分记者的提问集中在比赛上,单细胞生物木兔一般会兴奋地跟着记者提问的思路走,生动描述比赛情况。偶尔几次,有娱乐记者想要打探队员们的情感生活,总有其他队员和经纪人及时岔开话题糊弄过去。


可是总有意外发生。黑狼取得了非常重要的一个奖杯,也暂时结束了一段时间的密集赛程,聚在一起吃饭,为了庆祝大家都点了些酒精饮品助兴。木兔一不小心喝多了,开始吵吵嚷嚷拿手机给赤苇发消息,带着哭腔口齿不清但大声地重复“好想京子(治),好久没见了,好想念枭谷,想和你一起打比赛”,队员们也都至少是微醺,迷迷糊糊谁都没拦着木兔。经纪人去结账了,离开包间时忘记把拉门关严,留了一条小缝。

隔壁的一位狗仔正为自己大出血请吃一顿昂贵餐食但没获得想要的爆料而郁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隐约听到了推拉门门缝里传出的熟悉声音,职业敏感性让他迅速开始偷偷录像。

当天晚上,黑狼队经纪人的邮箱里就多了一份勒索邮件,附上了晚上在日料店的录像。画面很不清晰还带有较大晃动,而且除了那一道门缝里的场景其他都是白墙。但门缝里是木兔标志性的黑白猫头鹰发型,还有在嘈杂间可以勉强听出的“我好想京子,好久没见了”,也是木兔的经典嗓门,只不过没有了平时打比赛的气势,而是满满的沮丧版猫头鹰声音。经纪人本来就没喝多少酒,看到这封邮件瞬间就彻底清醒了,开始懊悔自己为何没有检查有没有把门彻底拉上。懊悔归懊悔,解决还是要立刻开始,否则按照狗仔的威胁,第二天下午前就热搜见。经纪人给木兔发了消息,好好道了歉,并征询处理意见,却意料之中地没有等到回答。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经纪人才终于等来了木兔的回复,是一段语音:“不要管!不用付钱!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噢,I don’t care!“,紧接着还有一条,这条的声音小了很多,像是怕被身边的人听见一样,”我早就想公开了,赤苇这么好,我担心他哪天被别人抢走了“。经纪人扶额,犹豫了一下,感觉毕竟这段视频没有直接暴露赤苇的个人信息,而且也为之后万一的公开铺垫了,于是尊重了木兔的意见。


3

这一切并不被赤苇知道。木兔虽然昨晚就回到了自己家,和赤苇住在一起,但早上给经纪人回消息时他正起来早锻,赤苇还躺在床上睡觉。木兔原本打算等赤苇起床后告诉他这件事,但真等到赤苇醒了,木兔腻腻歪歪地抱着蹭着,再聊聊天吃吃饭,就彻底把这件事忘记了。

直到下午,木兔正把赤苇抱在怀里看一部电影,赤苇的手机开始震动不停,是研磨的电话。赤苇暂停了电影,点击了接通。

“你和木兔准备公开了?”研磨声音依旧懒洋洋但直奔主题。

“???嗯?”赤苇听完非常迷茫,“发生了什么?”。突然赤苇感受到了木兔环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僵了一下,赤苇有了些猜测。“等会给你打过去,我先挂一下”,他告诉研磨。


挂完电话,赤苇挣脱出了木兔的怀抱,转身面对着木兔。

“我,我忘记告诉你了,原本今天早上就准备说的。”木兔结结巴巴地说道。

“现在说吧,不急。”赤苇还是很冷静,但木兔知道他有点生气了。

于是木兔把昨晚到今早的事情经过完全复述了一遍,赤苇听完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先打开了twitter。果不其然,#木兔疑似恋情# 的tag正明晃晃地挂在热搜趋势的第一名。

赤苇仔细看了一遍视频,确实透露出的信息不多,便让木兔下次多加小心,并反复强调自己和他的关系公开可能对他带来多大的影响。木兔疯狂点头,又用真挚可怜的豆豆眼盯着赤苇,成功度过危机。


不过事情并未结束,枭谷群里因为这条热搜又恢复了热闹:

“哈哈哈哈木兔终于有这一天”

“我以为这天会来得更早”

“木兔忍这么久不容易了”

“肯定是赤苇管了啊,否则木兔肯定拿着喇叭到处喊”

“辛苦赤苇了”

“辛苦赤苇了”+1

“辛苦赤苇了”+2 ……


赤苇还收到了几位编辑部同事转发来的twitter链接,因为这几位同事都注意到了他基本只有办公相关物品的桌子上唯一的装饰品——黑狼助手办。虽然他没有表示过在黑狼队里最喜欢哪位运动员,但作为招牌之一,喜欢黑狼队的粉丝基本没有不喜欢木兔的。编辑部还有一位新来的小朋友是木兔的狂热粉丝,他听说赤苇也是枭谷的后疯狂希望赤苇多讲一些木兔的高中故事,但赤苇每次都糊弄了过去。


4

即使信息少得可怜,网上还是掀起了对木兔恋人身份的猜测热潮。因为视频里一句不甚清晰的“京子”,排球圈甚至和木兔能有点关系的娱乐圈女星都被拉出来翻了一遍,但没有找到可能的“京子”。最后网友比较一致地同意木兔的恋人应该是圈外人。

“这位京子肯定长得很好看,木兔姐姐之前吐槽过木兔有点颜控”,有一位网友竟然翻出了多年前春高结束后的采访。采访中,木兔姐姐站在木兔旁边,记者问木兔姐姐“你觉得木兔有什么缺点?”,木兔姐姐毫不犹豫地回答,“可多了,说不完的。他不爱收拾、生活自理能力差,咋咋呼呼粗心大意,而且就凭他这样还颜控,害不说了”。

这条视频的出现又引发了网友新的讨论。

[木兔姐姐说完那些木兔的缺点怎么突然跳到说木兔颜控了呢,感觉没什么逻辑诶]

[是哦,好问题]

[好问题]

[是有点奇怪呢]

[大家。。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测]

[楼上快说]

[楼上快说]

[楼上快说]

[我也有个猜测,楼上先说]

[一般说到颜控都是指恋人吧,木兔姐姐说完那些缺点补了句颜控,是不是因为木兔当时在追人,而女生很好看,木兔姐姐觉得他自身条件那样还颜控是追不到的]

[!!]

[!!!!!]

[好有道理!]

[我的猜测是一样的]

[天呐,那很可能'京子'是木兔的高中同学!]

[新突破!]

[很有可能!]


赤苇正在给研磨回电话。

“我感觉网友迟早找出你来。”研磨说。

“信息很少,应该还好吧。”赤苇猜测。

研磨在电话那头耸了耸肩,“我感觉会,做好心理准备。”其实还有下半句话研磨没说,我感觉你家木兔很想公开了。

但赤苇在这点上倒是和研磨意见一致,他觉得如果最后被发现肯定是木兔又搞事了。


5

不过刚才twitter上关于“京子”很可能是木兔高中同学的猜测热度不断提升,有人为了追寻木兔的高中朋友圈,考古了木兔参加过的几届春高,直呼精彩。有网友剪辑出了木兔春高锦集po到了油管上,引发新一轮热度。

[高中的木兔真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

[他的heyheyhey还是经典不变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真实]

[我感觉木兔相比以前提升最多的是情绪管理,如果去看整场春高,会发现他有几球的时候真的情绪很低沉]

[他现在基本都是激昂的超常水平发挥或者平平无奇的优秀水平发挥哈哈哈哈哈]

[有没有人注意二传!]

[我可以,枭谷的二传我可以!]

[终于有人!我注意好久了!!]

[枭谷的这位黑发二传确实很好看]

[技术也不错]

[我!要!立刻知道这位二传的信息!]


但毕竟赤苇并没有进军职业排球界,关于寻觅二传信息的呼声也没有获得出圈热度,所以此事暂告一段落。

不过编辑部的木兔粉丝小朋友看到了这个春高锦集,震撼地意识到视频里的二传应该是他现在的工作领导——赤苇京治。意识到这件事的第二天,小朋友就趁着午餐时间问了赤苇,“前辈之前在枭谷是不是排球部的呀?”。

赤苇惊讶了片刻,回答”是的“。

”!!“小朋友的惊喜神情已经溢于言表,”那你肯定知道很多木兔前辈的事情,你们一起打过球!“

”他就是你们可以看到的这样,他一直没变过,很热爱排球。“赤苇简单地描述,却不知道他的神情不知不觉间变得温柔了一点,眼睛也有了点于平时的严谨、细致不一样的带着些许热情的光芒。

小朋友心里感觉哪里有点点奇怪,但兴奋点还在于自己身边有曾经木兔身边的人,没有太过注意。


6

之后大大小小的各种热点层出不穷,很多人不再关注木兔的恋人,更不再注意找不到更多信息的枭谷二传。木兔心里默默感到失望,“这届网友不行啊,原本以为能顺水推舟直接和赤苇公开呢”。于是他一天背着赤苇拨通了黑尾的电话。

“哟,这次什么事啊?”一接通就是黑尾熟悉的语气。

“我想公开,赤苇太好了,会被其他人抢走的!”木兔直截了当,“而且感觉借这次机会也很好。”

“不愧是你啊木兔,能忍这么久真是为难你了。但是你问过赤苇的意见吗?”

“他不希望我公开,他认为会影响我的发展,可是我不担心!我想让大家知道赤苇是我的,赤苇超级棒。”

“其实对你有影响之外,公开后他也会收到影响吧。木兔你考虑过吗?毕竟你是公众人物,公开后赤苇也会变成一定程度的公开人物,他是否愿意呢?”黑尾问道。

木兔不做声了,如果会影响到到赤苇的利益和自由,他绝对不会抱有公开的想法。

黑尾见木兔不做声,猜到了木兔正在纠结,于是又开口,“你可以问问他的意见,虽然公开后你们都成为了公众人物,但毕竟是公开情侣,走在一起没人管你们也没有狗仔会来敲诈了”。


木兔思考了很久应该如何问出赤苇的真实感受,最后决定还是直球大法。结果很意外,木兔意识到赤苇并不排斥成为公众人物,只是担心公开这段关系后会对他的职业生涯产生影响。请经纪人给赤苇分析过一波之后,并且强调了他们对公众进一步接受LGBTQ群体的有利作用,赤苇接受了公开。

“HEY HEY HEY,包在我身上了!我会做得很漂亮的。”木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但当赤苇问起具体的公开计划,木兔却罕见地立刻闭嘴,不肯再说半句。

赤苇关于这事思考了几天,但随着木兔没什么动静加上编辑部又进入新的忙季,这件事逐渐被赤苇抛在了脑后。


7

今天赤苇终于有空现场看木兔比赛了。虽然之前的几乎每场赤苇都有看直播或回放,但基本都是线上的。木兔一直会在每场比赛给赤苇留下一张固定位置的票,从一开始习惯于赤苇的陪伴,到后来看到专属于赤苇的空座位也能感到心安。

“但赤苇真的来了果真还是不一样的”,木兔在轮换间隙稍稍回头就看到赤苇也在回望自己,不禁想到。

“这场木兔感觉额外兴奋啊”“我也感觉”,赤苇刚结束与木兔的对视,就听到自己身后的两位观众在谈论木兔。


有着木兔超水平的兴奋发挥,和黑狼全队本就扎实的基础和默契的配合,这场比赛很快就见了分晓。就在有些观众准备收拾收拾不看颁奖就离开时,体育场中央的四面大屏幕上突然停止了对场地的转播,转而出现了“烦请大家留步,有特殊环节”的滚动字样。

场地瞬间安静了一下,又逐渐开始窃窃私语的各种猜测。然而没有让大家好奇太久,中央屏幕上就开始播放起了木兔春高锦集,不过若仔细看,这和曾经在网上广为流传的那个版本略有区别。这个版本基本都是枭谷不知名漂亮二传和木兔配合的锦集。

此时的赤苇已经完全猜了会发生什么,但震惊与喜悦却让他更加面无表情地呆呆坐在座位上。他隐约听到观众席上很多人在小声讨论“这位二传打得也很好”“他现在不是职业界的吧”“二传很好看诶”“木兔还是很帅”“这是要干什么”等等声音。

而木兔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身枭谷的队服,拿着话筒站在了场地中央。“咳咳”,话筒试音的声响传遍了整个体育馆,大屏幕转播也将镜头都集中在了木兔身上。木兔还是顶着他标志的猫头鹰发型,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拿着一张小卡片,动作肉眼可见地僵硬,但双眼亮闪闪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抱歉耽误大家时间,我想借今天这个机会说几句话。正如大家所见,我一直喜欢排球,非常喜欢。喜欢可能是天生的,但我能一直如此热爱要归功于有人对我的保护、认可和支持。我在高中时遇到了很好的枭谷的大家,更重要的是,我遇到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我第一眼见过他就一直记着,幸运地等来他进入排球部,一直陪伴我到今天。曾经我在早锻跑步时总会慢慢跑成一个人,社团活动结束后也没人频繁愿意给我托球陪我加练,直到遇见他,我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他永远是我的二传,我的爱人。京治,我爱你!超级爱你!!“。


场地里传来观众的惊呼声、起哄声,而赤苇听着听着已经开始止不住眼泪,木兔看着赤苇,看到他流泪了,突然慌乱起来,”别哭别哭,我没说错话吧,这一段我背了好久呢“,木兔没注意到话筒还没关掉,声音再度清晰地传遍全场。”哈哈哈哈“,全场笑声不断,赤苇也忍不住笑了。


8

大屏幕暗了下去,工作人员开始有序引导观众离场。而这一段木兔比赛后公开表白的视频被观众上传到了网上,热度快速飙升。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甜了吧!!!]

[!!!!]

[木兔果然是颜控!]

[呜呜呜呜 没想到 二传 漂亮二传]

[当我再知道漂亮二传的信息就是他已经名花有主的信息 呜呜呜呜]

[现在!立刻!我成cp粉了!]

[哈哈哈哈哈哈木兔背稿子也太木兔了吧]

[他真的很紧张哈哈哈哈,比他打排球紧张多了]

[这位京治现在不在职业界吧,感觉好可惜]

[是的!!二传技术感觉很不错!]

[能陪着木兔跑步和加训,京治也是狠人啊]

[纯路人,有点想要入坑了]

公开表白视频上传的短短时间内,弹幕已经密密麻麻。


枭谷的群里也炸了:

“木兔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终于不只是我们吃狗粮了”

……


黑狼队的大家纷纷转发了观众录的表白视频,配文各异。日向、明暗都附上了最诚挚的祝福,宫侑表示“没记错词,不枉费我们给你那么多建议”,佐久早则一贯嫌弃“下次别因为想赤苇哭得不成样子”。永远在网上一线冲浪的研磨第一时间给赤苇发去了祝福,并告诉了还在工作的黑尾。黑尾听完立刻找到了排协负责社交媒体账号的同事,请他转发了这条视频,配文“狗粮要大家一起分享”。


9

彻底公开之后,木兔就肆无忌惮地拉着赤苇走在街上,甚至请了一段时间所谓“新婚假”,天天接送赤苇上下班。这段时间里,宇内天满的交稿总是非常积极,因为他感觉只要自己慢一点耽误了赤苇的时间,木兔炯炯有神的目光就会盯着自己。

“猫头鹰果然是猛禽”,宇内天满不禁想到。


当然了,编辑部的大家都很震惊。曾经询问赤苇情感状况的同事喃喃自语,“原来年轻人也不是不想谈恋爱”,而那位木兔的粉丝早已震惊到失去表达力,他决定等自己恢复一点就去好好回答一篇:自己的工作领导是自己偶像的爱人是什么体验。



Over

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木头-

【兰猫】而你总是不晚明白(下)

      非典型包养

  ooc预警

  1.7w,错别字自行捉虫骚瑞

       搭配( )食用

  情人节快乐(虽然晚了)

 【五】 


  吴昊对他有绝对的吸引力—让他心动的、趋之若鹜的。


  只是因为相遇的那个场景,两人又恰好是那样符合套路的暧昧不清的身份,他想勉强,他也正好顺水推舟,于是跳过暧昧追求热恋一步到了这样尴尬的关系。


  张超群思索了很久,也问了很多已婚或未婚的朋友,关于正常恋爱和包养的区分,毫无疑...

      非典型包养

  ooc预警

  1.7w,错别字自行捉虫骚瑞

       搭配( )食用

  情人节快乐(虽然晚了)

 【五】 


  吴昊对他有绝对的吸引力—让他心动的、趋之若鹜的。


  只是因为相遇的那个场景,两人又恰好是那样符合套路的暧昧不清的身份,他想勉强,他也正好顺水推舟,于是跳过暧昧追求热恋一步到了这样尴尬的关系。


  张超群思索了很久,也问了很多已婚或未婚的朋友,关于正常恋爱和包养的区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人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思春,圈子里的人没一个不知道,张得利也知道了,他把张超群叫回家吃饭,是准备旁敲侧击,好好解决一下儿子的人生大事。


  父子俩在餐桌上相对无言,家里阿姨做的饭菜向来对两个人的胃口,一顿认真的用餐后张得利擦了擦嘴,开口:“看上人家什么了?”


  “好看。”


  “…”


  张得利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带回家给我看看?”


  张超群含糊道:“不知道…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嗯?”张得利冷笑,“这么没用?”


  “…”


  张超群掀起眼皮看了眼他爸,他们长得挺像的, 他妈妈就不一样,白皮肤大眼睛,百里挑一的美人。


  长相随了爸,眼光也随了爸。张超群想想也觉得挺好笑的,毕竟基因摆在那,他又是他爸拉扯大的,他爸在感情里就挺愚钝,他一时半会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也就挺正常。


  张得利敲了敲桌子,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经常去酒吧找的那个男孩吧。”


  “呃…”张超群反应过来,“那你岂不是已经见过了,是挺好看的对吧?”


  “没出息。”


  张超群笑了两声,不敢告诉他爸他没用的儿子连把人留住的手段都没有。小时候总听几个叔叔说他爸是怎么死缠烂打追他妈的故事,他还暗暗觉得他爸没出息。现在一想其实他爸比他勇敢多了,被拒绝一百次也不放弃,而他现在因为吴昊的几句话就不敢再去酒吧,脆弱的心好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拒绝了。


  张得利看起来很想给他传授泡妞秘籍,张超群总能一眼看穿他爹的心思,这本领或许是遗传了他妈,但张超群装没看懂,这一点也是遗传了他妈。


  张得利被忽视了后给自己找台阶下:“别觉得我跟你妈离婚了就不懂情情爱爱了,追人嘛说来说去也就那么点事,他要什么你给他什么就好了,但有一点不能听他的,他叫你滚,叫你别去找他,这点不能听。”


  张超群心想这我还要你教?


  他什么都懂,只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再凑上去而已,他活这么大还没有被什么事难到过,吴昊也不会是他的挫折。


  吴昊只会是幸福。


  张超群在家歇了好几天,终于等到有人来约他喝酒,不用他自己提,酒吧的包间早已经订好了。在哪喝酒其实都一样,不过是顺便讨好一下张超群。


  张超群对这种讨好很是满意,他塞了卡给服务生,什么都挑最好的上。喝了几杯酒,又扯了个长的顺眼的服务生到角落里,偷偷问他吴昊在哪儿。


  那服务生低眉顺眼的,一看就老实不会说谎。


  “猫猫前几天辞职了,现在去哪我也不知道,我们也都没问。”


  张超群又去看那张特别老实的脸:“你没骗我?”


  “没有呀,兰少不信我可以去问问我们老板,猫猫连上个月的工资都没要,非要辞职,老板也就随他去了。”


  张超群头疼:“你给我在楼上找间空房,我睡会。”


  这可咋办呀。张超群翻着手机,甚至想给他爸发消息了,你儿子不是孬种,你儿子是怂蛋,你儿子还可以是畜牲。


  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想过逼吴昊辞职。


  晚上白的红的啤的全喝了点,本来开那么多酒是想让吴昊多赚点,现在完全是让自己多受点苦。张超群趴在床边,和垃圾桶脸对脸。


  他迷迷糊糊睡了会,中间因为空调温度太低被冻得醒来一次,裹了被子一觉睡到大上午。


  眼睛睁开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得去找吴昊。


  说不清楚梦里经历了什么,张超群有预感,如果他再不去找吴昊,那这个人很可能就这么走了。辞了职,拒绝了他,一个人带着一些钱,可以去过很舒服的日子。


  他不知道吴昊是跟着自己更幸福还是自己一个人更幸福,但张超群想自私一把,他只知道自己也想过舒服的日子。


  翻身下床,前台结账,开车出发。他这辈子手脚都没这么灵活过。


  这时候他庆幸了,还好当年在国外跟着几个老哥一起锻炼身体,否则他怎么能体验到如此身轻如燕的感觉?更别说顶着那张脸去泡妞了,他要是没瘦下来,哪只手碰了吴昊他都想把手折下来给吴昊赔罪。


  开车的时候张超群感觉自己有点像韩剧男主,正好的阳光照在脸上,车内香氛和音乐都恰到好处。


  他抹干净脸,呼口气检查一下口腔问题,整理着装,自信地走进了吴昊住的院子里。


  工作日院里每扇门都关得严实,他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不死心的张超群又敲了几遍,心里打起鼓来,不敢相信是自己来晚了,吴昊怎么这么狠心,这就走了。


  “吴昊?在家吗?”


  他非常不甘心地拍门,心想哪怕是在家故意不出声也好呀,如果能在手机上说一声就更好了。


  眼前的门没开,旁边的门开了。张超群收回手,以为自己敲错了门,结果出来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别敲了,住这里的帅哥去买菜了,你等会他就回来了,我睡觉呢,你动静轻点。”


  张超群立马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姨,他去哪里买菜了?”


  “旁边有个菜市场,很近,你出去右拐就看见了。”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张超群一秒也没耽误,鞠完躬就窜了出去。


  …


  “你辞职了?”


  吴昊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确认是张超群后才卸下防备:“对。”


  张超群躲闪来往的人,感觉这里很不适合说话,于是跟着吴昊先往前走,看他买了鸡蛋买青菜,又买了肉和虾,自觉地把东西拿过来挂在自己手上。


  “为什么辞职?”


  走了好一段路人才少些,张超群走上去使两人肩并肩,他不相信吴昊是认同了他之前说的“你辞职了我可以养你”这种话,所以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想在那工作了而已。”吴昊伸手把买的菜拿回来,“你来找我有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


  张超群知道他要赶自己走了,连忙抢先说:“你买菜是要回去自己做?你还会做饭啊?”


  “一般,能进嘴。”吴昊瞅他几眼,很快就明白就张超群的意思,他想了想说,“我请你吃饭,走吧。”


  张超群这下是真高兴了:“你在这别动,我把车开过来。”


  吴昊张了张嘴,想提醒他从这里走回去其实只要五分钟,开车反而更麻烦,但张超群走得太快,混进人群里让人懒得把他揪出来了。


  两人在车上堵了十几分钟才慢慢挪到院门口,吴昊靠着窗玻璃几乎睡着了,塑料袋和白菜的味道混着车内的高级香水味,割裂感特别严重。


  “走吧,去做饭。”张超群拎着一袋子菜跃跃欲试,“我还没有下过厨房呢,你要做什么菜?我可以帮忙,洗菜我应该是会的,不,只要你教一下别的我也可以会,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吴昊两手空空的跟在他后面,直到张超群停在他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他抬眼看了下门牌号,指给张超群看,他记得张超群从来没有跟着他到这里过。


  张超群心虚地摸鼻子:“呃…你知道…就是…”


  他总不能正大光明地说自己早把吴昊的信息都摸透了吧。


  “算了,进去吧。”吴昊拿钥匙开门,可能心里也明白自己在张超群这种身份的人面前算得上毫无隐私,计较不来,也就不用计较了。



【六】


  屋子里收拾得非常空旷。


  对,是空旷。


  像一间普通的旅舍,方方正正的桌子和床,挑不出错的蓝格床单和流苏窗帘,干净整洁,随时都可以带着人来看房然后租出去的程度。


  张超群把菜拎进厨房,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绕着屋子转悠,吴昊看着他,以为他会感叹一句房子好空之类的话。


  没想到他突然回头说:“吴昊,你家里好香。是你被窝的香味。”


  脑子和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交感神经已经兴奋,吴昊摸了一下脸,心想这是风吹红的。


  他买了一些新鲜的虾,本来是想卖虾的大叔帮他处理好的,但当时要买的东西太多,忘了这回事。张超群在这就刚好。


  吴昊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道德感降低一点:“你会处理虾吗?”


  “是不是要去虾线?”张超群打开袋子看了看活蹦乱跳的新鲜虾,信誓旦旦,“包没问题的。”


  吴昊立马道:“那你弄吧。”


  他把西兰花和菠菜拿出来放到菜篮子里,余光忍不住一直偷瞟张超群的动作,他想好了,只要张超群吐槽一句太难弄了,他就让他跟自己交换工作。


  不是考察对象,也不是考察员工,所以没有必要为难这个小少爷。


  吃完这顿饭,他们最好还是再也不要见面了。吴昊又深吸几口气,他想自己没有欠张超群什么,他们都没有欠对方什么。


  他不敢,不敢赌张超群和那些有钱人不一样。


  人一旦有钱了,就会变得很坏,吴昊想变成有钱人,可是又害怕有钱人。上一次他赌张超群会对自己感兴趣,他赌对了,这次他不敢赌张超群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一旦赌错,他失去的会远比得到的多。


  张超群系着围裙在处理虾,那腥味很大,吴昊闻了几乎要吐,他却还在乐呵呵地哼着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个人真的能这么会演吗?


  吴昊知道自己心里的天平早已偏向于张超群,那些小说漫画里描述的富家子弟和贫苦女孩的故事也许是加了太多的个人发挥,已经脱离现实。


  那么,要什么有什么的有钱人会不会爱上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呢?


  …


  快要进入夏天了,课间晨练过后大家都变得汗津津的,吴昊去洗了把脸,回来时座位已经被其他人占领了。


  他们围成一圈和自己的同桌说着话,吴昊难以接受走过去坐到一群臭烘烘的男生中间,但干站着又怪累的,只能寄希望于这群人能快点走开。


  “天太热了,我请你们吃冰棒。”


  人群寂静了一秒,后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走廊外路过的人都投来莫名其妙的目光。


  “群哥,是请我们吃还是全班同学吃呀?”男生冲张超群挤眉弄眼,长满了痘痘的脸和谄媚的笑看得吴昊一阵恶心。在张超群说说有人都吃的时候,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感觉这个世界真是恶心透顶,有钱被人骗的傻子张超群恶心,两面三刀的同学恶心,他自己也恶心。


  吴昊在操场一呆就是一整节课。他已经很久没有逃过课了,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操场上某个班级在列队跑步时还觉得有点心虚。然后想着逃都逃了,还想那么多干啥,躺树荫下眼睛一闭,确实舒服得很。


  他在心里盘算着距离下一次换座位还有多久,也许是半个月,也可能是三周,还有可能是月考之后,总归不会超过二十天。过了这二十天,就可以永远离张超群这种蠢人远远的了。


  说起月考,吴昊还有点惆怅,家里是不管他的成绩的,但这次班主任说了,月考成绩还没有起色的话就势必要叫家长了。


  电话打给爸妈必然是一顿骂和一句“我回不去”,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吴昊实在不想除生活外还给他们增添什么负担。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考好一点。


  天地可鉴,他只想混个高中文凭,早点出社会赚钱,赚很多钱,他不想要考大学。


  他听过一嘴,张超群说过他高考完就直接出国了,国外念几年书回来就直接接手家里的公司,顺风顺水这么过一辈子。


  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吴昊怀着嫉妒之心回到教室,发现“出国哥”不在教室,他桌面上还摊着上节英语课的笔记,吴昊瞟了一眼,拿出笔记本快速誊写了下来。


  这节是班主任的课,吴昊不敢逃,不然他也不想回来。快上课时张超群回来了,吴昊正在书包里找自己的试卷,手臂贴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抬眼看到张超群正偷偷用余光看他,身子坐得板正,一只手却拿着冰可乐往他怀里塞。饮料瓶外壁上的水珠沿着手臂流到手腕上,差一点弄湿试卷,吴昊有些莫名的火气,在张超群开口前抢先说:“我不喝,谢谢。”


  张超群愣了一下,把饮料收回去,又小声问:“为什么?”


  “我不爱喝。”吴昊违心道,又强硬地补充,“什么饮料都不爱喝。”


  张超群偏过头看着他,眼神很呆愣,好像没有想过会有人拒绝一瓶免费的饮料。班主任已经开始讲卷子,吴昊用衣摆把手上的水擦干净了,拿起笔开始在卷子上写字。


  过了很久,或许是半节课的时间,张超群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吴昊精神抖擞地听着课,没理会他。


  “你喜欢看这个吗?”


  吴昊盯着黑板分了会神,桌面正中间就多了张便利贴,黑白简约风,和试卷贴在一起非常隐蔽。


  毫无厘头的一句话,仅有的线索就是那一手还算漂亮的字,他微微歪头去瞟张超群,发现他的试卷底下压着一本眼熟的漫画书。


  这部漫画他已经跑了三个书店东拼西凑着把一整套看完了,既然看完了那也没有必要去买,他也并没有回味的想法。不想解释太多,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看。


  张超群把漫画书抽出来放回桌肚里,又摸出一板巧克力,用眼神示意吴昊来拿。


  他盯着包装袋上的字母拼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应该不是英文,他没从接触过的一种语言,一个国家。


  有钱人真好,想要什么就能从桌子里掏出什么,不像他要喝一瓶饮料,都要提前四五天开始省早餐钱。


  吴昊把视线放回试卷,责怪张超群影响自己听课——他好不容易才决定好好听一次课的。


  那个人碰了这么多次壁,终于老实了下来。吴昊神游着听完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来,他恍了下神,抬头看向窗外。


  


【七】


  已近夏天,梧桐树绿油油的枝干伸过来似要扣打窗楣,没怎么收拾过的玻璃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吴昊回头看张超群还在埋着头忙活,连忙用手里的洗碗布擦了擦显眼的泥迹。


  残留的洗洁精在玻璃上留下泡沫的痕迹,吴昊把洗碗布扔回水池,脏就脏点吧,大少爷不是不嫌弃么。


  张超群取了盘子把剥出来的虾仁一颗颗摆好,完成这件大事后他不经意地把盘子放到桌子中间,接着问吴昊:“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比如这个玉米需要一颗颗剥好么?”


  玉米吴昊已经剥了皮洗干净,切一下就可以直接用了—上锅蒸熟直接吃,他也不会煲汤。


  看到张超群跃跃欲试的眼神,他说道:“那你帮我剥好吧。”


  玉米粒正好可以炒虾仁吃,吴昊把那盘摆盘精致水灵灵的新鲜虾仁端起来,观摩了几秒后又轻轻放下了,他可以确信张超群的毅力非等闲之辈,起码比他强。吴昊“处理虾”的意思其实只是去虾头虾线再洗干净,张超群直接全剥了,但是再想想又可能是因为张超群不知道怎么用技巧把虾线拔掉。


  厨房里再度安静下来,张超群努力地把细小的玉米粒掰下来,那些因为用力不当而爆汁了的,只好偷偷丢进垃圾桶。吴昊挽起袖子随意炒了个土豆丝,他不太清楚张超群吃不吃葱姜蒜,反正他吃,他都放。


  太麻烦的菜他不会做也不想学,添了西红柿炒蛋和冬瓜瘦肉汤,再把张超群剥出来的虾和玉米粒做了,就算结束。


  菜端上桌了吴昊才有点不好意思,张超群请他吃的哪顿不是低消1000往上的,这顿饭总体用费不过一百块,张超群的油费都抵不起。


  两个人缩在小桌子前,空间突然变得小了。张超群给他夹菜:“虾。”


  “……”吴昊礼貌点头,“谢谢。”


  “这个虾…怎么样?”


  张超群总喜欢在吃饭时问吴昊这样的问题,好像只有吴昊点头说好吃的菜才是真的好吃。吴昊点了点头:“挺新鲜的,你也尝尝。”


  张超群看看虾仁,又看看吴昊,只好自己夹了颗品尝:“是挺新鲜的…”


  他一点点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吴昊的眼睛,吴昊非常知道张超群等着什么—一句感激,或者说,一句夸奖。


  在没有戳穿身份之前,这种话吴昊张口就来,他靠一张脸和一张巧嘴讨生活,哪怕不真心实意也能说的天花乱坠,张超群是被他哄骗了,如今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他不想再骗。


  一顿饭吃的很沉默,可张超群还是很给面子地把他做的菜都吃干净了。吴昊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盘,有点想笑,张超群主动收了盘子,吴昊还是想笑。


  他发现自己已经拼命把自己和张超群划分成两个世界的人,划分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对于张超群来说,把盘子吃干净是对主人家厨艺的认可,是美德。但吴昊从小听到的却是吃什么都要留一口,不要让主人家觉得你是饿死鬼投胎,更不要让主人家以为是自己准备的菜品不够。成长环境不同的两个人是不可能会互相理解互相共情的,他们之间一定一定会产生各种矛盾。


  别让矛盾真的产生,美好的部分留给回忆就好,未来不能够是可预见的难堪。


  “如果你辞职是为了离开,也不要断了联系好不好?起码让我有机会知道你在哪。”


  张超群洗个碗洗得乒呤乓啷,吴昊仔细听着他的动静,怕他真的给碗磕碎了,所以张超群刚开口时,他的思维没有反应过来。


  张超群这个人很是阴魂不散,他原本以为已经把话说到绝处了这个人就会老实地放弃,再说工作也辞了张超群不可能看不出他想断个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生存的法则之一和穷人一样是拥有一个厚脸皮,隔好几天了张超群还能找上门来,和他之前去找前任老板要被拖欠的工资的执着程度有的一拼。


  他试探着开口:“你今天来是什么意思?”


  无事献殷勤,他能被张超群索取的东西几乎没有,如果张超群还是那个要包养他的意思,吴昊不介意花个几万块找水军散播张少爷的风流韵事。


  张超群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是我做梦梦到你走了,我就来看看,还好你还没走…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这吗?”他洗好了碗,正用洗洁精和洗手液轮流清洗双手,吴昊不想去检查他的碗洗的是否合格,因为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是,大概明天就走。”


  “…去哪儿?”


  吴昊想想估计自己也用不到那些碗了,就留给下一个租户检查张超群的作业吧。他思考了会,说:“广东吧。”


  他坐在床沿,肉眼打量了一下自己要带走的行李,张超群举着两只湿漉漉的手甩了甩,然后擦在了他的名牌衣服上,他看着张超群的眼睛,莫名好像听到了张超群的心声。


  吴昊拧了下眉毛,鬼使神差地问:“你是要打分手炮吗?”


  他看到张超群僵在原地,以往说两句就像狗一样扑上来的人突然转性了似的,不仅脸色不好,周身还莫名低气压。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吴昊。”


  还能是什么。吴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冤大头,有钱的王八蛋。


  “不想打就算了呗。”他抬下巴指了指门口,“饭也吃了,你要不走吧,我马上收拾行李又吵又乱。”


  吴昊的眼神坦荡又理直气壮,他总是用很平常的姿态说出让张超群警铃大作的话,他从没知道过廉耻是什么,他不知羞,也无畏惧。上学时他不怕被老师罚站,不因为考了倒数就羞愧,如今说要上床,也跟随口问一句要不要喝茶似的。


  张超群非常害怕这种人,哪怕此生至此其实也就遇到吴昊一个:“才刚吃完饭,不留我歇一会?”


  吴昊良心发作:“那你歇会吧。”


  张超群找了把椅子坐下,尝试接着搭话:“为什么想去广东?”


  “我父母都在那儿。”吴昊手上的动作没停,衣服裤子都被他一股脑扔进行李箱,没用完的洗发水沐浴露也包好装起来。


  张超群迟钝了几秒:“这样啊。”


  吴昊把塞满了的行李箱合上,整个收拾行李的过程不过五分钟,他坐回床边,语气轻快:“你是不是以为我父母早就死了。”


  “…也不是…”张超群在吴昊面前说不了谎,他以前确实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吴昊父母早就没了所以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几个月前他去查过才知道吴昊的爷爷奶奶也在几年前相继过世,他一直以为吴昊孤身一人才把日子过得这么清贫。


  吴昊莫名地笑起来:“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呢。”


  他在笑,但张超群辨认得清楚,他压根就不高兴。


  张超群搓了搓手,先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以前是不知道听谁说的,真不好意思,希望你父母身体健康。”


  “我自己说的。”


  “…”张超群的眼睛第二次睁的这么大。


  吴昊把行李箱踢远又勾回来,翘着唇角:“从小就有人问我爸妈去哪了,说在广东也没人信,说为什么家长会也不来,也从来不接我放学,后来我就告诉人家他们死了,这下就没人会问了。”


  张超群的道德和情感打了一会架,他虽然很喜欢吴昊,但也做不出咒自己家人死的事。但很快这两边到了同一战线上:“他们是不是很少管你?”


  吴昊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张超群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说这些的时候,并不是想堵住别人问东问西的嘴,而且相比较于嘲笑,他人的同情更能接受一点对吗。”


  “我父母工作忙,也几乎不参加我的家长会,不接我放学,童言无忌的时候也被同学以为是没人要的孩子,我知道那种滋味,哪怕你去解释也没人听,人之初,性本恶,大多数人并不想看到你过的比他们好。”


  吴昊眨了眨眼,摸了摸鼻子,刚被渲染的一点难堪和眼泪都收了回去。张超群说的对,他一直就是这么恶地仇富。


  他的沉默又造成张超群的错乱:“我不是要去剖析你的想法,我只是从我的视角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这样,不管怎么说你做的都是对的,你可以做让你感觉好一点的事。”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又各自再婚,其实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张超群傻眼:“对不起。”


  “没什么,你说的对。”吴昊耸耸肩,“人之初,性本恶。我要去广东看看,看他们过的不好的话,我就高兴了。”


  “这…”这不是一回事啊。


  


【八】


  “台风要来了呀!兰少!”


  张超群眼睁睁看看这艳阳天突然变脸, 有点不相信自己如此倒霉,宾客都在陆续下船,看见大家都有所抱怨,他也平衡了。


  那不能怎么办了,台风天怎么可能还办什么游轮音乐会,他看看身后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的吴昊,小心询问:“那我们去吃别的地方吃饭好不?”


  吴昊眨了眨眼:“走吧。”


  走下游轮的时候风已经起来了,天一瞬之间就暗了下来,水被卷起来拍到岸上,两人踩过潮湿的铁桥,在被吹得失去发型前钻进了车里。


  “跑这么远来看音乐会,兰少还是很有艺术追求啊。”


  张超群打开车内空调,脸上染了一丝尴尬的红,只好应承下这句话。


  他忙完了家里交给他的事后就开始苦想,用什么样的理由能把吴昊约出来又不显得那么刻意,这场音乐会不是他办的,在广东,正好又得了两张票,那岂不是天注定要他和吴昊来听。


  一个多月没见,吴昊的头发长了不少,发尾还挑染了几簇粉色,穿喇叭裤和宽松大体恤,乍一看背影和高中辍学搞摇滚的有几分相似。


  这么一说,他俩似乎都挺有艺术追求。


  “想吃点什么?我们往市里走走吧,沿海不安全。”张超群捣鼓着手机随时准备查路线,他快速瞥一眼吴昊,又添几分小心翼翼,“你答应我一起吃饭,这里的吃不了,换一个也是可以的吧?”


  吴昊想了想:“找一家早茶吧,你刚来广东,试试这个。”


  “好,过几天我补你一个游轮音乐会。”


  张超群补充,“别拒绝可以吗?”


  吴昊没答应也没拒绝:“过几天的事过几天再说。”


  没拒绝就是答应。张超群在心里默念,只要没拒绝就有机会,拒绝了再找机会。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吃完饭了,他把人送家门口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希望吴昊能像以前一样给他回答。


  “你没有吗?”吴昊反问他。


  张超群摇头:“没有。”


  “明天就老实在家待着吧,台风天注意安全。”吴昊拍了拍他的车,“不过,我确实有事,如果后天不下雨了,你有空,就来接我吧。”


  这句话不亚于青春期小女孩儿只单独邀请你去她家坐坐,张超群听了后一夜没睡好,激动得翻身都更有劲了。


  云高无风,一夜之间台风过境,除去随手晾晒的一件内裤被吹走不见,一切又重新回到正轨。


  两人起床的时间确实算不上早,开车到目的地时已经近正午。张超群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看装备齐全的吴昊,提议道:“我们先找个店吃饭吧,山上估计没什么吃的。”


  吴昊默不作声挪步到树荫底下,从包里摸出帽子和伞:“戴上吧,估计很晒。”


  “我们该再晚一点的,最热的时候让我们赶上了。”张超群接过帽子试戴,感觉正好,“吃什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吴昊又在包里掏:“你饿了吗?天气热,没什么胃口。其实我带了面包,你可以垫一下。”


  “那走吧。”张超群绝不做事儿事儿的人,大男人爬个山还挑时间吗,说爬就爬了。


  这个时间段上山和下山的人都不多,所幸台风刚过,天气还不算太热,不至于走几步就出汗。上山礼佛的人多了后,路也修得好走了些。他们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更是快了。


  走走停停走过了一半多路程,吴昊终于憋不住沉默:“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来这?”


  张超群隔着伞柄去看他:“你不说的话,我就当你是约我来爬山的啦。不过,你想我问,我就问一句。”


  “你来这里干嘛呀?”


  吴昊心情还不错,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先不说。”


  早知道会有这样答案的张超群顺水推舟地打听:“你见过你爸妈了?他们过的好吗?”


  单从吴昊的状态来看,他父母应当是过的并不怎么样他才会如此愉悦,但张超群并不信真有人以自己父母的不幸福为幸福,吴昊更不可能。


  “见过了。”吴昊慢了步子,喘了口气,“还不错吧,我爸的女儿很可爱,我妈的儿子也很聪明。”


  张超群不喜欢他说话的状态,因为这很明确地给他传达了信息——吴昊的父母并不爱他。


  他希望吴昊得到的爱比他看到的多,而不是吴昊得到的远远少于他以为的。


  “我在他们那吃了几顿饭就走了,本来还想着一人给点钱,毕竟也生我养我了,但谁也没要。呆在那挺没意思的,就走了,也没人留我。”


  张超群刚想开口说点安慰的话,吴昊又道:“而且我才知道,我的户口在我爷奶的户口本上,我现在甚至是一人一个户口本。”


  “啊?这怎么做到的?”张超群想这违法吗?这不对吧?他知识浅薄,不敢多说。


  吴昊勾起神秘微笑:“知道这件事后,我倒还挺…”


  他想了想,“还挺轻松的?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不管我,我也不用管他们。”


  “我想明白了很多。”吴昊站在寺庙门口,“你呢?”


  张超群能感觉到,心脏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给他传达信息。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灵感应,他确信不是他的自作多情,吴昊就是那个意思,他在暗示,更像邀请。他像初次见面那样给张超群拋了橄榄枝。


  庙里庄严宁静,比其他地方都多几分阴凉,香火味沾染到头发上,很久都除不掉。


  张超群没来过这种地方,吴昊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投功德香,领一份香,就着他人的火点燃了后,东拜拜西拜拜。


  “张超群。”


  他转过头,看见吴昊闭着眼睛,双手合并在身前,虔诚地祝祷。


  “怎么了?”


  “我想问,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但一直没有说出来。”


  他看见吴昊的睫毛在颤动,突然睁了开来直直望向他心底。


  他总是侧过脸这样看着吴昊,不管他们是普通同学,普通朋友,是同桌或是炮友,他每次都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总是想说,又觉得不合时宜,觉得奇怪,觉得说不尽。


  “是。”


  张超群也将双手合十,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好让自己的心跳声不那么如雷贯耳,震得他自己都晕眩。


  “我怕你厌烦我的关心,怕你唾弃我做过的事,更怕你其实讨厌我这个人,你会觉得我的一切像过家家一样轻浮不可靠,我的一切都来自于我的父母而不是我的努力,我可能会花心,和那些人一样坏。我很抱歉我对你做过那样的事,说过那样的话。但其实,吴昊,我会因为你的厌烦而犹豫,但我不会退缩,我能给你的,除了钱和持续不断的骚扰,其实,还有爱。”


  “我爱…”


  他有些颤抖,吴昊抓住了他的手,“好了。”


  那双能看着他,让他特别不安又特别安心的眼睛逃避着他的注视,在他的心又要沉入谷底时,吴昊说:“没听清,下次你再跟我说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


  张超群轻声问,他不敢让自己巨浪般的心跳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寂静,即使他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在摇晃。


  “不是今天,可以是明天,随时,只要你准备好了。”吴昊对着佛像拜了又拜,“佛祖面前说过的话,都算数。”


  “我爷爷奶奶告诉我的。”


  张超群举起手:“那我先说给佛祖听。”



【九】


  没有想通的话,吴昊不会这样做。


  他不厌烦张超群的关心,不会唾弃张超群的傻大方,也不会讨厌张超群。他羡慕张超群,很羡慕,所以张超群走到他身边时,他本能地排斥,因为他只害怕张超群拥有的一切会刺痛他,让他总是不停地比较着,不停地怨恨着,不停地讨伐着不公。


  更重要的是,他讨厌那个一直嫉妒着的自己。


  张超群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让他这么难以忘怀的人。


  难以忘怀的是什么,说不清。


  一个人上夜班回到出租屋泡面时,突然想到同桌的他递来的冰可乐;被面生的油腻老板摸手摸腿时,想到张超群可靠温暖的怀抱;离开父母的家打不到车被雨淋时,想到一个随叫随到言听计从的人。


  那个人,很好。


  他自以为不需要父母的关爱,长大了也不再需要奶奶跟在后面让他多穿件衣服,可每每醒过来、生病时、累到不想动弹时,都特别特别想念一双抚在额头上温暖的大手,奶奶念念叨叨着乖孙,奶奶拉着他的手说要好好生活,奶奶再也不在。


  摸着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的人是张超群,他爱吃什么,张超群就带他吃什么,张超群不会笑他没吃过好的用过好的,张超群会给他最好的。


  他喜欢这一份关心。


  父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客人,仅仅是客人,不是仇人不是乖乖,偏偏是客人。他不是爱的产物,他没有得到过他们的爱,他的父母其实是别人的父母。他抓着被角擦眼泪时想过要不要就这么结束吧,但是偏偏又突然想到那个人。


  说来说去,都是他。只要是他,都可以。


  他想明白了,所幸并不晚。


  张超群摸不清他的心,不敢揣测,不敢迈出那一步,吴昊总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让他明白他也会在佛祖面前说出那句我爱你。


  …


  天又变了。


  吴昊出门时看到天阴阴的,就猜到了接下来的一场大暴雨。

  

  “不是?为什么?”


  拉开车门时,张超群在打电话。他穿了扎眼的一套西装,看到吴昊的宽大体恤时,张超群的眼睛微微睁大。


  天的事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张超群轻轻崩溃了,他挂了电话,简直痛不可言。


  为什么又下雨?为什么又取消游轮?终究是他们赶不上好时候吗?


  “怎么了?”


  吴昊歪着头,精心夹过的头发有一簇一颤一颤的特别可爱,张超群的脸突然红了,他艰难地问:“你想吃什么?”


  “你不是安排好了吗?又泡汤啦?游轮呢?音乐会呢?”吴昊有些好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呀。”


  话音刚落,雨点噼里啪啦砸车上了。


  “去吃火锅吧,有点想吃辣的了。”吴昊看着心如死灰的张超群,只好主动提议。张超群果然松了口气,活过来了,立马开始捣鼓导航。


  “广东有辣的吗?会不会火锅都是微微辣?下次我们直接去重庆吃怎么样?”


  他边说边脱西装外套,又把领带也拉下来扔到后座,对着手机屏幕抓头发,“拜托,我这样进火锅店不奇怪了吧?”


  “火锅店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吴昊宽慰,“我们不是世界的主角,其实根本没有人会注意我们的。”


  到场时雨已经下的足够大,撑了伞也不免被溅湿,好在店里足够温暖,能把身上烤干。


  “没有包厢吗?”


  服务生小哥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家没有包厢,但是有大圆桌,如果你们人多可以坐那里,大家都是来吃饭的,不会很吵。”


  吴昊听见张超群喃喃着什么完蛋了,拉着他坐下来:“坐这里一样的。”


  “哪能一样啊…”张超群左右瞟了眼,更局促了起来。


  吴昊觉得都一样,是张超群的话,就可以。


  菜上齐了,锅也热了,吴昊作势要下菜了:“你有话没?”


  “啊?我吗?”张超群高度紧张,不知道怎么答,“可能有?”


  “你说。”


  张超群在衣服口袋里掏来掏去,又在裤子口袋里掏来掏去:“呃…等下…”


  “等一下吧?我们先吃要不然?”


  “你说啊!”吴昊有点急了,“你不说我走了,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张超群也急了,他幻想的鲜花钢琴浪花月光全都没有了,浪漫的烛光晚餐变成了人声鼎沸的火锅局,两个人的裤脚都还湿着。


  如此狼狈。


  可他没办法,今天既然已经无法让吴昊十分满意了,只能多挣一分是一分,他终于从口袋里摸出戒指,小心递出去:“吴昊…可能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就是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如果你愿意…”他说着,有点想跪下去,显得庄重些。


  吴昊深深吸了口气:“不要说了,我愿意。”


  张超群闭上嘴,把屁股挪正,用袖子擦了擦戒指,吴昊伸出手,“戴上吧。”


  张超群张了张嘴,连忙抓着吴昊的手给他套上了戒指。


  “你真的愿意…”


  “愿意。”吴昊收回手,弯起眼睛,“这次听清了,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


  一切都发生的有点快,张超群迟钝地开始狂喜,看看吴昊的脸和手,又有点不好意思凑上去亲热。


  他们可以开始恋爱。


  是正确的、健康的恋爱,说明他们彼此了解对方的心意,也确认要成为对方生活甚至生命的一部分。


  张超群傻兮兮,直勾勾的眼神从火锅店里开始一直黏在身上,吴昊被盯得一直起鸡皮疙瘩,张超群的手摸过来时更甚。


  “你疯了吗?”吴昊甩开他的手,“你想明天上娱乐新闻头条是不是?”


  张超群挠挠脸,跟在后面小声说:“我们不是已经确认关系了吗?不可以牵手?”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当了这么多年男侍,你上娱乐新闻你爸指定揍你。”


  张超群乐了,重新上去拉住吴昊的手:“我爸不会揍我的,哪有人会一直盯着我呀,再说我谈个恋爱怎么了,我又没出轨没pc。”


  吴昊象征性挣扎了一下,很快放弃了:“随便你吧。”


  “那你以后可以去我家住不?就我在海滨路那个房子,平时就我自己在。”张超群得寸进尺地为吴昊安排接下来的生活,“我打算重新装修一下,看你的想法,想要什么风格的都可以,装修好了后你就和我一起住那好吗?”


  “是不是太快了。”


  张超群瘪了:“有点快吗?那算了…”


  吴昊又道:“不过可以考虑。”


  张超群高兴了,摩挲着吴昊手指上的戒指,两人交缠的指缝间都出了汗,也不松开。


  “那今晚去哪?”


  张超群尽力让自己表现得纯情多一点,不要显得熟练和流氓,可他太紧张了,呆呆的很不聪明也不可爱。


  吴昊吹个口哨:“现在知道先问啦?”


  “我…”


  “好了不用解释。”吴昊打断他,“我没耐心听,你不是知道吗?没拒绝就是同意了。”


  “我…房…开好了。”


  吴昊耳朵红了:“你也就做这个快。”



【十】

 

  “你愿不愿意?”


  吴昊羞恼了:“还问?我愿不愿意你还不知道吗?”


  张超群想使坏说不知道,但嘴又是不听使唤,吴昊没拒绝他就亲上去了。


  “你这么紧张干嘛?”


  “没有…还好…”张超群舔舔嘴唇,干巴巴笑了两声。


  吴昊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手上全是汗,你抖什么?”


  房间里气流不通,被子床单都闻出阳光的暖味,吴昊自己也有点要出汗的感觉,他不想把自己折腾得大汗淋漓,张超群烫得出汗的手让他很不舒服。


  张超群正起劲呢,吴昊两连问让他夹紧了屁股,连忙抽了纸巾擦手。


  “开空调。”吴昊提醒他。


  “哦…这样…”


  空调开了后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张超群深吸一口气,重新鼓起勇气摸上吴昊的腰,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体感温度凉下来,对方的体温倒成了唯一想要索取的东西。


  胡闹了一番后,天还没黑。


  张超群捧着手机让吴昊先点外卖,吴昊把手机都翻烂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吃什么,他赌气地把手机扔到床上:“不吃了。”


  “你想吃什么?点外卖点不到的话我去买。”张超群赶紧摸他的头发轻轻安抚。


  “我不知道。”


  吴昊埋在被子里含糊道,“你随便点吧,点什么我吃什么。”


  “那有什么想喝的吗?”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吴昊哪个笑点,他在被子里抖了起来,张超群先还以为他在哭,把人扒出来后才发现吴昊脸都笑红了。


  他觉得挺莫名其妙,把手机页面给吴昊看:“奶茶还是咖啡?或者果汁?笑啥呀?”


  “你记不记得—”吴昊止住话头,又敛住笑,睫毛颤了颤,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张超群把手机收起来,期待着接下来的话:“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以前给我带饮料的事。”


  他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想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是么…”张超群挠头,拼命回想高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但记忆不是录像带,甚至不是一本相册,他忘掉的东西远远比记得的多。


  “你真忘了?”


  吴昊坐直身体,去探看张超群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


  他的心情莫名低落下来,“忘了就算了吧,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张超群连忙搂着他哄:“你告诉我一下嘛,说不定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犹觉得不够,他又补充,“你的事情都很重要很重要。”


  吴昊被他又摸又亲,心里软了大半:“哦。”


  …


  张超群回来时有些晚了,老师已经开始在板书课程标题了,他从后门溜进来,手上提的塑料袋不可避免地发出声音,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示意他快点回座位。


  张超群脸都跑红了,坐下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分发带回来的东西,快半节课后,经过一个一个的传达,吴昊拿到了他的可乐,以及一张五元钞票。


  钱还是他刚才拿给张超群的那张,沾了水珠,几乎完全濡湿了。吴昊把它摊在桌面上,一整节课都在观察这张五元钱到底有什么问题。


  得出的结论是完全没问题,是真钞,也没有破损,只是稍微没那么新。


  下课后张超群出去了,吴昊站起来把钱塞到张超群的桌肚里,观察到张超群回来后就开始做题,好像完全没发现那张五块钱。


  但到了放学,吴昊收拾书包,那张钞票又回到了自己的桌肚里。


  大概三四天后,他攒出了五个硬币,特地去小卖部换了一张很新没有折痕的纸票,递给了要出教室的张超群:“一瓶可乐。”


  张超群愣了一下就接过去:“好。”


  他一直在后门等着张超群回来,拿到自己的那瓶可乐后,张超群就走了,没有把他的钞票还回来。


  又是放学时,五元纸票出现在桌肚里。


  张超群一天里有太多机会可以把钱放过来,因为吴昊总是在睡觉。


  吴昊感觉有点生气,不理解张超群为什么不收钱,一方面骂张超群是不是人傻钱多,一方面怀疑张超群嫌弃自己给的钱脏,他把两张纸票都胡乱塞进桌肚深处,然后打算再也不让张超群给自己带饮料。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能让他耿耿于怀那么久,张超群的身份在学校曝光开来后,没人再让他带东西了。


  吴昊却又气起来,可能是因为他发现张超群以前确实是人傻钱多,而且大少爷确实有可能嫌弃他的钱。


  某天他刚睡醒,刚好是大课间,张超群正从身边经过,他可能是睡糊涂了,一把就抓住人家。


  “帮我拿瓶可乐。”他在桌肚里摸了下,摸出那张很新但已经被捏出折痕的纸票,递给了张超群。


  “你没有腿吗?不会自己去啊?”


  吴昊恍惚地看了看张超群,脑子要炸开似的,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张超群说的。张超群只是看着他,接过钱说了句“好”。


  跟之前的每次一样,钱又回来了。


  吴昊贴着滴水的瓶子,心里委屈起来。其实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就是觉得不好受,他把脸埋进手臂,同桌以为他又睡了,说话的声音都小了点。


  于是轻轻的抽泣声被自己轻易地听见了。


  …


  “你收了别人的钱,为什么不收我的?”


  吴昊推了推愣神的张超群,侧过脸很认真的盯着他。


  张超群讪笑:“其实我谁的钱都没收,都还回去了。”


  “就单纯有钱任性?”吴昊眼睛一咪,多少有点无语了。


  “那点小零食不值钱的,我本来确实没打算请,但是有的人得到了免费的,有的人还要花钱,我就怕有人觉得不公平,以为我排挤他。”


  吴昊气得打他:“你到底什么思想啊?”


  张超群肩膀挨了两下,赶紧把脸凑过去:“打我这可以不。”


  “神经病。”吴昊翻个白眼,“你有受虐狂基因吧。”


  “估计是的。”张超群摸着下巴认真阐述,“感觉确实是遗传我爸了,你打我才说明你在乎我,要不然你怎么只打我不打别人?”


  “…滚远点。”


  张超群什么都能听吴昊的,这句话不行,吴昊对他越差他就要对吴昊越好,吴昊让他滚,他就要躺吴昊身上不起来。


  “你爸知道你在外面养男人么?”


  张超群神经大条地想他爸消息没那么快,他和吴昊在一起的事情估计得明天才能传到他那边,于是说道:“应该还不知道,你愿意跟我回家他就能知道了。”


  “…”吴昊不懂为什么每次张超群都抓不住重点,他拍了拍张超群的脸,“你爸能接受吗?我是个男的。”


  “怎么不能?”张超群笑嘻嘻地摸摸脸,“放心吧,他就我这一个儿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把我赶出家门的。他知道我来广东找你了,放心吧。而且我们自己住,你觉得见他尴尬那就不见。”


  吴昊沉默无言,手指从张超群的额头滑下来,被抓住放到唇边,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张超群听到这个问题一骨碌爬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像是要发表演讲,他清了清嗓子,对上吴昊询问的目光后焉了下来:“你让我想想。”


  “呃…这个事就是…我一直觉得我爸喜欢我妈长的漂亮太肤浅了…所以我不想那么肤浅,我要好好想想…”


  “我不漂亮。”吴昊说。


  张超群蹙眉:“哪里的话,你特别特别好看。”


  吴昊摇摇头:“酒吧里我业绩最差,因为我确实没有他们长得好看,他们脸比我小,腰比我细,皮肤比我白,声音比我甜,如果不是因为你认识我,应该是不会想要点我的。”


  张超群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顺着吴昊的话去回想其他服务生的脸,确实有几张精致的脸蛋浮现了出来,可是那又怎么样。


  “不是这样的。”张超群肯定地解释,“我是先看见了你,然后才认出你是谁。”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看见我吗?”


  张超群几乎不受控制地说着:“因为你好看,你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吴昊知道他说的也许就是心里话,但还是决定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你坐的那片地不归我管,我是故意过去让你看见的。”


  “…”张超群有点迷惑,“那又怎么了?”


  吴昊有点难堪,又有点无语,最终他叹了口气:“算了。”


  “可是你什么都没做,对吗?”


  张超群正色起来,看着他的脸认真道,“你只是站在那里,我就一眼看见你了。我甚至还要感谢你走过来,不然我可能还要晚一点才能看到你,这样太可惜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确实是个很迟钝的人,但是我一旦想明白的事就不会犯迷糊。我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也不想去考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现在很确定我不能没有你,就现在,不算太晚对不对?”


  吴昊把脸偏过去,小声说:“不晚。”


  张超群的嘴角翘起来,他在脑子里仔细回想高中时的光景,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吴昊有多看过自己一眼,但还是免不了因为吴昊在意自己而高兴。 


  “你还为我哭过。”张超群搂着他的腰,语气雀跃道,“我没有见过你哭,但你确实为我哭过。”


  吴昊耳朵热起来,他确实很少很少哭,小时候总被父母嫌木讷,大点了又被嫌叛逆,或许也被嫌没出息,他从不会为父母的这些评价而哭,也不会为父母的忽视而哭,但那一天,他确实因为张超群的态度哭了。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在爱人那里是特例是独一无二的,吴昊能意识到自己是张超群的偏爱,他现在也想清楚,张超群对于自己是绝无仅有。


  “听见你以前就那么在意我,我非常非常意外,还非常高兴。”

 

  “我猜,我那时候应该只是想和你交朋友。”吴昊解释,“但我没想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做。”


  张超群心里暖暖的,没想到自己还是个胖子时就凭借独特的气质和善良的品格吸引到了吴昊。虽然吴昊给他散发的“示好”因子确实让人难以察觉,张超群完全没感受到,他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惋惜。


  但是吴昊刚说了,现在仍旧不晚。对于他俩来说,都不晚。


  

  

Douse霜期

【兰猫】东京爱情故事

   2.3w+

\霜期 

║大明星吴昊(吴灵猫)×非典型性总裁张超群

║summary:你是冬雪的伏笔,春的新章

║世界线003私设AU║OOC归我║关于眼泪和真相║


[图片]


00.

博物馆禁止开闪光灯大多为了保护艺术品,如今夕阳西下,媒体的闪光灯和拍照摁键狂响,视线里白光乱闪,短暂视线恢复清明的瞬间,火舌飞上天一样俯视众人,在灯光闪烁下助纣为虐,热浪滚烫。



01.

 夏末天气微凉,昂贵西装布料摩擦在身上也不用忍受难熬的酷暑了。大厅里金碧辉煌,西装马甲上套着深蓝色领结的侍者来回走动着,繁琐样式似...

   2.3w+

\霜期 

║大明星吴昊(吴灵猫)×非典型性总裁张超群

║summary:你是冬雪的伏笔,春的新章

║世界线003私设AU║OOC归我║关于眼泪和真相║



00.

博物馆禁止开闪光灯大多为了保护艺术品,如今夕阳西下,媒体的闪光灯和拍照摁键狂响,视线里白光乱闪,短暂视线恢复清明的瞬间,火舌飞上天一样俯视众人,在灯光闪烁下助纣为虐,热浪滚烫。



01.

 夏末天气微凉,昂贵西装布料摩擦在身上也不用忍受难熬的酷暑了。大厅里金碧辉煌,西装马甲上套着深蓝色领结的侍者来回走动着,繁琐样式似花瓶般的顶灯在头顶吊着,不知是否会有砸死人的风险。


赶来的张超群皮鞋踏进大厅,头发向后被梳的一丝不苟,他没让助理跟着,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听家族里老爷子给他安排的饭局,美其名曰让他历练历练。张超群不解,他对家族里夺权谋位的游戏兴趣不大,不知老爷子当初听信了哪只鬼说的话,竟然选择把宝押在他身上。他听其他人说他幼儿抓周时径直向算盘爬去,老爷子在旁边乐开了花,只可惜他实在不是个对钱感兴趣的,他也乐得在公司里当个空壳经理。


一个侍者走来微微附身询问,自然是知道能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张超群回一个房间号,侍者伸出手臂想要带路,张超群摆摆手说直接告诉我哪个方向,他实在不喜欢被人跟着。


侍者面露难色,手臂一转还是小心翼翼说了句先生有事随时叫我。


张超群在形如迷宫的礼堂里弯弯绕绕,东京77号,是酒店的名字,本身跟东京那个地区没有关系,装修是富丽堂皇的华丽风格,张超群觉得太夸张了些,比起这个或许他更喜欢清新淡雅的庭院。来这里的目的老爷子没有过多透露,只是发来一个房间号,配上一句意味不明的你到了就知道了。


走得越深人越少,走廊里渐渐只剩下来回走动着上菜的侍者。


前方出现了两个人影,隐约能看清是一高一低,长得高的那个好像在低声咒骂着,矮的为他顺着气。张超群跟着走了会,竟发现他们却是和自己一个方向。


包里有东西掉出来,反射头顶的光照进张超群的镜片,薄薄一张铺在地面上,张超群捡起来拿到手里看。


身份证?张超群笑了,原来还有人这么不注意,这也能丢。翻过去寻找失主的名字,一个秀气灵动的男孩头像旁边印着两个字——吴昊。



前面两个人转头打开了一扇门进去,张超群跟到门前看向门牌,门牌是木质的,被打磨的表面摸起来顺滑,似乎有沉香,门牌上的数字想想竟觉得有些熟悉。


巧了,也是他要找的那间。


于是张超群也推门进去,房间内不小的圆桌上围了十几个人,坐在主位上的、正对房门的、张超群刚打开门见到的,落入了一双盛满湖泊的眼睛里。


房间静了一瞬,反映过来吴昊瞥开了视线,坐在他左位的男孩站起来打圆场,招呼他坐下。张超群不常在公众场合露面,场上显然是老总们的男人不认识他很正常,他哥哥的名字说出来才是众人皆知的程度,他还比不上。


张超群落座,这才有机会打量坐在主位上的男孩。


吴昊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抿了口水,许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吴昊转过头去,是比身份证照片上更漂亮的一张脸,含着水波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被滋润的唇线,看起来年龄不大,比他要小几岁,嫩的很,在一圈四五十的男人里像个孩子。


“各位,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糜加诚,是吴灵猫的经纪人,想必今天大家来呢,是为了我们灵猫下一部电影的投资。”


“往后的日子还需要大家多多关照,我先敬一杯。”

糜加诚说完后端起桌子上剔透的高脚杯,不足三分之一的葡萄酒被喝净。张超群坐在侧边距离主位三四个人的位置,挑眉看着糜加诚一饮而尽,都是年轻的男孩,人情世故倒是懂得不少。


张超群虽说年龄不大,但从小被老爷子带在身边耳濡目染,生意人情也都看了些,但了解越多却越是对家族继承权望而却步,商场如战场,张超群想全身而退,索性不当那个常胜将军,也造成了如今挂着张姓却无人问津的局面。


但是,吴灵猫?应该是吴昊的艺名吧。灵猫,灵巧的,猫,倒是适合他,张超群看着吴昊浑圆的黑眼球想。



吴昊右边的老总扯了扯领带,手搭上吴昊穿着白衬衫的肩膀,凑近了玩味地吐了口气,被吴昊侧过肩膀躲过去,老总的手尴尬停在半空,收回去咳了一声:“光让助理喝酒不行吧,吴灵猫既然要来拉投资,就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圆桌上一阵骚动,张超群眼眸暗淡,无声望着这场又没有硝烟的战争。老总的手又不客气的搭在吴昊放在餐桌上的那只,动动筋骨摩挲出一股另吴昊头皮发麻的恶寒,吴昊这次迅速的抽回手,站起来,装饰富丽的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闷响,吴昊端起桌上盛着白酒的酒盅,头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干脆利落地将酒灌入嘴中,手腕翻转酒盅倒扣,一滴不剩。“孙总这下满意了吧。”吴昊声音有点尖,又圆润得像橘琥珀珠子。


孙总大喝一声好带头鼓起掌,张超群似笑非笑地含着嘴角,敷衍地拍了拍手心。吴昊坐下来,但身体却像物体超重的天平指针一样向糜加诚那边偏,糜加诚用手肘碰碰他,吴昊忍下怒意回以一个微笑。孙总看向他时眼神里的猥琐让吴昊感到恶心,面容发黄像盛夏里朽坏的浓黛色花梗,高浓度白酒下肚,仿佛要烫伤食道的痉挛紧随其后,面前桌上的白色瓷盘变大,视野四周出现色彩绚丽的青色小蛇,然后在吴昊几个深呼吸之后回归原貌。


空腹喝酒,难顶。


酒局上的酒转了一圈又一圈,轮到张超群时他三指托起红酒杯,向上隔空与吴昊碰杯,没有酒杯相撞的叮当声,只有静默,和眼神在空中擦出的火花,张超群仰头喝下红酒,自此,在接下来的酒局中一滴未沾。吴昊喝了无数杯酒,见过无数人,其中有想睡他的,想骂他的,面前这是第一个,带着一双静湖的眸子,欣赏他的。吴昊停了两秒,然后喝下了这杯不知是敬还是还的酒。


吴昊像鱼,在娱乐圈的几年里早早学会了深水潜伏。平静安逸的海面上献给岸上人的只有太阳光普照时的波光粼粼,其下早已幽暗看不到尽头,就算这样依旧还有无数人往海里跳,吴昊看着他们一个个被船上的人捞上去,然后几个酣畅淋漓的夜晚后伤痕累累地被丢回来,但他们却是恩赐一样舔了舔伤口,吴昊一直看着,然后转身游离浑水。


孙总的手覆上他的大腿,现在船上的人又要开始捞他了。


吴昊站起来,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了包房。水龙头被打开,盖住了吴昊抑制不住的呻吟,胃部痉挛绞痛,咽不下去的酒顺着食道涌上来,吴昊在酒精的浸润下手撑着洗手台边快要站不稳。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后还是有干呕,吴昊虚脱了顺着台沿蹲下来,闭上眼大口喘着气。


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张超群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吴昊单膝跪地手扶着台沿喘气的样子,水龙头的水哗啦不止。张超群极耐心地将手伸到水龙头底下,任由水流带走手掌的温度。张超群盯着镜子,吴昊台沿上的手指用力泛白颤抖“你需要多少投资?”


吴昊听到声音抬起头,这才认清了这位酒桌上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的少爷“三千万。”


张超群抬手关掉水龙头,转过身靠在台边,吴昊发型凌乱,有丝丝缕缕发丝覆没半个眼睛,张超群绅士地俯下身替他拨开碎发,湿润的指尖绕过下巴,留下一串汗涔涔的轨迹,然后游蛇般地绕过耳后,擒住脆弱的后颈。张超群手上用了力,逼吴昊直视他“陪我吃饭,我就给你投资。”


吴昊冷着脸偏头挣脱“滚,我不卖身。”


张超群听乐了“说真的,反正早晚是要寄人篱下,不如跟我吃个饭,还是说,你更想上外面老总的床?”张超群好似整暇地看着他。


吴昊盯着地面沉默“你叫什么名字?”

“张超群,超越的超,群众的群。”


“在钱到位以前我不会跟你吃饭。”吴昊撑着台面踉跄地站起来,关上水龙头,在酒精作用下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门,张超群没打算扶,吴昊也不会让他扶,张超群心想,好一个寒冬腊月的柔弱小白花。


夜深了,酒局上的气氛已经不对劲,哪里都是要把吴昊拆吃入腹的目光,眼神编制成网,吴昊禁锢其中,谁都想当第一个分蛋糕的人。吴昊在众人瞩目下站起来“已经有人有意向投资了,感谢各位今晚的到场。”


台下一瞬间噤了声,孙总脸色冷下去,调色盘一般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怒目寻找张超群的座位,却见装饰富丽的椅子上早已没了人烟,而身旁的美人也早已和助理溜之大吉。


“真的只是吃一顿饭?”糜加诚满脸不相信地看着他“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才决定献身吧?”吴昊举起拳头,糜加诚向后躲连连称不是“我可是你经纪人,对我尊重点听见没有,不然哪天雪藏了有你好哭的。”吴昊靠近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威胁地说“长能耐了糜加诚,你还敢雪藏我。”


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掠过,C市的夜晚还是灯火通明的一片,风裹挟着月色在C市绽开一场凌晨的狂欢。糜加诚和吴昊从高中起就是极好的朋友,吴昊说他要演戏,糜加诚就放下其他做他的经纪人,如今吴昊小有名气,糜加诚依然不离不弃。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暗角,车上没人发现吴昊的身份证不见了踪影。



张超群拿起床头的卡片,身份证上的吴昊是柔软不带棱角的乖巧模样,丝毫不显今天酒局上带刺的伶俐外表。手机震动发出嗡嗡声,备注为爷爷的账号打来电话。


张老爷子沧桑但不失力量的声音传出来“今天在饭局上玩得开心吗?”张超群摆弄着吴昊的身份证“要是您说都是一群跟我爸年龄一样的老总我肯定不去。”张老爷子笑了笑“这不是一些个娱乐圈里的东西吗,我觉得你们年轻人会喜欢,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习惯出入这种场合知道吗?”张超群沉默几秒,空气里泛起涟漪“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对了,我想投资一部电影。”张老爷子有些意外,张超群鲜少提出这类要求“呦,这是今天在饭局上遇到好项目啦?”张超群低下头勾起嘴角“好不好倒是不知道,就是那个小明星有点意思。”张老爷子声音低下来,像古代沙场上的冷兵器“我听说娱乐圈潜规则很多的,要不你还是避一避吧,咱们家不做这种事。”张超群有些无奈“是正经渠道,爷爷。我看这个小明星有发展潜力。”


“你要多少钱?”“四千万吧,毕竟电影。”“行,一会我让小李把钱打到你的账上。”张超群又与张老爷子招呼几句,在雨水到达地面前留下一句注意身体后挂断电话。


张超群把窗帘拉开,二楼的半面墙都被他装上了落地窗,拉开窗户就像打开了雨声开关,雨水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充盈了寂静的室内,倾斜的雨滴滑进来津湿了羊毛地毯,吹进来的风混着湿润的青草香,张超群清空了脑子里的东西,唯留下白天吴昊抬头仰视他又桀骜的脸。


张超群把窗户关上,室内又恢复万籁俱寂的音量,偶有雨点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几近微不可闻的声响,雨滴炸开附在窗户外侧,然后蜿蜒向下形成曲折的河流。吴昊听着越来越疯狂的雨声才反应过来没关窗户,赤脚跑到窗前发现雨水已经润湿地板大半,吴昊皱起眉头踮起脚关上窗户,水滴路线被阻挡只能顺着玻璃直下。


在C市雨季的夜晚,我们窗外汇成溪流。



02.

雨停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就像一幅鲜活的画卷,自然的呼吸在土地上起起伏伏。湿润的泥土、清新的花草、活力的生命,这一切都在这片雨后的世界里肆意流淌。


吴昊手机上备注为投资人的账号发来消息【你的银行卡号?】


吴昊发来一串数字,不久消息提示音和银行卡的短信接踵而至,吴昊像尝到美味猫条的猫一样露出餍足的笑,张超群的微信备注被改成了金大腿。


【晚上陪我吃饭。】

【好的大腿。】

【?】

【(猫猫微笑的表情包)】


张超群放下手里端着的玻璃杯,雨后阳光透过窗户照到玻璃杯杯壁上,闪出一刃把黑暗割开的光亮,张超群觉得吴昊不是灵猫,应该叫招财猫才对。


吴昊来到张超群定的餐馆之后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来之前先上网搜搜聊天话术,不然也不会落得个如今两人对坐面面相觑等菜上的尴尬场面,吴昊轻咳一声,张超群今天没有穿正装,穿了一件黑色衬衫短袖,领口是不规则拼接的POLO样式,项链上串起的椭圆形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张超群不似吴昊见到的其他富家子弟,没有在手上像孔雀开屏一样套上款式夸张的珠宝,张超群左手无名指戴了一个素戒,黑金的颜色在光照下才会变成绚烂的鎏金色,隐与黑暗而又会成为与夜色割舍不开的一部分。


吴昊想,张超群总归和其他人不一样。


张超群见吴昊盯着他的手看了良久,举起左手“你想要这个戒指吗?”


吴昊反应过来眼神聚焦,摇了摇头说不是。


张超群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取下戒指,一手牵起吴昊的手,吴昊本来想抽回手,但被张超群羁系着无力收回,氛围奇怪,至少在吴昊心里,他搞不懂为何张超群要以一个离奇的像是求婚一般的姿势递上圆环,就在两人相识的第二天。圆环穿过左手中指第一个指节,吴昊的手指纤长,但戒指滑到尾部却像张超群戴在小拇指一样摇摇晃晃,张超群心想怎么会这么细。


吴昊不知道左手中指戒指的含义,就像他不知道张超群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代表的并不是已婚一样。但张超群知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代表的并不是已婚,但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为吴昊套上中指戒指,即使对于长年戴戒指的他来说,他清醒地知道每个指头的戒指含义。


窗户外又落起雨点,张超群不再想,他只觉得戒指在吴昊手上,比在自己手上好看。吴昊漂亮,张超群一瞬间想在他全身挂满自己的东西。


服务员端着菜打开了包厢门,吴昊收回了桌子上被张超群捏在手里的手腕,但张超群上一秒还在摆弄戒指,所以吴昊抽回去的手上的中指并没有戴戒指,黑金素圈依旧留在张超群两指间。


服务员打开门像戳破一个装满粉色迷药气体的气球,钢琴纯音乐的声音传进来,吴昊才从刚才类真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圆环套在指掌关节的异物桎梏感若隐若现,吴昊低下头看着手掌沉思良久,下一秒掌心出现黑金素戒,再抬头张超群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


吴昊顶着心底蔓延的蹊跷感觉收紧了手掌,戒指触地滑腻。


牛排七分熟是极好的口感,餐馆的手法精良,牛排入口能品出厨师对火候精密的把控,酒杯相撞是悦耳叮当声,吴昊终于不用喝完高脚杯的所有酒,他可以一口一口慢慢斟。


结账的时候吴昊呢喃出一句刷卡的男人最帅,张超群瞥了他一眼笑笑不说话。



变故发生在吴昊张超群在餐厅门外等车的时间里。


吴昊抱胸盯着房檐上连成珠往下滴的雨水,手里依旧攥着张超群给他的黑金戒指,圆环被手心的湿润润湿,滑来滑去被吴昊掂在指尖翻来覆去。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相机快门声响起,吴昊灵敏的支起耳朵,没人比他更熟悉快门声,那些亮的像是天神开灯一样的闪光灯,闪过眼睛总会留下一瞬的白障,闪光灯能拍出他色彩更浓郁的一面,所以他又不得不承受快要被闪瞎的风险摆出精心设计过的姿势。


快门声尖锐,吴昊循声而望,不远处的植被后面隐约能看见几管长枪短炮,吴昊的心跳被快门声截断,在张超群还没来得及问出怎么了的上一秒,吴昊拉起他的手,逆着风雨跑出西餐馆。身后的脚步声循声而动,张超群回头望一眼,一群扛着枪管子的狗仔跟在身后,张超群眼睛里混入夜色,下一秒反手扣住吴昊的手腕,带着他转进一条小巷“这里我熟,跟着我。”吴昊嗯了一声加快脚步。


快门声像游戏里的蓝圈一样赶着他们跑,C市上下左右崎岖的地形让两人跑的极费力,张超群手臂上肌肉隐现,吴昊咬紧牙跟上他的步伐。雨已经变小了,但落到身上依然不好受,像膜布一样附在皮肤上,水滴顺着头发在发尾聚集成一颗大水珠,然后落下绽开,偶有吸进口鼻的雨水带来像溺水一样无助又难熬的反呛。张超群手臂揽过吴昊闪身转入一条小道,身后成群的狗仔向相反方向跑去。


吴昊终于脱力放松下来,弯腰大口喘着气,发尾雨水滑到额头上,被他用手背抹掉,姿势或许有些误导性,张超群余光里吴昊像是极脆弱的抹了一下眼角,吴昊的白衫湿透贴在皮肤上,显出精瘦的、还在隐约颤抖的腰身。张超群哽住了,他走过去用手摸摸吴昊的头,吴昊明显的僵持,他支起身,张超群不像昨日粗暴的带有侵略性的约束,此刻他只是像对待一只布偶猫一样的、温顺的撸他的毛。


“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没......”

“没事不丢人。”

“?”


吴昊停下来才发现另一只手一直握着的黑金素戒不见了踪影,他不顾张超群的莫名其妙蹲下来在地面上找“你送我的戒指好像不见了。”


张超群把吴昊拉起来“再买一个不就好了,就一个戒指。”


张超群看起来像是耍流氓地握住吴昊的指节,吴昊不解的看着他“太细了,那个戒指不适合你,我再定制一个小圈口的。”


吴昊把手抽回来,他支支吾吾说不用了,眼神躲闪,张超群问为什么“我们就投资人的关系,送戒指,不好吧。”


张超群这才明白吴昊别扭在那里,他笑笑,声音像冷冽的雨混在风中。


“哪有艺术家不爱缪斯。”



糜加诚撑着雨伞赶到看到的就是浑身湿透的两个“你们不是在吃饭,怎么在这里等车。”


吴昊接过雨伞“在餐馆门口遇上狗仔偷拍了。”


糜加诚皱起眉头“拍到什么了?”


“我俩把他们甩开了,但保不齐拍到了我俩在门口等车。”


吴昊把伞撑开,因为张超群身高的原因吴昊举着伞有些勉强,张超群露出两声笑接过伞柄,吴昊飞来一记眼刀,长得高了不起啊。来到车前糜加诚问张超群用不用把他送回家,张超群无视了手机上司机发来的五分钟后到,将手机息屏后说了一句麻烦了。


车内的香氛是好闻的青柠香型,车内开了空调,凛冽但并不刺骨的薄荷尾调是清新的青柠味道,吴昊抽过几张纸胡乱擦净身上的雨水。糜加诚透过长条后视镜看张超群“你家在哪?”

“香麓湾。”

吴昊惊讶地转过头来“你家住香麓湾?”

“有问题?”

“多少号?”

“17号。”

吴昊瞪大眼睛向后倒,暗道一声完了。

糜加诚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副驾驶位传来“我们明天打算搬家呢,巧了,正好是香麓湾18号。”


张超群看向旁边用手臂遮住眼睛的吴昊,嘴角含笑低下头说缪斯以后就是邻居咯,吴昊有点想带着记忆穿越回几天前,到时他一定不选搬家来香麓湾,跟投资人一个小区什么的,听起来就很荒谬吧。


糜加诚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两颗凑到一起的人头,如果这是分格漫画,他的头上应该已经出现了一个占据半个纸面的问号,张超群熟络地笑,吴昊用胳膊挡住的脸上看不清神情,但露出来的一丝耳尖泛红,糜加诚直觉不对劲,但他如果问吴昊怎么了,吴昊肯定会以一个生硬的不终止这场谈话。吴昊极温顺的表面下是一颗倔强流冷血的心脏,糜加诚之前认为吴昊这辈子注孤身,但如今看来,也不一定是。


张超群跟小区门卫说明了身份放车辆通行,别墅区的道路边隔50米就会有路灯,雨后湿润的世界,先前围着路灯转的小飞虫少了不少,之前他们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撞上路灯突出的灯泡,被烫开后又会像失忆一样不死心的向上贴,雨水降低了灯泡的温度,于是小飞虫如愿以偿又心安理得地停在灯泡上,投射到地面的光亮糊了几团黑影,映在洇湿的地面上或许只有梵高一样天赋极高的艺术家才能分辨色彩。


张超群关上车门前向车内露出一角脑袋“明天我帮你搬家。”


吴昊想问出口的为什么被关门声闷在室内,糜加诚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夸赞“你的投资人还挺好的。”


后座上的吴昊手机通知音响起,张超群发来的早点睡挂在屏幕上方。



搬家公司的卡车驶进香麓湾,张超群听到楼下人群的交谈声叼着牙刷拉开了窗帘,侧身看向卧室墙壁上的表,树枝状的时针刚刚经过八点,吴昊套了一件蓝白的外套站在楼下,早晨的太阳光不像正午的那般刺眼,吴昊皮肤白,在阳光下是更趋于冷白的颜色,吴昊垂下眸抱胸站着,周身却是不近人情的冰块气场。


张超群拿着一片烤面包片就打开了门,吴昊见到手指着问你早上就吃这个,换来张超群一句极骄傲的这叫自律,吴昊等价送给张超群一个白眼。


张超群熟练地打开门,熟练地在18号的房子里转,甚至有闲心用手指蹭蹭桌子检查灰尘多不多“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你最好叫个保洁阿姨打扫一下。”

“你怎么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

“这我的房子啊。”


旁边正在从箱子里拿东西的糜加诚听到动静往这边看,随机谄媚的递上眼神“老板,那租金... ...”

“原价。”

糜加诚翻一个和吴昊如出一辙的白眼骂骂咧咧回到原位继续收拾东西,资料被他重重砸在桌子上,糜加诚还以为吴昊嫁入了豪门,搞半天豪门少爷是个小心眼的。


只是糜加诚不知道,他走回,张超群低头轻声细语诱惑般的跟吴昊说“吃一顿饭减一千。”吴昊像猫一样圆溜溜的眼睛须臾间亮起了灯,然后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得逞的张超群继续嚼着面包四处转,他记得这座别墅是他亲手选定风格设计的,如今看来冥冥之中故事的发展就已经确定了走向,从雨点汇入大地怀抱之时他脑海闪现的让吴昊身上挂满自己的东西,到现在吴昊住进自己亲手设计的房子,他承认有些东西不受控制了,原来情感到来是几日的事。


吴昊眼睛亮起来的瞬间像躲在重岩叠嶂后的太阳升起,金光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他这样沉静的半片森林,竟然也为之哗然。



搬家是个费神又费力的工作,糜加诚不断重复着从箱子里拿出东西的动作,吴昊工作室的其他人在别墅内踱来踱去,张超群这个房主当然是置身事外地来回巡查,只是在吴昊搬箱子到二楼时路过搭一把手,跟在后面合力搬一个箱子的工作室其他人互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露出八卦的眼神。


到了饭点,工作室其他人已经回到办公楼,吴昊和糜加诚从素人明星做起,到现在算不上人尽皆知却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吴昊和糜加诚瘫在沙发上,张超群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茶几是透明的玻璃材质,杯子放在上面有沉闷的声响。张超群打开手机看时间“你们有人会做饭吗?”糜加诚疲倦的声音传出来“老板你回家吃吧,我俩点外卖就不委屈你了。”吴昊竖起耳朵,从陷进去的白沙发里出来,想到张超群提出的交易两眼放光“我会我会你留下吃吧。”糜加诚睁开眼盯着吴昊献媚的样子再次打出一个问号,吴昊会做饭,那他之前吃的外卖都算什么?



张超群没想到吴昊真要做,吴昊没想到张超群真要吃。


就在吴昊数不清第几次旋转灶台上的按钮,清脆的一声响之后小蓝牙齿始终不见冒出来,吴昊急得恨不成现在就变成打火机,背后靠在厨房门边的张超群叹了一口气,然后吴昊就看到右臂旁伸出一只手,嗒的一声脆响火就冒了出来,随即贴上来的还有冷清的雪松味道,恍惚间吴昊以为背后下了一场雪,吹过来的风是沁凉的含着冰川。


“冰箱里拿面,我刚才看见了。”吴昊有些羞愧地回一声呢喃一样的哦,拿了面递给张超群。


水沸腾,气泡从锅底往上浮,体积逐渐变大,然后到达水平面爆开,张超群让吴昊打开包装把面放进去,自己回了一趟17号,再回来手上多了三颗鸡蛋和一张卡片。张超群用身份证敲敲吴昊的头,把身份证丢给他说一句这都能丢。吴昊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证不见了踪影。


“这顿饭算五百。”

吴昊的头从旁边歪出来,语气有些埋怨“凭什么?”

“就凭这面是我做的。”吴昊慢慢攥紧手指,他有些想把张超群赶出去。



糜加诚把头埋在碗里吃地投入,心满意足了把头抬起来问吴昊“这是你做的?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吴昊讪讪地拿筷子尾端指了指张超群“你做得?!”张超群嗯一声点点头,糜加诚如果有眼镜,应该早跌破了。


荷包蛋咬开是橙黄色的流心,像吴昊早上渡的阳光。



03.

搬家后吴昊的日子步入正轨,不久之后电影开拍,导演将大量心血倾注在这部电影上,攒了一把力想用这部电影冲击最佳导演奖,而吴昊也迎来自己第一部主演的电影。


张超群被姐姐张桦烨的一个电话叫走,车辆飞驰在路上,C市另一端,礼炮一声轰鸣伴随漫天的彩带落到吴昊头上,张超群看着吴昊报备的电影开机了勾起嘴角。


张桦烨注意到张超群盯着手机不正常地笑,仿佛拥有读心术一样肯定地说“你谈恋爱了。”


张超群被张桦烨突如其来的问题吓的关上手机,想起自己是防窥膜之后劫后余生地说没有。


“没有?我看你盯着手机都快笑出花了吧,还没有。”


“不过我跟你说,这次带你出来可是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爷爷让我爸新买了一套办公楼,但你不也知道,我张叔叔和余婶婶正在国外旅游呢,所以自然而然,这个分部就落到他们儿子你的头上了。”


张超群想到在国外正游山玩水的爸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感叹一句苍天呐。



张超群的父亲张润生与母亲余秋华的相遇始于一本小说,那时母亲亲笔撰写的小说刚出版,父亲酷爱读书,读了母亲的书之后一见倾心,没想到在父亲一番寻觅下还真和母亲搭上了线。张超群听说父母的婚礼很盛大,他也无数次见过父亲提及母亲头戴白纱之时眼露的醉心之情。一般他们家族是不存在独生子出现的,但父亲说他永远忘不了生他时那个一向温柔儒雅的秋华喊地撕心裂肺的模样,父亲跪在爷爷面前求不再让余秋华生孕,也就造成了如今张超群成为这一分支独生子的特例。


现在张超群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张润生当然选择和夫人游遍世界,问原因当然是为了夫人的写作提供灵感。



办公楼里已经有人在工作,张桦烨带着张超群坐专属电梯到顶楼“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办公室主色调是冷淡的深灰色,整一面墙壁的落地窗带来极好光线的同时还可以俯瞰C市的景茂,张超群转了一圈觉得他姐的审美还是差点,指着黑色地板上的浅绿色地毯不确定地问“这是你搭的?”

张桦烨轻咳一声不愿承认“你审美从小就好行了吧,要什么样的风格自己搭去,我还上赶着帮你的忙。”


张超群坐上黑色真皮的办公椅转了几圈,复而拿起桌上的一只笔在手上转,张桦烨看到张超群淡然处之的模样皱起眉头忍不住提醒“别不当回事啊,你经验不足以后要学习的还多着呢,有问题可以打电话问我,或者问你哥也行啊。”


张超群把笔丢回原位,语气漫不经心“呦,我哥不是一直怕我跟他争家族资产吗,还愿意教我?不怕把我教会之后抢了他的权。”


“你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多学一点肯定是好的......”张桦烨手机上的来电打断了谈话,张桦烨举起手机示意,拉开门走出去。


张超群透过落地窗望向地面人来人往的车辆,他哥哥张桦年的态度什么时候变得那样偏执了他不知道,只记得吵架那天天气也和如今一样的雨后放晴,阳光晒干地面聚集的雨水,雨水汽化成看不见的水蒸气成为白云的养料,但唯留下地面水坑里的复杂颗粒。这些年他和张桦年的关系就像蒸发过后的自来水一样变得只剩下浑浊不堪的泥泞,看不见一点少时共同玩耍的欣喜。


身后的门打开,张桦烨留下一句有问题给她打电话之后关门离开,脚步匆匆向总部赶去,张超群猜想是又出现了棘手的问题,才叫走了看起来仿佛有很多话讲的张桦烨。



C市市中心的主楼建筑顶层,张斐然焦躁地将咖啡杯拍到桌子上,抬头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张桦年“老爷子竟然让张超群去管理分部,这不明摆着要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你小心一点。”


张桦年闷声坐着不应答,张斐然皱起眉头语气加重“听到了没?”


张桦年点点头。方糖在杯子里融化,勺匙搅拌在深黑色咖啡中间形成旋涡,方糖起起伏伏然后眼看着越变越少最后与咖啡融为一体,只是颜色不变的前提下口味不知比原先甜了多少。这些年父亲总是这样,严厉又庄周的一遍遍重复家族资产之重要,渐渐张桦年分不清那是自己的野心,还是作为傀儡的丝线缠紧。


张斐然接了一个电话,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张桦年猜到了电话那头的身份,他的母亲。争吵的声音几乎贯穿他一整个少年时代,家里被母亲摔过的器具不知道有多少个了,次次都是张桦年安顿好妹妹后吩咐佣人收拾一地狼藉,他原以为他和妹妹长大后,父母会选择离婚,但铁链禁锢他一年又一年,如今他麻木了,争吵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门打开,一个衣装得体的年轻人走进来,然后张超群知道了这是姐姐张桦烨安排给他的助理,一个与父亲一样的润字,姓马叫马润。马润显然是有些拘泥的样子,恭敬地站在一旁,除了一句自我介绍外其他别无他言,张超群心想姐姐怎么给他安排一个新人,有些呆。


张超群在办公椅上坐下,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略带嫌弃地指指地上铺设的浅绿色地毯“换成灰黑色的。”之后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巡视,马润的眼珠滴溜溜跟着自家老板转,张超群的确像一个艺术家,挑挑拣拣指出这间屋子需要整改的地方竟然高达十几处之多,张超群转过头去,却只看到马润像袖手旁观一样依旧在旁边候着“我说的你都记下来了?”“都记下来了。”


张超群略带怀疑的看着马润,马润露出一个微笑好像在说老板放心,张超群只好半信半疑地离开办公室让马润通知其他经理开会。


这些年张超群只是不愿意管理公司事宜,但父亲张润生该教给他的是一点没少,如今众经理坐在一张桌子上,却是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已有征战商场多年之资的男人是张家不常露面的二少爷,一时桌下议论声纷起,张超群举起手示意总经理讲话,场面安静下来,似乎一秒前的窃窃私语是过往云烟。总经理站起来将PPT调好准备发言,张超群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俨然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众经理也意识到张超群这个传说中无名无分的张家二少爷并不是騃童钝夫。张超群放下笔示意会议结束,马润看好时机递上一杯水,张超群明显一愣,然后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他现在承认姐姐安排的这个助理也不是全无用处。


关掉免打扰的手机响起几声通知铃声,备注为财猫的账号发来两条消息。

【投资人先生今晚能否赏脸来剧组聚个餐?】

【不收钱(猫猫比心表情包)】


张超群转头问马润晚上是否还有其他安排,马润摇摇头,张超群低下头在聊天框打出一个好字。



聚餐没有很多人,总导演带着主演们开了一个不大的包厢,张超群来得不算晚,打开门后吴昊招手示意他坐过来。吴昊已经把剧服换成了自己的衣服,但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张超群第一次见吴昊搽脂抹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像之前未施粉黛时冰清玉洁的模样,化了妆的吴昊五官更立体,眉眼间多了一丝锋利。


导演向张超群介绍说自己叫钟鸿森,还说多亏了他的投资才得以让电影及时开工,张超群挥了挥手说双赢。


糜加诚没有跟吴昊坐在一起,反而坐在了钟鸿森身边,吴昊八卦地解释说下午糜加诚见到钟鸿森之后就变得不正常,吃饭的时候还非要和钟鸿森坐在一起,吴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糜加诚绝对瞒着他和钟鸿森有一腿。张超群被逗笑反问吴昊是不是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做这样一个白日梦。吴昊在桌子底下拍拍张超群,恶狠狠地对张超群说,直男,没救了。


聚餐最后以众人举杯结束,或许是欣忭吴昊喝了不少酒,结束时已经摇摇晃晃走不成直线,钟鸿森看到打趣说吴灵猫就算喝多了明天也得按时到剧组,换来众人哄笑,而吴昊一脸疑惑地盯着张超群问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张超群揽过他的肩膀低声笑着说没事。


张超群透过后视镜看后座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吴昊,露出一个不受控制的微笑感到一丝诡异的幸福。糜加诚上了钟鸿森的车,所以送吴昊回家的责任理所当然落到了他们的邻居兼投资人张超群身上,张超群觉得当个车夫不错,尤其后座上时不时传来吴昊几声喊着冲啊杀啊的梦吟,很多年后张超群回忆起今晚也会觉得一切都像被涂上了蜂蜜,而他是个赶路半载但颗粒无收的蜜蜂。


张超群把车子开进车库,打开车门后犯了难,酩酊大醉的吴昊已经睡熟,张超群在叫醒他和锻炼身体中选择把吴昊抱回家,索性吴昊并不重,尤其对于常年锻炼的张超群来说。C市夜晚的风是带着凉意的,醉酒的吴昊条件反射向温度高的物体上贴,于是张超群张开手臂的一瞬间吴昊就像八爪鱼一样环上张超群的脖子,温热的呼吸略过颈间的皮肤,像吴昊的尾巴在脖子上挠,张超群被搅得呼吸不自觉加重。


张超群尝试询问吴昊关于他家的密码,但得到的回答只有吴昊哼哼唧唧的一团乱码。张超群想用吴昊的指纹解锁,但吴昊抱他抱得太紧,几个动作之下吴昊黏他黏地更紧,像猫科动物标记领地一样用头在张超群肩膀上蹭了蹭,张超群无奈之下只好把吴昊抱回17号。


安顿好吴昊已经是深夜,张超群思索之间才反应过来他才是投资人,为什么最后变成他服务吴昊了呢?张超群不知道。客卧的装饰并不完善,床板上只有孤零零一个床垫,张超群最后决定还是把主卧让给吴昊,自己睡沙发。看着床上抱着自己的枕头呼呼大睡的吴昊,张超群面无表情地决定之前免的房租全部清零。


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在吴昊脸上投下一片圣洁,吴昊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张超群见状走过去把窗帘拉上,再次路过床边时被吴昊拽住衣角,张超群轻轻拨开吴昊的手,但下一秒吴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他的手指,张超群无奈得摇摇头,吴昊呢喃出模糊不清的几个字,张超群蹲下来去听,吴昊用细如蝇蚊的音量说了两个字。


别走。


张超群一瞬之间就明白吴昊做噩梦了,他盯着眼前这个安静又静谧像翡翠宝石一样的吴昊,他虔诚又像被魅惑地在吴昊额头落下一吻,吴昊松开紧抓的手,张超群道一声晚安推门而出。



吴昊晚上定的铃声准时响起,头痛欲裂的吴昊烦躁地把手机摁灭翻个身准备继续睡。有点奇怪,枕头的高度,被子的材质和房间里的香氛气味,吴昊一瞬间睁开眼,他在哪,不会被某个大叔拐回家了吧。掀开被子,还好还好贞洁还在。


张超群端着杯子合时宜地推开房门,吴昊的视线恰好看过来,张超群微笑着举起杯子无声cheers,吴昊脸颊泛起一排绯色撇开了头,脑子里有璀璨烟花炸开,丝丝灰烬落下,尾部余光重合在张超群黑色半框眼睛上。入秋的C市清晨凉爽,张超群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吴昊被阳光闪过眯了眼,他放下手臂时掌心被塞进一杯水。


“糜加诚在18号等你。”


吴昊宕机的大脑与太阳光接触就像强制开了机,来不及去细想昨天夜色下发生的某某,思绪先被糜加诚的大嗓门打断“吴昊,你怎么跑人家张超群家里了!”


吴昊打开卧室门看到的就是已经气红了眼的糜加诚,张超群泰然自若坐在沙发上,糜加诚的眼球在吴昊和张超群之间转了几个来回“你俩昨天晚上......”


吴昊摆手“没有没有。”


吴昊瞪着张超群,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腰酸的张超群抬眼盯着吴昊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谁知道呢。”


糜加诚瞪大眼睛,如果眼神可以变成刀片,吴昊这只猫已经变成小猫饼干了。糜加诚恨铁不成钢地把吴昊看个上下,索性某些见不得人的痕迹没有裸露在皮肤外面,糜加诚叹一口气“下次还是回你的房子吧,就算是投资人也不能......”


吴昊看着糜加诚显然是误解的样子,转头给了张超群一个极没有杀伤力的眼刀,张超群照例全收,勾起的嘴角已经要压不住。吴昊生气炸毛的样子像一只刺猬,而张超群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去剧组的路上吴昊举起手指对天发誓才换来糜加诚一个将信半疑的眼神,C市交错复杂公路上的另一辆车里,张超群车里放了欢快清明的轻音乐,满心都是吴昊泛红炸毛的脸,早上烟火放了不止一场,眼神交织是最盛大的焰色反应,那一刻张超群的心脏也曾被填满。


烟火漫天迷雾后站着的是吴昊。



04.

秋的脚步到来不似夏那般触手可知,反复几个抬头树叶变黄的刹那,张超群才突然觉得确实该裹上柜子里的围巾,也想给吴昊买街边的糖炒栗子,栗子肉粉糯,他猜吴昊会喜欢。


近来公司蒸蒸日上,张超群裁去了几个搬唇递舌的经理,提拔了几个和马润一样的新人。说来为张超群口口称是,开会的第二天办公室的装饰已经全部换成了他命令的样子,而马润也只是面不改色的候在一旁,既不邀功也不求奖赏,张超群心想他们这一代绝不是垮掉的一代,至少现在看来是的。


张超群不忙时会去剧组接吴昊,带着送给全剧组的咖啡,钟鸿森见到会打趣张超群,说他投资人未免太称职,张超群只是笑笑说顺手的事,吴昊会在剧组所有人的注视下上了张超群的车,然后在车里别扭地不说话,张超群问怎么了吴昊也只是摇摇头,张超群有时确实会猜不透吴昊的心思,但这时他想吴昊大概会在心里揶揄自己矫情。矫情像冰淇淋蛋糕上的棉花糖,而吴昊是个晚期糖尿病患者。


有电话打来,车载显示屏上是姐姐张桦烨的名字,张超群没戴耳机,他点开了免提。


张桦烨的声音混在背景极嘈杂的环境中,变尖的音量时不时带有几声喘息“爷爷心脏病犯了,你快来医院一趟。”


猛踩刹车下吴昊受惯力向前倒去,张超群有些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消息,但姐姐电话背景音里医疗机械运作的声音大的出奇,心率检测器音调极高的鼓响莫名和张超群心跳同拍,吴昊一脸担心地用手禁锢住他的手腕,张超群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颤抖,张超群强颜欢笑抚下吴昊的手,送吴昊到香麓湾门口后马不停蹄掉头向医院赶去,吴昊回头只能看见重影的汽车尾气。


C市秋天远不到开暖风空调的程度,但医院里一层阴湿的冷黏在皮肤上,赶到ICU病房的门前张超群只觉得像遁入地底,病房门口猩红字体的手术中像无尽黑洞的展示牌。


张超群赶到时他的叔叔张斐然和夫人已经到了,张桦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张桦烨在病房门口无措地来回踱,张桦烨告诉他他的父母正在赶来的飞机上,然后他听到椅子上张斐然带来的一声冷笑。


他们鲜少有像如今一样沉默着共处一室的画面,这些年来每个人的关系链之间仿佛都附着上了竹青的苔藓,苔藓细密,云罗天网一样缠住每个人,家族利益的羁绊,带来生来就不可能和衷共济的结果。


无尽的缄默裹住张超群快要喘不过气,猩红的字体亮了一个世纪,在张超群眼睛盯得发酸的末尾,灯光熄灭伴随手术室门的开启,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宣布病人脱离生命危险。紧绷的弦在将要断掉的上一秒被人松了绑,心脏平息后张超群才觉得全身都是绵软的无力。


老爷子富有生命力的色彩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暗淡,在张超群记忆里,爷爷一直都是容光焕发的,一直用苍劲有力的声音喊他的名字,而此时爷爷沉默地躺在病床上,像一个纸人一样黯淡无光,张超群抑制住像落泪的冲动,因为有算不上是家人却也算半个外人的张斐然在场。张超群原以为自己这种乐观开明的人,这辈子是没有机会流眼泪的,但造物主的命运不公,在改变想法前先让他体会到了亲人离别前的阵痛。


张润生和夫人余秋华是天边刚出现曦光时到达医院的,速度快到身上还残留着外界冰凉的寒意。张润生一来就径直扑到床边,关心的样子落在旁边张斐然的眼里是谄媚得不像话的演技爆发,张润生没分给张斐然眼色,查看过父亲的状态后转头就去和医生对接病人情况。


医院外种满了亭亭玉立的枫叶树,许是想给病人寸径之大的病房带来一抹颜色,如今凛秋的风吹过,窗外棕黄的枫叶哗啦作响,秋天是一年中最不显山露水的季节,静默地像一个淡然旁观者。


张斐然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他用不小的声音问张润生“既然老爷子现在已经病了,不如先把遗产的事解决了。”


在张润生反应过来之前,张超群用不容拒绝的力气把张斐然拉出了病房,他红着眼睛死盯着张斐然“张斐然,你掉进钱眼里了吗一心只想着钱?”


张斐然不在意地笑笑,双手摊开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钱难道不比虚无缥缈的感情重要吗?”


张超群内心的愤怒无可言说,他挥起右拳就朝张斐然的眼窝打去,怒吼的声音噙着眼泪“病床上躺着的是你的父亲!”


其他人走出病房看到的就是在楼道里扭打成一团的两人,但张斐然毕竟抵不过年轻力盛的张超群,几个回合下已经落入下风,张超群把他抵在墙上,嘴角已经染上猩红,他用手钳住张斐然的脖子。张斐然诡异地笑笑,牙齿上满是血迹。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要强也还是比不上我的弟弟,都是他的孩子他却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我一心把公司做大做强以为这样就能继承他的衣钵,但他还是冷冰冰地说财产一人一半。他从来都没有认可过我,哪怕肯定过我一句,我只是把他对待我的态度还给他罢了,这都是他应得的!”


众人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张斐然被张桦烨带去包扎了伤口,大脑一片空白的张超群沉默着跑出医院。


医院的环境极好,活动区设有一座盛有锦鲤的人造湖泊,张超群在清澈湖边的椅子上坐下,秋风拂面才发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张斐然的话像数根针刺入张超群的心脏,张超群没理由去探秘上一代发生的种种,只知道他见到的张斐然已经变成了如今偏执又冷血的样子,砸在脸上的话语像冰雹,内里是张超群不曾知道的真相。


旁边伸来一只手臂,拿着创可贴的张桦年站在那里,秋风吹动他发梢,自下而上张超群终于清晰地看清了长大后张桦年的眼睛,是比年幼时更浅的一层棕褐色,但这样灵动的颜色却沉静地像一面死水。张超群接过创可贴,沉默半晌还是吐出一声谢谢。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有爱你的爸妈,甚至连爷爷也是最喜欢你这个最后出生的孩子。父亲经常说我要是比你优秀爷爷就会赞赏我了,但变优秀真的很累,而且就算我比你优秀千万倍爷爷还是最喜欢你这个孩子。”


“我......”


“我原以为我的爸妈要离婚了,结果他们时不时和好一阵,给我和桦烨半刻的迷梦,然后接下来是亘古不变的结局,妈妈会大喊大叫摔碎家里所有的器具,我只有一双手,堵住了桦烨的耳朵我的耳朵就堵不上了。相比之下你既没有压力也没有争吵,而我依旧要为那个半真半假的继承权做出努力。张超群,我真的很讨厌你。”


湖中的锦鲤四散开来,张桦年转过头来看着张超群,冰冷的字句丝丝入耳,张桦年却像一陵山丘一样宁静而若无其事。当下只有他们二人,张超群亲耳听着那个小时候最喜欢的哥哥亲口说讨厌他。


“爷爷他...他其实一直很喜欢你。”


“只有你会这么觉得吧。”


“不是,爷爷他经常跟我说你是家里最争气的孩子,他还让我常向你学习,他说有你这样的继承人他去往天国了也会安心些,他...他只是不善表达;他还说你跟叔叔一样聪明,他从来没觉得你不如我。”


张桦年撑在长椅边上的手指泛白,眼泪落到地上了无声响,张桦年撑住颤抖的肩膀,长久的委屈悲怆爆发得悄无声息,他终于听到了期待的赞赏,哪怕是由他最讨厌的人说出。


“谁会信呢。”张桦年抹掉眼泪离开长椅。



老爷子是在下午醒来的,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们都守在病房里,他扯出一个微笑,用低哑的声音反过来他们安慰不要担心。


张超群第一个上前拥抱了他,红着眼眶;张桦烨大喊着爷爷也冲上去拥抱;下一个张桦年在爷爷期许的目光里小心翼翼地上前递上了一个浅显的拥抱。


张超群本想留下来照看老爷子,但众人都劝他回家,说公司分部还需要他,无奈之下张超群只好选择回到17号。



夜色入户,门铃被摁响,张超群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两本一模一样的剧本,然后吴昊的脑袋从剧本中间露出来,是故意的搞怪表情,张超群被吴昊逗乐,偏头露出终于发自内心的一声笑。


“我看你的窗户灯亮着,不知投资人有没有时间大发慈悲地陪我对一下剧本。”


张超群侧身让吴昊进来,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张超群今晚明显的心不在焉,终于在张超群不知第几次走神后吴昊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是抱怨,但张超群听出了其中的担心,张超群猜吴昊肯定看到了皮肤上不明显的青紫痕迹“张超群你怎么了,这么不专心。”


吴昊的眼睛在夜晚也亮的出奇,像引诱人坦白所有的明灯,张超群在吴昊如火炬的目光中缴械投降,一五一十地口述了这些天的经过。吴昊听后郑重地放下剧本,他以为张超群这样无拘无束的性格应该在一个极好的家庭中养成,不像他倔强又傲慢,已经习惯自己舔伤口,只是没想到原来家财万贯的家族中也不总是和平。


或许是晦涩的夜让人敞开心扉,吴昊大气地决定用自己的故事作为交换。


“张超群,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愿闻其详。”



吴昊很久之前是不叫吴昊的,在福利院里,他是0125。那个黑心福利院筹来的钱根本不用在他们身上,索性吴昊漂亮,免去了很多可能伤到皮肤的鞭打,因为这样福利院就不能卖一个好价钱。0125的童年对比其他小孩是安逸一点的,但也没有很多,他们经常饿肚子,一起睡在潮湿发霉的床板上,0125比其他小孩大几岁,在那样的环境下早熟是迫不得已的事,0125聪明机灵,在福利院里定点观察了一个月,从计划筹备到实行,他完成地很顺利,他混在黑色垃圾里,在一个腐夏终于离开了福利院。


剥离了人生最昏暗的一部分,或许是老天有眼,0125在流浪中被吴婉清收养了去,取名为吴昊,上日下天,吴婉清摸着他的头说吴昊从此自由自在。童年阴暗的记忆使吴昊比同龄所有小孩中都更成熟,他一心埋在学业中,心无旁骛,但在高三被一家素人综艺找上,做明星的原因很老套,因为吴昊需要钱,而吴婉清在变老。


“然后我就一步步来到你的面前了。”


吴昊讲故事一样把自己鲜血淋淋的过往轻描淡写地讲给张超群听,张超群不知道吴昊阳光的外表下是如此不堪的过往,一时望向吴昊的眼神都带上了怜悯,更多是内心没由来的心疼“吴昊,你很勇敢。”


吴昊笑起来,两个浑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别别别,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妈对我可好了。”


张超群仍是陷入长久的静默中,他的眼眸混入春水,原来看喜欢的人不幸福,自己也会难过,张超群突然觉得自己的康庄大道和吴昊残垣断壁的独木桥一比,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吴昊见张超群沉默以为他还在为家族的事伤心,放低了音量安慰。


东亚人总是在家庭中寻找爱,张超群,你是幸运的那个,因为你的家人给了你足够的爱,但你的叔叔和哥哥,可能得到的恰好是独属于东亚家庭中,最经典最原始的纠缠不清、痛苦的不纯粹甚至夹杂着恨的爱。这种爱像湿棉袄,穿着湿重,不穿还冷,所以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叔叔和哥哥了,没有人错,但你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被爱也会流眼泪,张超群希望吴昊以后落泪都是如此。


05.

电影还在拍摄,期望极高的新生代导演钟鸿森和吴昊第一次演一番这两大话题让电影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但吴昊发现最近他微博账号下的黑粉多了起来,一开始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找茬,后来竟然演变成点赞极高的热评甚至屠楼,超话里的大粉一边忙着宣传新电影一边忙着控评删评,吴昊看着评论里的不和谐言论反过去安慰粉丝不用在意,毕竟电影还没播出,黑红也是红。

 

娱乐圈就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那些不听话的、有个性的、倔强又不肯认输的最终都不会落得个好下场。营销号里意图极明显的造谣让吴昊看一眼就知道背后主使是谁,有些人的心眼就是和针眼一样小,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都带着令人作呕的大男子主义,C市林立的高楼大厦顶层,孙家老总发出一声讽刺的哼笑。


秋天的C市慢下来,层林尽染上了黄绿的色彩。


18号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箱子,回家后的吴昊疑惑自己并没有买快递,但还是把箱子带进家里。快递箱子不大,但胶带封的异常牢固,吴昊拿来剪刀划开,片刻后快递箱子被摔到地上,灯光照耀下冷冽的刀片上沾着骇人的血迹。


第二天张超群发现吴昊门口新安装了一个摄像头。



张超群最近经常做梦,梦里有张斐然声嘶力竭地喊叫和张桦年平静地蕴有冰块的眼神,在一片混沌和溟涬中甚至有吴昊渐行渐远的背影,然后梦境的结局总是爷爷的手无力地垂下,张超群惊醒后脑海里最后一帧的画面是自己一身黑的装扮站在爷爷墓前。睁开眼后的房间里安静缄默,唯有张超群死地后生的喘息。


张超群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张超群心底涌上不安,沉默三秒后接起电话,张润生一向沉稳的声音此时也打了颤,是张超群宁愿永远也不要听到的坏消息。


“你爷爷的病情今晚突然恶化了,医生说...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张超群像几天前一样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再一次来到ICU门前,他竟然希望等待的时间久一点,因为不知道门后打开见到的是塔纳托斯骇人的镰刀还是克利俄斯白洁的翅膀,所以他选择无望的等待,但地球自转速度是465米每秒,还未等他回忆起与爷爷的种种,ICU的门伴随划破耳膜的声音打开。


“节哀。”


张超群被沉默扼住喉咙,唯有眼泪似溪流横淌。


黄绿无果,今年C市的初雪比常年早到几个白昼。



吴昊找到张超群的时候,他在河边已经快要被淹没成一个雪人,睫毛上点了冰晶,想来已无泪水可流。吴昊抚过张超群肩上的白雪,垫脚将黑白格子围巾裹住张超群发红的脖子,吴昊指尖被冻的通红,用手圈住张超群的耳朵像融化冰块,张超群终于凝住神去看眼前的吴昊,雪花飘到脸上化成润水,吴昊弯起眉毛看张超群,像小女孩擦亮的火柴一样散发莹莹光亮。


拥抱来的猝不及防,吴昊愣了几秒,然后用手拍拍张超群落满白雪的后背,像安慰一只大型犬科动物。张超群抱的真切,用了想把吴昊融进身体的力气,在河边吹几个小时的冷风思维已麻木,张超群像被悲伤浸湿的冰川,一边冷静地可怕一边又无可自矜地泪流,压抑而情动,理智也感性。


“我爷爷他...今天去世了...”


吴昊挣脱开张超群的怀抱,并排和他站在河边,看雪花融水入江流,冬风刺骨彻双眸。


“实话实说张超群,我没有体会过亲人归天的痛苦,因为我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亲人。”


张超群垂下眸,终于舍得呼出一口哈气,嘴唇苍白发凉,缩进围巾里才觉思绪回笼,耳朵被唤醒,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虽然开口是难抑的沙哑。张超群复而看向吴昊,他缓缓听吴昊讲,身体的血液终于流动起来。


张超群,人从生下来就注定要死亡,不管其中过程如何璀璨,结局不过都是走向坟墓。你和爷爷共守了二十半载的时光,可能突然的离别让你不知所措,但其实死亡不是生命的重点,遗忘才是。


吴昊举起手指向天空,突遇的初雪让天空终于肯放出星星,张超群眯着眼睛渐渐能从纷飞的白雪外认出几颗来“我曾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如果上天能让你有寄托,我宁愿相信死后的人会变成星星这种鬼话。但如今看来是了,爷爷一定会在天空注视你的。”


张超群脑海里想起爷爷布满细纹的眼睛,那些窝在他眼角的纹路像沟壑,又像生了锈的齿轮钝涩又寸步难行地转动,蜿蜒至他上扬的嘴角,最后倒映在张超群的眼睛中。


吴昊垂下眸,声音淡然“离别和重逢都是人之常情。”



葬礼在张超群坚持下没有邀请太多外人到场,大多都是张老爷子的至交,老一辈人对于生死已有实感,触摸上遗照的手指伴随一声叹息,然后又会忍不住想自己的去日何时来临,算准日子有缘和同好在天堂重聚。


无声的悲痛笼罩会场,张老爷子身着体面的寿衣,面容沉稳,美好地像是睡过去,只是张超群知道,曾经那个鲜活的爷爷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想到这又要不受控的泪流。张超群以为他把泪水已经流干了,但下次只会是更汹涌的浪潮。


至此才终于理解那句话,亲人的离别不是一场突袭的暴雨,而是一生漫长的潮湿。


火化的红焰倒映在张超群瞳孔中也染上了悲怆的色彩,鲜亮活泼的橙此时却像是另一种无声的哀戚,曾经繁重的躯体如今只能憋屈地容纳在两个手掌大的骨灰盒里,张超群想嘲笑张老爷子是否想过自己死后会是这样被装进盒子,但玩笑只有星星听见,而张超群也永远不会再听到爷爷带着欢笑的回答。


张老爷子的死像连接分支的躯干腐朽,张超群许久没有和张斐然这样安静得待上几个时辰,而张桦年眼里也终究出现落寞。张斐然像鸟失去方向,自此以来他追求的所有都将崩塌,而他再也没有机会同始作俑者讲话,问问故事始终和所因。


小李将一份拟好的遗嘱送到张斐然和张润生家里,信封拆开是老爷子苍劲有力的字迹,但随着篇幅增长,也不难看出写信人的气力渐弱。老爷子在信中公正地将遗产一分为二。


张斐然收到了老爷子另外的一封信,开头是亲昵的给吾儿斐然。


张斐然斗了一辈子的种种全都作废了,有风从窗户吹进刮走信纸,张斐然脱力无法捏住信纸,任由它飘掉地上。米白色信纸上滴落液体,张斐然视如珍宝地捡起,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但眼泪模糊了字迹,揉来揉去成黑影一团,张斐然终于崩溃大哭起来,此刻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却像婴儿啼哭一样撕心裂肺。


各中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再也听不到父亲亲口说声对不起。



06.

入冬过后电影的拍摄也将近尾声,钟鸿森鼓了一把气想在新春之前完工,正好赶着元月末尾上映,能来看的人自然也就多些。但网上的风波终不太平,黑粉越来越猖獗,有组织有纪律的一场抹黑正在进行。


某天糜加诚皱着眉头把手机举到吴昊面前,屏幕上营销号的大字标题夺目:惊!当红电影小生竟与投资人在雨夜幽会,电影一番的背后是否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图片上俨然是雨夜时吴昊和张超群在餐厅门口等车的身影,其中一人看面容正是吴昊没错,而张超群的脸被糊上马赛克,身型健壮。


一时间网上舆论肆启,多家营销号的炒作转发使 #吴昊幽会 的词条冲上热搜榜一,吴昊再次打开微博评论区已经被水军攻陷,无数不堪入耳的词句被发出来,删不完剪不断,一条被删了下一条又会不喘息地跟上,谩骂嘲讽不绝于耳,糜加诚抢过吴昊的手机提出在电影结束不能还给他的要求,吴昊愣了一会,随机点点头。


钟鸿森的电话火急火燎打来,意思明确,吴昊必须要发澄清视频,不然电影下个月上映肯定会有所影响。吴昊向糜加诚点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互联网传播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吴昊洗白的速度根本不及被抹黑的速度,有些不明事理的路人加入进来,营销号极夸张的说辞三言两语就说服了群众,糜加诚把手机用力扣到桌子上,如今路人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哪里给受害者开口的机会。


吴昊面对镜头是从容不迫的,多年的演员经验让吴昊下意识眼神避开,但糜加诚示意他看向镜头,吴昊控制住极为难的不适感,直视镜头念出台词。


“感谢广大网友和粉丝的支持,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图中确为我和投资人的身影,当时恰逢下雨,我与投资人无奈只能避雨。网络中所说的一番来路不正纯属造谣,还请粉丝和网友擦亮双眼,理智吃瓜。”


张超群看着马润递来的手机中的视频,眉头紧缩“派人去把热搜降下来。”


热搜降得并不容易,张超群在背后操纵良久,热度降下来的词条又会冲上热搜第一,显然是背后的主使和张超群较了劲,势必要挣个你死我活出来。


澄清视频虽已发出,但效果并不如人意,信的人寥寥无几,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辜的白雪也被染上灰黑,吴昊踏着雪的上班路上不全是粉丝的鼓励了,渐渐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甚至有时一度超过吴昊的粉丝群体。吴昊百口莫辩,虽然手机已被糜加诚收了去,但剧组时不时传来的讨论声还是令吴昊心烦,终于在下一次张超群来接他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径直走向保姆车,张超群手机里收到极疏离的一条消息。


【以后不用来接我了。】


电影还是在艰难的舆论环境中拍摄完成了,开机和杀青分别一次礼花相助,只是杀青时,吴昊头上落下彩带的神情淡漠不少。杀青宴他没有叫张超群,而在场众人也没人再敢提这个名字,假的故事镀了一层金竟然快被传成真的了,即使内里也还是那个腐烂的故事情节,但快餐时代没人会仔细咀嚼内里,于是他们相信眼见为实,真相逐渐被掩埋,而吴昊也终于再张不起嘴巴。



不管张超群再用什么理由吴昊也没有选择出来见他,张超群耐不住性子,决定自己去摁响门铃。


吴昊透过摄像头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张超群后架在门把手上的拇指无力地滑了下来,近日发生了太多,吴昊已经许久没登过微博账号,而他也能想象到黑粉骂他时恶毒的样子,张超群这三个字成了肉中刺,吴昊沉思半晌还是决定隔着门同他讲话。


“你来找我有事吗?”


“吴昊,你知道的,网上说的都是假的,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你为什么要避着我?”


吴昊沉默半晌,猛地拉开了门,映入张超群眼帘的吴昊眼眶发红,张超群几乎下意识就想为他擦掉眼泪。


“张超群,我可以什么都不在意,我可以被寄刀片被骂。”


“但他们给我妈寄去了死老鼠!要不是我回家一趟我妈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所以现在你满意了吗!”


吴昊极少掉眼泪,即使有也只会被自己用手背快速地擦掉“他们可以叫我孤儿,但我只有这一个亲人。”


“张超群,以后我们不要来往了,多余投资我会打到你卡上的。”


门嘭的一声在张超群眼前被关上,此刻他也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为力。


门后的吴昊靠着墙滑下来,他自从从福利院里逃出来之后就极少流眼泪,唯有关于吴婉清的一切都令他担心。老鼠被砍掉头后放进被剖开的内脏里,极邪恶的姿势让吴昊看过一眼就永远都忘不掉,吴婉清向来报喜不报忧,年纪大了不懂智能手机,吴昊庆幸他看不到自己的黑料和评论里不堪入目的谩骂,但没想到那帮畜生如此丧心病狂,吴昊想让他们消失,但一人难敌众手,吴昊有时想是不是只有自己消失了这场愈演愈烈的闹剧才会结束。



迫不得已,吴昊度过了一个极安静的新年,他没敢回到吴婉清的身边。


吴昊许久没开过灯了,把自己封闭在18号,用一句我想自己待着打发走糜加诚,谁敲门也不开,但有时打开门能看到张超群在门口放的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吴昊有时会幻想自己变成一条鱼,然后在浴缸里起起伏伏,感受一丝濒死溺水的快感,只有这时候吴昊才觉得自己活着;吴昊开始失眠,无聊的时候喜欢拉开窗帘露出一个小缝隙观察隔壁墙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的枝丫,绿芽生长,春色入户,吴昊想电影大概已经上映。



庆祝宴吴昊难得地打算出去走走,换上自己近一个月没有穿过的西装,自己开车去赴宴,出门前吴昊照了照镜子,黑眼圈有些重,他工作室的众人都被放了假,他简单做了点遮瑕然后拉开门出去。春光乍现莫名有些刺眼,可能是不怎么出门的缘故,毛孔呼吸到新鲜的阳光,今天赶了运出门正好碰到夕阳落山,吴昊突然觉得他也可以活过重来。


脚踩上油门,车子发动。



马润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张超群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张超群相隔三个月又体会到心脏失重的感觉,只因马润带来的消息,吴昊出车祸了。


张超群赶到时现场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博物馆禁止开闪光灯大多为了保护艺术品,如今夕阳西下,媒体的闪光灯和拍照摁键狂响,视线里白光乱闪,短暂视线恢复清明的瞬间,火舌飞上天一样俯视众人,在灯光闪烁下助纣为虐,热浪滚烫。


张超群突然觉得这火焰极眼熟,像爷爷火化时的火焰一样,拥有吞噬掉他爱的人的权利。张超群不愿再后悔,他努力往前挤,想见一见车祸现场的残骸,只要有一线生机,吴昊一定不会死。


但最终他还是没能看清,警察的黄色警戒线在视野里极亮,和橙红火焰相映成趣,张超群视野里摇摇晃晃看不真切,吴昊两个字堵在嗓子眼,上下不畅。


他真的好想再抱他一次。


又是一年腐夏,一只蝉被碾死在路上。



电视里吴昊车祸死亡的新闻被张超群放了千遍,后来听说吴婉清来认领尸体后这件事也石沉大海,张超群脚边堆满红酒瓶子,他红着瞳孔一帧不落地盯着电视机,这瓶喝完了就再开一瓶,圆柱的红酒木塞铺了满地,张超群踉踉跄跄站起来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去,然后身体不平衡就会再次重重摔到地上,张超群膝盖上青紫一片,每摔一次张超群被酒精浸湿的大脑就会想起吴昊的样子,吴昊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展现出来的样子。酒精像吃了就会让人出现幻觉的毒蘑菇,张超群双手并用爬到红酒瓶旁边开一瓶继续向嘴里灌,只求想起的吴昊更真实一点。


张润生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酩酊大醉后倒在客厅睡着的张超群,张润生叹息一声默默把红酒瓶一个个拿出去,年老后背起张超群吃力了些,张润生一步一步把张超群移到卧室床上。


张超群醒来是第二天上午的事,头痛欲裂的脑子里满是一个人的名字,吴昊。眼泪从眼尾滑下来,在皮肤上滑出痕迹汇入鬓角,悄无声息。


张润生一个人在床边嘱咐良久,张超群闷不做声,张润生说有些东西要学会自己放下。张超群想上次吴昊教他放下爷爷,那这次谁来教他放下吴昊。


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吴昊我好爱你吴昊你在哪。


张超群最后在爷爷旁边买了块墓地,墓碑上的名字是他亲手刻上去的,刻刀划破手指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张超群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吴昊和爷爷在一起,他放心。



吴昊生前想解释的东西没想到死后用死人的嘴巴讲明白了,一时间网络上的舆论大转,而钟鸿森主导的电影因成为吴昊生前最后一部电影而票房大卖,钟鸿森发长文纪念吴昊,并决定票房所有收入用于公益。


吴昊的工作室由糜加诚接管了,糜加诚再说什么也不愿意带新人,他说吴昊是他带过最好的一个艺人。


张超群后来变得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马润吃不消后张超群又雇了一个助理和马润换班,张超群从来没有如此想把公司发展起来,张桦年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也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张桦烨经常带张超群去看心理医生,虽然每次都被张超群笑着婉拒。


张超群吞并了孙家的公司,将当年所有的营销号和参与者都告上了法庭。张超群没去找过吴婉清,因为他觉得他不配。



C市又一年冬天轮转。



张超群来到墓地里给两块墓碑擦去上面的霜雪,一如吴昊当年一样。墓碑上吴昊两个字已经被摸出了光,先前张超群用刻刀刻上的锋利刮痕现在也圆润不少,只是在左手无名指上留下一个去不掉的疤,张超群想定制戒指又要做大一圈。


定制戒指他还没有送给吴昊。


C市的冬天依旧很冷。



冬去春来,在冬天的末尾,张超群收到他委托宋旌纶的事务所帮他查的消息,张超群肩头的终年积雪终于快要融化。


他驱车前往宋旌纶发来的地址,到达后发现是一处环境不错但偏僻的农家小院。


张超群摁响门铃。


打开门的吴昊见到张超群眼眶通红。


“离别和重逢都是人之常情。”


吴昊听到张超群这样说。




END,

番外篇 


\霜期:希望最后的红鲱鱼诡计我能表达清楚,吴昊确实是个冷血又绝情的人,但张超群一定会去找他。本文想表达的我就不多说了,一万个读者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欢迎大家和我讨论剧情OvO最后祝大家的亲人和亲友都健康平安,生命不过百次冬去春来。感谢阅读。



MONKI

【兰猫/Alanmm】朋友如此爱我

龙舌兰鸡尾酒Alpha兰 x 玫瑰红酒味Omega猫

✔一些占比不大的ABO设定

✔人物会长出兽耳注意避雷

✔一个双向暗恋捅破窗户纸的故事

✔全文1w+一发完HE勿上升



————————————

01

「我家里人催我过年回去相亲。」


刚结束晚上的训练赛,张超群一句“出去吃饭,我开车来接你”还没发出去,就被吴昊先一步的短信打断。


急忙删去已经打好的字眼,张超群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半天,才犹豫着发出去:「这么突然吗,你答应了?」


吴昊那边倒是一点都不急,等张超群抓着车钥匙在屋子里转到98k都嫌他烦了才回复:


「不突然,我妈都催了好几次...

龙舌兰鸡尾酒Alpha兰 x 玫瑰红酒味Omega猫

✔一些占比不大的ABO设定

✔人物会长出兽耳注意避雷

✔一个双向暗恋捅破窗户纸的故事

✔全文1w+一发完HE勿上升



————————————

01

「我家里人催我过年回去相亲。」


刚结束晚上的训练赛,张超群一句“出去吃饭,我开车来接你”还没发出去,就被吴昊先一步的短信打断。


急忙删去已经打好的字眼,张超群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半天,才犹豫着发出去:「这么突然吗,你答应了?」


吴昊那边倒是一点都不急,等张超群抓着车钥匙在屋子里转到98k都嫌他烦了才回复:


「不突然,我妈都催了好几次了」


「不答应也没用啊,只要回去肯定会被抓去相亲,我总不能不回家过年吧?」


张超群把车钥匙塞进裤兜里,边下楼边给吴昊弹了条语音:“出来说吧,先吃饭,我现在过来接你。”


夜晚的海底捞也是相当热闹,吴昊一开始说不想吃捞,张超群兜着他在街上转了几圈也没决定去哪,两人最终还是坐在海底捞的座位上隔锅相望。


吴昊一边吃一边玩手机,筷子随意地搁在一边,时不时吃一口张超群给他捞上来的肉片。


张超群试探着开口:“你这相亲不能不去吗?”


刚刚还醉心手机的人闻言抬起头,亮亮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笑意:“咋啦,不相亲你找个理由说服我妈?”


火锅汤底煮的正沸,在里间坐久了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吴昊将白色羽绒服脱在一旁,还是嫌热又将毛衣衣袖挽起,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晃得张超群心神荡漾,灌了一大口冰水给自己降温。


吴昊不急不慢地给自己盛了碗汤:“没事,就是见一面,不成当交个朋友。”


那要是成了呢?张超群差点脱口而出,话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要是成了你俩不就处对象了吗,不成做朋友处着处着感情不就培养上了,那还是会处对象。


那我怎么办?


张超群脑子里蹦出无数念头,大脑和嘴巴由不同系统接管,嘴巴还在努力:

“你这…太早了吧,你年纪还小,再等几年再谈也来得及。”


面前人似笑非笑,嫌热似的将衣服领口又拉开了些,露出精致的锁骨:“你急什么啊张超群,是我相亲又不是你相亲。”


张超群看得眼热,低下头避开吴昊的目光,却无法掩饰突然红了的耳朵。


手中动作不停,又捞起一勺煮熟的肉放入吴昊的碗中:“我哪有……我就是太好奇了多问几句。”


一顿饭毕,吴昊还是决定去相亲,张超群急的嘴上长泡,连夜给糜加诚打电话。


糜加诚刚睡下:“不是哥们,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得这个时候谈?”


张超群:“不行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吴昊说他要去相亲!”


再困也被张超群的大嗓门吼醒了,糜加诚这几天睡的本来就不怎么样,现在更是火大,只觉脑子突突的痛,听了这话不禁阴阳怪气:


“哟~吴昊要去相亲?我还以为你俩早就在一起了呢。”


“我的我的,我是打算过完年就表白来着,谁能想到还没过年他就…糜加诚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阻止吴昊去相亲?”


糜加诚:“不是兄弟你问我?嗯嗯嗯你帮他临时标记他帮你过易感期,亲亲抱抱几年归来仍是好兄弟,你咋不等林以恩的崽子会跑了再去?”


糜加诚冷笑:“垃圾!”


这天晚上的电话以糜加诚单方面嘲讽张超群告终,小咪米一朝得势,自然是不会放过可以顺风输出的大好机会。


不过等过完了嘴瘾,也不忘回答好友一开始的问题:

“你直接跟他表白不就行了吗,他答应了皆大欢喜,再来十个八个相亲对象都不怕。”


糜加诚生怕张超群听不进去,又补充了一句:“连表白都不敢,到手的猫猫早晚会飞!”


电话挂断,张超群听进去了,深刻反思了自己这么多年愣是没推进一格的进度条。


糜加诚说得对,整那么多有的无的不如直接在吴昊见别人之前就掐灭这种可能。


然而不等张超群想到好办法,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他精心筹划了半个晚上的表白计划。


凌晨四点半,睡到一半起来喝水的张超群发现自己长出了一对狼耳朵。



02

“卧槽,这什么玩意!”


在卫生间照镜子的张超群彻底破防,本来以为只是昨晚太困眼花看错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发现头上突然长出的东西还在。


仔细地洗了把脸,张超群控制住微抖的手戴上眼镜,反复擦了几遍镜子玻璃后抬手摸了摸头顶,感受到柔软后如被针刺了似的缩回了手。


门外98k叫他:“阿兰你喊什么啊,收拾完赶紧出来去场馆!”


“砰”的一声门开了,张超群将人拉进卫生间,拽住人的手腕就往镜子前带,98k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活像要被污了清白。


“不是阿兰你有话好好说,拉拉扯扯被人看见了说不清啊!”


“你看见我头上的耳朵了吗,是不是你们趁我睡觉安上去的!”


当事人张超群情绪很不稳定,工作人员昨晚早就下了班,今天还没见过别人,除了同住一间房的队友恶作剧,他想不到任何外力因素来解释这对突然出现的狼耳朵。


98k也很莫名其妙:“什么玩意啊你快放开我,你头上哪有什么耳朵,谁家耳朵长头上啊!”


张超群不信:“你蒙谁呢,敢不敢对着镜子发誓你没动手脚?”


“没有,啥都没有,昨晚我比你先睡啊动什么手脚。”98k一脸正义的保证,趁张超群发愣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解救出来。


张超群不可置信:“真没有?你啥都没看到?”


镜子里刚刚挣脱魔爪的98k惊魂未定,一边往门口缩一边回答:“真没有,你头上啥都没有,连毛都没炸!”


“你太吓人了兄弟,就算没休息好也不至于这样吧,我先下去了你赶紧下楼吧。”


终于闪到门外的98k说完就跑路了,留下一脸惊恐的张超群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头上的狼耳朵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注视,恰恰好的在空气中抖动了一下,恰好与张超群疯狂跳动的心脏合拍。


张超群再次摸向自己的耳朵,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确认了一遍。


没错,这的确就是一对深灰色的、有温度的、有感觉的、从自己头上长出来的,货真价实的狼耳朵。


张超群坚持了20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崩塌了。


据当天和KONE差不多同一时间到场馆的其他队伍反映,那天的张超群特别奇怪,抓着个人就神神叨叨地问些奇怪的问题,看着精神状态不大好。


“兄弟。”

wwx扒在门边望眼欲穿,眼看着钟鸿森终于下车进场馆,正打算上前贴一贴就听见幽幽的一声从背后传来。


张超群宛如背后灵,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出现,强行将wwx的身子掰了个方向。


wwx内心警铃大作,张超群看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他寻思对方是不是易感期来了:“干嘛呀阿兰,你找错人了吧,我不是猫猫啊!”


“没找错,就是你。”


张超群稍微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平静的眼神中仿佛蕴藏着风暴:“你看见我头上的狼耳朵了吗?”


完了,和平精英又逼疯一个。


wwx在心里默默地为同事祈祷,一边试图稳住张超群:


“你听我说,这个事是这样的所以你别那样,生活不只有和平精英,格局打开才能拥抱美好生活啊阿兰!”


张超群的微笑更加和善:“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直接说,我头上有什么东西。”


wwx深吸了口气,心想昨晚他3哥答应请的那顿饭还没吃到可不能折了这,努力回以友好的微笑:“你头上啥也没有啊兰哥……”


“你俩在干啥,别堵在这啊其他人还要进来呢。”


wwx循声望去,吴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突然的提醒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人是笑着的,但后背却冒出一股凉气,wwx不由自主的撇开张超群按住自己的手,才感觉盯着自己的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消失。


吴昊看向张超群:“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要上场了头上戴着那么大的狼耳朵干嘛,这是联盟给你的新任务吗?”


又走近了些,吴昊盯着张超群的头顶出声询问,仿佛很感兴趣,揣在队服口袋的小手还有点蠢蠢欲动。


张超群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吴昊你能看到我的狼耳?真能看到?”


张超群差点泪流满面,他问完了几乎半个场馆的同事,得到的回答除了“没有”就是“你有病吧”,好不容易遇着个和自己一样能看见狼耳朵的吴昊,仿佛看到了救星。


好歹这突然发生的意外不只有自己能察觉到。


“这个大个东西看不到都难吧。”吴昊回答,手指在口袋里不安分地攥紧又展开,犹豫了几秒问他:“你啥感觉啊,能不能……”


…让我摸一下。


可惜还没说完就被wwx打断:“那个……我插句嘴。”


眼看着张超群就要贴过去,wwx及时叫停,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在吴昊忍不住给他一巴掌之前开口:

“你俩这是在玩什么新型play吗?”


张超群脸色沉的似乎要噶人,用看大灯泡的眼神问他还有什么事。


wwx嗅觉敏觉,脖子凉凉的忙不迭跑路,“33好像叫我了,我先走了你俩聊。”


杵在人来人往的过道确实不方便,两人找了间暂时无人使用的化妆间,张超群拽着吴昊的衣角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道来。


“吴昊我真没骗你,事情就是这样的,我问了那么多人都说看不见,只有你能看见我头上这玩意。”


张超群生怕吴昊认为他在胡说,抱住对方的手臂不放。


吴昊若有所思,疑惑的目光落在那对灰色耳朵上,狼耳似有所感,先是缩成飞机耳的形状,重新立起来之后兴奋地动了好几下。


吴昊偏头扫了一眼扒在自己身上的张超群,对方愁眉不展,还在寻思如何让吴昊相信自己。


吴昊:……


两人坐在化妆间的小沙发上,前面就是梳妆台,一面两个巴掌大的镜子正对着他们,照出张超群腰上面的身.体和吴昊的大半张脸。


“不对啊……”


吴昊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看了看镜子,又转回去看张超群,重复了确认几次之后还是没忍住:“卧槽见鬼了!”


在他的视角里,张超群的头上明明白白就是有一对狼耳朵,但在镜子里却是看不见的,这已经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事了。


张超群也看了眼镜子,听见吴昊的话也清楚他看见的情境,狼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这下你信了吧,我这是真耳朵,碰它是真有感觉,不信你摸摸。”


没等吴昊反应过来,张超群低下身子,拉起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耳朵上探,一边给他描述触感:“你看,是不是热热的,软软的,毛茸茸的,和真狼耳一样。”


吴昊早就对张超群的狼耳朵有想法,这下终于摸到真的了,不仅眼睛离不开手更是不停,跟撸猫似的rua了一大把,甚至还想解锁它的新功能:


“张超群……摸它的话你会有感觉吗?你能控制它动一动吗?”


张超群试了试,狼耳朵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那么听主人的话。


“行了,别太担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自己消失了。”吴昊恋恋不舍的揉了一把后放下手,轻轻拍了拍张超群的头发安慰道。


张超群红着脸点了点头,实在不好承认自己还有点意犹未尽,吴昊摸的…实在是太舒服了,难道这就是小猫小狗喜欢被摸头的原因吗?



他又想到那个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表白计划,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暧昧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张超群望着吴昊看向自己满是担忧与安慰的眼睛,几乎就要将心意坦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们可以在不是易感期和发情期的情况下,撇弃信息素的影响下交换一个深刻又珍重的亲吻。


“咚咚咚——里面有人在吗?”


没等两人应声,外边的人就推门而入,张超群连忙直起身子,拉开与吴昊之间的距离。


开门的是糜加诚,发现里面有人后停了动作。他的速度太快,进门时吴昊的手还放在张超群的肩上。


糜加诚用一种复杂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两,嘴上却一句没提,只是提醒他们化妆间等会有人征用。


张超群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那什么…时间差不多了我队友该找我了,我得走了。”


眼神却是看向吴昊,似乎只要吴昊不点头就不会离开。


吴昊朝他挥了挥手,张超群三步一回头,出去的时间顺便带上了门。


糜加诚:“呵。”


“咋了你?”吴昊问他,换做平时糜加诚早在进来的第一秒就开始蛐蛐个不停。


糜加诚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吴昊懂了,糜加诚在用脸骂人,眼神里写的是你俩真不要脸竟然在外面干这种事。


吴昊:……?


对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但解释似乎越描越黑,吴昊住了嘴,打开训练机就要练枪。


糜加诚出声了:“你俩还没成?”


吴昊提了提嘴角,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应该快了。”



03

当天晚上,刚回到俱乐部复完盘的吴昊收到了wwx转发来的一条帖子。


wwx:哈哈哈哈哈吴昊你看这什么玩意啊,你们今天说什么耳朵不耳朵的没想到真有这种设定啊

链接🔗「突然长出了动物耳朵怎么破!」


吴昊点进去:


【突然长出了动物耳朵怎么破!】¹

想到一个巨萌的梗:如果一个人暗恋你你会看到对方长出了动物耳朵尾巴,可以摸到,没有副作用也不会对双方有什么伤害,只要双方心意相通就会消失。


wh:?

wh:少看点同人文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wh:你把这帖子分享给阿兰

wwx:?你为什么不自己发

wh: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别说是我让你发的,过几天请你吃饭

wwx:那好吧我勉强接受你的邀请

wh:滚~


wwx滚了,吴昊垂下眼睛轻敲了敲桌面。


其实看完wwx分享过来的帖子,基本可以确定张超群的情况就是这个。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


都这么多年了,自己暗示明示了这么多次,张超群怎么还是不和自己表白?


他俩认识的太早,认识的时候一无所有,电竞这条路太难走,即使没法做队友也是最亲近的朋友。


身边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他们都各自与其他人有了不可替代的回忆,追溯职业生涯之初似乎没有意义。


但吴昊却还记得当年在DX时有一次训练完效果不好自己忍不住情绪偷偷红了眼睛,本来没想让人知道但被张超群发现了。


那时年纪小,大家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张超群像是一只犯了错的大狗,想靠近又不敢太接近怕冒昧,为了给他点奶茶不显得那么冒昧请了所有人。


那时候他就在想,哪有人会这么傻,明明只是没认识多久的队友,就值得他兜兜转转花本来就不多的工资借着送奶茶的名义只为了和他说一句:

“别哭了,我们下次一定能打回来。”


好在岁月似乎真的给予了他们优待,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走散。


亲密朋友很多,张超群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个。


第二天比赛日。


六场打完后吴昊把人拉进场馆另一边几乎没什么人去的卫生间,神情严肃地按住张超群的肩膀让他直视自己。


被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盯着,张超群只觉脸颊在升温,都怪wwx半夜转过来的帖子,导致他训练完躺在床上后开始头脑风暴。


吴昊——吴昊——吴昊知道我喜欢他吗?

他知道早在我们进行第一次临时标记前我就对他有私心吗?

我和他表白他会同意吗?


然而吴昊的神色很正经,正经到他不断地戳破脑子里冒出来的粉红泡泡。


“吴昊,你……”


“你别说话!”吴昊打断他,张超群感受到按在自己肩上的力度重了几分,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逐渐萌芽,原本只是绽放在脑子的粉红泡泡渐渐蔓延到脸上。


吴昊微微低下头吸了口气,不过几秒就重新抬起头看向他,认真道:“今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还是不说不行。”


“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


张超群的呼吸重了几分,难道吴昊终于忍不住了……要向自己表白?


“所以你绝对能信得过我,那你跟我透个底——

你是不是妖怪变的?”


吴昊越凑越近,脸上写满了担心,还带着一丝迟疑:

“虽然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但你如果硬要成精哥们也不会举报你,所以你放心,和我说句实话。”


张超群不可置信,粉红泡泡瞬间碎成了渣渣:“什……么?”


他已经跟不上吴昊的脑回路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回答吴昊关于妖怪成精的理论还是伤心自己多年暗恋又被藏回心碎少男的秘密玻璃瓶里。


“不是吴昊你……”


张超群头疼,他真想敲敲眼前这颗小猫脑袋听里面是不是水声咕噜噜,怎么赛场上这么聪明的一人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你信我不是妖怪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那你突然长出耳朵总得有个理由吧?”吴昊也不干了,皱起眉问他。


张超群脸憋的通红,脑子里浮现出wwx昨晚分享给他的那篇奇怪的帖子。


到底是谁会信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可现在还在头上的耳朵无疑是同人女的脑洞成真的最好佐证。


也许这对耳朵的出现就是上天终于看不过去他磨磨唧唧好几年不表白的惩罚。


“我……”


张超群想说“因为我喜欢你啊”,但嗓子眼被卡住了似的开不了口,吴昊望着他,等待他给出答案。


“算了。”


张超群急的快要流汗,吴昊却放过了他。


吴昊垂眸,掩去眼中的失望,转过身拨开衣领,撕下抑制贴露出腺体:“我发.情.期要到了,你给我个标记。”


没有抑制贴的阻挡和主人刻意的控制,馥郁的玫瑰香带着丝丝红酒味倾泻而出,逐渐占据整个空间,温柔地将两人包裹在内。


张超群将他揽入怀中,凑近吴昊的脖颈,手指揉了揉腺体使其放松下来,顺手将快要往下滑的人捞进怀里。


牙齿抵住.腺.体轻轻地.磨,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皮肤注入信息素,龙舌兰和玫瑰红酒熟稔地交.融,张超群却顿住了。


吴昊似是不满意他突然停住的动作,勾了勾他的手指,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了?”


张超群喉结动了动,勉强在将他淹了的玫瑰味中抽出一丝理智,说的话却没过脑子:


“我在想……我给你做临时标记,你相亲对象会不会生气。”


玫瑰香凝滞了。


吴昊推开了他,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服,掏出一张全新的抑制贴,空气中余下的信息素随着主人并不美好的心情变得不再温柔。


“张超群我看你真是有病。”


“吴昊我……”


玫瑰的主人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张超群伸手,连人的衣角都没抓住。




当天晚上,才打完一把歼灭训练吴昊就下播了,向领队要了明天的假,感受到身体越来越热后备好抑制/剂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他确实没说谎,发/情.期就是这几天。


但张超群的态度太让人生气了,气到吴昊宁愿和抑制剂过也不要他的临时标记,后面的半个月都不想再见他。


吴昊不懂,他几乎已经是将答案喂到张超群嘴里了,为什么对方还能装傻充愣,说什么不好偏偏要在那个时候提什么相亲对象。


明明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自己都送到他嘴边了张超群还能无动于衷,甚至还要将他推给一个不确定存不存在的人。


要不是那对突然长出来的狼耳,吴昊都要怀疑张超群是不是没那个心思。


狼耳……吴昊眸光一闪,想起那对大狼耳磨了磨牙,如果下面见面它还在,不将它rua秃他就不叫吴昊!


吴昊越想越气,不知道是被张超群气红温了还是发/情.期来势汹汹,总之他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适。


没关系,没有张超群还有抑制剂,发/情.期虽然难熬,但总有办法,没有他也能过。


靠在床边缓了片刻,吴昊起身从柜子底层翻出全新的抑制剂,动作利落的拆封,干脆利索地给自己来了一针。


冰冷的液体沿着血管流遍全身,药物与信息素在身体里打架。


吴昊垂眸缓了缓,还是体力不支的用被子将自己裹成团抵在墙边,这种感觉比想象中的更难熬。


黑夜寂静无声,房间里只能听见吴昊明显比平时更重的呼吸声。


他想他一个月之内都不想再理张超群了。


04

张超群要碎了。


恋爱仿佛还没开始谈就要结束了,那天被吴昊推开后张超群就觉得自己要完了,本想补救一下却没想到吴昊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甚至都不能算吵架,因为吴昊没想跟他吵。


张超群追悔莫及,眼看着吴昊就要出去也不敢阻拦,又怕他发/情.期要到了遇上意外,默默跟了一路直到看见人和LGD大部队汇合才放心。


屋漏偏逢连夜雨,凌晨三点半,压根没睡着的张超群爬起来打游戏,在路过卫生间发现自己长出了一条半人高的灰色狼尾巴。


没想到天还能再塌。


他这下是真相信wwx那个帖子写的内容了,如果他和吴昊心意一直不相通,那耳朵和尾巴一直不会消失,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其他人都看不到。


可是吴昊……吴昊又被自己惹生气了,快到发/情.期了也不想理自己。


张超群默默叹了口气,蹲在房间角落孤独地画圈圈。


“咚—”手机屏幕亮了,提示接收到新信息。


 mjc :在?

 mjc :你有什么实力啊?没用的阿兰!

 mjc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我,给你打听到了,猫猫下周一要去见他那个相亲对象

 mjc :能将好牌打得稀巴烂也是一种水平啊好    兄弟

 mjc :[位置]地方告诉你了,你再不行我也     没法了

 Alan :谢了兄弟

 Alan :[微信转账888元]


如果说顶着狼耳朵出去还能说服自己就当是戴着头饰,那么带着大狼尾巴出门就像是在玩某种奇怪的cos,虽然别人看不到。


太羞耻了!

张超群咬牙,想他一183大猛男,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可是不去不行,再不去吴昊就要跟别人走了。


鬼知道明明说要过年才回去相亲怎么会提前到这时候!


没人知道他一边顶着狼耳朵狼尾巴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一边担心吴昊要有别人了是什么心情。


根据糜加诚提供的信息,张超群早早地到了地方踩点,在服务员差点把他当成来找茬的人轰出去之前终于找到了一个既能掌控全局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合适位置。


吴昊来了,吴昊坐下了,吴昊点了一杯燕麦拿铁。


张超群瘪嘴,吴昊又在晚上喝咖啡了,他总是这样,每到晚上就人菜瘾大,每次半夜睡不着就嚷嚷着再也不敢了结果下次又犯。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放置大尾巴,张超群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进来坐到了吴昊对面。


这人哪有我好看?长得也没有我高…衣品也不怎么好……张超群默默挑刺,在他看来吴昊的相亲对象哪哪都比不过自己。


吴昊笑了,好像和他聊得很开心,笑容晃花了张超群的眼。


那么好笑吗?你才和他见第一面啊……


张超群的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酸麻从心间蔓延至全身,心底激起澎湃的波涛,端起面前的饮品灌下一大口压制情绪。


不对……那人要干嘛?!张超群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放在桌面的手离吴昊越来越近,脑海中的警报声拉到最响——


他想牵吴昊!


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张超群利落的起身,几步就走到他们的桌前打断:

“好巧啊吴昊,怎么在这碰见了?”


吴昊愕然地看向他,本就漂亮的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大:“张超群?怎么是你——”


张超群的身体向吴昊靠过去,将人的小半个身子挡住,隐隐摆出正宫的姿态,没回答吴昊的问题就向对面的人开口:


“哥们今天挺帅啊,打扰你们聊天真是对不住,但吴昊今天确实有事没法继续了,他同事信息都发到我这来了——”


“不是张超群,你发什么疯!”


吴昊反应过来站起身质问,却看见张超群又转向他,小声却正式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下一秒就被带着跑了起来,没几步路就到了室外。


12月底已算深冬,又是晚上,室外的温度够叫人喝一壶。


骤然接触到冷空气,吴昊被冻的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没有挣开拉住自己的人。


刚刚还挺硬气的张超群解下自己的围巾,仔仔细细地绕在他的脖子上,就这样牵着吴昊走出商业街,一边还忍不住吐槽:


“你这相亲对象也太不靠谱了吧,谁家相亲选这么晚的点这么偏的地方?”


他越想越气:“你看他长的就不像正人君子,竟然还想摸你手,肯定没安好心,都没有考虑过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吴昊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突然将自己拉走。


只是默默跟着他,走过照明晦暗的小路,走入繁华灿烂的大道。


张超群是在转过一个拐角后放开他的,十几米外就是川流不息的马路,光映在他的眼中闪烁,眸瞳噙着希冀又带着一丝小心的光华。


183的大狗竟然看起来有些可怜,委屈巴巴地拉住他的衣角,尾巴低落的垂下,略低着头不敢看他:


“吴昊…你以后都不见他了好不好?”


他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害羞、犹豫、忐忑在这一刻统统消失。


“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如果你一定要找个对象,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明明我才是陪着你最久的人。”


我们认识已经快六年了,时间久到我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很明白自己的感情,除了你,我没办法爱上别人。


吴昊不吱声,张超群有些急,拉住吴昊的手腕又不敢太重,只是轻轻圈住,是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挣开的力度,终于敢抬头看他,试图为自己的话增强说服力:


“这么久了标记都是我给你咬的,他懂什么啊!”


“你相信我…没人比我更喜欢你了。”


吴昊没挣开他,张超群得寸进尺,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许久没吱声的吴昊反客为主,反握住他的手,滑入掌心十指相扣:“你怎么长出尾巴了?”


身后的大狼尾巴此刻乖顺的不像话,尾巴一摇缠上吴昊的小腿:“因为忍不住太喜欢你了。”


“那你喜欢我吗吴昊?”


张超群追问,他实在是太需要吴昊的一句肯定了。


吴昊晃了晃他们俩十指相扣的手,被用心呵护的猫露出骄纵的本性:“知道了还问。”


那些深夜里的一个个旖旎梦境从来都不是痴心妄想。


骄傲的玫瑰被紧拥入怀中,张超群的头发在他的颈窝蹭来蹭去,那双大狼耳朵就那样在吴昊的眼前晃,尾巴兴奋地摇,吴昊像是摄入了高浓度的龙舌兰酒一般头晕目眩。


简直是疯了,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条黏人大狗?


“你等我会儿。”张超群短暂地放开人,飞快地向停车位跑去。


吴昊远远的看见他从车上拿出了什么东西跑向自己 ,走进了一瞧是一大捧鲜嫩饱满的香槟玫瑰。


“送给你的。”张超群笑的像只傻狗,眼神离不开吴昊半点。


吴昊接过玫瑰轻笑:“你准备的还挺齐全的。”


他望着玫瑰突然好奇:“如果我真和相亲对象看对眼了呢?”


张超群没说话,只是将人拉近了些,生怕他真转头去找那个相亲对象,停顿了几秒郑重地回答:


“那也送给你。”

就当祝福我相识六年的好兄弟喜得眷属。


吴昊在他的怀里闷闷的笑,半晌从热烈的玫瑰花束中抬起头:“看在你这么诚意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没有相亲对象,那个人是我花钱雇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找别人。”


所以张超群,你应该自信一点,勇敢一点,可以直接问我喜不喜欢你。


也许我会不好意思,会害羞别扭,会比别人多一点口是心非,但我们走过的这些岁月无可替代,换别人来不会有结局,千万人中我只会选择你。


05

和直播间的家人们拜拜后,忙碌了一天的小咪米终于下班,打开绿色软件正准备摇人捞一把却发现朋友圈三分钟前有了更新:


张超群:已有猫,不想和没猫的人说话了😏


qc在下面回复:弟弟还是妹妹?改天有空带出来和timi玩啊


糜加诚默默打开与某猫的对话框:1


对面飞速回复:小小阿兰,拿捏!


——


最近的日子过的太舒服,张超群开始回忆没在一起之前和吴昊相处的细节。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硬是忍不住要问吴昊。


吴昊说想吃草莓,张超群买回来给他洗好放在碗里,他就这样抱着碗躺在沙发上边吃边发呆。


察觉到张超群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吴昊回头:“咋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为什么不是你和我表白?”


吴昊静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地咽下嘴里的草莓,将碗放在桌子上开始和他算账:


“你真有脸问我啊张超群?”


“去年全明星表演赛完了后和他们约着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我有没有主动?”


“当时是答应了谁知道抱完亲完第二天醒来不认账,一问你说喝醉啥都不记得了!”


“我后面还忍了你这么久简直是奇迹。”


吴昊草莓也不要了,将碗塞进张超群的怀里指向门口:“带着你的破水果滚!”


完蛋,猫又炸毛了,还是自己惹的。


至于张超群后面是怎么哄好小猫的就不得而知了。












【】¹:能看到暗恋自己的人长出的耳朵尾巴这个梗源于🍠,本文有私设修改



FIN.

——————————

感谢你看到这里


哈特软软🍯

【伞吒|反方向的钟3:00-5:00】Please remember me

1.


朱伯丞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吴亚飞。


在他支离破碎的印象里,最后一段和吴亚飞有关的记忆就是他们被困在火场里,两个人握着手站在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房梁上的火光衬在脸上,吴亚飞看着唯一一扇连通外界的窗户,笑得欣慰又坚决。


半小时前,朱伯丞被搜了身,关到了这个屋子里。


几分钟前,他听到了外面泼水的声音,闻着像是汽油。


他整个人被紧紧的捆着,双脚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绳扣他之前系过很多次,是市场里绑牲口常用的,被绑住不仅使不上劲,还会越挣脱越紧。


烟雾弥漫。


无能为力。


朱伯丞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听到了墙上的钟响了两声,看到了外面燃起的大火,像...

1.


朱伯丞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吴亚飞。


在他支离破碎的印象里,最后一段和吴亚飞有关的记忆就是他们被困在火场里,两个人握着手站在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房梁上的火光衬在脸上,吴亚飞看着唯一一扇连通外界的窗户,笑得欣慰又坚决。


半小时前,朱伯丞被搜了身,关到了这个屋子里。


几分钟前,他听到了外面泼水的声音,闻着像是汽油。


他整个人被紧紧的捆着,双脚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绳扣他之前系过很多次,是市场里绑牲口常用的,被绑住不仅使不上劲,还会越挣脱越紧。


烟雾弥漫。


无能为力。


朱伯丞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听到了墙上的钟响了两声,看到了外面燃起的大火,像潮水一样漫过来,明明是两种完全相反的东西,但是朱伯丞突然就是想到了大水,想到了涨潮,想到了海水,想到了下雨,最喜欢下雨的吴亚飞。


吴亚飞喜欢穿着凉鞋,撑着伞,在雨里专门踩有水坑的地方。



2.


当预感到自己大概走不出这间屋子了,朱伯丞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


听说蛋白质被燃烧之后,会有很香的味道。


如果是脂肪被燃烧,应该会像烤肉一样,也是很香的。


朱伯丞在想,自己应该是什么味道的。


相比于活着被烧死,他还是更希望自己先被呛死,这样至少没那么痛苦。


也不会让看到尸体的其他人那么痛苦。


他被困在这屋子里,吸了太多烟尘,看到吴亚飞的时候,整个人的意识有些不清醒。


“别进来!”

朱伯丞使出全身力气喊着,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收不住的咳嗽。


但是吴亚飞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冲进来了。


有几根房梁塌倒了,堵在门口。


情况紧急,吴亚飞只带了一个防毒面罩,他把面罩扣在朱伯丞的脸上,搭好桌子,把他拉了上来。


“你先走,我不行了。”朱伯丞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推搡吴亚飞的手无力的挣扎着,让他先走。


“你以为我跟你商量呢,外面我来的时候在窗口准备了梯子,你先出去,把梯子搬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你先走,我没劲儿了。”


“你在这儿呆的时间长,再过一会儿,等不到我救,你人就没了,你想变成一块炭烤猪五花吗?”吴亚飞突然就笑了,“别磨叽了,你拍电视剧呢,快走吧。”


“去你丫的猪五花。”吴亚飞读懂了朱伯丞的口型。



吴亚飞说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朱伯丞没再拖延,他知道吴亚飞说的才是最实际的方法,不然再拖下去,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个折在这里。


朱伯丞感觉自己被吴亚飞举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小胳膊小腿的,哪来这么大的劲儿。


距离窗口越来越近了,朱伯丞使出吃奶的劲儿扒着窗户,然后保护好头,摔在了地上。


3.


“忘了我吧。”


这是吴亚飞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知道朱伯丞有没有听到。


但是当朱伯丞竭尽全力站起来,才发现,外面空空如也。


4.


根本没有梯子。


5.


朱伯丞猛地从床上睁开眼,糜加诚被吓了一跳,低头试图听清朱伯丞的话。


“吴亚飞?”


“你要飞?”糜加诚扭头看着钟鸿森,“3宝,他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怎么一醒就要飞?”


钟鸿森觉得糜加诚大概率和朱伯丞一样脑子坏掉了,于是干脆按铃把医护人员叫了过来,“他现在想飞不好用,得看医生让不让他飞。”


医生走后,朱伯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他怎么样…”


“谁啊怎么样了?”糜加诚和钟鸿森对视一眼。


“吴亚飞啊谁。”朱伯丞像是没能读懂他们眼神中的恍惚,急于知道另一个人的情况,“他被救出来了没有?”


糜加诚和钟鸿森的眼神再度交汇,最后还是钟鸿森认真的看着他,“吴亚飞是谁?”


6.


吴亚飞呢?

吴亚飞是谁?


之后的这些日子里,这句话朱伯丞问了多少遍,就有多少个人这样回复他。


没有人记得吴亚飞,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因为涉密的工作内容,他不能和吴亚飞像正常的小情侣那样相处,也没什么作为信物的爱情见证,只有一个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戒指。



没有物证,人证就更少了。

他只带吴亚飞见过父母,和两个知道内情的的朋友。


恰好这两个人,一个是糜加诚,一个是钟鸿森。


朱伯丞下意识的想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去证明吴亚飞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男朋友,自己没疯没傻,却被告知手机在了大火里,早就变成了一块废铁。


朱伯丞试了很多能证明他存在的方法,可是他背的滚瓜烂熟的手机号是空号,他们的共同好友不记得他,他准备的求婚戒指和挂在家里的合照都不见了踪影。


朱伯丞认为吴亚飞凶多吉少,甚至偷偷去内网查了被注销的身份信息,可是不管他身在何处,不管他是死是活,这个人就是不见了。



7.


一个人,你接触到他,他便存在于你的世界中。


如果你梦到他,他就存在于你的梦中。


当你感知到了一个人,那在你接触的一瞬间,他便在你的生命中存在了,并且留下痕迹。


但是,这个痕迹只能证明他存在于你的世界中,换个于他没有接触过的人就完全不能证明他的存在。


所以,如果你不能接触到他,不能从对方的身上体验到喜悦、痛苦等一切感受,并与你的感知情绪相关联,你该用什么去证明,一个人真的存在过。


8.


糜加诚削了一半苹果递给钟鸿森,“不是,他不会人格分裂了吧?”


“不能吧。”钟鸿森拿着手机,灵活的在手里转了两圈,然后揣到兜里,接过苹果,“我明天和他聊聊吧,我感觉吒宝也许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嗯。”


9.


第二天的交谈也并不顺利,钟鸿森治疗过很多病人,但是他没有办法招架朱伯丞的问题。


“我是怎么出来的?”

“从窗上爬出来的吧,我们接应的同事带你回来的。”


“可是那个窗很高,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爬出来。”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屋子里面烧的几乎不剩什么了,但是不排除有其他方法,比如屋里有一个高度合适的桌子。”


“不是,是吴亚飞托着我出来的,那个窗很高,如果没有他,我根本碰不到窗户。”


“那种情况下,没有人能逃出来,可是我们把那个屋子搜了个底朝天,连烧焦的骨头都没有。”


“你觉得所有不合理的事我都可以用一句话解释,到了生死关头,你自身迸发的力量真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真的没有一个叫吴亚飞的男朋友,也没有人冲进火场救你。”


“朱伯丞,就当是一场噩梦吧,做过就该忘了。”


10.


该怎么去忘呢?


朱伯丞又开始发呆了。


这几天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很多时候钟鸿森和他说话,朱伯丞都没有反应。


他的睡眠也很差,总是能梦见当时的事情,他找不到梯子,也救不了吴亚飞。


因为药物作用,吴亚飞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


“你真的觉得忘了吒宝是对他好吗?”糜加诚透过窗,看着朱伯丞,觉得有些难受。


一向果断的钟鸿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听他的吧。”


11.


待他身体好转一些,省里派了大领导过来看望,糜加诚作为组长,也跟着一起来了。


朱伯丞有些烦躁,也头疼得厉害,他听不懂他们在庆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朱伯丞在一次接头的时候暴露了。


为了保护联络人,他在逃跑的时候,主动选了更危险的那条路。


吴亚飞又为了自己,毅然决然的走进了大火。


“郭局,对不起,我没拿到文件,辜负了……”


糜加诚见状帮着打岔,凑到领导身边,帮他把事情圆了过去。


“郭局,他本来不就…从窗上跳下来的时候,又…”


副局长心下了然,拍拍他的肩膀,大体意思就是,有什么事情跟组织反映,争取早日回归工作岗位,走的时候还暗示他很有希望能评上个人三等奖,未来前途无量。


常规流程的一套画饼。

老郭已经说的很熟练了。



12.


“文件是怎么回事?”等老郭局走了,朱伯丞忙向糜加诚询问。


“你逃出来的时候,兜里揣着的,这个你也忘了?”糜加诚先是惊讶,随后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都能虚拟出一个男朋友了,忘一个U盘也不是不行,“据说里面的东西很有价值,但是我没看到,我给老郭以后,他就交到省里了。”


“我没拿到。”朱伯丞辩解。


“行,那就是吴亚飞拿的。”糜加诚不愿与病人争执,敷衍的回应着。


朱伯丞苦笑了一下,真的是吴亚飞给的。


朱伯丞记得他最后往自己兜里塞了个什么东西,但是他当时不太清醒,没想这些,就被从窗上推出去了。



13.


朱伯丞很抗拒钟鸿森,或者说,如果凭空幻想出一个男朋友是病,那朱伯丞压根就不想痊愈。



他还是能看到吴亚飞的影子。



吴亚飞傲娇的超绝撒娇技巧。

吴亚飞黏黏糊糊的嗓音。

吴亚飞一脸崇拜的望着他。


朱伯丞陷入了一阵迷茫。


有趣的视频想转头分享,下床时想让对方拿东西,无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侧。


却只有眼前的空空荡荡。


我还是很想你,只不过没了情绪起伏式的崩溃与撕裂,钝痛像蛛网一样让自己寸步难行。


那是我没有说出口的,源于身体本能的想你。


14.


朱伯丞在病情稍好的那个晚上逃跑了,说是逃跑,也不并不准确,因为他走的时候,糜加诚正好推门进来。


那天下雨了,从下午一直下到晚上,屋子里的灯很亮,雨滴随着风斜斜的打在玻璃窗上,风一吹就不见了,可是马上又会有新的雨点落下,在相同的位置,相同的角度,被风相同的吹着,然后又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度消失。


凭着朱伯丞现在的体力,自然是躲不掉糜加诚的,所以当他被糜加诚围在那个墙角的时候,朱伯丞抱着脑袋哭了出来。


“不是,你说你为什么把药都扔了?”糜加诚把口袋里的药片拍在桌上。


“副作用太大了。”朱伯丞垂眸,看着空空的手心。


糜加诚似乎没想到是这样,愣了一秒,然后坐在床边,好声好气的劝着,“啊,这副作用大也得吃啊,病好了再慢慢养回来不就行了。”


“再说啥副作用你这么害怕啊,又不能断胳膊断腿。”糜加诚不理解。


“我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朱伯丞开始小声的啜泣,“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记得他。”


许久,糜加诚才开口,“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忘了这件事,你会好起来的。”


朱伯丞把桌子上的药聚拢到一起,然后推到桌子内侧,苦笑着说,“我想生活一直很好,不好的只有我自己。”


“如果我也把他忘了,他就真的不存在了。”朱伯丞闭上了眼睛,“所以我不能吃,我不能忘。”



15.



经过专业医生的评估,朱伯丞在一个周后出了院,但是没有立刻回归工作岗位,而是又请了两个周的假,说要把之前的休息时间都补回来。


他的心理健康评估是钟鸿森签的字,钟鸿森不认为他痊愈了,但是在糜加诚的劝说下还是签了字。


糜加诚说,他要是及格了,才真是见了鬼了。


朱伯丞出院之后,不再提吴亚飞的名字,也不在执着于找到这个人,药物的原因导致他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他经常不记得煎完鸡蛋的锅有没有刷,不记得自己泡了茶直到它放凉。


之前朱伯丞和吴亚飞之前经常出差,家里只有一个人也是常事。


朱伯丞在家的时候,总喜欢开着电视机,声音调的很低,摆一个娃娃在自己身边的位置,找好角度,摆拍然后给他发过去。


一个能徒手制服带刀歹徒的人,巷道里一打三的人,微信里面存了好多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老婆贴贴”、 “投降降”、“你可以再讲一次,把我从一堆小猪里选出来的故事吗”“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轮着发,那叫一个茶里茶气,炉火纯青。


他是故意惹吴亚飞可怜的,趁机在他心软的时候,让他签下一些不平等条约,等他回来找一天晚上统统讨要回来。


但是,现在他不知道他这么做,还有谁会心软的和他说,“哎呀,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小猪。”


朱伯丞还去过一次酒吧,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那里。


当时两个人算是一见钟情,不过吴亚飞后来坚持说自己只是被他的脸骗了。


吴亚飞支走了糜加诚,装作酒量不好,轻轻倚在朱伯丞的肩膀上。


“你好帅,能追我吗?”

“可以。”


吴亚飞心里小鹿乱撞,表面上还是黏糊糊的问他能不能送自己回去,刚要得手,糜加诚从洗手间回来了,一脸正义,嗓门嗷嗷的,指着朱伯丞,让他别趁着吴亚飞喝多了占他便宜。


朱伯丞还没解释,吴亚飞生气的蹦了起来,“糜加诚,你能不能行了!你能不能看出来我看上他了!一点眼力见没有!早知道不和你出来了,我带你不如带棒槌!你看下次钟鸿森不让你出门,我带不带搭理你的?”

“啊,不要嘛宝宝,我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嘛,我一回来,你就和个蛹一样,蹭那个男的身上了,我还以为你让他占便宜了。”

“眉毛下面两个蛋,光会眨巴不会看啊你?”

“哎呀宝宝~”

“多余了,都多余了。”


说完话,吴亚飞就生气的走了。

朱伯丞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想着,钟鸿森说的没错,他果然很可爱。


没想到第二天三个人又在警局见了面,朱伯丞是从地方上来的,以后就是要一起配合的同事了,吴亚飞听了这个消息一整天都不得劲,处处躲着他,晚上下班的时候,刚想跑,就被朱伯丞叫住了,他说,现在没有糜加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然后没多久,两个人就在一起了,糜加诚到处宣扬自己是红娘,吴亚飞翻了个白眼,说,“是,多亏了你,我俩结婚给你和大刘单开一桌。”


对了,忘了说,刚吃完饭,被拴在警局门口,趴在太阳地里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那个狗,叫大刘。


16.


朱伯丞在养病的时候,糜加诚和钟鸿森来串过一次门,不想做饭,三个人点的烧烤,没喝酒,刺眼的白炽灯还在亮,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提吴亚飞的事情。


很意外的,朱伯丞也没有提。

明明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地方走,但是糜加诚也不由自主的变得很难过。


吴亚飞,也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小孩。


17.


突然糜加诚的电话响了起来,说了没两句,电话那边的人就没了章程,“你决定吧。”


糜加诚一咬牙,把朱伯丞拉了起来,“来不及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朱伯丞也没问要去哪,穿着衣服就跟着走了。


钟鸿森开车,糜加诚坐在副驾驶上,看朱伯丞一直在发呆,先起了话头。


“对不起。”


“我先承认错误,所有人都认识吴亚飞,他在进去救你之前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如果他出不来了,就让你忘了他,还和我说了你们的事。”


“家里的东西是我拿走的,还有…”


“他现在怎么样了?”朱伯丞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些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朱伯丞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觉得自己要去面对一些不愿承受的东西。


“不太好,抢救了很久。”


“我在想,就算要走,他应该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的。”


糜加诚拉着朱伯丞一路小跑,穿过走廊,进了电梯,到了10楼,一出电梯口,就看见医生已经站在一边焦急的等着了,看到朱伯丞来了,反倒镇定了很多。


一个亮着灯的手术中,显得异常刺眼。


“原本已经抢救过来了,手术后各项体征都已经平稳了,结果突然恶化了。”


钟鸿森补充道,“他坚持了很久,应该是在等你。”


“我不进去。”朱伯丞的声音有点抖,“我怕他看见我,就毫无顾忌的走了。”


“患者现在情况很不好,求生意愿不强,谁跟我进去?”抢救了大概十几分钟,一个护士大步从抢救室冲出来,大声的喊着,“你们谁是吴亚飞家属?”


朱伯丞猛地站起来,头晕晕的,扶着墙缓了一下,“我是。”


护士看着他不像,又仔细问了一遍,“什么关系,能签字吗?”


朱伯丞接过笔,“意定监护,能签。”


18.


吴亚飞最后还是被救回来了,大概朱伯丞的声音真的有什么魔力。


当朱伯丞牵着吴亚飞的手,告诉他“别怕,我来了”的时候,本来已经决定躺平的那根线突然小幅度的蹦了两下,像是对他的回应,也像是在埋怨这个人怎么才来。


“你还没给我戴戒指呢。”朱伯丞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你可以再讲一次,把我从一堆小猪里选出来的故事吗。”


19.


吴亚飞醒来的那天,发现自己的无名指已经被一个圈圈套牢了。


是吴亚飞之前提过的,一定要比糜加诚那个鸽子蛋还大的戒指。


上面镶嵌了一颗六角星钻,反射着阳光,像皑皑雪山顶正在融化的冰雪。


20.


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吴亚飞终于出院了。

虽然朱伯丞在家饭照做,家务照干,按时按点的盯着吴亚飞吃药,睡前还能交换一个晚安吻,但是吴亚飞知道,自家小猪的气根本没消。


哪有消了气的小情侣还要分房睡的啊?


按照他俩之前的相处经验,吴亚飞为了让男朋友消气,只能用出那一招了。


不就是小情侣别别扭扭,情投意合又小打小闹,床头吵架床尾和这点事吗?


吵什么吵,有什么不能一晚上解决的吗?




于是,当天晚上,吴亚飞让糜加诚下班之后拖住朱伯丞,自己在家,布置现场。



半小时后,熟悉的开门声,吴亚飞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喝完直接瘫在了桌子上。

朱伯丞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还没彻底康复的吴亚飞借酒浇愁,酒瓶子乱扔在地上,整个人醉的不省人事。


“吴亚飞。”朱伯丞小心翼翼的把人手里的杯子拿下来,然后揉了揉他红彤彤的脸。


“小宝,你难不难受?”

“怎么喝这么多酒啊?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体什么样啊,刚出院你发什么疯?”

“胃疼不疼,能坐起来吗?”

“吴亚飞,你说话!”


“难受。”吴亚飞委屈巴巴的睁眼,声音哑哑的,带着点委屈,“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干什么,疼死我算了。”

“你干嘛说话这么凶啊!”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十九岁就跟了你了,你摸也摸了,亲也亲了,什么都干了,现在开始当啷个脸和我大小声了?”


“不是,你说点能播的行不行。” 朱伯丞气极反笑,把手探进衣服里,轻轻给人揉起了肚子。



“本来就没有什么肉,经过这段时间的住院,人更瘦了。”



朱伯丞甚至有点自责,明明知道他才刚出院,身体虚的很,为什么非跟小孩置气呢。

“是我错了,不应该冷着你,你头疼不疼,想不想吐,我去给你倒水去。”


“那我也给你摸摸,”吴亚飞学着朱伯丞的样子,把手伸进了他的卫衣里,胡乱的摸着,湿热的空气碰到朱伯丞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你给我拿出来!”朱伯丞嗷一嗓子喊出来。


“你能摸我,我怎么就不能摸你了,你这是法西斯,是独裁,是独断,我们是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我是人民,我要当家作主。”

朱伯丞对着小醉鬼也生不起气,只能一边把人往床上带,一边哄着他说话。


“说你没醉吧,脸都快和头发一个色了,说你醉了吧,小词一套套的。”


“我没醉,我们铁骨铮铮的山东大汉,不可能醉的。”

“行行行,山东厉害,山东NB!”

“这还差不多……”


等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床上躺好,朱伯丞突然发现自己的指腹有点红红的。


“诶,你头发怎么突然掉色了?”



吴亚飞不接话,依旧对着自己的男朋友动手动脚的。


“别摸了,你光负责点火,又不负责灭火。”朱伯丞把吴亚飞的手塞进被子里。



“你就仗着我现在不敢碰你吧,你等你病好了,我带上利息,都给你收回来。”


“那你现在也可以收啊……”吴亚飞撅起嘴,“谁不让你收了?”


朱伯丞直接拒绝,“不行,医生说了你现在的身体刚刚恢复……”


朱伯丞的小嘴叭叭的说什么呢?

吴亚飞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心里想着,讲什么东西,弯弯绕绕的,听不懂,想亲嘴。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没想到刚亲了一小会儿,主动权就被夺走了。


缠绵的话音落在了唇齿微凉的触碰里,带着一点干涩的柔软。


眼角的泪被人温柔的、不留痕迹的抹去了,气温仿佛在这一刻升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断蒸发奔腾,最终化为水汽,溶于心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就像是即将爆发的情感风暴,让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屋子里两个人的味道,混合着酒精的香气,越发浓郁。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朱伯丞慢慢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除了说话黏黏糊糊的,吴亚飞撩拨他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喝多了。


“你是不是一点事没有?”朱伯丞仔细闻了闻自己手上的粉红色痕迹,“不是洗发水,是腮红是吧,吴亚飞,你能耐了啊?”


吴亚飞不回答问题,只是凑近了,“哥哥,好久没做了,轻点,怕疼。”



21.


 

第二天早上,朱伯丞一起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吴亚飞侧身躺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呼吸轻柔。



看了一会儿,朱伯丞小心小心翼翼的起身,去收拾昨天桌子上的狼藉。

吴亚飞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在他起床的一瞬间,眼睛眯了一条缝,缓缓开口。


“还生气吗?”

“你说我生不生气?”朱伯丞昨天被人摆了一道,现在也学精了,“还会找外援了啊,我说昨天下午糜加诚干嘛拉着我,非让我把东西写完才让下班。”


“我昨天都那样了,你还生气啊?”

“就是因为你那样我才生气啊。”


“好吧。”吴亚飞叹口气,“怎么还没好啊?”

“我去收拾东西,你自己反思一下吧。”朱伯丞扔下一句话,冷冷的转身出门了。


 


吴亚飞撇撇嘴,然后走到客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把书房的键盘势如破竹、毅然决然地放到了地上。


 


响声吓到了站在一边的朱伯丞。


 


“谁让你跪键盘了?”朱伯丞走到吴亚飞边上,拿着个小垫子,扔给他,“你垫着点。”


吴亚飞委屈巴巴的看着朱伯丞,然后把垫子压在膝盖底下。


 


“不是,还硌得慌吗?”朱伯丞看着吴亚飞有点摇晃的身形,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不由得走到他面前,假装只是顺嘴问了一句。



“不硌。”吴亚飞一脸严肃的把上身挺直。

“不对,你膝盖怎么了?”朱伯丞看了一眼吴亚飞的表情,然后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膝盖。


 


没有回答,但是有下意识的躲闪。


 


朱伯丞是个行动派,把人直接拉起来,抱到垫子上,然后把宽松的裤子从下面挽到膝盖。


 


吴亚飞的膝盖已经肿起了一个红红的小包,看着有些惨不忍睹。


 


“说吧,怎么回事。”


“就自己不小心磕的。”


 


“在哪磕的?”


“忘了,前几天磕的。”吴亚飞把手放到朱伯丞后背上拍了拍,“不疼,就是看着严重一点,你别管了,我要自己反思去了。”


 


“吴亚飞,你别逼我去调监控。”朱伯丞被他的逃避气得不轻。


 


“啊?家里还有监控啊?那我们昨天晚上全过程是不是都被拍到了啦?”吴亚飞把头探到朱伯丞面前然后捏着他的脸颊晃了晃,“诶,反正现在也没啥事,不然我们调个监控看看吧?”


 


“快说。”朱伯丞把他的手轻轻拍掉,然后一边噜噜脸,一边收着劲儿把人拉起来,“我和你说正经事的时候,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哎呀,你好凶哦,就是昨晚上碰的,真是不小心。”吴亚飞把裤腿扯下来,“没事,也不疼,照样活蹦乱跳的。”


 


“你在这儿给我好好坐着,”朱伯丞回卧室的药箱里拿了瓶云南白药递给他,然后拿着钥匙出了门,“咱家没有冰袋了,你先自己喷喷,我下去给你买个冰棍放腿上敷一下。”


 


“啊,我自己喷吗?”

“算了,给你喷完我再去。”


吴亚飞看他出门,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后把蹦跶着回卧室拿了手机,边刷小视频,边坐在凳子上等。


 


五分钟以后,朱伯丞带了几个冰工厂和几包五毛钱一兜的雪碧冰块回来了。


吴亚飞坐在凳子上,看着朱伯丞一顿操作,拿毛巾把自己的膝盖和冰棍一起包成一个球。


 


“我还要反思吗?”吴亚飞抱着腿,坐在有垫子的键盘上,抬眼看朱伯丞。


“要。”朱伯丞的语气依旧不是很好。


 


“可是我膝盖好疼啊。”吴亚飞贴到朱伯丞身上开启撒娇攻势。


“不是给你搬了垫子吗?”


 


“还是疼”,吴亚飞把朱伯丞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你摸摸,疼,现在还有点冷。”


 


“那坐沙发上总行了吧。”朱伯丞摸了摸垫子,很软也很厚。


“坐着也硌得慌。”吴亚飞用手抓住朱伯丞的胳膊,慢慢悠悠的晃着。


 


事实证明,妥协这种事有一次、两次,就会有三次四次。


 


“坐着也给你垫子总行了吧。”


“那行。”


 


朱伯丞没好气的跟他交代了几句,然后转头进了厨房。



“你给我好好反思,饭没做好不许起来。”


“哦。”



“别哦了。”


“疼还不让人哦啊。”



“这次是哪疼?”


“大腿啊,你昨天掰我的时候那么使劲,都忘啦?”



“算了,祖宗,你去床上躺着总行了吧。”


“啊?咋还去床上啊?昨天晚上三个多小时,你还没吃饱啊?”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危险发言?”朱伯丞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你快躺着去吧,饭好了叫你。”


“我一个病人,还要亲自出来吃吗?”



“那给你端屋里?”


“嗯,行吧。”



朱伯丞轻轻亲了一下吴亚飞的额头,然后认命的退出去客厅收拾桌面。


果然,自己的忍耐力,在吴亚飞那里,一点不够看的。



在那个静谧的房间里,一束柔和的光线透过半掩的窗帘,斑驳地洒在木质的桌面上,桌子的中央,几个玻璃酒瓶静静地歪在桌面上。


朱伯丞看看歪七扭八的酒瓶,看看翘着脚的吴亚飞,嘴角偷偷扬起。


“算了,我对象,我惯的。”



碎碎念蓝蓝蓝

【佑灰】暗恋难防

现背,HE,全文1.5w+

有一点奎八,没打tag


1.


没人能看懂文俊辉想要刻意隐瞒的事情。


比如著名的沉默型黑手党事件和平民找钱事件。


再比如有一次回归期,文俊辉顶着发烧的身体跟着训练、跑行程,在晕倒之前,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身体不舒服。

S.Coups在医院黑着脸说文俊辉你这是把积攒的演技都用在这上面了啊,文俊辉咧着嘴笑着说下不为例,但下次还敢,只不过藏得更深,难受也不让人发现。


这也是后来每次黑手党崔胜澈都要先投文俊辉的主要原因之一。


除了生病之外,文俊辉需要隐瞒......

现背,HE,全文1.5w+

有一点奎八,没打tag

 

 

1.

 

没人能看懂文俊辉想要刻意隐瞒的事情。

 

比如著名的沉默型黑手党事件和平民找钱事件。

 

再比如有一次回归期,文俊辉顶着发烧的身体跟着训练、跑行程,在晕倒之前,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身体不舒服。

S.Coups在医院黑着脸说文俊辉你这是把积攒的演技都用在这上面了啊,文俊辉咧着嘴笑着说下不为例,但下次还敢,只不过藏得更深,难受也不让人发现。

 

这也是后来每次黑手党崔胜澈都要先投文俊辉的主要原因之一。

 

除了生病之外,文俊辉需要隐瞒的事情并不多,大多数时间他透明得像个玻璃罩子,一颗心玫瑰一样被罩在里面供人参观,只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中间夹着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私心:

 

文俊辉喜欢全圆佑。

 

刚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文俊辉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花了更长一点时间把它吐出来,然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更加惊慌失措一点,但并没有,好像这件事已经存在很久了,只是他刚刚才想起来。

 

那一天文俊辉正独自在公司的练习室练舞,趁着休息的间隙走到走廊里喘口气,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有人在放烟花。

那天并不是什么节日,中国的韩国的美国的都不是,普通日子里的烟花显得格外惊喜,于是文俊辉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拍了下来,然后下一秒点开全圆佑的对话框,点击发送视频。

 

「圆佑你看,有烟花!」

 

公司的网络信号不太好,文字已经发出去了视频还在转圈,文俊辉就是在盯着转圈的待发送图标时意识到的:

 

“啊,原来我喜欢圆佑。”

 

全圆佑打回视频电话的时候,文俊辉没接,他把手机铃声关掉,放在练习室的角落里,然后自己跑到距离最远的另一个墙角,眼睛紧紧盯着地上因为震动而不断移位的手机,像是猫科动物盯着猎物。

 

文俊辉在手机振动的59秒里迅速完成了思考,


他决定要把这件事瞒下来,瞒着公司,瞒着队友,甚至瞒着全圆佑本人。


文俊辉不希望收到全圆佑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回应,好的坏的,都不想要。


或者坚定地回绝然后连夜恐同,或者客气地道谢然后渐渐疏离,这些文俊辉都不想要。

 

最好的结果是全圆佑也有同样的想法,然后他们顺顺利利地在一起。


这也不行。

 

文俊辉不想用现有的一切去赌一个可能。

他讨厌打赌,婆队打赌每次都输。

 

可是要改变原来的亲密习惯逐渐和圆佑疏远实在是太难了。

 

要忍住在听到那声熟悉的“俊呐”的时候不再第一时间转头。

要在全圆佑向他伸出手时左顾右盼地装傻装没看见。

要停止频繁地聊天、分享日常,看着全圆佑的聊天框一点一点被挤出首页。

要改掉学韩语时被全圆佑传染的“鸭肝”口癖——这本来是全圆佑的口头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他用得更多了。

 

但总是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文俊辉会允许自己找一个微小的、不易被察觉的情感出口。

 

比如在全队聚餐的时候主动承担烤肉的任务,夹给全圆佑的那一份会剪得更小一些,方便他吃。

比如在采访时申请站在后排,这样就可以把全圆佑框在自己的视野里一段时间,但成功次数有限,更多的时候是全圆佑先抢到后排。


比如借着拥抱全队的名义拥抱全圆佑,即使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文俊辉还是不由得在那个拥抱里发出一声久别重逢似的叹息。

 他们曾经无数次拥抱过,在小绿屋,在练习室,在宿舍,在文俊辉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之前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他甚至罕见地后悔了起来,埋怨自己的敏感,为什么要发现呢?

如果只是做朋友,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心无杂念地拥抱牵手?

 

文俊辉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尽力缩减自己的爱意了,但胸口还是被撑得这么难受。

 

 

2.

 

奎八向全队官宣的那天,文俊辉罕见地喝高了。

他不爱喝酒,酒量只能说是中等,没怎么喝醉出糗过的原因是每次在快喝高的时候,他就会及时停杯,胜宽总说他自律起来严格得吓人。

 

但那天他喝得很醉,醉到语言中枢已经有些混乱,用韩文夹杂着中文对着徐明浩说:“明浩啊,你一定会幸福的,Mingyu……good!我……好羡慕你啊,我……and 圆佑……”

甚至还有英文混进去了,Joshua和Vernon一边录像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文俊辉喝醉是比文俊辉闭眼睡觉更罕见的事情,几乎全队都拿出手机来录像了——除了被文俊辉手脚并用地搂住的THE8老师,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射弧太长没来得及掏手机的全圆佑。

 

全圆佑拉着身边的李灿问:“俊刚才是不是喊我的名字了?”

“没有吧,没听到啊,哈哈哈太好笑了这哥。”忙内的镜头几乎要怼到文俊辉脸上去了。

“中文的呢?”

“我不知道哥的中文名字怎么念啊,我只知道自己的,李!颤!”

“……”

 

文俊辉是被徐明浩一路搀回房间的,另一个没参与录像行动的人本来也在另一边帮忙,但文俊辉似乎把“避开全圆佑”这件事写在了比语言中枢更深的潜意识里,半边身子歪得好像全圆佑身上有刺,全圆佑伸出去的手被晾在半空中,半晌才绻了绻手指把手收回来。

 

“圆佑哥你不录的话用我手机帮我录一下,”八老师今天刚刚练完肩,此刻几乎扛着文俊辉全部的体重,练过的肌肉疼得像是被打了一套组合拳,“明天我要第一个嘲笑他,谁都别跟我抢。”

 

 

第二天。

徐明浩还没来得及大肆嘲笑醉酒失态的文俊辉,就先被这人苦笑着的坦白惊得失态了。

 

“你喜欢全圆佑???”

 

有人说一个人有三件事无法掩盖,分别是咳嗽、贫穷和爱情,在徐明浩看来文俊辉至少能完美掩盖其中两件半,剩下半件看他心情。


他们几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有着比队友情更深一层的母语连接,是彼此在异国他乡最紧密的依靠,但徐明浩依然看不太懂文俊辉。

 

“多久了?”

“距离我发现这件事的话,快两年了。”

“两年???你都瞒了两年了怎么突然想起跟我坦白了?”

“因为这里,”文俊辉用拳头敲了敲胸口,“아 파요。”

 

徐明浩有点无言,不知道是先审判文俊辉的语言中枢到底恢复没有,还是先感叹这邪门的暗恋竟然能让文俊辉这种忍痛功力十级的选手说出胸口疼。

 

“太难受了,只好找你当秘密出口了,”文俊辉接过徐明浩递过来的水杯,一口气灌进胃里,像是急切地想缓解宿醉带来的口渴,又像是为了堵住更多未说出口的话,“帮我保密吧,明浩。”

 

“真的不准备告诉圆佑哥?”


“……不用了,跟你说完之后轻松多啦,放心吧我会整理好的!”文俊辉整理好表情,又咧嘴笑成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假装没生病的时候一样。

 

 

3.

 

可能是因为有了明浩作为秘密树洞,文俊辉满溢的感情终于有了一个微小的出口,那些忍不住靠近全圆佑的小动作少了一些,“远离全圆佑计划”理论上好像终于能顺利施行了。

 

但出了点小意外。

 

文俊辉觉得全圆佑最近好像吃坏了什么东西。

——他出现得过于频繁了。

 

比如练舞时,明明是原本没有的动作,全圆佑硬是要多转一圈转到文俊辉身边,然后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笑着重新回归队形。

 

休息的间隙,文俊辉玩着玩着手机悄悄抬头,本来是想看一眼镜子里的全圆佑,却看到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两人在镜子里对视。

然后文俊辉飞快又慌张地移开眼神。

 

团体采访的时候全圆佑总是站在他身边,把肩膀放在他身后,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聚餐的时候、开会的时候,全圆佑总是会坐在他的正对面或身边,文俊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过于频繁的接触让文俊辉感觉有点不安。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还算在工作范畴之内的正常偶遇,或者可以归结为文俊辉太在意全圆佑的存在以至于过于敏感的话,那在难得的休息日,文俊辉顶着鸡窝头捧着手机出门,却在客厅看到刚刚搬出集体宿舍的全圆佑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

 

“喔俊呐,起了?”

“圆…圆…圆圆佑?”挤了挤眼睛,确定不是幻视。

 

全圆佑如果没看错的话,文俊辉应该是向后退了一步。

 

真的像猫,全圆佑想。

 

“我和胜澈哥约好了一起打游戏。”

“啊,那你好好打,我我,我先上去了。”

“俊呐,你要吃饭吗?能不能帮我也做出一份来?我没吃饭就过来了,很饿。”

“啊好……”

 

“俊哥你要做早饭吗?”Vernon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卧室出来了,“带我一份。”

 

……

 

不知道全圆佑什么心情,反正文俊辉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感谢啵农拯救这尴尬的氛围之余,文俊辉又有点失落。

 

他嘴上跟明浩说会整理好的,但实际上好像又隐隐在享受这样和全圆佑偶尔的接触时间。他一向思考问题很快,做决定也很坚决,像这样在暧昧不清的界限试探的情况让他有些不自在,也有些新奇,更多的是有些讨厌言行不一的自己。

 

甚至有些迁怒全圆佑。

莫名闯进他心里的全圆佑,每次在他决定远离就凑上来的全圆佑,不知道他的心意却一直在动摇他的全圆佑。

 

全圆佑太讨厌了。

还是要物理上拉开距离。

文俊辉想。

 

 

4.

 

在想出和全圆佑保持距离的办法之前,更早到来的事是续约。

对于seventeen和粉丝来说,这都算是件毋庸置疑的大事,但在文俊辉的大事列表里,续约的重量级却很是要往后排,因为这几乎是不用思考就能做出的决定。

 

比公司更早来找他谈续约问题的是S.Coups和Hoshi——他的两个队长,是以去吃中国菜的名义把他单独约出来的,文俊辉到了才发现是要聊正事。

 

“为什么弄这么神秘啊,直接在宿舍跟我说就好了,”文俊辉合上菜单,抬头望向两个一脸严肃的队长,“我可以再点一碗面条吗?”

回归准备期,每个人都在控制碳水,文俊辉看着菜单上的猪脚面有点挪不开眼睛。

 

S.Coups看着文俊辉即将要消失的两块脸颊肉,点了点头。

 

“俊辉你…续约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这家的猪脚面很正宗,再加上戒碳太久了,文俊辉几乎是把头埋在碗里吃,此刻不得不艰难地把头抬起来回答问题,“我没什么条件啊,和大家一样就好。”

 

S.Coups和Hoshi对视一眼,Hoshi又问了一遍:“已经和家里人商量过吗?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你真的想回国发展,我们……都能理解。”

 

“为什么觉得我会更愿意放弃团队回国呢?”

文俊辉放下筷子,终于开始有些正色。

 

对于文俊辉来说,SEVENTEEN是排在大部分人和事之前的。

逢年过节不能回家的遗憾、十年都没能适应的饮食偏好、别人看来可能所谓更好的发展前景,甚至包括他对全圆佑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这些事情与团队和成员们比起来都没那么重要。

 

作为外国成员,大型团的外国成员,好像人人都默认了他们总有一天会选择解约回国,但文俊辉从没想过。

不可能放弃的,十年,听到say the name就会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像是缝在心里的一块无形的纹身,早就变成了人生绘图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最近三个队长接受了太多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公司的威逼利诱、利益相关者的挑拨离间、工作人员的风言风语,首当其冲的就是几个外国队友。

 

而文俊辉坚定又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两个队长松了一口气。

 

崔胜澈最终还是要了两瓶烧酒,权顺荣一边喝一边哭,把鼻涕蹭了文俊辉一身。

文俊辉笑得像个弱智小猫,只是在崔胜澈说预备要续七年的时候晃了下神。

 

七年啊,要尽快把感情藏好了。文俊辉想。

 

 

5.

 

从小时候演戏出道开始,文俊辉就一直在演配角。

 

这种经历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即使是作为团体出道之后,站在聚光灯下受人瞩目,文俊辉也始终并不总是把自己当成主角看待,他习惯站在队伍的边缘,习惯默默笑着看着队友,习惯在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把自己想说的话咽回去,然后倾听鼓掌。

 

续约谈判当天是十三个人一起去的,坐在谈判桌的同侧,像是天然形成的一块铁壁。

按着提前约定好的条件,没有人动摇没有人迟疑,文俊辉沉默地坐在最边上,看着三个队长为了成员的权力向高层和理事们据理力争,脑子里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看过的热血漫画。

 

原来主角团一起打怪是这种感觉啊!

 

他突然想要试试演一个主角了,任何类型的主角都好,他想试试站在故事的中心是什么感觉,被所有人的目光汇集是什么感觉。


这其中也会有全圆佑吗?

 

“好想演一次主角啊。”结束会议之后,文俊辉远远地坠在队伍的最后独自嘟囔。

 

“俊呐!”

文俊辉抬头,是全圆佑站在面前叫他。

很奇怪,这人明明是第一个出会议室的。

 

“啊圆佑,有什么事吗?”

“等下要一起吃饭吗?”

“啊……我和明浩约好了去吃火锅。”小猫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停地眨。

“那正好,我和珉奎也想吃,一起吧。”


……

 

一直到四个人坐在火锅店里点完菜,文俊辉还在后悔忘记了全圆佑和金珉奎是室友这件事。

 

下次一定不能再拿徐明浩当借口了!

 

奎八这对热恋期情侣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同一边,于是文俊辉只好在全圆佑左边坐下。

 

别扭。

 

但不能表现出别扭。

 

文俊辉本来就妈见打的拿筷子姿势雪上加霜,一顿饭下来,愣是没夹到几口肉。

 

全圆佑趁着文俊辉去洗手间的时候猛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座小山。

 

“明浩啊,一会儿俊回来了就说你给他夹的。”全圆佑用手顶了顶眼镜。

 

“你还没跟俊哥告白吗?”金珉奎用筷子捞了一圈,发现一片肉也没剩下,全到了文俊辉盘子里,于是一边拿过另一盘肉倒进锅里一边说。

 

“???告什么?跟谁?”徐明浩正在喝茶,猛得被这句话惊得呛了一口。

 

还没等黑泡队二位给他一个解释,文俊辉已经甩着手回来了,徐明浩只好在全圆佑“拜托帮我保密”的口型和目光下收了声。

 

“烘手机好像坏了。”文俊辉是湿着手回来的,从手边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边擦手边说。

 

徐明浩看着两秒前还在离文俊辉座位两米远的纸巾盒和全圆佑刚收回去的手:……

 

 

6.

 

全圆佑喜欢文俊辉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队里是有成员知道的。

 

那是在文俊辉韩语还不太好的时候,全圆佑看着他手舞足蹈地跟成员比划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第一反应不是像往常一样冲上去帮文俊辉做翻译,而是先抓住了他的手。

 

准确地说,是牵住。

 

文俊辉应该是刚剪完指甲,牵手时全圆佑蹭过他的指尖,能感受到指甲刀留下的微微划手的触感。

 

全圆佑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混乱的想法,而在其中挣扎着跑出来的第一条竟然是:他会不会介意我手里有汗?

 

文俊辉不爱出汗,连手心都是常年干燥的,全圆佑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因为脉搏过快而微微出汗的手,但被文俊辉用另一只手顺势抓住。

 

“哦圆佑,我们昨天吃饭的那家店怎么走来着?净汉哥也想要去,我说不太清楚。”文俊辉晃着他的手说。

 

尹净汉站在旁边看着全圆佑骤然僵硬的手臂,微微挑了挑眉。

 

 

全圆佑用了一段时间来消化和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他会刻意调整自己的练习时间,只是为了能在练习结束的时候和文俊辉一起吃饭;会让自己习惯文俊辉的饮食偏好,无论他爱吃什么全圆佑都想试一试;会在文俊辉在舞台上发言的时候显得格外关注和紧张。

 

但这些都可以用队友情来解释,因为一起长大、一起练习、每天都待在一起,所以产生了错觉;因为一直以来把照顾俊当做了自己的责任,从而混淆了责任感和爱。

 

然后这些理由又被全部推翻。

 

全圆佑发现,

他想亲吻文俊辉。

 

在看着他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练习表情管理的时候,在他因为韩语不好说错词独自懊恼的时候,在他在后台待机室因为太累而睡着的时候。

 

他都想吻他。

 

在他突然回过头笑着喊“圆佑”的时候,这种欲望达到了巅峰。

全圆佑几乎就要冲上去抓住他,吻上那两颗嘴边痣。

 

但他忍住了。

他想:不能做让俊苦恼的事情。

 

于是就这么一直任由暗恋肆意生长了很久很久。

 

但说实话,全圆佑的暗恋算不上苦闷。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天天和暗恋对象每天都待在一块的,甚至在海外出差时还能睡在一屋,时不时还能借队友之名拥抱牵手。

 

全圆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感谢发明出男团这种好东西的人。

 

但事情的变化好像是从某一次未接通的视频电话开始的。

 

俊以前总是会给他发些独属于文俊辉和全圆佑的私密分享,比如天上的云像一只小狗在咬尾巴,但忘记拍照了,所以只能画下来给他看,比如在去练习室的路上看到路边两只小猫在打架,于是停下来跟全圆佑文字直播了十五分钟打斗进程,比如今天吃火锅的时候,感觉团虾滑的过程好像把虾滑拖到角落里暴打一顿。

 

就像全圆佑永远会在文俊辉说话时做出反应一样,他也会回复文俊辉每一条天马行空的消息。

 

“哇画得真好啊俊呐,你这么一说我那天好像也看到了这朵云。”

“哇小猫也有深仇大恨呢。但是怎么输掉的那只长得有点像俊啊kk”

“哇好残忍,但是是勺子打的跟你没关系啊~放心吃吧”

 

文俊辉给他发烟花照片那天,全圆佑听着画面外一声声“哇!好漂亮”的感叹,刚刚赶完通告的疲惫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突然想见一见他,于是直接播了视讯过去,但没接通。

 

起初全圆佑以为俊只是开始练习了没听到,但后来逐渐有一些事情变得不太一样了。

 

从那个未接通的电话开始,文俊辉不再频繁地向他分享日常,各种活动站位也总是躲着他,练习结束不再像往常一样等他一起吃饭。

 

文俊辉掩藏得很好,几乎没有人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异常。

 

但全圆佑就是知道:文俊辉在躲他。

 

暗恋的人总是敏感又小心翼翼。

 

全圆佑几乎可以确定文俊辉应该是发现他暗恋的事情了,于是用这种无言又体面的方法来委婉地拒绝。

 

于是他也默默地配合着文俊辉的逃避行为。

 

两个人分站在队伍的两侧,然后隔着十一个队友的肩膀偷偷投去目光。

 

有时候看着胜宽道兼可以随时和俊辉贴贴,全圆佑偶尔会懊恼自己的性格,如果没这么“高冷”就好了。

 

再看看同样寡言的Vernon,理所当然地张嘴等着俊尼投喂的样子,全圆佑又想:或者至少晚生个两年,做俊尼的弟弟的话,是不是能更自然地和他撒娇呢?

 

但如今又感谢自己的性格,否则这样骤然和俊尼疏远,肯定是要被队友看出来的。

 

现在这样挺好,他的暗恋本来就开始得无声无息,如今悄悄按下静音键,应该也不会影响到成员们。

 

但全圆佑高估了自己掩藏情绪的能力。

 

最先来找他聊天的是尹净汉,他似乎是很早就注意到了全圆佑的暗恋,以这位哥的智商和情商,并不意外。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之后胜宽和珉奎也来相继找过他,甚至并不太会干涉其他人事情的Joshua和Woozi也隐晦地问过他和俊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全圆佑一度对自己的表情管理产生了很大怀疑。

 

 

转变发生在文俊辉喝醉的那天晚上。

 

文俊辉不知道,他在说中文的时候,叫其他成员的名字都是韩文发音,只有在喊明浩和圆佑的时候,会说中文,这是练习生时期就养成的小习惯。

 

全圆佑自己偷偷珍藏了这个发现,然后反复认真学了自己名字的中文发音。

 

于是在文俊辉那天晚上发表那段中英韩三语的祝贺感言时,全圆佑整个人呆住了半秒,像漫画里一样感觉到仿佛有一阵电流从脑后穿过。

 

 

“或许,俊尼也喜欢我吗?”

 

当天晚上全圆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只有这一个问题。

 

 

7.

 

徐明浩作为队内可能唯一一个知道全圆佑文俊辉互相暗恋的人,面对现在这种情况,有些头疼。因为答应了帮文俊辉保密,所以不好向珉奎寻求帮助,另一边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帮全圆佑保密,于是老铁两头为难,一边稀里糊涂地当起了双面间谍,一边想:他俩这层窗户纸赶紧捅破不就完事儿了吗?

 

但徐明浩在纠结要不要捅破之前,公司先找了他和文俊辉开会。

 

疫情期间组合没有什么演出,曝光度也不高,签完续约合同之后公司也放心了,于是建议两个人在年末之前集中回中国工作一段时间。

 

文俊辉答应得很快,这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无论是从组合长期发展,还是他个人层面来看,这都是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他本来就在找机会跟全圆佑物理上拉开距离。

 

队里大部分人也同意他们两个的决定。

 

公司问他回国想要的发展方向,文俊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想拍戏,想试试这次能不能争取到主角,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演好一个主角。

 

方向决定之后,接下来就是马不停蹄地选剧本、远程试镜,文俊辉许多年没进过组,面对这一套流程甚至显得有点生疏。


之后的日子,文俊辉几乎回到了刚来韩国一边练习一边上语言班的时候,除了回归训练之外,他每天还要抽出额外的时间加强演技和台词训练,吃饭都是挤时间吃的,队友在空闲时间几乎捞不着人,更别提谈心或者表白了。

 

全队给两个人送行的那天晚上,除了文俊辉和李知勋以外的所有人都喝高了。

 

胜宽一遍又一遍地对他着说:“不许变瘦哦,回去也要好好吃饭。”

Joshua全程坐在他旁边,一直在用手撸他的猫毛。

净汉在快结束的时候从桌子的另一端过来找他:“要经常给我发消息哦,有心事就跟我说,知道了吗?”

 

而全圆佑则自始至终坐在他的对面,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被每个人拥抱在怀里,看着他被崔胜澈揉乱的发顶又被洪知秀顺回去,看着他这边牵着胜宽的手那边擦着Hoshi的眼泪。

 

看着盘子里大小刚好适合入口的烤肉,和他时不时偷偷瞟向自己的眼神。

 

全圆佑终于确定了:“俊尼也喜欢我。”

 

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对面这快把人盯穿的视线,文俊辉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在左顾右盼中把头转过来:“圆佑有话跟我说吗?”

 

“等你回来。”

 

 

8.

 

这是文俊辉成年之后第一次做主演,也和小时候在剧组的感受不同,他看着剧组里的小演员,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大概也是这么高,只能仰着头看着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

 

开机的那天成员们送来了花篮和祝福,文俊辉在全圆佑送的那只花篮前面站了好久。

 

“俊呐,祝贺你第一次做主演,我们在韩国见面吧。”

 

只是打印的文字,他却仿佛听到了全圆佑说这话时低沉的声音,看到了那双在镜片后面一 直注视着他的眼睛。

 

文俊辉对着那行字缓缓点了点头,有点犯傻,更像是对全圆佑那天晚上说的话迟来的回应。

 

“等你回来。”

好啊,圆佑在韩国等我吧,等我整理好心情,我们自然地相处吧。

 

 

在剧组的时间过得很快,除了按着剧组的进度每天拍戏之外,文俊辉还拜托了助理帮忙找了一家练习室,收工早的时候他会去练习基本功。

 

有意或无意地,文俊辉把时间排得很满,成员们打来的电话他只能刚好接到几个,大部分是等忙完了才看到未接来电,在空闲的时候再回拨回去,但成员们也各自有行程,有时候拨回去也不一定能聊上几句。

 

但全圆佑偏偏和别人不一样。

 

在经历过两次给文俊辉打电话没接通之后,此人索性直接发信息给他:俊呐,我今天有拍摄,大概晚上九点结束,在这之后如果俊不忙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吧~(是中国时间晚上八点哦)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连忘记时差的理由都没给文俊辉留,文俊辉只好按照约定给他打电话回去。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周都会发生一次,文俊辉从最初的别别扭扭犹豫好久才拨通电话,到后来能坦然地跟全圆佑说“男主角的性格有点像你和woozi的结合,我在演的时候偶尔会想着你们两个的样子演。”

 

——导致全圆佑当天晚上没睡着觉。

 

文俊辉深知自己在和原来的“封心锁爱”计划渐行渐远,本来是想着靠回国的这三个月来“戒断”他对全圆佑的感情,没想到却越来越“成瘾”,每当他想念全圆佑的时候,全圆佑几乎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向他发来通话申请,到快杀青的时候,两个人的通话次数甚至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变成了两天一次,全圆佑又重新开始占领了他的聊天软件首页。

 

暗恋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无论暗自下了多少决心,只要那个人一勾勾手,就会立刻抛下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向他跑去。

 

 

俊八两个人从中国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年末了。

 

三个月,并不算很长,但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文俊辉的变化。

 

胜宽不停地拍打文俊辉埋怨他怎么说话不算话,瘦了这么多。

“工作需要呀,呀不要再打了痛痛痛!”

 

尹净汉跟文俊辉说的第一句话是“俊尼做得好!”

“哥都还没看到我的戏,怎么就做得好了。”

“平安健康地回来了,俊尼做得好。”

 

权顺荣和李灿一直揪着文俊辉问他是不是长高了。

“呀我都几岁了怎么还能长高!”

“可是怎么看着哥比以前更高了呢?”

“没关系他爱长就长吧,反正高不过珉奎。”

 

文俊辉的确看起来挺拔了一些,坐在角落里的时候不再是缩成一团了,“负担”看起来也轻了很多,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队内年龄排行第四的实感。

 

“果然啊!不愧是拍过戏的人。”

“不愧是做男主角的人。”

“不愧是有过吻戏的男人!”

 

在所有人都在讨论文俊辉好像变稳重了、气质变成熟了、不再幼稚了的时候,全圆佑在角落用不大不小地声音来了一句“俊尼没变”。

 

所有人都莫名安静下来看向全圆佑,金珉奎一脸“哥你不藏啦”的表情。

 

全圆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俊尼没变,只是暂时没有从另一种人生中回过神来,不管怎么样,俊尼、明浩,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不知道谁先带的头,十三个人在练习室抱成一团,净汉不住地说着“做得好俊呐明浩啊”。

 

两个人像是第一次离开家人远游的小孩子,被全家人围在中间,夸奖勇敢的探险精神。


与此同时,文俊辉“戒断”全圆佑计划正式宣布失败。

 


9.

 

“求求你告诉我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木头脑袋啊???”

“知道你背着我给全圆佑当间谍这事?”

 

文俊辉和徐明浩归队已经半年了,在这半年里,全圆佑的反常表现比之前有过之无不及,甚至已经反常到有点正常了。

 

文俊辉逐渐习惯了在任何未固定座位的场合,三步之内必有全圆佑,习惯了在他说任何话的时候都有个低沉的嗓音在旁边帮忙做反应,习惯了他刚跟明浩说完想吃中餐了,晚上就收到全圆佑的消息说“俊呐我们去吃中餐吧,我定好位置了”。

 

文俊辉即使再笨蛋,也能感觉到全圆佑的感情了。

 

更何况全同学根本没打算藏。

 

“什么叫间谍?你早发现了不跟我说,这半年我要憋死了。”

“上次本来说好了四个人一起去吃火锅,结果你跟Mingyu临时爽约,其实是跟全圆佑提前商量好的是吧?”

“……”八老师心虚,“不是,你既然知道了,就赶紧把这窗户纸捅破得了呗,你愿意,他愿意,从此你俩甜蜜蜜,夺好。”

 

“爱豆不能谈恋爱。”文俊辉看向某个已经热恋一年的老铁。

“你俩CP粉也多啊,大家一起甜蜜蜜。”老铁毫无愧色。

“……你是不是到点该冥想去了?”

 

文俊辉平常是个做决定很快的人,几乎从不瞻前顾后,但在处理和全圆佑的关系时,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费尽力气做的决定被那人的几个小动作轻易推翻,于是在封心锁爱和藕断丝连之间反复横跳。

 

即使现在已经知晓了对方的感情,文俊辉也依然在踌躇。

 

他害怕在一起之后队友的审判,不知道被公众发现之后两个人的未来、团队的未来何去何从。

即使没被发现,那么今后万一两个人分手了呢,团队又该怎么办?

分开三个月尚且难捱,他的两年兵役要怎么熬?

七年的续约合同再结束呢?他的家在中国,要异地吗?

 

以及,他们用什么理由在一起呢?

如果在一起之后,情况还不如现在,那么是不是维持现状更好呢?

 

更重要的是,圆佑也一直没有明确表过态,是不是说明,他也在迟疑呢?

如果这段感情,两个人都怀有同样的担心和迟疑的话,是不是就不要在一起比较好?

 

所有没完没了的思绪到嘴边,汇成一句话:“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异国恋,聊个天都得翻墙!”

 

对话被徐明浩老师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全圆佑——既然已经被识破间谍身份了,八老师现在传起话来连仅剩的一丝愧疚都没有了。

 

全圆佑听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

 

珉奎坐在一边:“俊哥到底在纠结什么呢?明浩呀你能猜到吗?”

“不知道,有些事情只要俊辉想瞒,我们大部分都是猜不到的,圆佑哥你……要不要找时间和俊辉聊聊?”

“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

 

全圆佑挺了挺驼了好半天的背,决定结束讨论,他和俊尼之间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来解决,总是找明浩来帮忙,虽然更直接一些,但总感觉有些不尊重俊尼的意愿。

 

于是清了清嗓子,并不熟练地转移话题:“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两个?”金珉奎在玩徐明浩的手,“一切向好啊。”

“什么一切向好?”

“感觉照这个趋势下去,大韩民国同性合法结婚应该很快了。”

“……”

“……”

 

 

10.

 

这一年Seventeen的回归成绩很好,海内外反响都不错,巡演的开启既是计划之内,也是趁热打铁。

 

每个人都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投入到巡演的训练和舞台计划中,既是向全世界宣告Seventeen的野心,也是对前几年因为各种问题没能完美收尾的巡演的弥补。

 

首尔站谢幕的舞台上,十三个人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接下来的流程是要大家互相牵手,向台下的克拉们鞠躬。

 

全圆佑站在文俊辉身边,提前将话筒换到了另一只手。

 

但出乎意料的,文俊辉先牵住了他。

 

准确地说,是握住了他的手腕,力气有点大,大到全圆佑有点动弹不得。

 

 

他和文俊辉以前讨论过牵手的问题,那是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还没出道。

 

文俊辉那时候会抽空看一些综艺或者电视剧来锻炼韩语听力,全圆佑没有训练的时候就会坐在一边陪他看,给他讲解一些过于本土化的梗。

 

期间看到过一个环节,内容大概是需要两个人手牵着手,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啊这个样子好尴尬。”文俊辉又露出一脸负担很重的样子来。

“怎么了俊?”

“如果是两个不太熟的人这样牵手也太尴尬了吧。”

 

“啊这种节目一般都是让关系很好的人来做呢,我们出道之后可能就会有这种环节哦,比如让俊尼牵着我的手来说我的优点。”全圆佑一边放慢语速,一边用手比划着想要表达的意思,确定文俊辉听懂了之后才放下手。

 

“啊那更尴尬了啊!”文俊辉用两只手各捂住半边脸,“熟悉的人之间做这种事难道不是更加肉麻吗?”

 

全圆佑完全没弄明白哪里尴尬,毕竟平常大家干什么都在一起,身体接触也是常有的事。

 

“啊我知道了!可以牵手腕啊!”文俊辉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如果觉得牵手很尴尬的话,就可以试试牵着对方的手腕,像这样。”文俊辉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全圆佑的手腕。

 

“有什么差别吗?”

 

“我之前听人说过,手是身体上神经分部最多的位置,所以一点点触摸就会很敏感,尤其是手指,像这样,”文俊辉另一只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全圆佑的指尖,然后迅速抽回,“手腕就没有这么多神经,也不会很敏感啦!牵不到手指的话,应该就没那么尴尬吧。”

 

那时文俊辉的韩语还磕磕巴巴,一句话要断成好多段,而现在的文俊辉,已经能熟练地用韩语发表感言、开玩笑、甚至作三行诗了。

 

彼时的全圆佑看着刚刚被手指轻点过的那只手,完全没在听后面节目在讲什么,就像现在的全圆佑,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也在偌大的舞台上开始出神。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全圆佑产生了一种恐慌感,在此之前,他能感受到文俊辉的迟疑与犹豫,但并不清楚他情绪的来源,但一直坚信他和俊尼迟早会在一起的,因为他们彼此喜欢,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此时此刻他看着俊尼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明浩向他转达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俊辉说他不喜欢异国恋。”

 

是啊,异国。

他们已经在彼此身边陪伴了太久了,久到谈及未来时,他下意识地排除掉了俊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这个选项,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未来会永远在一起……无论以哪种形式,恋人,或者队友,都可以。

 

此刻他茅塞顿开般地理解了文俊辉之前所有的迟疑,也史无前例的地变得慌张。

他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告诉文俊辉不要胆怯,但此刻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却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情急之下,全圆佑用上手臂的所有力气,把手腕弯曲到了一个十分别扭的位置,终于用指尖攀上了文俊辉的食指。

 

指尖碰触的瞬间,他能感受到文俊辉的手指微微一缩,但被全圆佑死死按住,挣脱不开。

 

俊呐,感受到了吗?我指尖的颤栗,我身体最末端的神经末梢都在说我爱你。

 

我们,不要再逃避了。

 

 

11.

 

但文俊辉还是逃跑了,从舞台上下来之后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连晚上的聚餐都是到了宿舍之后才想起来发消息告诉队长不参加的。

 

全圆佑也没去,婆队的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说太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于是聚餐索性直接取消了,只有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几个人一起出去喝了几杯。

 

金珉奎归到住处的时候,全圆佑的房间是黑着灯的。

 

“什么呀,这么早就睡了吗?我还带了炒年糕回来呢。”珉奎嘟嘟囔囔地把年糕塞进冰箱,转头看到厨房的垃圾桶里两放着两个空了的啤酒瓶,“什么呀,这哥竟然自己在家喝酒了吗?那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来着。”一边念叨着一边回了卧室。

 

珉奎和圆佑合租的是个双层的小独栋,珉奎住在楼下,圆佑在楼上,门口还有个小院子,用两米高的围墙围着,有时候成员来这边找他们俩玩,还能一起在室外吹着风喝点酒。

 

凌晨三点,金珉奎正在和徐明浩打视频电话,就听到院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个不停,小狗的汗毛登时就竖了起来:“明浩呀,院子里有声音,不会是闹鬼了吧……”声音越说越抖。

 

徐明浩看着五官已经皱到一块金珉奎,心下也有点紧张,这大半夜的确实渗人,但还是安慰了一句:“没事,可能只是进贼了。”


……

 

如果只是进贼还好,就怕是私生进来了。

 

珉奎冷静下来,把手机摄像头调到后置,左手拿起卧室墙角的便携哑铃,朝着院子走去。


另一边徐明浩打开了录屏。

 

院子里两盏灯都亮着,倒是不黑,但是谁能解释一下现在什么情况。

 

“圆……圆佑哥?你……你在墙上干嘛?”

“去找俊。”

 

???这又是哪一出?

 

“不是,我也不拦你,你就从大门走呗。”

“你不懂,俊说他讨厌翻墙,那就我来翻。”

 

“噗哈哈哈哈哈……金珉奎你把摄像头对正点!”手机这头传来徐明浩放肆的笑声。

 

最后金珉奎并没有成功把他哥从墙上解救下来,还帮全圆佑把掉下来的鞋隔着墙扔过去了,并且全程举着手机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笑的男朋友直播。

 

当然,他提前出门观察了门口整条街没有人经过。

小狗看热闹,但小狗靠谱。

 

 

因为他们两个租的地方离宿舍很近,再加上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全圆佑是跑到公司宿舍的。

 

文俊辉看着明浩发过来的消息:俊辉你还没睡吧?我要洗澡了,一会如果有人敲门你帮忙开一下。

 

“什么啊,徐明浩竟然凌晨叫外卖吗?”文俊辉一边嘟囔着,一边踢着拖鞋去门口开门。

 

打开门就看到气喘吁吁的一张熟悉的脸。

 

也并不太熟悉。

 

文俊辉几乎没看到过全圆佑这个样子,满头大汗,胸口因为剧烈运动而不停的起伏着,而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直到看清来开门的人是谁,才微微松开紧皱的眉头。

 

凌晨的楼道很安静,安静到文俊辉只能听到全圆佑的喘气声,于是文俊辉不自觉地跟着全圆佑的喘气频率呼吸,仿佛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的人是他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的对视中逐渐将呼吸频率归为一致,而文俊辉在越来越深快的呼吸中逐渐闻到了全圆佑身上的味道,有一点点啤酒的麦芽香,但已经被一路跑来的风吹得很淡很淡,几乎闻不到了,更令人在意的是另外一股甜腻的味道,从全圆佑的脖颈和耳后传来。

 

全圆佑注意到了文俊辉下意识往前探身吸鼻子的动作,于是鬼使神差地说:“我最近换了新的香水,睡前在枕头上喷了一些,你要不要闻一下?”

 

……

凌晨四点,韩国著名男团Seventeen的宿舍门口,成员全圆佑正在邀请他的队友闻他身上残余的香水味。

 

没有比这更荒唐的开场白了,全圆佑想。

 

但下一秒,文俊辉仿佛受了狐妖蛊惑一般,真的探出了头,去闻全圆佑耳后的味道。

 

他们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一个披着初夏夜晚狂奔而来的薄汗,一个带着彻夜未关的空调房里特有的寒意。

 

他向他傍近。

 

全圆佑能感受到文俊辉在他左耳后深吸了一口气,于是他左边耳后的皮肤连着后颈立刻起了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连斜方肌都跟着绷紧了起来。

 

他不知道文俊辉在想什么,而这个角度他也看不到俊的表情,如果他此刻转头看他的脸,那么势必会吻上他的嘴角……

 

在经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全圆佑最终只是克制地伸出手搂住了文俊辉的腰。

 

 

在文俊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这狐狸诱惑了的时候,他已经被拥在怀里了。

 

本来只有头探出了门外,但文俊辉被搂得一个踉跄,直接左脚踩右脚地越过门槛摔了出去,全圆佑站在原地稳稳地接住了他。

 

而文俊辉因为重心失衡而抬起的双手,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也妥协一般地落在了全圆佑的后腰上。

 

于是此刻,他们共同站在门外,胸口挨着胸口,耳鬓贴着耳鬓。

 

谁都没说话,不知道到底拥抱了多久,久到常年不出汗的文俊辉,因为染上了全圆佑的汗,睡衣有些微微泛潮,陌生的感觉让他突然从这个拥抱中缓过神来,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

 

“啊这个香水闻起来挺甜的哈。”

 

因为贴得太紧,文俊辉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也传到了全圆佑的胸骨,于是全圆佑抱得又紧了些,仿佛想通过骨传导听清文俊辉的心跳。

 

文俊辉被他又收紧的手臂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只好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松手。

 

松力的一刹那文俊辉就从他手臂里挣了出来,全圆佑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宿舍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有成员从卧室出来了。文俊辉一惊,下意识地捂着全圆佑的嘴把他推到了视野死角,并顺手关上了门。

 

宿舍里的声音听不到了,但文俊辉又重新听到了全圆佑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的呼吸声。

 

在刚在那个漫长的拥抱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呼吸,随着两个人之间逐渐贴近的距离,又开始变得紧促。

 

全圆佑在距离还有五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目光如有实质般地描绘过文俊辉的嘴唇,又用呼吸扫过他的唇边痣,最后抬起眼眸与他对视,用眼神问他:可以吗?

 

文俊辉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从心底里开始共情起了商纣王,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迎了上去。

 

野火燎原。

 

停顿的那五厘米似乎用尽了全圆佑所有的克制力,当两个人碰触的瞬间,一切自制全部崩解,他近乎啃咬地长驱直入,右手抚摸着他金色的头发,左手扣住他的后背,用力把他往自己身上带,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有一丝缝隙都觉得遥远。

 

文俊辉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全圆佑的衬衫被他无意识间拽得皱皱巴巴,但没人在意,他闭着眼睛,身体却不住地向全圆佑贴近,仿佛想要索取更多,但并不知道在索取什么,更像是只是在凭着本能做出动作。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笨蛋贴得太近而互相导致对方缺氧的话,这场漫长的初吻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彼此都知道刚才这一吻过后,他们曾经小心翼翼掩盖的爱意从此再也藏不住了。

 

尤其是文俊辉,从吻上去的那一个瞬间他就想到:“我完蛋了。”

 

 

“香水的名字是苦桃,”全圆佑蓦地开口,本来就低沉的声音变得有点嘶哑,话题莫名其妙地突然倒带回了刚才的一切发生之前。

 

“我每天晚上睡前都会喷在枕头上,因为我觉得,这个味道很像俊尼。”

 

文俊辉疑惑地歪头瘪了瘪嘴,他不明白这这么甜的味道和自己哪里像,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甜腻的味道要叫做“苦”桃。

 

“其他的桃子味香水都喜欢做酸甜味道的,但这个像熟透了的水蜜桃,饱满,多汁,除了甜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味道,但如果贪心不足地一口吃掉,就会咬到苦涩的桃核。”

 

“我喜欢它甜得发腻的味道,就像我迷恋俊的外貌、身材和声音,我喜欢闻藏在深处的那一丝苦涩的桃核,就像我喜欢俊幼稚性格下掩藏的温柔与坚定。”

 

“和俊不同的是,它留香很久,不像俊一样,动不动就从我身边跑掉。”

 

“……”

 

“俊呐,我抓不住你,也并不想违背你的意愿把你绑住。所以你能不能,自愿地留在我身边呢?”

 

文俊辉笑了。

 

他觉得全圆佑这人说害羞吧又很直球,说直球呢,这告白实在是隐晦。

 

如果不是我聪明,应该没人能听出来这是告白吧?

文俊辉想。

 

 

“那我们今天,算在一起的第一天?”

 

 

没关系,妲己也很爱纣王。

 

 

13.

 

文俊辉喜欢玩简单的东西。

喜欢无穷花开,喜欢阿萨红参,喜欢纸牌翻面。

喜欢画蓝天白云下的小房子,喜欢只要等待就能钓到鱼,喜欢一箭射出去就知道结果。

 

复杂一些的也能玩。

比如复杂的数字游戏,比如黑手党。

能玩,但是不喜欢。

 

确定在一起之后,两个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巡演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每天除了在排练就是在去排练的路上,有时候各分队排练还要分开进行。

 

比如今天,三个分队就分别排练了一整天,他们两个人一整个白天连一面都没见着。

 

“所以你说,我们在一起前后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有什么非要在一起的理由吗?”

 

——说这话时此猫正躺在全圆佑的床上玩掌机。

 

全圆佑换完衣服转过身来,直接弯腰半跪在床上吻住了他。

 

“因为我和俊尼的身高接吻很合适。”

 

文俊辉点点头:“有道理。”

 

——谁都不用低头或者仰头,对两个人的脖子都很友好。

 

比起复杂的爱与不爱,斟酌利弊,文俊辉更喜欢这样简单的答案,他甚至有点想嘲讽之前那个关心则乱的自己。

 

因为太害怕结束,所以一直拒绝开始。

 

还好他的爱人足够勇敢。

 

以及,他们看起来并不会结束,毕竟这可是最适合的接吻身高诶,错过后悔一辈子。

 

 

 

 

 

 

*

 

“明浩啊,你把那个视频删了行吗?哥买个墨镜送给你。”

 

“不行,这是俊辉明年的生日礼物。”

 

今天早睡早起了吗

【东宫小纪】难解

继续走剧情啦~


【十六】


(一)


近闻平南长公主在府中办了场园游会,邀请了上京城许多名门望族和王室权臣家的夫人小姐们一同赏花品茗、听曲看戏。我起初只当是所谓传闻不为真,想不到素日人淡如菊的长公主竟也喜好这些热闹的张罗。


后来经永宁提点我才明白,原来是裴将军已到了适婚之龄。


不容我细想,我就能知道洛熙该是伤心得狠了。


我同永宁去瞧过她两次。她也不爱说话,呆呆地坐着窗前望着,双眼泛着淡淡的红,桌案上的宣纸层层交叠。出殿之后,我问永宁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她说都是些哀切伤感的情诗。


我点了点头。


因为我看到了那首《红豆》,从前我也时常写,不知不觉还...

继续走剧情啦~


【十六】


(一)


近闻平南长公主在府中办了场园游会,邀请了上京城许多名门望族和王室权臣家的夫人小姐们一同赏花品茗、听曲看戏。我起初只当是所谓传闻不为真,想不到素日人淡如菊的长公主竟也喜好这些热闹的张罗。


后来经永宁提点我才明白,原来是裴将军已到了适婚之龄。


不容我细想,我就能知道洛熙该是伤心得狠了。


我同永宁去瞧过她两次。她也不爱说话,呆呆地坐着窗前望着,双眼泛着淡淡的红,桌案上的宣纸层层交叠。出殿之后,我问永宁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她说都是些哀切伤感的情诗。


我点了点头。


因为我看到了那首《红豆》,从前我也时常写,不知不觉还会吟出声来。虽然那时不想承认,但我确是实实在在地思念着李承鄞。


一想到这儿,我更难过了。


洛熙是娇养在皇宫里的金枝玉叶,才情品性这上京城内皆是一等一的。但她的性子像极了她的生母惠妃娘娘,谦卑有礼、温顺恭良,但也过分含蓄了些,内敛了些。


从前我们三人时常相伴,在宫中偶遇当值的裴将军时,我和永宁就鼓励洛熙上前与裴将军交谈几句,可她要么羞怯怯地躲在我们身后,要么就在快要临至人家跟前的时候,突然红着脸低头快步溜走躲了起来。


于这皇室而言,洛熙是个符合万众所盼的公主,可贵为公主,却没有人教她该如何大胆地表白自己的心意,如何热烈地去喜欢一个人。


所以,我同永宁打定了主意——帮助洛熙主动争取裴将军的心意。


(二)


第三次登门的时候,我们三人也顺利达成了联盟。虽说洛熙依旧有些扭捏犹豫,但终究是对着裴将军喜欢得紧,伤心之后在我们的劝说之下决心重整旗鼓。


我同永宁欣慰地相视而笑,在洛熙殿内讨了足足两壶茶来喝。毕竟使尽了嘴皮子功夫,实在是渴坏了。


几经谋划,我们打算先从打听裴将军的喜好开始。可他素日总是不苟言笑,话也不同我们说几句,我还主动巴巴地去问过,结果他板着一张脸,还让我生出几分耽误他正事的愧疚感来。


一番盘算下来,除了洛熙之前主动问起后说看兵书这么个习惯,对于他其他的喜好我们几乎是毫无所知。


又是几经琢磨,我打算从李承鄞这里下手。


可李承鄞这段时间着实又忙得很,我只待到夜里就寝的时候才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三)


我侧躺着,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对裴将军,应该了解不少吧?”


他闻言侧过头,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我听闻自你幼时起,裴将军就被选作你的伴读入了宫,而今又是你的手下,与你整日形影不离的,你对他的了解自然是很深了。”


李承鄞笑了笑:“怎么?近日不得空陪你,现下裴将军的醋你都吃?”


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感慨,李承鄞这厚脸皮的功夫真是越发长进了。


“什么吃醋,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耐着性子同他解释:“我是想问,你可知道裴将军素日里有什么喜好习性?”


李承鄞的笑僵在嘴角,脸色有些难看:“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又是想做什么报答你这个所谓的恩人?”


我知道他小心眼儿的毛病又犯了,赶紧同他解释道:“不是我要问的,是我帮洛熙问的!你也知道的,平南长公主为着裴将军的婚事都开始相看上京城的贵女了,可洛熙对裴将军的情意很深,听闻了这事儿后,整日在寝殿内郁郁寡欢,我和永宁实在是看着心疼,就想帮帮洛熙。”


李承鄞看着我喋喋不休地,将双臂枕在脑后,盯着高悬的殿梁看。


我瞧着他这副悠闲样子不禁急了,支起身子索性坐了起来:“我同你说话呢,你好歹是洛熙的哥哥呀,你都不心疼你的妹妹吗?”


李承鄞默了片刻,嘴角勾起:“皇室贵族出生的子女,婚姻向来不由得自己做主,平南长公主搞这一出,一来是因着阿照对此向来不甚上心,借此提点提点他,二来是想试探圣上的心意,借上面的手尽早谋一份好姻缘。”


“那……那依这个意思,洛熙和裴将军的事情能不能成,全看圣上的意思了?”我问道。


他继续说:“阿照出身不低,又有功名官职在身,同公主自然是匹配得上,如若他二人心意相通,由长公主请圣上赐婚,估摸着也行得通。”


我松了口气,适才惆怅的心情逐渐欢快起来。我向来是信李承鄞的,只要他说能行,就一定能行。


“那你快同我说说,裴将军闲时喜欢做什么?他可有什么常去的、喜欢的去处?他平日喜欢吃什么啊?他同你一样也爱玩儿蹴鞠吗?”我学着他的样子,正躺着去望那朱红色的殿梁,摇头晃脑地问个不停。


我陆陆续续问了好多好多,可就是没听见李承鄞回我,我侧过头去看他时,他正歪着头盯着我,眼神不善。


“怎么啦?”


“你对他倒是费神得很,怎么就不见你平日对我这么上心?”


我被他的质问弄得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快速在脑海中翻腾:“我怎么对你就不上心啦?我知道你不爱吃葱,不喜油腻辛辣,讨厌吃核桃以及核桃有关的一切东西,喜欢汤饼、清粥和紫米糕,你认真做事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最常去的去处,大概是丽正殿,最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在丽正殿看书看卷宗看折子批折子……”我越往下说,心里越没底了。


我逐渐觉得很难过,我对李承鄞谈不上不了解,但是也绝不是十分了解。


所以他此刻同我置气,我也能理解。


但此刻躺在一张床上,盯着他的后脑勺,我着实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戳了戳他的肩,他没动。


我又捏了捏他的耳朵,他没动。


我又朝着他的后颈吹气,他还是没动。


“你别生气啊,是我做得不够好,尽顾着自己贪玩儿,都不时常关心你,我同你道歉,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依旧背对着我,嘟囔了一句:“不好。”


我认命地继续哄他:“我刚刚又想起了你很多的喜好和习惯,要不要听?”


他还在生气:“适才想听,现在不想听了。”


我盯着他背对着我的身形沉默了片刻。


“不想听算了。”听到他淡漠的语气,我的脾气也渐起了些,同他一样背过身去。


彼此无言。


(四)


我终是又开了口:“我确实对你的了解不够多,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关心你,不在意你啊。习性喜好,须得你表现出来我才会知道。就像永宁说过,你骑射剑戟、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无一不精,无一不佳,尤其作得一手好画,可你描过的水墨丹青,我只在青鸾殿里看过,在赵良娣口中听过。我……我没有吃醋的意思。还有,你儿时的许多事情,我也是上次侍疾的时候从太皇太后和你的姑母们那里偶然听来,你也不曾主动同我说起这些。我本意是想问你的,可你也知道我记性向来差,转头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去。”


我一陷入思考,总是涌现许多回忆,嘴里也念叨个不停。


“你都不知道,从前赵良娣同我说你喜欢什么,从前经历了什么,我虽然表现得对此嗤之以鼻,其实我心里很羡慕的,但我连试探的机会都没有……好吧,我就是有点吃醋,虽然现在吃这陈年老醋也没什么意义。其实我说这些,就是因为觉得你对所我展现的,虽然不会少,但也不足多。你是我夫君啊,我怎么会不在意你呢……”


“你现在还倒打一耙,倒像全是我的不是了,我哄你,你还不理我……明明是你,脾气差,又抠门,连幅丹青都不舍得赠我。”


“你以后能不能也为我作作画呢?题字写诗就算了,我怕我看不懂,还要被你笑,但是你愿意给我解释的话我还是挺开心的……”


夜里很静,这暖呼呼的被窝让我泛起睡意,思绪混沌,我的嘴里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渐渐没管身后的李承鄞作何反应了,闭上眼睛打算去会周公。反正哪怕现下彼此隔着一尺银河,明日醒来我总能回到李承鄞怀里去。


就像永娘说的,夫妻没有隔夜仇。


或许我信不信无所谓,反正李承鄞信。


只是今天这“仇”还不及一夜。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身后些微躁动,片刻而已,一双手臂缠在我的腰间,那暖炉似的胸膛在我的后背贴得紧紧的。


李承鄞鼻息的热气喷洒在我的颈侧,将我的睡意酝酿得更深了。






只可惜了今日洛熙的正事儿没办成,还吵了一架。


但,或许李承鄞也是好哄的吧。










——期末周终于结束了呜呜呜呜呜,我回来啦~





白文文文

【瓶邪】沉舟病树【一发完】

原作向,1w5一发完

雨村爱情故事/戳烂窗户纸/HE

 

 

沉舟病树

——但对他来说,那也许已经是一道不灭的涟漪。

 

 

1

雨村其实是有广播的。

 

广播员的位置安排给了村里的低保户,一天播报两次,时间分别是上午8点和下午5点,主要讲些社会新闻和乡里乡亲的新鲜事。其中一个扩音喇叭正对着我们在雨村的屋子门口,有时候起床晚了或者闲得蛋疼,我就会蹲在门槛旁边一边刷牙一边听。

比如今天。

今天的广播主要讲了两件事:第一,村里林大爷家女儿今天结婚;第二,村东头那颗千年的古银杏,昨晚让雷给劈死了。

 

我吐掉嘴...

原作向,1w5一发完

雨村爱情故事/戳烂窗户纸/HE

 

 

沉舟病树

——但对他来说,那也许已经是一道不灭的涟漪。

 

 

1

雨村其实是有广播的。

 

广播员的位置安排给了村里的低保户,一天播报两次,时间分别是上午8点和下午5点,主要讲些社会新闻和乡里乡亲的新鲜事。其中一个扩音喇叭正对着我们在雨村的屋子门口,有时候起床晚了或者闲得蛋疼,我就会蹲在门槛旁边一边刷牙一边听。

比如今天。

今天的广播主要讲了两件事:第一,村里林大爷家女儿今天结婚;第二,村东头那颗千年的古银杏,昨晚让雷给劈死了。

 

我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惊讶地啊了一声,回头就看到胖子端了碗面线糊坐在我旁边吸溜着,满脸懊丧神色。

 

昨夜确实打雷了,福建的夏天潮湿多雨,雷雨天的晚上,闪电比胖子打呼还要频繁。前段时间镇里消防大队还到喜来眠里做了安全宣讲,让我们这家大业大的都要注意防范雷击导致的山火,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卧槽,这就是没缘分啊。”胖子喃喃道,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吃,碗中无限膨胀的面线糊很快就干下去半碗。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胖子眼馋那颗古银杏很久了,总想着找个机会弄回来移栽到喜来眠院子里,说是特别配小哥。闷油瓶当时用眼神问为什么,胖子就自有他的道理,摇头晃脑说银杏这种树又是活化石,又是银杏属的最后一个种,听起来就拉风,可不是有点最后一个张起灵的意思。

小哥不置可否,听完默默地去洗碗了。胖子就又转过来小声对我道,天真你之前说的对,百年之后,咱哥俩是没法子陪瓶仔走到最后了。小猫小狗更不可能。可银杏命长,胖爷我想着,要是能给他在这儿留颗树,多少也是个人间的念想。别以后连个寻常归处都没有,了无羁绊的又被拉到他们老张家去干苦力。

这回真的是羁绊而不是几把蛋了。我看着胖子没吱声,心里其实是有点被他说动了,也开始寻思喜来眠账面上的钱够不够折腾。结果现在好了,林业局那边的关系胖子刚打点到一半,正主就让雷给劈了。

 

“不行,还是得去看看。”胖子把早饭吃干抹净,精神头又上来了,对我说这大体格的树挨雷劈了也分全死和半死,村里广播都是外行人瞎几把乱说。万一树还有救那他必然是贯彻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坚持到底,总之没亲眼见到样子他就不死心。

我呵呵一笑,让胖子闲着没事少看士兵突击,不过多少也赞同他的意见。说白了就是我心也不死。刚好闷油瓶热腾腾地早锻炼回来,我把事和他说了声,他不置可否的看着我,这就是随便都行的意思。胖子给我一个眼神,于是他拉上我,我拉上小哥,三个人踩着昨夜的积雨和湿气就往村东头赶。

 

刚走没几步,突然村口传来一阵子敲锣打鼓的声音,沿着街道越来越近,听着很热闹。胖子眼神好,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就对我们说挺巧,看来是林大爷女儿结婚的队伍到了。我也看,果不其然,站在半山腰往下看,红彤彤的一长条几乎把村子主路都堵上。

男婚女嫁绝对是村里的头等大事,我们三个也没必要和接亲的队伍抢时间,便站在路口百无聊赖想等他们先过去。胖子左右看看我和小哥,却突然让退再远些,道我们仨今天都穿的白衣服,三人为众,万一迎面遇上了就是红白撞煞,对新娘子不好。

我低头看,刚巧我和胖子一人一件破白T,连闷油瓶都穿的白色老头背心,乍一看是有点披麻戴孝那意思,便拉过闷油瓶,跟着胖子扭头从另一条小巷子里穿走了。

 

雨村的路我们都已经很熟,七弯八绕地走了没几分钟,很快就站到了那颗古银杏面前。

 

村东头其实是片古树群,不大的一块地上挤挤挨挨长了些银杏、闽楠、柳杉之类的乔木。那些树生得高低错落,碧意盎然。听村长说这边前几年还当选了福建文旅局的十大最美古树群之一,照片挂在官网上显摆了很久。

胖子看中的那颗古银杏原本是树群最显眼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每年从立秋开始,那些小扇子形状的叶片就会慢慢变黄,直到在秋风中完全成为金色,为雨村落下一场连绵不尽的黄金雨。那就是吃螃蟹的时节了。

可惜它现在已经完全不是我们记忆中的样子。我仰着脖子往上看,昨夜的雷确实厉害,这颗古银杏算是替它的老伙计们挡了一下,自己则完完全全被正面劈中,叶片掉光,树干也几乎已经全部焦黑炸裂。我眯起眼睛,简直还能从枯干的树枝缝隙里幻视到几缕缥缈的青烟,显然是没有活路了。

胖子蹲下来摸摸树干,郁闷地骂了一声,再讲不出什么话来。闷油瓶就斜靠在另一颗树上给我们望风,表情还是淡淡的。我肩膀抵着胖子蹲下,也去摸树,余光瞅了小哥一眼,心里其实也挺遗憾。

 

胖子的这个主意,我是真的赞同,不然也不会动起账面上钱的心思。可惜现在斯树已逝,计划也只能告吹。

虽然说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再另换一颗长寿老树薅,但到了我和胖子这个年纪,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是件挺伤心力的事情。真的殂了之后,通常是没有办法那么快振作起来去寻求新方向的。

 

正想着,手机却突然响了一声,打断了我久违的悲春伤秋。我从运动裤里摸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张海客发了条微信过来,上面内容很短,也就六个字。

我看着那条微信,嘴巴里啧了一声,闷油瓶的眼神立刻就扫过来。我冲他笑笑,很快摁灭了手机,打定主意并不要回复。

 

2

[张海客:你到底说不说。]

 

我再次点开微信聊天界面,盯着张海客发来的这句话,眼珠很久都没有动。

张海客的头像是他的邪魅自拍,角度商务,表情深沉。他现在本人只有六分像我了,这照片倒是拍的七分像我,剩下三分像成功港资企业家。我每次看见都莫名冒火,有那么无数个瞬间很想把他好友删了算了,但最终忍住了没动手。

只是这条微信确实就一直没有回复。

 

古银杏被雷劈死的第二天,胖子已经重打精神,采购了大包小包的干货,去镇上给阿贵寄东西。他离开巴乃已经好几年,最近又似乎同村里的理发店老板娘打得火热,但我知道胖子一直不算从巴乃的大山里完全走出来,他的某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里。

胖子是真正的性情中人,我很欣赏他敢爱敢恨,嬉笑怒骂。所以为了表示对胖大人的敬意——而不是因为缺乏大厨——今天喜来眠干脆就没有开业。我拉着跑山回来的小哥无所事事地躺在院子里看云卷云舒,等胖妈妈中午回来投喂。

结果胖子办完事骑着电动车回来的时候,我肚子已经在叫了,人却依旧懒洋洋地瘫着,旁边还陪了个发呆望天的张起灵。胖子摇头大叹当年叱咤风云的吴小佛爷如今游手好闲懒得出蛆,小哥怎么也不管管,身体却已经很老实地站到灶前,一边烧火热锅一边分享他从大妈圈子里social来的新鲜消息。

 

消息依旧是两个:第一,林业局应该是打算把那颗古银杏给移走了,估计过几天就会派人来。第二,则是林大爷女儿结婚对象的八卦。

村子里消息传得快,乡里乡亲的,有点什么事儿很快就风一样跑遍了。那林大爷我们熟,典型的福建乡里人,操一口标准闽南口音,没事看见我们会打招呼,还买过喜来眠最困难那会儿的蘑菇,算是个荣誉客户。他女儿却是从我们搬来雨村到昨天才第一回见。胖子今儿一打听,原来是这些年因为找对象的事,一直在和家里闹不愉快。

 

说到这里,胖子故意停了停,宽阔的脸上几乎要冲我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我知道上回带着他俩回杭州过年的时候,我爸妈关上门催婚的话多半让他也听着了,就没好气地挥手,道别什么事都内涵到我身上,赶紧接着往下讲。

我没回头看闷油瓶,我知道他也在看我。

 

胖子见好就收,继续说。

 

福建这边的人整体结婚都早,村里的风俗更甚。有些大姑娘小媳妇可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私下定亲了,也就这几年情况还好些。

林大爷的女儿就属于是个半截叛逆的新派人士,不反感结婚,但也绝对不急。她高考结束去念了厦大,毕业后也一直在忙事业,一来二去就把人生大事耽搁了,三十好几还没找对象。这在村里一般算是大不孝,名牌大学生也不行。林大爷反正是年年催,三姑六婆也爱说小话念她嫁不出去。几年前林妹子实在被念得烦了,干脆直接住在厦门,逢年过节也不回家,最多往村里打点钱,后来更是放出话说找到真爱才会考虑结婚,谁催都不好使。

结果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今年林妹子突然谈了个小她十几岁的老公回来,惊呆了林大爷,震撼了三姑六婆,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她嘴里说的真爱。

 

“人家这是要扬眉吐气。”胖子翻着锅铲,“幸福你我他,见证靠大家。说是在厦门已经办过一次酒店婚礼,昨天特意回村里再风光办一场传统的,给乡里乡亲都看看。”

“看什么?”我没明白。

“看她小老公啊!”胖子乐道,“现在不流行老夫少妻了,就好姐弟恋那一口新潮的,人带个脸嫩的老公出门有面子,天真你懂不懂?”他讲着,扭过脸又对着我和闷油瓶挤眉弄眼的,也不怕锅里菜老了。

我可太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就心道姐弟恋有什么新潮的,姐弟恋都流行几千年了,只不过当年那叫童养媳!再说了,小哥也就只有脸嫩而已,老子真要和丫谈,那就不是姐弟恋,而是爷孙孙孙恋……

 

草,恋个鸡毛,差点被胖子绕进去了。

 

我心虚地瞥了眼小哥,他对胖子的话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我心中瞎想到哪里去了。想来张家的能力不包括读心,不然早在七星鲁王宫他就非抽我不可。我挠挠脸,庆幸自己如今还算管得住嘴,很快换了话题去聊母猪的产后护理。扯淡间胖子已经快速炒了个三菜一汤出来,闷油瓶去拿碗筷,我就把椅子摆出来。三个人围在灶台旁,也懒得再盛菜,干脆直接就着锅吃饭。

胖子做饭依旧很香,可惜我现在胃口不好,已经吃不了太多肉。再加上心里装了事,我吃了平时大概三分之二的量就饱了。

都怪胖子没事乱内涵,我还在想着张海客发来的微信。虽然乍看上去只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但我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丫是在试探我底线呢。如今被我晾了这么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不会出招;如果再出招,我又有没有必要去接招抵挡。

闷油瓶往我碗里匀了点干炒杏鲍菇,我道谢谢小哥,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往嘴里扒拉米粒。正思忖着,手机却又响了一声。

人确实经不起念叨,说曹操曹操到这种事情就很邪门。我擦擦手,做好心里建设滑开手机一看,毫不意外又是张海客发来的消息。这回比上一条更长。

 

[张海客:你要不说,那我过完年可给族长安排相亲了啊。]

 

他娘的。

我错了,我没做好心理建设。

 

3

[我:不批。]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了一句。重重扣上手机,我就知道自己冲动了。

雨村的生活可能确实正在摧毁我性格中后天营造出来的城府。我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吴邪啊吴邪,都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还活回了当年那种沉不住气的蠢样子。

“没什么事。”我捏了捏眉心,含糊敷衍了胖子和小哥投来的疑问眼神,故作轻松地站起来去洗碗。

手指间空空荡荡,我抬头看了看窗外飘来的云雾,突然就很想来一支烟。

 

——那些想法,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晚上泡完脚,我们各自回屋休息。村屋共两间房,也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分的,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胖子独占一间,我和闷油瓶共享另一间。

听起来有些尴尬,想象中会有不方便,道上的伙计要是知道了吴小三爷和张爷在搞友好同居更是绝对会以为有什么闻风丧胆的大阴谋在酝酿——但实际住下来,我只觉得小日子意外的挺美,挺平静。

闷油瓶是个再满分不过的室友,干活不矫情,睡眠好爱干净,起得早又没动静,冬天还能起到个生物发电的作用,把整张床都烘得暖洋洋的,自从和他睡一起我的那些零碎旧伤再没在阴雨天痛过。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舒适而安稳的生活永远会消磨人的意志。刚把人从青铜门里接出来那会儿我还意气风发胆大包天,别人叫我一声吴小佛爷我也就觉得自己牛逼了,老想着等收尾工作完成,我们铁三角退下来到福建就一定要问问闷油瓶到底对我什么看法。

然而等到真在雨村朝夕相处了好些日子,过去那十年的刀光剑影在鸡鸣声里淡成了鸟,我混迹在再寻常不过的生活中,慢慢地却失去了掀牌桌的勇气。

我承认自己是怕了,觉得同小哥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又何必问出个不确定的子丑寅卯来。胖子私下骂我是年纪大了犯怂,走三看四也不是这么个看法,沉没成本不应该参与决策——最后那句是他从小花那儿抄袭来的。我就不客气地呛回去,心说你胖子的感情历史遗留问题也是一笔烂账,大家都是没办法往前迈出一步的人,凭什么来说我。

但这种话我是不会真的说出口的,最多就在心里想想,我不喜欢看到胖子真的难过。更何况他其实半点没说错,是我自己脑子犯浑,成天在那儿梗着脖子狡辩,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对闷油瓶,大概的确是动了点不一样的心思的。

 

感情的起因已经不可考,我本人真正意识到还是在墨脱。那个时候小哥已经离开我五年,我以为五年足以改变一切,可当我在墨脱看见那座石雕,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开始掉眼泪。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可能哪怕再过五年、十年,我都没有办法做一个单纯只是接他下山的好兄弟了。

我开始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一个家,或者说的矫情点,我想成为他的家。这种念头在墨脱的风雪里隐现,在古潼京的风沙下变得粗粝而顽固,最终在长白山汇成一座经年的城池。

那些年我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有些是为自己,有些是为了吴家,另一些我也没避讳是为了他。有段时间道上开始传我和闷油瓶之间的事,说吴小佛爷和张爷有那种猫腻,一度传的露骨难听,颇有点往下三路发展的意思,王盟和坎肩都发了好几次火。我当时太忙了,忙着布局,忙着自己的计划,其实懒得去管那些伙计私下怎么说。但如果有谁讲到我面前了,我还是会翻脸,处理一些管不住嘴的人,算是杀鸡儆猴。渐渐的那些传言也淡了,大家都知道吴小佛爷不爱听,转而去八卦比我更懒得管这些的解大当家。

其实我本质是无所谓的,但以后闷油瓶总要出来,我不喜欢他刚重返人间就面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或者被不必要的困扰给绊住,哪怕那个困扰叫做吴邪。

 

胖子当然知道我的心思,也希望我能有好的结果。但我一向不以为然。

这整件事太复杂了,牵扯到那么多年那么多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简简单单就能讲些情啊爱啊的。我和闷油瓶,吴邪和张起灵,吴小佛爷和张大族长,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六个人。很多未来的计划我只是想想,都觉得异想天开——这里面可能有的阻力,甚至都不一定来自什么可被打倒的事物。而不可被打倒,便是永恒,我怎么去跨越永恒?

 

从潘子那儿离开,整队出发去长白山接小哥的时候,我坐在车里问了胖子一个问题:“你养过狗吗?”

胖子看我,摇头。

我点上烟:“吴家是养狗起家的。从我爷爷那辈开始,直到后来狗场卖出去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少见周围的人养狗。”我顿了顿,狠狠吸了口烟,道,“所以也没少见人,哭狗。”

这个时候,胖子就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开始冲我露出你何必呢的表情。我自顾自往下说:“很多普通人第一次给亲手养的狗送终后,就伤心得再也没办法养了。如果有选择,他们不想再经历离别;如果没有选择,也只能尽量不投入太多的感情,让那种伤心来得淡一些,走得快一些。狗的寿命和人比,实在太短了。”我看他,淡淡道,“你说,这样不好吗?”

“好他娘的屁。”胖子这样回答我,他盯着我,很慢很慢地说,“第一,小哥不是普通人。第二,天真你他娘的也不是狗。第三。”胖子把我手里的烟夺过来,自己也吸了一口,望天悠悠道,“就咱这十年,你以为小哥还会有其他的选择吗?”

胖子故作文艺望天的样子忧郁极了,也搞笑极了,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但是内心并不认可他的看法。

 

闷油瓶当然是有选择的。

 

接到小哥以后,我们在二道白河先整顿了几天。我尽量克制了自己的心情,但想来演技是十分拙劣的。道上跟来的兄弟太多,每个人都长了眼睛,于是那些早已平息的风言风语又免不了有了再起的苗头。这回他们更大胆了许多,几瓶马尿灌下去根本管不住嘴,当着闷油瓶的面胡七咧八。兴许是知道吴小佛爷接到了人心情好,不会再动不动威胁把嘴巴大的人埋到沙子里去。

所以,张起灵肯定也是察觉到一些的。他这个人只是看着不谙世事,实际活了那么多年,横跨三个截然不同的时代,人心对他来说几乎就是透明的。再加上我那几天确实有点表现得太明显了,晕晕乎乎的像喝醉了一样高兴,哪怕后来回到杭州努力刹车,想必闷油瓶也早知道我对他有点出格的感情,或多或少罢了。

 

只是,他就一直没有提。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怕他是尴尬,时间一长就悟了。能让闷油瓶尴尬的人怕是还没出生,他不提只是因为不想提。或者说,没必要。到后来我更是想开了,直接乐得轻松,只要闷油瓶一直不戳穿,哪怕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也可以继续装做一只直男鸵鸟,大大方方地在名为好兄弟的东非大草原里恣意狂奔。

我把我的想法美滋滋地告诉胖子,说其实把主动权放小哥那里也不错,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维持住现在的兄弟关系,相处模式也不用变,指不定以后还得靠小哥给咱哥俩养老送终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搬到雨村了,只是喜来眠的伟大事业还八字没一撇。胖子听了就非常无语地看着我,最后说,我高兴就好,然后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地走了。

 

但胖子到底没有干涉。

于是这只鸵鸟,我一装就装到了现在。

 

我刷着短视频发呆,好容易从过去那点回忆里出来,闷油瓶已经洗漱完毕。他按时按点走过来熄了灯,拍了拍我肩膀说睡觉,然后坐在了床的另一边。我在袭来的黑暗里睁着眼睛,感受到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接着一股子热量从闷油瓶的方位传过来,知道他也睡下,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自从拿到我不太给力的体检报告之后,他和胖子就全方位的把我管控了起来,监督我早睡早起,少吸烟,多锻炼,大概也是不想那么早就真的去给我尽送终的责任。

所以说胖子的质疑纯属多此一举,我当然高兴,我怎么不高兴。提又如何,不提又如何?现在的生活已经比我在那十年内能够想象的最好还要好,我们这种人就应该知足常乐。我关了手机放在床头,缩进被子里往小哥那边挪了挪,闭上眼睛,一下子睡得特别踏实。

 

4

结果当晚我却做了梦。

 

不该说大话的。雾气散去的时候,我站在一个月台上,心想。

古怪的梦我已经很熟练,只是这回闷油瓶不在身边,扭头倒看见了另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他身上穿着宋制的宽袍大袖,依稀是个古人的样子,容貌俊朗,却染了头不伦不类的黄毛,多少有点潮流混搭的味道,倒看不出哪路神仙。

我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见他望过来就冲他点头,年轻人便也顺势对我作揖。就这么几秒的功夫我看清了月台的模样,白砖白墙,和我之前梦到过的所有都不一样,没有那些张灯结彩的热闹,空空荡荡的,反而太安静了,安静到有种寂寥的情愫在,让我心里也不安定。

“这是哪儿?”我问那黄毛的年轻人,“我们是在等龛际列车吗?你是什么人,也是哪里的土地神吗?”

“非也。”年轻人回答我,眼神里面有种很悠远的东西在,“吴邪,你见过我,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今天之后,我就要走了。”

“告别?”我皱眉,然后看着他的黄毛不知怎么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那颗银杏?”

年轻人含笑点头,我知道我说对了。紧接着我就看见一座漆黑的火车头穿破浓雾停在了苍白的月台面前,车厢门对准了年轻人,无声而迅速地滑开。

眼前的画面几乎像一部黑白的荒诞默片。我知道他要上车了,旅途的终点应该就是另一个世界。我不能坐以待毙,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年轻人的袖子,真诚地问他能不能再努努力抢救一下,我和胖子真的很想把他送给我们的朋友。年轻人却摇头,奋力把我的手拂下来,动作很像在弹一只力气大的蟑螂。

我哪能放任他离开,立刻沉腰分腿,用瞎子教我的方法和他角力。拉扯间两人重心都歪了,我也不知道是最近疏于锻炼还是怎么的,脚上突然就被他衣服的下摆绊了一下,竟然顺着敞开的列车门一骨碌跌进了车厢里,手也被年轻人样子的银杏树精真的拂开了。他见我替他上了车,显然愣了一下,反应很快的冲过来就想来拉我,漆黑的车门却一下子当着我的面合上,把他整个都关在外面。

“发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这样说,回荡在整节车厢。

坏事了,不能上车的。我跌在列车地板上,隔着玻璃望向明显不知所措的银杏树精,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这他娘的不是老子要死了吧。就为了棵树,就为了棵树?

 

我眼前闪过闷油瓶的脸,不知道他醒过来发现我死在旁边是什么感觉。

 

漆黑的列车却不管我的想法,甩开窗外的一切,自顾自从月台开跑了。这是一段足够长的旅途,接下来的事我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念叨不想那么早死,时间却像是加速了一样,列车没在中间任何站台停靠,一路疾驰着就到了终点站。

这个时候,我基本已经确定自己的确是死了。因为列车到站后,我发现三叔和潘子竟然站在外面等我,举着欢迎吴邪的横幅冲我挥手。我看到他们熟悉的脸,觉得很高兴,心里却又开始发酸。潘子接上我,搂住我的肩膀热切地喊我小三爷,三叔就叼着烟在前面带路。我们一行人走路飞快,两旁的街景风一样后撤,直到三叔推开一扇纸糊的房门,和我说大侄子咱到了,快点进来。

我进门,看到胖子竟然也在,这时候开始隐隐觉得不对了。我挠挠头,问胖子他什么时候也死了,怎么看上去死的比我还早。胖子却并不回答,只招呼我坐下来搓麻将,道他三缺一等太久了,手痒得不行。阿西吧,人死之后难道就是要不停搓麻将的吗?我疑惑地坐在麻将桌旁,身不由己地陪着胖子、三叔和潘子搓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问小哥现在怎么样。

小哥?胖子乐了,丢出一张二饼,让我抬头自己看。

 

我满腹牢骚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天花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某种银幕一样的东西,此刻正放映着闷油瓶的孤独人间生活。

原来自从我和胖子死掉,人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年。这一百年间小哥都没有离开过雨村,独自在屋头院落里种地喂鸡,把鸡子鸡孙都养到了好几十代目,已经变成了当地的种地神仙这般人物。我看着他不经风霜的脸,看着他每天干干农活,就吃些粗茶淡饭,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一把掀了麻将桌怒道张海客呢,怎么也不来提升下他们伟大族长的生活水平。

结果很快我就发现张家管了还不如不管。第一百零一年,张海客带着小张们终于找到雨村,把小哥重新接去了香港。可这狗日的不干好事,非说族长应该为家族的开枝散叶做贡献,每天给闷油瓶饭菜里夹带西班牙大苍蝇,逼着他相亲配种找对象,不生一个加强连就不准吃好吃的。我急得要死,拼命去骂张海客不是人,可嗓子都叫破了声音也传不到人间,不知不觉眼前就发黑,简直是死了还要被气得再死一次。

 

就这样,在一百个长得和闷油瓶一模一样的张家小孩一起叫我快走的诡异画面里,我终于大叫一声,浑身冷汗地从噩梦里醒来了。

 

醒来之后,我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去数天花板的裂缝,才确认自己还没死,依旧好端端的活在雨村里。天光已经微亮,闷油瓶雷打不动地去早锻炼了,我独享整张大床,从左到右地翻来翻去,卷着被子假装煎饼果子。很快我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没法再睡着了,干脆就爬起来刷牙洗脸,准备早点去喜来眠开门。

在洗手台旁我和胖子狭路相逢,他吐出牙膏沫看着我,竟然满脸欲言又止。我问他怎么了,他就道天真同志老实交代,你昨晚到底做的什么梦,吊着嗓子喊梦话把一墙之隔的胖爷都闹醒了,没发现小哥都比平时早起了半个点吗。

我仔细想了想那个怪梦的内容,心就立刻虚了起来,问胖子我都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胖子就道,“就听见你一直在骂张海客,说小哥户口都落吴山居了,不许让小哥去相亲。”

 

5

妈的,言多必失。

 

我懊恼地心中暗骂,没有想到这年头睡觉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警惕了,也不知道当年那些从事特务工作的人是不是都没有说梦话的坏习惯,不然早他娘让人摸到床脚给毙了。

好在我这边惴惴不安了很久,锻炼回来的闷油瓶却似乎一切如常,吃了早饭就奔赴喜来眠做起最帅收银员。我边招呼客人边暗中观察,确认无事发生后多少松了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我那梦话到底是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行,只能无奈对自己道,小哥果然没那个意思,吴邪你就安心的去吧!

 

临近中午的时候,喜来眠呼啦啦进了一大批客人,看着多少都有点沾亲带故的,我认出其中一个好像是林大爷家的小侄女。大概是回门吧。我反应过来,林妹子结婚三天了,按照村里的习俗,今天是应该要带着老公回娘家再吃一顿。

我一点都不奇怪他们把回门宴安排在喜来眠,在我们铁三角的不断努力下,十里八乡最有质感最怀型的馆子就是这儿了,许多年轻人都吃成了回头客,在社交媒体上帮我们自来水。我嘴上老嫌麻烦,但心里其实挺骄傲的。

这种事情就无关收入,只是一种单纯而朴素的认可。

 

我带着应季菜单走过去,给他们推荐了一桌子特色菜。石锅鸡自不必说,可惜最近螃蟹还不肥,不然再来点蟹饭总是好的。这群客人里有个负责拿主意点菜的女人,眉眼间长得很精神,我留意了一下应该就是林妹子本人;坐她旁边的是个年轻男人,戴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多半就是她那真爱小老公了。

不过我的好奇心也就到此为止。点完菜横竖没事干,我看了眼胖子在后厨也算忙的过来,一口大炒锅舞的虎虎生风,便从小门绕出去,站在后院里想着躲躲懒,休息休息,为自己的梦话默哀。

 

刚安生没一会儿,我看见闷油瓶也走了过来。

 

“怎么了小哥。”我这时候还有闲心开他玩笑,“又有女客人非要加你微信号了?下次你把胖子的号给人家,他肯定乐意。”

闷油瓶却摇头,从围裙里摸出手机递给我,直言道:“张海客找我。”

我怔了怔,哦了一声,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张海客的确是加了闷油瓶微信的,应该是哪次张家年会的时候,趁着人多热闹,我心情一好就给了批准。不过这两年他都还比较讲武德,基本不会单线和闷油瓶联系,或多或少会先问我几句,半真半假的让我批条子,也算最大限度地卖给我他们张家的面子。

只是他现在这个时间点给闷油瓶发微信,我大概也能猜出张海客到底有什么事了——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给我打过预防针那件事。我盯着闷油瓶递过来的手机,没接,心里慢慢的感到有点不爽,又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立场去评价,太阳穴一点点痛起来,再开口语气就有点酸溜溜。

 

“找呗。”我道,把手机推回去,“没事,小哥你自己拿主意,没必要问我。”

闷油瓶就盯着我看,不说话。

 

他的瞳仁其实比一般人大,不下地也不杀粽子的时候,看过来就有点像两丸沉甸甸的黑水银。有的人也许会觉得瘆得慌,我却挺喜欢,有时候就会看着闷油瓶的眼睛默默发呆,从墨黑的底色里找自己的影子。

但现在这样被他盯着,哪怕是我也渐渐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自从把闷油瓶接出青铜门之后,我便很少再遇到这种不太清楚他在想什么的情况,手指头下意识搓了搓,嗓子眼发干,情绪起伏之下,压抑了很久的烟瘾几乎都要犯了。

“怎么了。”我干笑,其实已经有点想要逃跑了,“那要不我再给张海客批个条子……”

“不必。”闷油瓶却打断我,他瞥了我手指一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狗尾巴草,塞进我手里,让我夹烟那样夹着。

然后他又开口,突然道:“我听见了,我不会去。”

 

我低头看了看狗尾巴草,再看了看他,人就有点懵了。

 

闷油瓶盯着我,竟然叹了一口气。我脑子完全不转了,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回应,喜来眠的大厅里却传出好大一阵喧闹声。

我那时候被胖子带的,短视频刷得有点多,第一反应就是不好,狗日的搞婚闹了。一时也顾不得小哥,探头进门去看大厅。好在我想象中的龌龊事没有发生,一席人正吃吃喝喝和谐得不得了,林妹子神气十足地勾着她老公的脖子挨个敬酒,一圈下来叫好声不断,她脸色也红得发亮,显然是真的高兴。

我这才安心收回脑袋,定了定神,打算重新应付今天突然让我有点看不懂的闷油瓶。回过头却吓了一跳,没想到闷油瓶也凑过来看了,两只黑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大厅里面,不断在两者之间游移,有点长了的碎刘海垂在额头前面,看着就扎眼睛,却显得他很乖,表情又有点预料之外的期待。

期待什么?我揣摩揣摩,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说难道真的老树开花,你张起灵活了一百来岁今年突然想找对象了?

这简直没法细想下去,我鼻子直发酸,觉得已经到尊严生死存亡的关头,就逼自己咬牙表态道:“其实没关系的,小哥,别觉得对不起兄弟,想找对象也……正常。我们铁三角的准入机制不是非得大龄单身不可。张海客那边安排的相亲质量不会差,你要是乐意试试你就去,兄弟永远支持你。”

“不对。”闷油瓶却摇头,对我淡淡道,“吴邪,我不是把你当成兄弟。”

狗日的,连兄弟也做不成了?真他妈没良心。这话我完全没法接,脑子短路地看着闷油瓶,舔舔嘴唇,只能勉强让自己笑起来,嘴巴里也开始胡说八道:“哪里不对?小哥你要真不想做兄弟,那你和胖子就是我一辈子的好爸爸。就是我爸和二叔估计不能认你是一辈人,真要论起来还得超级加辈……”

 

我太慌了,太害怕我努力维持的生活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错觉。那些年练就的谈话技巧完全被我抛到脑后,根本管不了自己在说些什么。恍惚间我应该是扯了很多不像样的冷笑话,现在想想已经是一个都记不得。只记得小哥的表情越来越冷,我的声量也越来越低,直到喜来眠大厅里猛地传来一阵林妹子的笑声,我才突然像从梦里醒过来那样,想到一个被我刻意规避的可能性。

“小哥,你不会是想说,不是兄弟,而是……而是……”我谨慎地问,只觉得整片后背都汗湿了,嘴唇抖着,愣是没法把结论说出来。

“嗯。”闷油瓶就道,视线越过我扫向大厅,鼻息撞在我脸上,“他们那样,就很好。”

 

6

他们那样?哪样?

我脑子里立刻嗡的一声,手上的狗尾巴草都吓掉了。

 

闷油瓶坏就坏在这种地方。放完这么一大炮,他偏就能完全不说话看着我,意思大概是知道我能听明白,便耐心等我开口回应。

我心知今天多半是逃不过去了,稳住发抖的手搓了搓脸,心里乱七八糟地跑了一轮走马灯,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张起灵,你知道我对你的想法。”事已至此,我选择直接摊牌,“你不能拿这种事情和我开玩笑,我受不了这个。”

“没有开玩笑。”他就说。

 

我知道我的表情应该已经很恐怖了。其实在这之前我还有装傻的余地,从十年前到现在我都非常擅长这个。我大可以继续和闷油瓶打哈哈,假装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曲解他的意思问小哥你是不是想找个姑娘谈恋爱了,然后开开心心送他去张海客那里相亲。

但我实在太清楚闷油瓶并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我心里简直和明镜一样,他今天的每一句话都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他一直都知道,所以是我,只能是我,一直是我。

 

但是,为什么?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知道自己内心是有大毛病的,那十年的日子其实把我的心理健康完全毁了。按照现在互联网上流行的说法,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我就长期处于一种配得感比较低的状态。我只希望周围的人都能好好的,至于我自己,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有些时候我还会恍惚,以为雨村的生活只是一场美梦,醒来我还身处无穷无尽的迷局之中,不允许有一刻松懈,活着只为了等一个还未归来的人。所以我得不停地给自己找些事情去做,只有真正忙起来了,我才会有活在现实中的实感,才能心安理得地领取我那十年奋斗应得的头等大奖。

现在,这头等大奖好似要自行翻倍了,而我竟不敢伸手去接。

 

“为什么?”我终于问。

闷油瓶弯腰帮我把落在地上的狗尾巴草捡起来,捏在手里摆弄。

“等的太久,不能再等了。”他看着我,看着手里的手机,无奈道。

 

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但只这一句话,我就完全懂了。

所以,是怪我不提,还得谢谢张海客?我张口结舌,伸手下去掐自己大腿,悄悄看有没有在做梦。我手一直非常黑,对自己也不客气,所以火辣辣的痛感异常真实,大腿上那块肉肯定立刻就青了。我嘶了一声,就有点傻眼,再看闷油瓶,发现他还是那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不由从心里冒出好大的火来。

这种事情我是不允许尽在不言中的,哪怕是道上知名哑巴张今天也必须张开嘴讲清楚。我心里急切,讲话也变得夹枪带棒,恼羞成怒地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明明之前也没有过这种体会,到底明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不在的那些年里我几乎已经把他的身世都调查清楚,我知道他活了一百来岁大约是没有什么情史的。曾经我以为他是不需要,是完全洞察人心后的清风无谓。可现在想想,也没准闷油瓶是根本就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几乎已经是在自我说服了,百年的老树开花开在我身上,我怎么那么不信。

 

结果闷油瓶就眯起眼睛,反过来问我:“吴邪,你谈过?”

他的眼神扫过来,我的嚣张气焰立刻偃旗息鼓,不知不觉就出了冷汗,心说,老子谈过个鸡巴。

 

7

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男人,谈过的对象数量合计为零,说出去也挺惹人笑话的。我听闷油瓶问得那么直白,说实话也实在是没法装大尾巴狼了。搓了搓脸我的语气就软化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向他交代了我的顾虑。

 

我把同胖子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闷油瓶听。我讲曾做过的那个梦,老去的我和年轻的他,凝固在山巅永恒的风雪之中。我讲无数次都以为自己真的要先行一步,也许只是因为运气才能够再度活着站在这里。可运气总会耗尽的,我不怕闷油瓶听出来我害怕,和他相比我永远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就天然拥有害怕的权利。我只怕自己讲的还不够赤裸,不足以规劝他在来得及的时间点回头。

讲着讲着,我又逐渐懊恼起来。我想也许我不该抽那么多的烟,全身体检应该要定期做了,不好的生活习惯也得改正。事到如今我突然意识到过往对待自己的身体太过消极。我希望周围的人都好好的,但也许只有我还在,他们才能真的好。

先走的人倒是轻松,留下来的人又该如何。我太早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明明应该尽量去做一个长寿而健康的人,哪怕只是为了身边的他们。

 

但是——但是,还来得及吗?

 

“小哥。”我站在胖子的炒菜声里忧郁,对闷油瓶认真道,“你要想清楚。有些话说出来,我就一定会当真,然后用剩下的所有时间缠着你,你再厉害也跑不掉了。不过,哪怕你乐意,可能也不会太久。我吃下的麒麟竭,我浸泡的棺液,似乎全部我接受过的神奇的东西,也不过是和我身体的亏空互相抵消。普通人的寿命不过百年,我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你和我在一起太吃亏了。”我顿了顿,“过一天,少一天。”

沉舟病树,千帆万木。张家人的长生于我而言是一个残忍诅咒。我知道我注定是他生命的过客。我不甘心,但时间的流淌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闷油瓶过去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回头去看,也不过卷宗里一个个含糊不清的名字。我贪心想做最特别的那一个,不然就什么都不要,干脆不留痕迹,不曾开始。

闷油瓶听我说完,却似乎是笑了笑,拉住我的手,轻声道:“过一天,是一天。”

 

我怔在原地。

 

喜来眠的院子里起风了,风从后山的竹林中来,又簌簌地吹乱闷油瓶的头发。我看见里面一丝白色都没有,面前的他似乎还是十几年前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个年轻人,从来也不曾老去;只是他望过来的眼睛里,多了曾经谁也不能料到的东西。

我想起他走出青铜门的时候说我老了。那是他在门内对抗天授,一遍遍努力记住我的证明。可我也为此暗自焦虑过,被客人叫叔叔的时候半真半假地生气过。但从未有哪一刻我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原来时间在闷油瓶看来不过是一条凝固的河流,而我只消片刻就会顺水而去,只在记忆中留下涟漪。

 

但对他来说,那也许已经是一道不灭的涟漪。

 

大厅里还在喧闹。林妹子应该是终于成功喝醉了,说话的声音扬得非常之大。我听见她先是大笑,接着又开始大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威胁她老公,说要永远在一起,以后如果她先走,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也带上路。这话说得挺不像样,娘家亲戚人仰马翻地拦住她让她别发疯,接着我就听见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声——应该是他老公——无奈地笑,抽了餐巾纸给林妹子擦眼泪,然后说,那到时候是跳河还是割腕,麻烦老婆大人走之前指条明路。

 

那话里情真意切,我听得心如擂鼓,傻眼地看向闷油瓶。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根狗尾巴草编成一个戒指,臭不要脸地套在我手指头上。

然后他也对我说:“嗯,指条明路。”

 

8

雷雨过后的第四天,林妹子带着老公回了厦门,林业局也终于派专家下来考察了。

 

考察的结果出乎我们意料,专家检查之后说那颗古银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虽然看着是黑漆漆死透了的样子,也不妨在原地放个十年,再看会不会起死回生。

这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但胖子和我打的主意算是彻底流产了。他骂骂咧咧的不肯放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捷足先登下的黑手,竟然想办法弄回来了一块漆黑焦死的树干摆在村屋的博古架上,算是贯彻了胖老板前半辈子贼不走空的基本原则。

 

“虽然这千年银杏捞不着了,雷击木却也是个好东西。”胖子贱兮兮地对我说,“镇宅辟邪,驱魔扼煞,放在这儿正好和咱天真的神通对冲一下。省得以后年纪大了功力见长,小哥不在家时候打死的蚊子蟑螂再见了你就起尸。”

胖子损我已经成了习惯,我都懒得骂他,只顾忙着把闷油瓶送我的狗尾巴戒指找个地方放。找来找去,我总算翻出个紫檀木盒子,把里头不知哪年收的玉扳指挖出来塞给胖子,郑重其事地装好狗尾巴戒指放回博古架上,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胖子攥着玉扳指冲我挤眼睛,道咱们勤劳勇敢的天真同志这回算是得偿所愿,这就叫枯木逢春,老树开花,老骥伏枥,老房子着火,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我听得耳朵起茧,就回呛他说这词都念串了,还他妈能不能有点文化。再说老什么老,老子还年轻着呢,从现在开始早睡早起早锻炼,说不定一活又活出溜个五十年够本,给咱胖爷养老绝对没问题。

胖子听了就摸肚子笑,特别开心地走开了,道:“养老不急,养家要紧。胖爷我先去喜来眠开门,天真你一会儿带上小哥赶紧的开工,别光顾着你侬我侬,再整得职场恋情影响了事业。”

“去你的,那不能。”我冲他摆摆手,表示玩物丧志绝无可能,然后送别胖子的摩托车,继续斜靠在村屋的窗户旁等人。

 

曾在道上叱咤风云的吴小佛爷就这么被个狗尾巴戒指拿下了,传出去也不知多少人能信。不过我早已过了会在意他人想法的年纪,于我而言,这件事之前和之后的雨村生活暂时没有任何变化。又或者我所期望的最高的幸福早在之前就已获得,我和闷油瓶昨天所坦诚的一切不过是为这种幸福的本质冠名。

窗外婆娑的树影像画一样,我盯着如画的风景不知不觉发起了呆,盘算着也许还是应该把日子过得不一样一些,才能更符合我们新鲜出炉的身份。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闷油瓶终于结束早锻炼,整个人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他的身影从山野的晨雾中慢慢出现,仿佛从后山朦胧的画里往外走,走到人间。闷油瓶应该是打镇子里绕上来的,手上提了一大袋子早饭,远远的隔着窗户望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我看见他的黑头发在晨光里镀了层柔软的金,麒麟纹身在背心下面若隐若现,浑身冒着锻炼过后的热气——狗日的连走路姿势都特别帅,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练过。

从后山到屋头的这点距离对闷油瓶来说就像吃小菜一样,也不见他脚下如何加快动作,反正几步之间就站到了大门面前。

我站起来,开门迎他进屋,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悬而未决。
“对了小哥,那个相亲?”我故意问。

“不去。”闷油瓶说,“豆浆,馒头,烧麦,你先吃。”他摇摇头,把早饭递过来,直接不想再提。

活该啊张海客,狗日的要开枝散叶不如自己去相亲。我一下子得意地笑起来,边装模作样说不好吧,边从闷油瓶头发里抓出几文不长眼的落叶。很久不剪,他的头发又长了,就很乖地低头任我弄着,闷声不响搬起小板凳坐在我旁边。

 

雨村的夏天将要过去了。窗外闹起最后的蝉鸣,竹叶泛黄,被吹得簌簌作响。小满哥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对着门口打了几个哈欠。

其实,过去的事固然不必再提,百年之后的时光又哪有此刻重要。

我理干净落叶,告诉闷油瓶,按照习俗,一会儿咱俩得去林大爷家随个媒人份子钱——胖子就不必了。他淡定地看过来,道可以,但让我先把早饭吃完,并顺手递过一袋温热的豆浆。

好嘞,老张。我咬开包装,张嘴吸溜。

 

 

 

 

后记:

张海客打开微信。

张起灵:[拇指]

张海客关上微信。

后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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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弋

耿耿于怀

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余淮终于在北方的寒冬里光荣卧倒,做起了病号。整整两天高烧不退,把耿耿急得差点都要把药房搬回家,好在第三天才终于退烧了。

林帆趁着周末从学校跑回家,耿耿爸爸打电话叫她也回家一起吃饭。

余淮高烧过后身子还虚,不能着凉。耿耿本来不想去,他却撵耿耿回家去看爸妈,余太太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出了门,还反复叮嘱他有事情一定要记得打电话。 

那唠叨的模样,隐约有了他母亲当年喋喋不休的风范。余淮总结了一下,已婚妇女的典型症状,耿耿已经有了一条。 






阁楼重归寂静。

他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也有些无聊,在书架上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就翻到耿耿那两大本...

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余淮终于在北方的寒冬里光荣卧倒,做起了病号。整整两天高烧不退,把耿耿急得差点都要把药房搬回家,好在第三天才终于退烧了。

林帆趁着周末从学校跑回家,耿耿爸爸打电话叫她也回家一起吃饭。

余淮高烧过后身子还虚,不能着凉。耿耿本来不想去,他却撵耿耿回家去看爸妈,余太太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出了门,还反复叮嘱他有事情一定要记得打电话。 

那唠叨的模样,隐约有了他母亲当年喋喋不休的风范。余淮总结了一下,已婚妇女的典型症状,耿耿已经有了一条。 






阁楼重归寂静。

他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也有些无聊,在书架上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就翻到耿耿那两大本无比宝贝的相册。 

余淮躺在双人躺椅上,裹着厚实的毛毯,信手翻开了第一页。 


他穿着黑T恤,背着背包,一脸不忿地站在红榜旁边,稚气未脱的脸又年轻又骄傲,锐利得仿佛一把铸造成型的刀,只待利刃出鞘。

那个阳光蝉鸣带着蒸腾热气的夏天,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那天,他与尖子班失之交臂,站在红榜旁边,看着往来的人潮,烦闷得简直要仰天长啸。哪怕那些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认得他,他也不肯去凑热闹看榜单,不是尖子班,分到哪里都无所谓,这么丢人的事,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是对他自尊的凌迟。 

待到人潮散尽,他凑过去寻找自己的名字,然后一个娇小的女孩就直愣愣地撞到他怀里。 

这一撞,余淮愣了。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不矜持呢,一言不合就投怀送抱。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五官清秀,梳着最普通的学生头,婴儿肥,微胖的身材。整个人就俩字,普通。 

他便继续看大榜,然后噗嗤一笑,一旁的姑娘也笑了。然后他们同时尴尬又戒备地看向对方。 

他先绷不住沉默,指着大榜对她说:“你看,我叫余淮,我前面那个人叫耿耿,我们俩的名字连起来是耿耿于怀啊!”

他笑容灿烂,旁边的女孩握着相机,悠悠地对他说了一句。 

“我就是耿耿。” 

余淮摸摸鼻子,今儿出师不利,来日再战。 

后来分座位的时候,她坐在他旁边唯一空出来的位子,余淮觉得,可能来日再续辉煌也够呛。 


那个叫耿耿的,乍一看很普通,相处下来不但普通而且又笨又蠢的女孩,成了他高中的第一个同桌。

余淮的日常,除学习外多了一个新的课题,就是研究耿耿到底是怎么非法进入振华的。 

她有拖延症,碰到讨厌的事情就恨不得拖到猴年马月去解决,当然,不解决最好;没心眼没概念,被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欺负回去,甚至连讨个公道的勇气都没有;人缘倒是还不错,稀里糊涂地就跟两个同样不怎么聪明的姑娘凑在一起,成了五班拖后腿三人组。

余淮对她们仨的评价非常简单:简单傻,β二,耿耿集两人之大成,又傻又二。 


又傻又二的耿耿,有着青春期女孩最普遍的伤春悲秋,总是忧郁得像黛玉葬花似的,余淮计算了一下周期,觉得她肯定是大姨妈期间影响了体内雌性荷尔蒙分泌不均,于是每逢此时就殷勤地给她端茶倒水,争做三好同桌,春风化雨暖人心。 

余淮一直觉得傻人有傻福,耿耿有这个运气考进振华,有这个运气跟他做同桌,那资优生带一下后进生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都习惯了,同桌又傻又二,自己也不离不弃,多么情比金坚。 

那时,余淮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对她总是过多留心。也许单纯只是他太善良了,不想看到耿耿因为成绩不好,跟不上老师的讲课进度而郁郁不乐。 

他就喜欢看她傻乎乎地笑,或者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等自己光芒万丈地给她讲不会做的习题。 


直到尴尬的家长会,他才明白。他那样隐瞒耿耿是个女孩子的事实,那样同时瞒着耿耿和他妈妈,不单单是因为当年陈雪君的误会。

余淮知道,耿耿和陈雪君是不一样的。当时他只是出于一时心善,既然承诺了就要负责任,并无其他。 

可是余淮知道,耿耿是不一样的。 

不知为什么,他面对母亲的逼问和责难,在愤怒之下还有心虚。那是一种很慌乱又有些羞耻的心虚,在他听到张平对耿耿的评价之后,在门边看到脸色黯然的她时,那种心虚和慌乱几乎将他吞没。 

他很想告诉他母亲,耿耿和陈雪君不一样。陈雪君是他少年意气的一个承诺,可是耿耿却是他喜欢五班,容忍五班的唯一理由。 

余淮深知,这个答案绝不是他母亲想要听到的,也绝不是他该说的。 

林杨告诉了耿耿他和陈雪君的过去,余淮就又被羞耻和心虚还有慌乱折磨得坐立难安,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他的人生一直是有条理和规划的,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恋爱结婚生子,但是现阶段,就连恋爱的恋字都不应该纳入考虑范畴。

于是面对林杨“你是不是喜欢耿耿”的问题时,他无法给出答案。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在某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里,他翘课跑到行政楼天台做物理竞赛题的时候,因为竞赛临近的压力变得烦躁不安,本来拿手的题型也接连出现最可笑的错误,就好像耿耿才会犯的错误。 

想到这,他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余淮很想看看她的笑容,傻乎乎的眉眼弯弯的笑脸,看起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得令人有些不爽,但更多的是可爱、好看,以及暖到心里的温柔。 

17岁的余淮对着明媚的阳光伸了伸懒腰,满心都是情窦初开的温柔,还有一个叫耿耿的女孩笑意莹然的脸。 

可是该死的文理分科,让他第一次痛恨起耿耿昔日的不作为。他就眼看着她成绩越来越差,学文几乎是唯一的出路,唯一可能让她翻身的选择。 

可是那样的话,他们就不能做同桌了。 

余淮冒出了他人生中最为荒唐的想法,他甚至填好了学文申请表,然后在寂静无声的某个黑夜里,辗转反侧之后将它撕碎。 

耿耿很重要,可是他的梦想也很重要。 他觉得耿耿会明白。

他眼看着耿耿上交了申请书,她曾一次又一次地缠着问他,该不该学文,要不要学文,他都没办法把心里的答案给她。 

我想一直跟你坐在一起,余淮看着她忧郁又纠结的小脸,欲言又止。 

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高二开学前一晚,他甚至没有睡好。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的辗转反侧,物理竞赛之前他都淡定地按时就寝,可是想到第二天在五班那个角落里,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傻乎乎的脸,余淮就觉得胸闷气短。 

五班不再是五班,有些人走了,可是简单和β都还在,她们冠冕堂皇地撒着谎,一脸坚决,好像做了人生中最不可逆转的决定一样。上课铃马上要响了,他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着的,徐延亮没有安排任何一个新来的同学坐在他旁边。也好,余淮看着面前的物理题,不要有任何人来代替她,就这样空着吧。

然后他的余光里,一个女生娇小的身影直冲冲地冲着他的方向而来,他甚至带着一丝怒气准备对这个不速之客恶言相向,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同学,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他看着耿耿,他的耿耿笑嘻嘻地问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她。 

余淮觉得,只有告诉他被清华破格录取才能比现在更开心更满足。 

耿耿俏皮地歪着头,轻声问他,声音明亮带着笑意:“余淮,我们一直做同桌吧。” 

余淮应该发表一番豪言壮语的,至少应该英姿飒爽地说一些话挽回一下自己光辉的形象,可他只是笑着说:“好。” 



时光一去不返,高考前最后的相聚,她依旧在他胳膊上画了个对号。

看着她温柔的眉眼,余淮欲言又止。他觉得,来日方长。等考试过后,他们一起报考去北京,他念清华,她也一定不舍得离他太远。他会认真地像个爷们儿一样站在她面前,笃定又严肃地跟她说:“耿耿,我喜欢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来日方长,是余淮后来最讨厌的一个词语。 

他打不通耿耿的电话,本想着先去取答案然后送到她家,估分之后,看着自己可笑的拿不出手的成绩,余淮再也没有余力想任何事情。 

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她。 

在行政楼楼顶大言不惭地告诉她要永远崇拜自己的余淮,简直又狂妄又可笑,你这样的成绩,拿什么去要求她来崇拜你呢?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复读,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手续,去了临市的高中,那时候,他没有考虑到耿耿。 

这样的余淮,是没有资格大言不惭地对耿耿说,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她是那样倔强的人,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写信,不厌其烦地用各色心灵鸡汤荼毒他本来就紧绷的神经。余淮停机不用,彻底断了跟她的联系。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这一年过去,只要他去了清华,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跟她解释,请她原谅。 

他知道她一定能明白。 


不过,老天爷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与清华录取通知书一道而来的,是他母亲尿毒症的诊断。 

余淮不是没有暗自埋怨过上天的不公,他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甚至想拿了家里的存折远走北京,装聋作哑地上学,做他梦寐以求的清华人。然后他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这样的余淮,自私自利得让人恶心。 

那些最阴暗的想法,午夜梦回之后,都随着被撕毁的通知书一同倒进了垃圾箱。余淮对他母亲说,他不去清华了。 

然后他笑着去厨房热粥给他妈妈喝,热着热着,眼泪就砸在了锅里。他恶狠狠地擦干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骂自己没出息,不许哭,没什么大不了,不去就不去,死不了的。

可是他还欠耿耿一个交代。余淮不想承认,他只是想见见她,他只是太想见她。 


深秋的北京不及家里冷,他站在她的宿舍楼下,从天黑等到天明。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慌乱担忧,余淮只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她不要出事就好。 

她没有出事。 

她牵着一个男生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一同划着轮滑,回到宿舍楼下。 

换做以前,余淮肯定会不由分说地冲过去把他们相握的手拉开,那是他的耿耿,只有他可以这样做。她的手总是冰凉,像是冰水里浸过的一样,怎么能就那么随便地握在了另一个男孩手里。 

可是余淮看着她的笑容,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尽。他裹紧了大衣,觉得这大概是最冷的一个深秋了吧。 


从那之后,余淮再没有跟徐延亮提过耿耿。他几乎断绝了所有可能联系的人,在自己铸造出的完美无缺的谎言里做那个复读之后考上清华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去美国的天之骄子。 

他母亲的病情时好时坏,他半工半读,忙得焦头烂额,恋爱,从没列入考虑范围内。 

文潇潇来找过他,提出过帮忙的建议,都被他拒绝。他虽然一无所有,但仍能负担现在的生活。 

他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怜悯。 

他大概察觉到,文潇潇和大学几个总是找借口来跟他搭话的女同学差不多,可能都是对他有好感的。可是余淮却无法给予任何回应,他似乎也成了同学里的异类,流言蜚语四起,却没有人能真正“拿下”他。唯一一个大家以为有可能的,也不过是误会。 

他只是看到了那个女孩居然把大学课本包上了书皮,忍不住笑了笑。

他想起了那个对待书籍十分形式主义,学习却特别烂的女孩子。那个他大概永远不会再见到,也永远不会再拥有的女孩子。

可是,每次余淮想起她时,还是忍不住微笑。 

凭借着那些回忆,已经可以支撑他过完这几年没有她的日子,那么以后,也是一样的。 

爱情并非余淮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再也没考虑过跟任何人在一起,不论是从现实的角度,还是从爱情的角度。 

林杨说过他固执,他也是报以一笑。 

没什么,不是她,那就算了。 


2012年初夏,某个寂静的深夜,他换了爸爸的班上楼去病房,看到一个女孩子在厕所门前,被他们病房那个凶巴巴的吴奶奶吓晕了过去。不过是一时的举手之劳,那女孩子却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不肯移开目光。 

那样伤春悲秋黛玉葬花一样的眼神,让余淮的心猛地慌乱了起来:“耿耿?” 

27岁的耿耿,窝在他怀里,目光汹涌地看着他,太多复杂的情绪,都含在她欲语还休的眼神里。黑瘦黑瘦的耿耿、长发半挽的耿耿、眉宇间忧郁却目光清亮的耿耿,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余淮仿佛听到了时针重新转动的声音。 

她依旧喋喋不休,像个话唠一样,说起旧友们的近况,如数家珍地仿佛在背历史题。余淮知道她回到了这座城市,他只是一直祈祷,自己不要再遇见她。 

不要以这样落魄颓唐的方式,遇见她。 

可他们还是遇见了。 


余淮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再跟她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一边忍不住去见她。他还在见她之前,特地去洗澡换衣服,又怕拖得太久她不在病房,头发都没吹干,就匆匆地跑回医院。 

他在心里笑话自己不合时宜的少年心性,却还是忍不住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明明跟盛淮南都能坦然相告的境况,对着她却只字不提。 

这样窘迫而世事弄人的结局,没必要让她也跟着唏嘘怜悯,对他的境遇惋惜不已,然后再长篇大论地用心灵鸡汤荼毒他已经疲惫不堪的心。 

余淮告诉自己,就这段日子,再见见她。从此,他回他的“美国”,她做个性而自在的摄影师,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躲一个人,应该也很容易。 


耿耿没有告诉他拍摄地点在哪,他也依旧有办法弄清楚。公园里三个女孩子穿着民国装嬉笑打闹,她的眼里有感慨有怀念,亮得仿若星辰倒影。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之前母亲病危时的绝望恐惧,那种喘都喘不上来的窒息感才稍微有所缓解。 

耿耿一直像一盏灯。 

在余淮亮如白昼的少年时代,她的光芒那样微不足道,甚至几不可察。直到老天将黑夜笼罩在他心里,那些简单又好笑的过去,竟然成了他赖以生存的唯一光源。 

他抬起脚步走过去,对着她轻轻微笑。 


阁楼温馨的布置,厨房里堆积如山的锅碗瓢盆,让他恍惚间有些柴米油盐已成定局的错觉,那姑娘团在椅子上做煤球状,对他的控诉充耳不闻,一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地主形象。 

他很想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可是他忍住了。直到她玩游戏都喋喋不休,而且技术超级烂之后,余淮终于想换一个套路,比如一巴掌拍死她,或者一刀毙命也不错。 

然后,猪队友耿耿小姐一下子扯断了他绷紧的神经。

她凑过来亲了他。 

那么多年爱而不得,弃而不舍的人,就这样把他抱在怀里。余淮搂住她的一瞬间,在心里祈祷,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吧。 

理智却一直在劝他离开。 

他不该来这里的,不该陪她玩那个游戏,不该对她说,他能陪她玩到最后。 

别用那样悲伤地眼神看着我,别质问我当年为什么不回你的信息,别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听说,一个谎言说三遍就可以成真。那我说了这么多次不爱你,你怎么就不肯相信。连我自己都相信的话,你怎么就不相信。 

耿耿,我不喜欢你。 

我真的,不喜欢你。

余淮逃也似的跑出她的阁楼,好像在逃离一段无法轻易舍去的过去,他疯了一样地跑了很久很久,最后在某个路灯底下停住,眼中一片酸涩的水汽。 

“耿耿,”他把脸埋在臂弯里,蹲了下来,声音模糊而哽咽:“我喜欢你。” 

耿耿,再见。 





余淮的手机突然响了,一条短信点亮了屏幕:“余先生,晚饭想吃什么?我爸做的排骨,齐阿姨做的馅饼,还是我做的水饺?” 

余淮翻了个白眼,很明显水饺是最容易出人命的选项,但是他还是笑着回复:“我觉得余太太的手艺最好。” 

现在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用短信联络的人真的不多。但是余淮和耿耿都属于忙起来没时间看手机的人,微信反而不如电话和短信来得好用。而且短信维系着他们很多小秘密,余淮也不介意耿耿这个小习惯。 


他手中的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晚秋高地上的那棵杨树长高了一些,树干上耿耿辣手摧花刻下的耿耿余淮四个字,依旧清晰可辨。 

他想起那天他收到耿耿的短信,跟多年前一字不差的短信。本来可以把手机丢在一旁不作理会,他却像多年前家长会时一样坐立难安。 

他还是去了。 

余淮不知道,命运还会带给他怎样的颠簸。他也从未想过,他居然还能有此份幸运,跟耿耿一路走到如今。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耿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聒噪,让他知道这一天的等待有了最好的结局。

余太太拎着大包小包冲到他面前:“怎么样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余淮看着她满载而归,哭笑不得。每次回家都像搬家一样,耿耿爸爸也是疼女儿疼出了境界,疼出了水平:“不累啊,放在桌上再过来,为夫也不能丢了。” 

耿耿白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回他身边:“退烧了?你脸色好点了,之前苍白得跟抹了粉一样。”

余淮:“…………” 

耿耿看到他手里的相册,一把夺过:“又偷看我东西!” 

余淮义正言辞地解释:“你放在了书架上,这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利翻阅。” 

耿耿:“…………” 


余淮看她气结的样子,心情没来由地好,伸手顺了顺她颊边的碎发:“老婆,我饿了。” 

耿耿撇撇嘴:“等着,给你热菜。” 

余淮点点头,看着她忙乱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先把背包放下来再收拾东西也来得及啊!” 

耿耿:“啊呀我忘了,我还背着包呢!” 

余淮从温暖的毛毯中钻了出来,跟她一起挤在厨房里忙东忙西。这样柴米油盐的平凡,以前余淮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也会安于这样的平凡,并觉得无比知足。

清华,美国,那些他曾经执着了半生的东西,如今都成了远去的泡影。所有日复一日的遗憾和不忿,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他把头压在她的头顶,低声说:“我想你了。” 

只有你,能让我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三春九

三平方公尺星空【佑灰】

一发完,1-13,1w8

身兼打折人民当然也要搞猫猫



『全宇宙最亮的星星,都在那三平方公尺的星空里。』




好像在我学会去爱自己之前,你就已经先爱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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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全圆佑又考第一啦。』

『那文俊辉呢?』

『还用说吗,有他在就不怕垫底了。』


他们年级总共有302个人,只要从全圆佑的名字开始往下数300个,最后就会落在文俊辉的名字上,他的名字永远垂落在纸张边缘。

这已经是谁都见怪不怪的事,文俊辉和全圆佑,资优生跟吊车尾,一个天一个地,最外层的糖衣与最内层的软果酱,两者永远碰不到一起。

高中班级照能力分班,全圆佑所...

一发完,1-13,1w8

身兼打折人民当然也要搞猫猫



『全宇宙最亮的星星,都在那三平方公尺的星空里。』




好像在我学会去爱自己之前,你就已经先爱着我了。



<



01.

『全圆佑又考第一啦。』

『那文俊辉呢?』

『还用说吗,有他在就不怕垫底了。』

 

他们年级总共有302个人,只要从全圆佑的名字开始往下数300个,最后就会落在文俊辉的名字上,他的名字永远垂落在纸张边缘。

这已经是谁都见怪不怪的事,文俊辉和全圆佑,资优生跟吊车尾,一个天一个地,最外层的糖衣与最内层的软果酱,两者永远碰不到一起。

高中班级照能力分班,全圆佑所在的A班离他足足隔了两层楼,连偶遇都难。因此文俊辉从来不会看见全圆佑从自己的教室前走过,唯一庆幸的,便是对方就住在他们寝的对面,给文俊辉留下了一点点念想,像谁在宽恕着他似的,舍不得抹去最后一点光。

文俊辉曾思考过那是什么光,晨光、月光、曙光、波光……可这些似乎都无法完全贴近全圆佑。隔壁的徐明浩戳了他一下,说你现在应该背下节课就要考的物理公式,别想这个了。

“都听你的。”文俊辉声音小下来。

他拿出那本小小的笔记本,封面是一只在睡觉的小花猫,窝在枕头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里头涵盖了数学、化学与物理的公式整整齐齐摆了一条又一条,他可以把那些未知数和英文写得很漂亮,但数理却不怎么好。

努力把脑中印象填进空白纸张,在放下笔的那一刻文俊辉就什么也不想管了,自己已经尽力而为,虽然等收回纸张时上面又盖满了一堆红色墨水。

这学期换了个新的物理老师,讲话像在播报新闻,平板又无趣,文俊辉从来都是努力不让自己跌进梦里。不过今天他难得没有那么多困意的听了课,他看见老师拿著书在讲台上来回走,边走边念,像古老的钟摆:

 

“地球到太空有多远呢?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因为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所以只有以不同性质的空间分类和区分。而300公里之上是卫星轨道,再往上是行星轨道,即300公里是有没有轨道的空间分界线,致使300公里是区别太空的分类和区分,所以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

 

文俊辉突然就全醒了。

他拍拍徐明浩的桌子,成功把也正昏昏欲睡的对方唤醒,稍微有些激动的和对方说,你看你看,这可不就是我跟全圆佑,我在地球,他在太空,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可老师刚刚才说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徐明浩捂着嘴打了小小的呵欠。

“才不一样,你在地球和在太空,两个能一样吗。”文俊辉反驳他。

这下徐明浩大致是理解对方的思路了,就像文俊辉和全圆佑也都在同一张榜单上,但他们也不一样。

就是这个意思。文俊辉给他拍无声的手。

那个人是太空、是宇宙,是一片空洞黑暗,浩渺无际,却有丰沛的星系于其中相撞缠绵。

看着飞船载着星屑从眼前划过,文俊辉终于想到了。

 

那全圆佑,全圆佑大概就是星光。

 

02.

文俊辉喜欢好多东西。他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朋友,喜欢美食,喜欢猫咪,喜欢春天的花、冬天的雪,喜欢在秋天吃烤地瓜糖炒栗子热热的火锅,喜欢看水分流失的褐黄枯叶落在铺满初雪的大地。

然后从某一刻开始,喜欢两个字后面也接了全圆佑的名字。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全圆佑。”徐明浩说。他的『你们』里包含了许多学生,包含了文俊辉,“他只不过是聪明了点,他一点也不有趣,遇人不会笑,冷冰冰的,加上整天再戴着那副冷冰冰的眼镜,他是机器人还是冰块。”

他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冰块,文俊辉嘟囔。他是全圆佑。

学校是市里的贵族学校,里头学生不是家境富裕就是成绩优良,拿奖学金的。文俊辉是前者,一直以来没什么特长,生活没什么大波动,课业也差强人意,得亏家庭状况好,才活得舒适。

“我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喜欢全圆佑。”文俊辉说。

但就他自己,他对全圆佑的喜欢,文俊辉很清楚,起初大概是来自于全圆佑堪堪活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样。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好像太沉重,可事实就是如此。全圆佑是后者,他从同侪间细碎的耳语中听过,全圆佑家庭状况不好,父母很早就离异,母亲一个人带着他辛苦过活,好在全圆佑争气,不让自己被环境打败。

师长形容他时总是夸赞,说他是泥泞里淘出来的钻,破开乌云的熙,冬夜里乍亮的灯。与文俊辉这种漫无目的过日子的人不同,全圆佑的路似乎一直以来都坚定而不偏不倚,笔直向前,踏出的每一步皆果决有力,又自信。

 

真好,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而自己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太轻易了,在大部分事情上,他几乎是不需费力就能得到收获。比如物质事物,比如其他兴趣发展,再比如进入这间学校。

身边资源多,却欠缺能力,因此他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做得差强人意;而全圆佑恰恰与他相反,身边资源贫瘠,于是对方靠着自己优越的能力,努力把他仅能做的所有事物做到最好,甚至贴近完美。

所以人总在下意识追逐光。

低低唤了他一声,徐明浩说时间不早,该睡了,伸手就把电灯关上。一瞬间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文俊辉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的眼前渐渐浮出一条星轨,那是全圆佑的星轨。

全圆佑有着一条既定的运行轨道,并在上头稳定前行,而他没有。他总是在宇宙中漂泊流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是无声爆炸过后所遗留下来的碎块,抑或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反正无论是哪个,等宇宙暗下来,就通通都看不见了。

 

03.

第一次见全圆佑还是在榜单上,毕竟蝉联的第一让人不注意都难。文俊辉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最后随着沈在空气里的下降音,好像什么东西也跟着轻飘飘地落了地。

那天是他第一次偷偷爬上楼躲在A班外头窥视,来之前他问过身边朋友该怎么认出全圆佑,所有人一致的答案都告诉他:戴眼镜,看起来最清冷淡薄,感觉没什么感情的,那个就是全圆佑。

真的这么夸张吗?文俊辉本来不以为意。

可等他真的看见那人,认出来时一点都不费力,所有特征全在他心里被一一打勾。

同时那天也是第一次的宿舍调动,早上才见过的人,晚上就搬到他对面。文俊辉无意打开房门时恰好遇见同样也踏出门的全圆佑,那是他第一次陨石撞击,给日后留下一个又深又大的坑洞,需要始作俑者来填满。

当时他说了什么呢?对了,好像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请他多多指教。那全圆佑又回了他什么?他记得对方只是点点头,从喉头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嗯。

 

清冷淡薄。打勾。

感觉没什么感情。再打勾。

戴眼镜。这次打叉。全圆佑好像只是要出来接水,所以没戴眼镜。

 

“我就说他冷!”他俩没被调动波及,徐明浩躺在床上把被子踢好,“他只是长得帅又功课好,对吧?很多人喜欢他,但很多人也会被他的低温冻伤,就走了。”

“那他岂不是很寂寞啊?”文俊辉拿被子蒙住了头,“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愿意去了解真正的他。”

此话一出,徐明浩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半晌后才又听他开口:“……大概,也只有你会担心他寂不寂寞吧。”

 

04.

【文俊辉世界第一帅的日记】

【注记:此日记只能由文俊辉一人书写及观看】

【再注记:就算是全圆佑也不行!!】

 

1.11

今天是观察全圆佑的第二十三天!我真的真的又看见了!他果然是把午餐钱省着去给学校后面的小猫买猫粮了!

但跟明浩讲他又不信了,说我在扯谎,我才没有呢!那几只小猫其实一直都是我在顾的呀,有一段时间了,两只灰的两只白的,我还都取名字了,叫小升小官小发小财,升官发财!因为胜宽那阵子刚好钱包掉了,就想取个名字给他讨个吉利,结果还真的有用……唉重点不是他啦,我怎么写个日记都能偏题!

总之我最近发现带猫粮去牠们都不吃了,不像是没胃口,倒像是吃饱了,可我也不大确定,就提前去小猫附近蹲着(以前都下午去的,这次我中午就去啦),结果就发现全圆佑了,是他在喂小猫!

这算是我跟他的共同点吗?我们都好喜欢猫。其他喜欢全圆佑的人知道他喜欢猫吗?如果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单方面和他的秘密呀。

 

1.23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刚好遇到全圆佑,好幸运哦,住他对面真的可以见到好多平常见不到的事。比如今天早上我就看见他头发还没打理过,四处乱翘着,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就有人情味多了,和喂猫时的他一样,果然他也不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人。

还有还有,我发现他吃饭不吃海鲜耶,有次在食堂时我排他后面,食堂阿姨说现在只剩下海鲜面了,我看见他皱眉,跟阿姨说声抱歉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敢吃、不喜欢吃、还是对海鲜过敏,好想问他啊,可是应该没有机会问吧。

总之,全圆佑是不吃鱼的猫猫!

 

2.15

今天下午要上化学课,但我忘记带课本,所以上午我先跑去A班跟知勋借。等到上课的时候我把课本翻开,才发现字的旁边有好多小小的宇宙战舰和宇航员,都是画上去的,对面则是一堆异形怪物,两边在咻咻咻的对打。

原来知勋上课也不专心嘛!

下课后我就拿这件事去调侃他,没想到他居然说那不是他画的,是全圆佑画的,上一个跟他借课本的人是全圆佑。

知勋看我愣住,一边说待会要盯着全圆佑把这些图通通给他擦干净,一边跟我说没什么好讶异的,全圆佑本来就喜欢打游戏。

怎么办?我觉得他好可爱啊……在课本上画图可爱,其实特别喜欢打游戏也可爱。

那我能偷偷帮他取个可爱的名字吗?反正写在日记里也只有我知道!

我决定叫他圆圆,够可爱了吧。很多东西都是圆的,星球是圆的,猫罐头是圆的,猫猫的肚子是圆的,要准备迎接黑夜时,沈下去的夕阳也是好圆好圆的。

 

2.24

我第一次看见圆圆笑了。

小财想去吃他手上的猫粮,结果一个没站稳往前跌,直接跌进他怀里,大概是觉得有点笨笨的很可爱,他就笑了。

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会压得更细一点,鼻子皱起,眉眼都被阳光点缀。我躲在一旁偷偷看他笑,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好快乐。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不是低温的啊,他身上隐若的阳光明明也可以融化别人,例如我。

晚上我告诉明浩,第一次看见那颗星星,你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它和所有星星都一样。所以你要去找,去翻书,拿望远镜观察,然后你会发现,啊,原来它是这样的一颗星星,它其实与众不同,它有自己的名字。

明浩一听就听出来了,他问我你的星星是不是全圆佑,我跟他说是。

好在圆圆实在太耀眼了,我自己偷偷喜欢他,也不会被发现。

 

3.10

今天化学小考又没及格,我真的背了好久!气死人了气死人了,今天不写日记了。

不过明浩考得很好,他功课越来越好了,应该不久后就能转班了吧!可是他好像一直在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呢?这是很好的事啊,我的朋友越来越优秀,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去难过啊,改天一定要好好告诉明浩才行。

 

4.02

顺荣说为了报答我上次帮他一起抄完了罚写,所以要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他今天帮忙整理全高三志愿表时特别注意了一下全圆佑的,全圆佑的第一志愿是我们学校大学部的天文系。

顺荣还拍拍桌子说这很难考,特别难考,因为只有我们这间大学有天文系,这下你知道多难了吧。

然后我问他还有其他人也想考这个系吗?他支支吾吾跟我说有,A班那个总是考第二名的漂亮班花就是,他俩好像是讨论后一起填的志愿。

好奇怪,听到那句话时我明明也没吃酸的东西,但就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里都酸酸皱皱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后来的课我都没认真听,还因为被点到却回答不出问题而被骂了。我问明浩,她是不是也知道圆圆喜欢猫、喜欢玩游戏、不喜欢吃海鲜,她是不是也偷偷帮他取了可爱的名字、也看他笑过。

是不是,是不是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她也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得更多,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吃海鲜。原来这些根本不是我的秘密,她才更懂他。

顺荣说得对,好像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去读懂星星。

 

4.18

早上我偷偷去A班时,圆圆的位置空着。我问知勋他去哪了,他说全圆佑去参加那个奥什么的数学竞赛了,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在学校。

然后我就好难过啊。

圆圆不在我很难过,但更难过的是他去代表参加比赛,而我甚至连这场比赛的名字都念不好。有的时候努力不想去想我和他之间的差异,可这好像就是事实,就算我不去看,它还是摆在那里。

 

5.06

明浩在今天转班了,虽然就在隔壁班,但我不能再往隔壁拍拍桌子就能跟他说话了,果然还是有一点寂寞。

净汉哥今天晚上没有事,就来教我功课。我问他大学都没有作业吗?他说有啊,但是他都做完了,现在才能来教我功课。净汉哥人真的好好,愿意教这么笨的我,还把以前的笔记都借我看。他问我我想考哪里,因为圆圆,我说我想考我们的大学,他也没笑我不自量力,还很温柔的告诉我那俊要更努力啦。

但其实我还没想好要考什么系,净汉哥推荐我可以参考看看社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格特质很符合,俊是个很温柔又有爱心的人,也有耐心,常常能不求回报的去帮助他人。

是这样吗?我在净汉哥眼里是这种人吗?但我好像不是一个能得到那么多称赞的人才对。反倒是净汉哥自己,还有明浩、知勋、顺荣跟圆圆,他们才是真正温柔的人。

 

5.26

我今天好晚才回到宿舍。就快要大考了,这阵子净汉哥每天都来辅导我课业,他的教法很容易懂(连我都听得懂所以是真的很容易!),他说我进步很多,如果大考当天也照常发挥,有很大机率可以考上。

我很开心,如果真的可以考上就好了,那我好像就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去完成一件事。虽然还比不上圆圆,但离他是不是也更近了一点呢?我是这样想的。

快走到宿舍时我抬头看,整栋楼都黑了,唯有一扇窗还透着昏黄的灯。我用手指从下开始一楼一楼往上数,发现亮灯的是圆圆的寝室,原来他这么晚了也还在看书呀,朝着梦想努力的他真的很耀眼。

他果然是星星,是星光,是整个宇宙里最亮的一等星。

如果最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考上理想的学校,那我把我所有的考运都给他吧。他比我努力这么多,他应该要去最深的宇宙里发光,因为他值得。

 

05.

放榜那天文俊辉抓着徐明浩的手坐在床上,两个人盯着手机,紧张得像是跨年倒数时喊出一的那一刻会冲上高空绽放的烟火,淅淅沥沥降了他们全身五彩缤纷的雨。

成绩出来,徐明浩如愿上了大学部的服装设计,文俊辉则排了大学部社工系的候补,徐明浩安慰他:“有后补就是有机会,对吧?你不要担心,你已经很棒了。”

几天后,徐明浩在睡梦中被摇醒,睁开眼睛时文俊辉就趴在他床边,眼睛亮亮的,像两颗晶莹的琉璃弹珠。他举着手机,气音里仍旧是藏不住的兴奋:“明浩,明浩,我上啦。我是不是很棒?我真的真的好努力了。”

徐明浩软软的嗯了一声。他眯着眼看向窗外,外头刚刚破晓。

 

/

 

文俊辉突然就不知道到底是等放榜那时比较紧张,还是他拿着相机举步不前的现在比较紧张。

“你只要上去问他能不能和你拍照就好,多简单啊,你看看那些女生,还不是自自然然的去找他。”徐明浩说。

“那不一样。”文俊辉握着他的手都在抖,“你又没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你不懂。”

“但她们搞不好也很喜欢很喜欢全圆佑?”

“她们才没有。”文俊辉突然就较劲上了,“很喜欢他才不会像这样若无其事,我光想到会和他呼吸同一个小范围的空气,我就觉得紧张。”

“那你可能要更紧张了。”徐明浩突然快速凑近他耳边低语,“记得呼吸。”

还来不及疑惑对方话里的意思,下一秒那个人就给了他解答。他不知道为什么全圆佑要直直穿过人群朝他走来,就像他不觉得流星划过眼前会实现他的愿望,转发好运贴文的他也不会真的发生好事。

可全圆佑还是来了,他的一切到来都是天崩地裂,万物被迫快速轮转。他几乎想逃离,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脚一动也不能动,直到全圆佑在他面前站定,冷风暴刮着雨水向他冲刷,是鱼和海藻的声音在唤着他的名字:“文俊辉。”

“在?”

 

啊。刚出口文俊辉就后悔了,他声音破碎得好难听。

 

可全圆佑好像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道:“李知勋刚刚托我告诉你,待会典礼结束后在侧门等他再一起去餐厅,他说传讯息给你你都没有回。”

“啊,这样。那是我太忙了,没空看手机。”因为都在想着要怎么找你拍照。这点他没说出来。

全圆佑点点头:“那你待会再回传个讯息给他吧,让他安心点。”

“好。”

随着他的应答,那么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对吧?但是全圆佑怎么没走呢,他为什么又张了口。

 

“毕业快乐。”

全圆佑还是没笑,但是声音柔和。不是对着任何一个人说,仅仅是对着他,对著文俊辉。

 

一句话,四个字,把他整个高中的暗恋都现形于此。文俊辉明白他们终究要前往下一段路程,而他整个高中的青涩暗恋似乎都在等着这句:毕业快乐。

 

06.

搬进大学宿舍时他终于是和徐明浩分开了,新室友叫金珉奎,很高一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读运动管理,有吸引人的小虎牙。

对文俊辉来说金珉奎几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室友,他们寝室大概是男子宿舍里最干净的一间,其中功劳99.9%全都给归功于金珉奎,因此他还给金珉奎起了个小称号,叫珉主妇。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每天跟徐明浩黏在一起吃午饭,有时候会有对方的新室友李硕珉,一个开朗又温暖的男孩子。

再有时候,很偶尔的,他能看见全圆佑。他们的系楼其实离得不远也不近,但也足够让巧遇机会逐渐趋于零了。

全圆佑毫无意外的走上了他想走的路,上上个月看见全圆佑,他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原文书,把英文记起来回家查,原来是《银河动力学》;而上个月再见到时手上原文书又换了一本,叫《星系、银河、天体物理学》。

他还是一如既往,身周裹着一层属于星体的浅淡光晕。即使戴了眼镜,那些星星仍旧从他眼里漏出来,砸在地上落了些金粉,随着他的路径轨迹,就又汇成了一条银河。

文俊辉想全圆佑的房间一定是一间宇宙工厂,他在里头生产无数颗小星星,一些从窗户溜了出去,一些缀在他身上,一些落进他眼里,一些被他拿去研究,剩下最后一些,就压在他厚厚的课本里,记得往自己身上泼一桶黑黑的油墨。

话说喜欢全圆佑这件事,文俊辉有意无意不想让大学才认识的新朋友们知道,因此他把这件事取名为行动代号1111。

“1111是什么意思?”徐明浩问他。

“明浩没听过吗?不是说如果刚好看到时间是11:11分,那就代表你喜欢的人正在想你。”

“是吗?还真没有。”

“那现在告诉你啦,你就知道了。”文俊辉说着说着,将头靠上他的肩,“我每天都在想全圆佑,所以要是他也能想我一次就好啦。”

 

关于我想你呀,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像满天星一样,细细碎碎,攒起来,能照亮整个天空。

 

07.

和金珉奎同寝了半学期,文俊辉已经习惯寝室总是一尘不染,不管多晚回来,只要金珉奎还醒着,那他饿了就有东西能吃。

可是今天金珉奎却边收东西边可怜兮兮的告诉他,俊哥,我要搬走啦。

吓得文俊辉打包回来的麻辣锅都没心情吃了。

“跟我住不好吗?”

“没有啦,俊哥是很好的室友,但我朋友找我一起在外面租房子,我答应了,所以就不住宿舍了。”

这下换文俊辉眼眶泛泪:“那我一定会很想珉奎的。”

“我也是!俊哥!”

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假哭。

可如此一来,寝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文俊辉跑去问舍监接下来的安排,对方告诉他有一寝也有个孩子要退宿,他们会将剩下来的那个同学调过去文俊辉那填补空位。

“我好紧张呀,不知道新室友人好不好。”他躺在徐明浩床上,手抬起来快速接过李硕珉丢来的一小包饼干,“我觉得再也遇不到比珉奎更好的室友了,他才走一天我就开始想他。”

徐明浩点点滑鼠,手撑下巴,有些漫不经心:“你就不要被自己打脸。”

“我才不会。”

“话说俊哥,你的新室友什么时候搬来啊?”李硕珉咬着饼干问他,声音有些口齿不清。

“嗯……舍监说好像是今天?”

“那你还赖在我们这不回去?”徐明浩说。

“我为什么要赶着回去啊?舍监说有给他房间钥匙啦。”

“那你也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吧,给人家个好印象,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一起住呢。”

“……我知道啦。”文俊辉坐起身来,撇撇嘴。他好像从来都没办法反驳徐明浩,毕竟对方说的话在至少九成的事上都占理。

说了明天再来找你们玩,文俊辉便走回自己所住的楼层。趿拉着拖鞋的声音在走廊间回响很大,他远远就看见寝室的门半开,想了想,看来是新室友来了。

待会进去要说什么呢,嗨你好我是文俊辉,大一的,人应该还算好相处,我们住一起,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文俊辉相信他本来可以好好讲出上面这些话,只要房里那个人不是全圆佑。

所有声音瞬间全被扼在喉间,那人的存在总是割断地心引力,会向上飘浮,飘进无边无际的太空里。

 

他一踏进去,就窒息。

 

/

 

文俊辉觉得自己就像刚办进去的菜鸟帐号,连新手任务都还没破完就直接被拎去单挑boss,当场被对方杀个血流成河体无完肤。

然而现实是全圆佑把厚重的书一本接一本归进书柜里,嘴上问他宿舍有没有什么需要共同遵守的规范。文俊辉说没有,就是要维持整洁,东西吃完要记得收,免得长蚂蚁。

“长蚂蚁是很麻烦。”全圆佑意外接了他的话,“我的前室友很爱吃甜,一次吃完了忘记收,蚂蚁就来了,也不知道从哪爬出来,长长一串,杀都杀不完。”

要死了……

文俊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和全圆佑聊着蚂蚁的话题,他甚至估计蚂蚁可能待会就会来了,因为他的心里正灌满甜滋滋的蜜,稍微一动就会漏出来,吸引蚂蚁争相舔食,刺刺痒痒的。

告诉徐明浩他和全圆佑成为室友这件事,成功把对方吓得茶都没冲好,一点热水泼到外头去,还好没烫到:“那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暗恋对象住在一起的。”

他他他,他当然知道了。到现在和全圆佑已经同寝快一个月,那一些微小的、神秘的、未知的地方,在离对方空间仅三步距离下,终于使他更贴近那一身温柔骨肉。

他发现全圆佑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好,也是真的爱打游戏。该念书就念书、该玩游戏就玩,曾经一次他早上去上课,晚上回来,发现没课的全圆佑还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询问下才知道对方除了上厕所之外,一整天下来没从椅子上离开过。

他还发现全圆佑洗完澡不会直接吹头发、早上起来不叠被子、桌上笔筒永远插满三只蓝笔和两只黑笔、喝完冷饮喜欢把冰块用牙齿咬得喀喀作响、喜欢看恐怖和科幻类型的书、闻着衣服上的薰衣草香气会心情好、紫色的衣服和物品很多,因为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

虽然全圆佑之前也和其他人同住过,但文俊辉肯定他历任的室友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只有打从心底想了解你的一切,那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才会变得珍贵,每知道一些,心里的罐子就被打开,扔进一颗披着初雪的甜腻方糖。

 

不过,有件事情他一直都摸不透。

 

他总是比习惯熬夜的全圆佑睡得早,可文俊辉好几次发现他在半夜醒来时,对面床上居然空空如也,整间寝室都是暗的,全圆佑不见了。

他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好几次甚至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早上他出门上课后,下午或晚上才又看见对方像无事一般待在房间里。

抱持着解开谜底的好奇心,文俊辉这次撑着让自己没睡着。全圆佑似乎也没想避着他,迳自打开房门就往外走,他偷偷跟在后头,走上阶梯,脚步放轻,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咪。

最后他发现自己来到宿舍最顶楼的天台——他知道这里,但从没有上来过——不知道从哪时传起这里闹鬼,导致大部分人都避而远之。

全圆佑坐了下来,他身前有一架大大的天文望远镜,通体的白,脚架是黑的,融入夜色中,便宛如往地面快速下坠的流星。

 

噢,原来他一整晚,就躲在这里看星星。

文俊辉躲在门边这么想。

后来他趁早上偷偷拿着卷尺跑来天台一量,发现全圆佑观星的秘密基地,是不多不少的三平方公尺。

 

08.

第五次感受到从后方传来的视线,全圆佑终于让自己前几天下来的猜测全都有了底——文俊辉在偷看他。

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一路跟来他竟也没发觉,大概是对于文俊辉,自己一直没抱持任何戒心:原因是对方太过单纯,他在自己面前几乎不隐瞒任何事,只要他开口,问一答一,有时候还想多讲三句,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掏出来的样子。

 

是全圆佑没遇过的人。有点笨,但可爱。

 

“别躲着了,出来吧。”

他朝门边喊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一团黑影顿了顿,犹豫了几秒,这才一点一点朝他靠近。文俊辉还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件没那么厚重的黑色外套,两边拉紧抱在胸前,半张脸都埋在外套里。

“不是故意要偷看你。”

他讲话的声音很轻又小心翼翼,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全圆佑有些无奈的想,没有要骂你呀。

“睡不着吗?这么晚还在这。”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暗示对方坐过来。他觉得文俊辉也明白,但却还是坐在离他一个空位的地板。

文俊辉接着摇摇头:“没有,就是想看看圆佑在做什么。”

“那看懂了吗?”

“看不懂。”

“看了好几天还看不懂吗?”

如期看见对方的迫窘,他好一阵子才开口,整句话支支吾吾的:“如果、如果圆佑不喜欢,那我就不来了……”

语落后便急急的想起身,全圆佑反射性抓住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们都愣了一下,是全圆佑先定神反应过来:“看不懂的话,我教你?”

“啊?”

“我在观测天体,”他让出望远镜前面的位置,“你也能来看看,不用纪录,眼睛对着镜头就好。”

“不、不用啦。”文俊辉摆摆手,声音又小了下去,“我太笨了,看不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全圆佑慢慢告诉他,声音贴合著某种温暖的边线,“那你可以看它漂不漂亮,或者,喜不喜欢?”

于是当文俊辉依言把右眼对准目镜,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居然顿时近在眼前,星星像烟火般从空中爆发洒开,被某种魔法固定在空中。那大概就是天上的汪洋,岛上灯光亮了数千年,他突然觉得自己离星星好近好近,彷佛伸手便能触碰。

“今天天气好,能看见的星星很多。”全圆佑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如果这颗星不漂亮,可以再移望远镜,去看看其他的星星,总有一颗你喜欢的。”

文俊辉听了他的话后反驳似的低吟了一声,又道:“我觉得这颗就很漂亮了。”

他转过头来,那双清亮的眼全被染上了星子的颜色,晶莹而水润,瞳仁里埋了点点星砂,盛着明月,在暗处发光。

放平时他一点也不相信这种话,就连比喻都不信,可就在方才,全圆佑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迳自停了一拍。

偏头咳了几声,这才刺激得心脏好像又恢复跳动。全圆佑咬着一边的下唇瓣暗忖,好一阵子才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总感觉你在应对我时好像都很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文俊辉怔住,没回话,全圆佑自己继续往下说:“我记得你很爱笑……高中时我们班上有些人也是你的朋友吧?像李知勋,还有隔壁班的权顺荣,我看你很常在他们面前笑,但我一次也没见你在我面前笑过。”

“是不喜欢我吗?俊。”全圆佑好正经在问他,天空好像又更黑了,星体异常耀眼,“还是我不好相处呢,我们是室友,我想和你亲近一点,但你似乎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他的声音在空气里微微发颤。

 

是这样吗?你也会觉得你无法向我靠近吗?

文俊辉第一次感觉到星星好像在向他坠落。可是他们明明就相隔了数千万光年,这样也能联系吗?

好复杂呀。

 

“还有,对待我也不用这么谨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全圆佑补充。

“……真的?”

搞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全圆佑嗯了一声,下一刻就听见文俊辉虽然仍是有点拘谨,但问出的问题却着实让他下意识愣了三秒:

 

“那、那你为什么不吃海鲜啊?”

 

09.

『我都可以,俊尼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那我就随便买了?”

『好,谢谢俊尼。』

挂断电话后非常明显的将视线下移,心里拼命念了上百次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可最后还是听见对面不可置信的传来一句:“我没听错吧?俊尼?”

大叹一口气,抱着反正也瞒不过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文俊辉搓搓手指就全盘托出:“他说以前听到知勋都这么喊我,然后就问能不能也跟着这么喊……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呀,所以我说可以。”

“那现在情况是?他喜欢你?”徐明浩挑着眉。

“什么喜欢!”不小心太过激动,他耳尖迅速漫上一抹潮红,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道你怎么得出这种结论:“我们只是,交情比以前好了。”

“喔——”徐明浩撑着头,尾音拖了长长的一条,似笑非笑看他。文俊辉原本以为对方还想接着调侃自己,却只见徐明浩仅仅是垂下眼帘,光线在他的眼睫上打了个结,随后亮晶晶的又抬眼,语气很是温柔的浅笑着问他:“开心吗?”

这下文俊辉突然就憋不住,直接坐过去对方那侧将人抱住,额头蹭在他手臂上,头发遮住看不见表情:“……简直要开心死了。”

 

/

 

带着饭打开房门时全圆佑刚结束一场游戏,摘下耳机扭了扭手腕,食物香味就扑鼻而来。

“买的什么?”全圆佑把椅子转过去。

“炸酱面。怕你吃不饱所以又多带了一个泡菜汤。”

“谢谢俊尼。”他又说了一次,“我拿钱给你。”

在全圆佑翻找钱包的同时,文俊辉又从装食物的塑胶袋里摸出什么,塞进全圆佑手心,小小的方盒子,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盒感冒热饮。

顶着他疑惑的目光,文俊辉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天气正慢慢转凉,上头还沾染着些微寒气:“你是不是快感冒了?看你早上起来都跑去喝热水,就想你可能是晚上喉咙会痛。”

“是吗?”他这才反应过来,“我以为只是晚上没有睡好。”

“嗯……之前就想说了,”文俊辉望他,那双如猫的大眼仍旧灵动:“圆佑虽然很聪明,但对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上反而很迟钝呢。”

彷佛某个秘密被正面撞破,他顿时有些尴尬:“李知勋……也这么说。”

 

 

当初和李知勋变熟也是因为游戏,对方成了他班上唯二熟悉的人。某次两人组队组到一半,李知勋对他说:你还真是不懂得融入人群。

其实这话从李知勋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对方也是个孤僻的主,但比他又好了一点,至少李知勋在除了班上以外也有朋友,比如文俊辉。

那年双亲离婚后他被母亲带走,本来家中主要经济来源就是父亲,如今金钱链断了,母亲扛起家计,两个人依偎着过活。全圆佑躺在家中沙发,外头连夜风雨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如猛兽妄想侵略这仅剩的一方安定;他望着天花板,脚尖抠着沙发上的破洞,大拇趾一脚踩进柔软的棉里。

此刻的他突然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称之为正道,以致于往后他几乎把所有生活奉献给课业,忽略了人际互动,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一心一意勤奋向学这个举动让他得到了母亲与周遭师长及长辈的夸赞,却也在同时失去交际能力,等全圆佑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的独来独往竟已然成为一种变相的习惯,对交际几乎冷感,那些全是次要品。

什么人喜欢你、什么人讨厌你,你知道吗?李知勋问他。还是你根本没兴趣、不在乎。

『那些不是我想去关心的事。去在意那些,我不如多念点进度,多打几场游戏。』他很老实的承认,『但我知道那些女生们喜欢我。』

『胡说,她们只是喜欢你的外表,那才不叫喜欢。』李知勋嗤之以鼻,『一点都不了解你,谈什么喜欢。』

全圆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李知勋掂起脚尖,拿食指戳他额头,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如表面锋利,你只是又冷感又迟钝。』

也搞不明白李知勋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正想开口反驳,对方的声音又压了下来:『但就算再怎么迟钝,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发现吧。不是有个人不惜冻伤也会朝你靠近,而是你不经意间渴望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总是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让你去在乎的。』

 

 

下午文俊辉又蹭去徐明浩他们寝找两个朋友玩,后来玩累了三个人集体昏睡,直到刚刚才被也同样睡眼惺忪的徐明浩叫醒,问他要就一路在这睡到明天还是回房睡。

文俊辉说回房,打个呵欠就掰掰晚安明天见,回应他的是李硕珉时有时无的鼾声。

推开房门时里头一片漆黑,时间是半夜两点多,他猜全圆佑大概又跑到顶楼。本来想直接扑上床铺睡第二轮,没想到走近一看才发现另一张床原来有人,而且还是醒的。

“你去哪了?”

全圆佑问他,原本就低沉的嗓子能听出来被磨得有点哑。

“明浩房间。明浩就是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朋友。”文俊辉边说边走到他床边来,“在那里睡着了,刚刚才醒,就跑回来了。倒是圆佑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睡不着。”他翻了个身平躺,左手胳膊半遮住双眼,“大概是真的快感冒了,觉得很烦,睡不好。”

室内一下子没有了动静,仅有两方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落。过一会儿,另一道呼吸声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房门轻启的声音。

等全圆佑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见文俊辉纤长的手指按亮床头边的小夜灯,霎时暗暖的橙光弥漫室内,光线沿着墙壁温和的爬。

让全圆佑坐起来,文俊辉也坐来他床边,并塞了个杯子到他手里。察觉到手心被缓缓烘暖,他看着杯内奶白色的液体,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温牛奶?”

文俊辉点点头,暗示他快喝:“不是睡不着吗?喝了这个能好睡点。”

望着手中杯子,他脑海间顿时浮出几抹几乎生了灰的画面,而后便对杯缘一口接一口,他能感觉到热流正从喉头淌进胃里,整个体内都在阵阵发烫。

“我好久没喝过温牛奶。”全圆佑告诉他。

“我爸爸以前会做给我,在睡前,我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温牛奶给我喝。后来他们离婚了,我母亲忙,我也长大了,尽管睡不着也不会闹,就没再喝过。”

“如果你想,我也能每天都弄给你喝。”把空杯子拿过来,文俊辉慢慢的说:“开小小的火让它加热,温火会把牛奶烘暖。我知道什么时候关火牛奶才不会过热,它会在刚刚好能让人睡着的温度……”

到后头文俊辉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全圆佑仅仅是撑着头望他,嘴边扯出一抹淡笑。他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不知道究竟多红,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冒烟,可能连最红最甜的苹果都要输他几分。

“……没有,我随便说说的,你不要理我。”

“那可不行。”全圆佑低声的笑,“我还想你温牛奶给我喝。”

盯着对方的笑容,文俊辉眼角猛地一阵发烫。他悄悄地想,假如有一天他们相爱,那清冷的薄唇会不会给他一个温柔到使人落泪的吻。

 

10.

『刚刚那个人是谁?』

等李知勋回到座位,全圆佑刚好把最后一道式子解出来,于右下角落下一个潦草的井字号,抬眼问他。

『怎么,你有兴趣?』

全圆佑耸肩:『只是觉得你们聊得挺好,我看他挺常来找你。』

李知勋哼哼两声:『文俊辉,F班的,离你远得很,怎么也不会接触到。』

『那你怎么认识?』

『俊尼之前在食堂帮过我。那时候我买了饭才发现钱不够,尴尬得要命,他排在我后面,明明我们完全不认识,他却二话不说帮我把剩下的钱都付了,还笑嘻嘻的跟我说不用还,刚好今天没有人陪我吃饭,你现在陪我吃就算还我了吧……和他成了朋友后,我才发现他总是这样,他的善意好像是永无止境的,对谁都一样。』

后来他开始若有似无的观察文俊辉,对方出现在他们教室附近的频率很高,来A班多半是找李知勋,同时也会跑去同一层楼的B班和C班,好像到处都是他的朋友。

文俊辉的确是不聪明,但他身边仍是围绕着许多人,大抵全是被他的温度聚集。虽然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两者就是不同,他思考了很久,才搞清楚那是虚与实的差别。

 

因此全圆佑常常觉得他其实一无所有,而文俊辉,他才是那个拥有最多的人。

 

/

 

他已经三天没看到全圆佑了。

很神奇吧,明明两人是室友还能三天不见。据全圆佑的说法是他这阵子会特别忙,系上要举办一个公开讲座,教授找了班上几位同学合力参加,不仅要准备讲座内容,还得两两分组搞出小论文,他最近就在忙这个。

于是文俊辉也不好打扰对方,就乖乖顾好自己的生活。但在晚上,他会自己跑到顶楼去,带着笔和画纸,趴在那边就画画。

他知道全圆佑忙碌之前正在纪录星星,望远镜还摆在观测的角度。他想接着帮忙,可文俊辉不懂得怎么纪录,想了好久,最后决定画出来——这大概是对他来说最简单的方式了。一颗颗星星的位置被相对绘在空白图纸上,比较亮的星星,就用黄色蜡笔在上头多涂几次。

有的时候画得累,他就直接在那里睡了,睡在那个三公尺平方里,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缩在一起。这模样好几次被晚归后在寝室找不着人的全圆佑撞见,他看著文俊辉,觉得他像只企鹅、也像只蜷着睡的猫。那时候的他很小很小,大抵也得用望远镜看,他才会在他眼前出现。

后来,全圆佑往文俊辉身上盖了件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外套,而他也躺在一边,闭上眼,就跟著有文俊辉的星夜一起入睡。他想起那天她反常的感性起来,问他,你觉得星星会不会说话啊,他们其实有一套自己的语言,谁都听不懂,只有星星间彼此能理解,像暗号一样。

那时全圆佑想都没想就回答不会,可如今大概是星星真的在唱摇篮曲,否则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获得一夜安眠。朦朦胧胧间,他的舌尖轻轻沿着唇齿硬颚滑过,隐约尝到了些温牛奶的味道。

 

/

 

天气转冷的开端常常是连夜大雨,他们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大雨把身子都浇得冰冷,再配着风就能冻得人呲牙咧嘴。

文俊辉难得在晚上十点多能遇到全圆佑,对方正抱着一盆湿漉漉的衣服说要拿去烘,这些天都下雨,衣服根本不会干,再不拿去烘就没东西穿了。

“我也去!”文俊辉拿着自己洗好的衣服跟上。

烘衣服时他们坐在旁边聊近况,文俊辉问:“你今天不用去做论文啊?”

他看见全圆佑摇头:“我的组员家里有事,今天停了一天。”

“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主题啊?”

“黑洞。”全圆佑说,“上半年学界终于成功处理出M87星系中的黑洞影像,这能帮我们计算出黑洞的质量,但就像是我们经常看到的阴影或是轮廓边缘通常会很模糊,这张影像中的黑圈也是如此。计算这个黑洞直径所需要的一些参数目前都还是未知数,像是黑洞自转的速度有多快,或是自转轴在太空中的确切指向等,我们就在针对这些问题作探讨。”

文俊辉张着嘴听得一愣一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句:“那、那你们加油。”

全圆佑又笑了,站起身来朝他道:“衣服烘好了,我们走吧。”

被烘过的衣服暖和得不可思议,抱在怀里都能融化。文俊辉一把把脸埋进衣堆里,满足地感叹了几句,嘴角扬起,像得了小鱼干的猫。

全圆佑走在一旁望着他因为一点小事就幸福洋溢的模样,左肋骨上方又在莫名发热,他怔住,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如果你也跟这些衣服一样暖,那我今晚就抱着你睡。”

 

文俊辉瞬间停了下来。

 

话说出口了才觉得尴尬,全圆佑轻咳几声,本想用只是开个玩笑来替自己解围,却发现文俊辉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耳尖已经红到能滴血:“我、我很暖啊……”

“什么?”

低头凑了过去想把话听得更清,哪知道文俊辉正好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眨眼便近到能碰触鼻尖,轻轻擦过,能过电。

 

“而且我还不会退温。”

 

文俊辉悄声告诉他。

这下全圆佑是真的愣住了。他的左肋骨上方现在不仅发热,还正微微发痒着。

 

11.

“那天我问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说黑洞,然后讲了一大堆,我跟个傻子一样完全搞不懂,听起来就难得要命。”文俊辉把刚做好的报告存档,转头看差点死在一堆布料与设计稿里的徐明浩,啧啧两声:“你的看起来也差不多。”

徐明浩没应他,独自对着那些东西骂骂咧咧。文俊辉看看时间,半夜一点多,估计对方会一路搞到早上,他抓着钱包离开教室,决定去给好朋友买点生存食粮,不然他怕徐明浩死在学校。

踏进便利店时他一下子想到了全圆佑,对方此时肯定还待在教学楼。教室号码手机里有,前几天聊天时谈到的,他边把聊天室点开,边从架上多拿了点食物进篮子。

结完帐后出了店进入教学楼,顺着楼层及号码走,果不其然看见目标教室向外透出淡淡白光,模糊掉整条走廊的漆黑,变得耀眼又夺目。可文俊辉知道其实教室并没有那么明亮,是全圆佑,因为全圆佑的存在,这个地方才得以明亮。

中指指骨附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声后把门旋开,一点细小的笑音从门缝间溜了出来。文俊辉微微发愣,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会不会走错教室,可这是不可能的,他方才在外面可是确认了至少有五次的门牌号码才开门进来。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走错,全圆佑的头从电脑后方探出,嘴边还有些许未泯灭的笑意。对方见到他很是诧异,问他怎么还没回寝室,文俊辉说他陪明浩赶期末,就顺便来给你送点吃的。

然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飘去,落在位于全圆佑旁边的人身上:一个女生,五官出落得细致又端正,一头如瀑长发散在肩上,映得皮肤白皙如小雪似的,那双大眼此刻也正盈盈的望着他,她浅浅的对他笑。

知道全圆佑肯定会和他的组员在一起,所以一开始食物就买了两人份。把要给徐明浩的部分拿起,文俊辉走过去将整个袋子放在桌上说:“这些都给你们吃。”

“哇,我也有份吗?”那个女生满脸惊喜,一瞬间并出的光让文俊辉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愣愣的点头说对。

全圆佑拉过袋子往里头瞧,发现全是自己喜欢的,心头一软,忍不住就道:“都是我爱吃的,我一个人全吃完好了。”

“什么?人家明明就说也有我的份。”

“别吃了妳,再吃就胖了。”

“啊,失礼!你从以前到现在就喜欢损我是不是?”

呆呆的站着看他们拌嘴似的吵架,文俊辉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时机,低声反驳了一句:“妳、妳没有,妳不胖。”

对话霎时停了下来,只见那个女生又把目光迎向他,晶莹透澈,如两潭秋水:“是俊辉吧?圆佑蛮常跟我谈到你。”

“真的很温柔呢。”

 

也忘了怎么道的别,走在回设计楼的路上,文俊辉觉得自己肯定看过那个女生,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是姜慧妍吗?”徐明浩吸呼着泡面问他,“之前高中和全圆佑同班的,那个班花。”

啊,对呢,文俊辉恍然大悟。是她没错,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日记上的女孩子。

 

原来全圆佑对她,也可以笑的啊。

 

/

 

文俊辉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把那个组员假想成男生,他对自己提出疑惑,对啊,为什么不可能是女生,班上又不是没有女孩子。

而且还是聪明的女孩子。

可这件事对文俊辉来说重要的不是男或女,而是姜慧妍这个人。自那次听说她要和全圆佑考取同一个系后他就没有再后续关注,现在看起来,她的确也达成了她的目标。

他们至始至终都离得很近,全圆佑和姜慧妍,以前盯着全圆佑名字时,女生的名字必定会坐落在视线边缘,强迫着彰显存在似的。就靠得那么近,即使文俊辉想忽视也做不到,因为她理所当然的应该在那里。

以前不知道都没什么事,现在一但知道了,文俊辉发觉自己变得狭窄又窒息。每当看见隔壁空荡的床铺,他便不受控的想:他们今天又要待在一起一整夜啦,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像那晚一样开心的聊天呢?全圆佑会跟她讲好多事情,即使不是生活上,课业内容,她也能听得懂。她会知道黑洞的什么质量和阴影,她能和他一起看星星,她会知道怎么纪录;她外表很出众、很温柔、也很亮。文俊辉发现她的本质好像也是一颗星星,他们同校同班好几年,有共同话题,样貌又般配,他们一直都接近。

 

“可我应该也不差,对吧?”文俊辉有些底气不足的反问自己,想多少增加点自信。

他也是很努力的在朝全圆佑靠近,他手机的播放纪录还留着关于黑洞的介绍影片,如果今天全圆佑再和他谈到这个话题,他一定能搭上一些的。黑洞,黑洞就是一个质量很大的天体和星体,重力场很强,连速度很快的光子都逃不过,所有东西都被吞没。

 

中午徐明浩找教授去了,李硕珉大概在宿舍睡得昏天暗地,电话打不通。文俊辉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发讯息问全圆佑要不要一起吃午餐,不久后得到同意的应答,对方让自己过来教室外等他,他还没下课。

到了外头,文俊辉隔着玻璃偷偷探头往教室看。他一眼就找到全圆佑,对方正低着头写字,一个个英文与数字从笔下生出,带了一串宛如大海的深蓝色痕迹。

文俊辉乖乖抱着膝蹲在外面等,口中默念那些他为数不多能勉强看懂的黑洞知识。好不容易等前台教授宣布下课,他立刻站起身来想喊全圆佑,却在此时看见姜慧妍又抱著书凑到对方身边。他们的头凑得极近,蓝笔在纸页上书写,两池深海流流淌淌,汇成同一片汪洋。

欲出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卡在喉头,出不去。与此同时,几个女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走出,嘴上声音压低,但他还是能听见那些琐碎的言语:

 

『所以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真的?他喜欢姜慧妍吗?』

『当然了!你还见过全圆佑跟哪个女生说话?』

『说的也是……啊,真可惜,本来还想着要努力看看的。』

『没希望吧,妳看看人家长得多好看啊。而且他们两个听说高中就同班了,还一起考上来的,感情好着呢,多努力都没用。』

 

随着她们可惜的轻叹,文俊辉再一次试着把视线放回两人身上,却什么都看不清。在云里、在雾里、在隧道中、在黎明前,他发现他的光好像也在这一刻被黑洞所吞没。

他可以用望远镜来感觉自己与星星的距离是触手可及,可他终究还是身处地球,他永远也不会变成像她一样的星星。他们两个人都在太空里,和他是不同的,300公里是定律,不可能会为了他而消弭。

其实这些都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文俊辉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难受了起来。离开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当全圆佑传讯息来问他怎么没看见人时,他全身都在发冷,最后只答不对题的戳屏幕回了一句:『圆佑喜欢姜慧妍吗?』

讯息很快被已读,正在输入的字样浮在聊天室里,没有很久,完整的句子便跳出来,亮晃晃地刺痛了文俊辉的双眼: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人很好啊,没什么好挑剔的,我想应该没有人会讨厌她吧。』

 

是啊,文俊辉告诉自己。就因为连他自己都对姜慧妍讨厌不起来,他才难过的想,她就是自己比也比不上、那么好的、值得被喜欢的一个人啊。

当晚上约定的时间到来却没看见文俊辉出现,徐明浩拨了对方的电话过去,迟了几秒才被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对方先传来一句带着哽咽泣音的“明浩”。

『俊辉?你哭了?!』

徐明浩被吓得话都说不好,文俊辉吸吸鼻子,今夜的风刮得大了,耳边全是呼呼风声。他颤抖着声音,彷佛失了所有力气,一字一句慢慢告诉对方:“明浩,我真是一点也不懂他,他好像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我已经好努力好努力了,但还是追不上。就连现在知道他好像喜欢别人,我也只会坐在这里哭。”

握紧话筒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文俊辉抹掉脸上蔓延的泪水,却怎么都抹不干净。夜空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星星。

 

“可我还是好喜欢他。”

 

12.

讲座终于在昨天结束,好不容易卸下重担,能好好睡一场觉的时候,全圆佑却失眠了。

开端是那杯脱序的牛奶,昨晚他问文俊辉能不能再泡杯温牛奶给他,说自己好久没喝。对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交到他手上时全圆佑也没多虑,凑近嘴边就喝,怎么也没想到舌头会当场被牛奶烫得激灵,火辣辣的疼迅速燃烧,像着火的鞭子轻轻往舌尖上一抽,不用力,却也足够皮开肉绽。

烫,太烫了。全圆佑这才意识到杯中正飘着白烟,袅袅上升,热气熏得他微微有些睁不开眼。

于是他就失眠了。那杯牛奶后来被他放着退热,可等到他再喝下肚时,液体已经过凉,能让人安眠的温度消散在夜半时钟滴滴答答转过的时间里。

 

是哪里变得奇怪了。

 

文俊辉表现得一如往常,提起那杯热牛奶还令对方无措,一个劲的朝他道歉,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全圆佑一个人莫名心慌。那几日天气猛然回温,一早都能被炙热的太阳晒醒,连续好几个同学在课堂上大声抱怨现在简直是夏天,短袖全收在家里、宿舍不是高领长袖就是铺毛大衣,简直不给人活路走。

只有全圆佑,只有他似乎感知不到温度变化似的,依旧长袖外套来上学,不免被各处投以惊奇的目光,就连姜慧妍都忍不住调侃:“我看你还是脱一件衣服比较好吧,我怕你待会中暑。”

全圆佑摇头,目光一秒都没从书上离开过:“我不会热。”

没人相信他是真的不热,有人甚至猜想他是打赌输了,正在做惩罚。只有全圆佑知道这些事全是空谈,他的体温过低,外头冷,房间内更冷。

直到那晚他终于受不了,身上棉被和衣物一点都没有给他带来温度,牙齿细密的打着颤,全圆佑觉得自己又要失眠了。他转身面对文俊辉的床,在一片黑暗中隔空喊话:“俊尼,你会冷吗?”

“我?我不会啊。”

“可是我觉得好冷。”

“……圆佑快睡吧。”他听见文俊辉这么说,“如果还是冷,我这边有多一条被子。”

全圆佑才不想管什么该死的被子,那东西一点作用也没有。他凝视著文俊辉,能看见些许隐隐约约的轮廓,他把他从黑暗中剥离出来,身影逐渐化成一团混乱耀眼的光火,夕阳光线穿过海浪,铸起翻动的橙色琉璃片,街灯全被挂满灯泡彩球,交错着点亮纷飞雪夜。

全圆佑知道能将他消融的人就在那里,仅三步距离,他会彻底在那人怀里融化,宛如飘落火山里的雪。焦躁又不安的情绪少见的出现在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出理由,整个夜里,全圆佑数次想张口问文俊辉: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我还会觉得冷。

 

/

 

待那热烈的几日过去,该有的气温又回来了,大家纷纷把保暖衣物再次拿出,全圆佑也不再变得显眼,他和所有人都一样了。

一旦有一件事情安定下来,后面好像就会逐渐跟着顺遂。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接到电话,是李知勋。

对方劈头盖脸的就来了一句:『你交女朋友了?』

“什么?”

他从第一句话就跟不上。

『我听到我们班之间有几个同学在传,说你和前阵子常跟你待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交往。』

“你说姜慧妍?”全圆佑愣了一下,“没有,我们没有交往。”

『不然呢?』

“我们就只是朋友。”

『是吗?』李知勋吁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突然就这样交往,既然是误传就好。我打来只是想问你这个,但讲句老实的,你整天和她靠得那么近,是谁都会怀疑。』

『那没事了,挂了。』

电话断线的嘟仿若钟声响而沉重的当一下子把他敲醒,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复杂又难发现的事,更多的只是全圆佑没遇过这种情况,这是第一次,所以他陌生。所有事物在脑中快速串起,连和他不同系的李知勋都能知道这件事,那在身边的文俊辉大机率也能知道。

对于姜慧妍,他们认识得久,却互相没想过要衍生出任何发展。她是个几乎过度理性且独立的人,她对同科学术的热爱让他们靠近,但也仅止于此。

真正生而心动的,是那晚融合著星星月光看向他的一眼沉沦。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暖而轻柔,温柔与关照全刻在骨子里,从高中校园到大学宿舍,对全圆佑来说,那好像才是属于整个世界的光。

这样的他,是自己睡前祈求安眠的温度、是本就习惯冰冷,却会被自己的低温睁着眼被迫迎接黎明。他所渴望汲取的温度原来真的存在,从那一句你好,我是文俊辉,请你多多指教开始。青涩模样的男孩不知道自己藏不住秘密,转瞬即逝不规律跳动的心拍也全被当时的他归类于不曾存在的感性错觉里。

走回宿舍的路上全圆佑突然感受不到冷了,转开房门,室内是暗的,拍开墙上电灯发现里头没人,全圆佑走过去脱下包包放在他的书桌上。没关的窗户为他最后一晚失眠划下句点,风吹进来时一旁文俊辉桌上的本子被带动着唰唰翻页,他没克制住让视线移至上头,对方在空白页上画了张车票,车票价钱300元,日期打了问号,下方起始点和目的地分别写着『地球→ 宇宙』。

再另一边,看起来像日记,日期是一个礼拜前。他这么写:『全圆佑总有一天一定会喜欢文俊辉的。』

 

『在61分、在25小时、在星期八、在13月、在第366天……』

『那个时候,全圆佑就会喜欢文俊辉了。』

 

亲手帮忙阖上日记,全圆佑不禁无奈的笑了。推开房门往天台走去时全圆佑心想,他的俊尼真的是傻瓜啊。

——那太好了,虽然四年一遇,但你还留了一天让我爱你。

况且,四年有什么呢,即使好多个四年也一样。毕竟宇宙爆炸了一百三十七亿年,我才等到你。

 

13.

踩上阶梯时脚下是一片绵软,透着浅粉和淡紫的厚重云层飘来糖丝的甜腻,几颗闪耀的星被镀上更亮一层银光,脚边的清泉小溪,原来是蘸着糖的奶油和蜂蜜在潺流。

会到这里全是依着直觉,全圆佑边打开天台的门边揣测,他好像总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个人还是会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无论他们是否遥远。

所幸这些都不是空想,间接给了他向前走去的底气。文俊辉一个人坐在望远镜前,身影沐浴在月色下,好像他的身周也漫出一层月晕,矇矇眬眬笼罩着他。

“俊尼。”

听见声音那人反射性一抖,侧过头浅浅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撇回去,丝毫不出意料的,手撑着地板起身就想跑。小猫在地面踩出脏脏的印子,缩到狭小夹缝间被黑暗包围,连眼睛都藏在臂弯里。

“不要逃走。”全圆佑蹲在他面前,堵住所有出路,“你不逃走,我就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不要。”文俊辉答得很快,双手捂住耳朵,还有几分孩子掩耳盗铃的任性,像在逃避什么似的,他一点都不想听见那个预料中的答案,“反正还不就是姜慧妍……”

说完缩起身子又想退到暗处,全圆佑垂眸注视了一会儿,而后用着虽轻却不容推拒的力气将人拉过来。他将手掌覆上他的,大拇指带着热度在上头来回摩挲,直到两双手的感触终于变得一致,全圆佑把他的手从耳边拉开、握在手心,文俊辉听见夜空被一道道光线切割成数块的声音,那些蓝色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沿着星轨掉落,砸在地平线上,叮叮咚咚凑成一句,俊呐,闭起眼睛。

星星降落在他唇上的力度太过温柔,文俊辉愣愣的望着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梦或现实。但全圆佑离他好近——当对方伸手将他拥进怀里时,贴在耳边的心跳声让他自己都没发觉眼眶湿润。

 

全圆佑的声音慢慢从上方传来:“我喜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很没自信。就比如他现在问我他在我心里算什么,我跟他说星星,因为他在我心里永远都那么明亮,可是他却会先一步觉得自己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因为星星太多了,多一颗少一颗都无所谓。”

“可我只有他那一颗星星。”

“他的眼睛来源于太阳,他的嘴唇属于月亮,他的鼻子是星的一部分……他一个人,便构成了我的宇宙。”

 

 

“你是我的宇宙,对吗?俊。”

 

 

你相信吗?相爱的人终会跨越距离、克服引力在一起。世界的定律会被黑洞吃掉,月牙弯起、星河奔流,大地重生后再造另一片新土,吹过树叶的风声宛若落雨。

文俊辉揪紧衣角哭着问他,我们这么不一样,我们要怎么办。

全圆佑对他说,那我带俊尼去宇宙吧。

到了宇宙我们就一样了,脱了面罩我们一样会无法呼吸,我们一样会渐渐变得冰冷,而只有你能带给我温度。

那天晚上,文俊辉梦见他跟全圆佑一起上了月球,他听不见声音,但他看见面罩下的全圆佑正对着他笑。

 

 

当世界安静下来,这里只有我和你。

机智的Shion_

【熊熊】杨教授为何这样(二十四)

*前方注意埋了十好几章的伏笔回收

*结尾处相同的话,第一次让大熊回不去家,第二次让大熊出不了门( ̄▽ ̄)/

  

——

  67

  「早安,敏荷。 」

  秋敏荷猛地坐起身,恨不得把脸扎进手机里,手指来回拖动屏幕界面,确定自己眼睛没花。

  发信人也惊讶于她居然会在天还没亮时读取消息。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秋敏荷无意识咬住下唇,不知该敲些什么内容当作回复,杨硕亨则直接拨通了电话。

  她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话筒另一头不可置信地抢先问道:“敏荷呀,你该不会是通宵学习到现在吧?”

  前一秒令她牵肠挂肚的人,这一秒居然正在和她讲话,秋敏荷喉咙里泛出...

*前方注意埋了十好几章的伏笔回收

*结尾处相同的话,第一次让大熊回不去家,第二次让大熊出不了门( ̄▽ ̄)/

  

——

  67

  「早安,敏荷。 」

  秋敏荷猛地坐起身,恨不得把脸扎进手机里,手指来回拖动屏幕界面,确定自己眼睛没花。

  发信人也惊讶于她居然会在天还没亮时读取消息。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秋敏荷无意识咬住下唇,不知该敲些什么内容当作回复,杨硕亨则直接拨通了电话。

  她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话筒另一头不可置信地抢先问道:“敏荷呀,你该不会是通宵学习到现在吧?”

  前一秒令她牵肠挂肚的人,这一秒居然正在和她讲话,秋敏荷喉咙里泛出酸涩的味道。

  尽管睡前才通过话,思念仍似潮水般疯涨,冲刷着破烂不堪的堤岸。

  可她万万没想到教授竟会有这种荒唐的猜测,只好无奈地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啊?我早就不是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了,欧巴你也真是的...只是碰巧醒了,看一会儿手机。”

  杨硕亨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随即联想到:“卧室的床睡不习惯吗?”

  “没有啦,床垫和枕头都很舒服。”秋敏荷不愿引起他的担忧,于是转移话题,“不过欧巴呢?为什么这么早联系我,你不是把火车票改签到六点四十了吗?怎么不再多休息会儿呢?”

  据她所知,教授所在的酒店距车站很近。

  杨硕亨不急着开口,思索后才含糊其辞地回了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怕吓到你。”

  “什么意思?”秋敏荷既没听清,也没弄明白,于是根据自己的理解琢磨着,“欧巴是想早点候车吗?唔,你打算几点钟从酒店出发?”

  杨硕亨说:“嗯,快了。”

  秋敏荷点点头,向对方确认:“如果能准时发车的话,大约九点就能到站了吧?”

  而联席会议将于九点半开始,时间刚刚好。

  杨硕亨又说:“嗯,很快。”

  过于简短的回应令秋敏荷不甚满足,可她怎能要求一个既要赶路又要上班的男人饱含耐心地陪她闲聊。

  秋敏荷把对杨硕亨的依恋吞进肚子里,不允许自己在教授繁忙时撒娇缠闹。

  正打算提出挂断电话,院门外却突兀地传来一阵诡异的响声。

  秋敏荷警觉地竖起耳朵,起身时太急,刚跳下床便觉得天旋地转。

  她扶着墙壁缓了片刻,随即迅速走到门窗旁,将厚厚的窗帘拉开一条细缝。

  奈何从二楼主卧的角度望向院门视线受阻,根本探不清那里的状况,要是直接站到露台上查看,自己可能会先一步被发现。

  杨硕亨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不讲话了?”

  秋敏荷心跳加快,额前冷汗直冒:“欧巴,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好像有人进到院子里了,怎么办啊??”

  “真的吗?应该不会吧?”杨硕亨同样表现出诧异,但声音里只透露出些许疑惑,未见更多波澜。

  秋敏荷没留意到这一点,只顾着压低嗓音:“等下,嘘!”

  她让杨硕亨暂时不要讲话,自己也屏住呼吸,待到身旁一切都静下来,那令人心悸的怪声愈发清晰。

  秋敏荷惊惶到连手都在发抖,声音几乎压成了细细的气息:“我确定!外面绝对有人,好像在拖着什么有轮子的东西,妈呀,怎么越来越近了——”

  “哦...那现在呢?”杨硕亨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儿,又不慌不忙地问道。

  秋敏荷的神经几乎绷到极限,突然意识到教授的反应平静得异常,完全不像平时那般替她操碎了心的样子。

  随着电话那头的喘息渐浓,似在拎着重物行走,而窗外的响动几乎完全消失,她可算意识到:“你...该不会是...”

  方才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秋敏荷顾不上穿鞋,甚至没来得及开灯便火急火燎地冲出房间,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一路奔向楼下。

  “敏荷呀慢点,别摔了...”杨硕亨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终于抛下从容,不由得扬声提醒。

  秋敏荷如风般冲到入户门口,正好看到杨硕亨把行李箱提进屋,随后轻巧地关上门并落了锁。

  她愣愣地瞪视着把冬夜里的寒意也一并带进来的男人,刚要赤脚踩进玄关,便被他稳稳接在臂中。

  杨硕亨搂着她往后推了半步,细心提醒:“瓷砖下面没铺暖气,会冰到脚。”

  秋敏荷听着他的叮嘱,所有话语都哽在喉间。

  

  他总是这样,总是不分场合地惦记着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夸张得无可救药,而她的双眼也因此蒙上一层雾,做不到笑着接受他准备的惊喜。

  秋敏荷情不自禁发出呜咽,只想扎进他那温暖无比的胸/膛,还没得逞便又被制止。

  杨硕亨叫她稍等片刻,这一次的理由则是外套表面仍带着户外的冷空气。

  秋敏荷完全不打算照做,趁他转身挂大衣的空档从背后抱上去。

  杨硕亨赶忙回头:“都说了地上很凉...”

  “没关系,我不怕冷。”秋敏荷两手用力环住他,固执地强调着。

  杨硕亨叹了口气,知道她不会妥协,只好微微俯身,将她抱到鞋柜上坐好。

  待到他终于腾出空把灯打开,屋子里亮堂起来,秋敏荷才有机会扬起下巴端详这个趁天黑偷偷潜入别墅的“坏人”。

  明明还不到凌晨五点,KTX和其他列车都还没开始运行,教授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到达首尔,除非…

  一想到他是半夜出发搭长途巴士回来的,秋敏荷胸口的情绪翻涌得更加厉害,再也控制不住表情。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肯定很丑,于是扒住对方不放。

  杨硕亨明白她这样做的缘由,默默抬手抚摸她的头发。

  “我买了贵宾座位,”他心满意足地抱紧几天未见的恋人,试图用轻松的语调劝慰她,“挺舒服的,睡觉时腿能伸直。”

  傻瓜。

  一路上的颠簸持续不断,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秋敏荷晓得杨硕亨正在掩饰辛苦,却不忍心拆穿他,也不愿质问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她,因为她一定会阻拦他选择最累人的方式赶回来。

  她松开他的脖子,想要近距离瞧瞧他的状态,同时也给对方机会打量自己。

  秋敏荷抚上杨硕亨的脸,看到他眼中布满血丝,她既疼惜又歉疚,更有满满的感激与欢喜交织在一起。

  “欧巴,我好想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自认为这三天与教授联络时都有在好好忍耐,可是当他站在身前拥住她的时刻真的到来,有些话就毫无逻辑、不分先后地嘣出来。

  杨硕亨不自觉挑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

  为了缓释她的激动,他柔声揶揄着:“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想念我难道是件值得道歉的事吗?”

  秋敏荷拼命点头表示肯定,原本还在打转的泪也不听话地滴落。

  她努力组织语言:“欧巴是为了遵守约定才回来的,对吗?我、我不该害你来回奔波,可是...我现在特别幸福,真的很抱歉...”

  秋敏荷怕杨硕亨不能以最佳状态回归工作岗位,可她似乎并不是真心的。

  无论穿插了多少个紧急安排,她都渴望能尽快见到他。

  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私鬼,只顾着贪享他的拥抱,听他编造令人安心的善意谎言。

  如若再往前追溯,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他忘记,不该把他抛弃在绝望与无力中,害他只敢在一次次谨小慎微的靠近之下,期盼能再次得到她的爱。

  秋敏荷没能把所有悔悟表述出来,她怕份量太重,更怕教授连这份量都不舍得让她承担。

  “傻瓜,你说错了。”杨硕亨截断秋敏荷的自责,重新把她按进怀里时难掩悸动,“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我自己。”

  进门前,他准备尽量以温暖平和的样子面对敏荷,可他现在被对方的泪水刺激到,彻底前功尽弃。

  真是不妙,他对情绪的把控能力怎会衰退到这个地步。

  杨硕亨哽咽着把话讲完:“只要一想到下了火车必须直奔医院,我就受不了。”

  

  两人把彼此越搂越紧,直到双方都意识到为了仅三天的离别历经大喜大悲,未免太过兴师动众。

  杨硕亨这会儿有了新的顾虑,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敏荷呀,你心跳好快,没事吧?”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让秋敏荷开启了埋怨模式:“欧巴!你怎么能偷偷溜进来——就不怕吓死我吗?我刚才以为家里进了坏人,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能不跳得快吗?最可恶的是…你还骗我马上就去候车!”

  杨硕亨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因理亏而垂头低笑,暗中抬眸观察她的神色:“所以我快到的时候给你发消息了。”

  秋敏荷听了更是来气,作势要把拳头怼在笨熊身上:“如果我还在睡怎么办啊?岂不是被你吓得更惨?”

  杨硕亨笑意更深,亲了亲她的脸颊:“幸好我们心有灵犀。你刚好醒了,还看到了我的消息,不是吗?”

  “莫呀......”秋敏荷被哄得再也无法发火,倒还不至于这样好糊弄,“才几天没见呀,连狡辩都学会了。”

  虽然她竭力保持面无表情,但仍旧格外配合地闭上眼睛,默许他更进一步。

  然而杨硕亨并没有如她所预想的那样把吻落下,只是将鼻尖抵过来,存心惹得她发痒。

  秋敏荷不在把时间浪费在与他争论谁该作为主动的那方,自觉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的薄/唇啄上一口,再啄上一口。

  杨硕亨很乐意继续进行下去,只可惜他实在太疲惫了。

  “敏荷呀,我九点出门就好,陪我再睡一下。”

  “嗯,去歇着吧,我帮你定上闹钟。”

  秋敏荷听到他可算肯承认累到坚持不住,于是跳下鞋柜,牵着他的手就往楼上走。

  两人一先一后爬上/床垫,默契地把身体侧过来面朝对方。

  杨硕亨困倦得立即耷拉下眼皮,而秋敏荷也无需再惧怕独自躺在诺大的双人床上,依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68

  秋敏荷睁开眼时,杨硕亨正忘情地埋/首,发现她醒了,立刻凑上来/吻/她的唇。

  “唔...几点了?”意识还散乱着,秋敏荷迷迷糊糊地问。

  主卧的窗帘遮挡效果绝佳,房间里几乎没有光亮,无法估计时间。

  “六点二十。”杨硕亨抽空作答,嘴巴则继续忙碌。

  秋敏荷抬手推拒,却使不上力:“嗯...欧巴不是说要补觉吗?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待会儿出门没精神可怎么办啊?”

  杨硕亨顿住蛮不讲理的动作,扬头朝她颦眉:“可我已经睡够了。”

  秋敏荷自己都还困着,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奈何这具身体有它自己的想法。

  她很快便放弃表面上的挣扎,以更加迫切的姿态回应杨硕亨的热情。

  杨硕亨气息发沉,掰过她的下巴。

  等到他认为准备得差不多了,突然意识到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不禁停下来呵斥自己。

  秋敏荷双眼迷离,懵懂地问:“怎么了?”

  杨硕亨撑起身子,暂边把手伸向床头柜边哄道:“乖,等一下。”

  真是差劲,他不该现在才记起来要做好安全/措施。

  杨硕亨心中升起懊恼,回过神来发现立在床头柜表面的台灯即将被他碰倒。

  他的神经瞬间绷紧,“咣”的一下勉强按住摇摇欲坠的灯,可惜没能阻止其他物品滑到地板上。

  秋敏荷被这接连不断的动静惊到,离开枕头坐起来:“妈呀,什么东西掉了?”

  ......

  杨硕亨咬住后槽牙,痛恨自己毛手毛脚,偏偏又是在气氛刚好时制造点混乱出来。

  他把台灯扶稳并点亮光源,朝地上扫了眼,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来:“没事的,抽纸盒被我不小心弄掉了。”

  秋敏荷得知掉落的只是抽纸盒,才松了口气。

  “不过欧巴反应可真迅速,否则灯摔坏了可怎么办啊。”她庆幸着。

  卧室里无论哪一样摆设,看起来都价格不菲。

  即使教授是有钱人,损失一个造型精美的台灯也会心疼吧。

  杨硕亨听到她的夸奖默不作声,轻轻把台灯推远几公分,然后拉开抽屉。

  秋敏荷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一眼瞥见自己的小学毕业照果然躺在里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杨硕亨心里却另有思绪,低声嘟囔道:“看来得换个矮点的台灯……怎么总是一伸手就碰到,差点又打碎东西。”

  

  这话显然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到了秋敏荷耳朵里却格外违和。

  她敏锐地捕捉到那个特别的字眼:“……又?”

  两人几乎同时低头,视线落在抽屉里的照片上。

  空气凝滞数秒,杨硕亨突然心虚,抢先甩脱责任:“不是我弄坏的。”

  秋敏荷脸上的迷惑加深,他又赶忙改口:“不对...是我弄坏的。”

  秋敏荷只是因车祸失去了三年半的记忆,倒还不至于连前阵子发生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揪住杨硕亨自相矛盾的解释:“欧巴,相框不是在你清扫房间时摔坏的吗?”

  他之前在雪岳山时分明是这样告诉她的。

  男人极其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噢,是啊。”

   “那你刚才又说不是你弄的,啊!难道是......?”

  杨硕亨忙看眼色缄口不言,秋敏荷的脸则进入爆炸倒计时。

  

  69

  【此段随缘🪷】

  

  70

  杨硕亨嫌弃毛料时不时把脖子弄得很痒,却还是被秋敏荷勒令穿着高领毛衣去上班。

  “敏荷呀,你来看看。”临出门,他仍没有放弃让她回心转意。

  这件衣服虽然的确是他的,但实在不适合。

  然而秋敏荷态度坚决地表示,比起守护住男朋友的时尚感,还是先守护住他脖子上的痕迹更要紧。

  “下巴那里也很明显,哎一古,涂点遮瑕霜会好些吧...”

  杨硕亨赶忙拉住她往怀里带,免得她又想出什么新的招数折腾他。

  “我说你呀,”他无奈地说,“根本不会有人会注意我。”

  秋敏荷这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时间到了,杨硕亨又在玄关里抱抱对方,微笑道别:“我出门了,运气好的话可以一起吃晚饭。”

  秋敏荷抓住他的手左右摇晃,忽而抬起头感叹着:“原来人们是因为这个才结婚的。”

  久违地听到与那年夏天的夜晚一模一样的话,杨硕亨对上她藏着些许羞涩的眼波,险些被满足与喜悦冲昏头脑。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他出不了门。

  杨硕亨攥紧拳又松开,即使现在必须出发去医院,也要让她明白:“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风爵士

【永夜星河】当怀着孕的妙妙穿回慕声负好感时

开始的慕声:你们信我!林虞那孩子真不是我的!

后来的慕声:妙妙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啊……要是我的就好了!(咬牙切齿)

 

 

不是吧……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突然穿越到这时候!

 

凌妙妙欲哭无泪的看着手里的那一小块百妖图。深吸了一口气,把图放到桌上,一起身却突然一阵反胃。

 

她慢慢低下头,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居然是本人穿过来的吗!

 

“系统!你给我出来——”

 

【宿主您好,因为系统调试出现错误,不小心将宿主带到这个时间,请宿主不要介意,享受这一次穿...

开始的慕声:你们信我!林虞那孩子真不是我的!

后来的慕声:妙妙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啊……要是我的就好了!(咬牙切齿)

 

 

不是吧……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突然穿越到这时候!

 

凌妙妙欲哭无泪的看着手里的那一小块百妖图。深吸了一口气,把图放到桌上,一起身却突然一阵反胃。

 

她慢慢低下头,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居然是本人穿过来的吗!

 

“系统!你给我出来——”

 

【宿主您好,因为系统调试出现错误,不小心将宿主带到这个时间,请宿主不要介意,享受这一次穿越时光——】

 

“我享受你大爷!”

 

门外的慕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凌妙妙冲过去一把推开了门。

 

正对上门外面色不善的慕声。

 

她有些新奇的看着年轻了好几岁的男人,不……应该说是少年。

 

“好嫩啊……”

 

“你说什么?”,慕声微微眯起眼睛。

 

“咳,没什么……”,凌妙妙一脸无辜,“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呢?”

 

“我还没问你呢。”,慕声冷笑了一声,“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地在我阿姐门口做什么!”

 

装的怪像的。

 

凌妙妙悄悄撇了撇嘴,要不是她知道是子期设计她烧图纸,还真以为他不知情呢。

 

“我就是随便转转。”,她扒拉开挡在面前的少年,“现在要回去睡觉——”

 

“随便转转?”,慕声不客气的打断她,“那你这肚子里藏了什么?”

 

他直接伸手捏诀指向凌妙妙,念到一半时突然僵住了。

 

“你……你肚子里——”

 

凌妙妙:“别怕,这是你的孩子。”

 

慕声:“……我的什么?”

 

“你的崽!”

 

凌妙妙凑近他大声说道。

 

慕声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在胡扯些什么!”

 

“是你问我肚子里有什么的。”,凌妙妙一脸无辜,“要摸摸吗?”

 

“谁要摸!你——算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些,你……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凌妙妙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系统你慢慢调试吧,我现在感觉也不是很急了。”

 

……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走剧情凌妙妙已经可以睁眼说瞎话了。

 

反正事情都是慕声干的,她顶多算同伙。

 

凌妙妙淡定的看着慕声质问完柳拂衣又来质问她,在他要往自己身上拍符咒时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子期!”

 

她一把抢过符咒,抬头看向慕瑶,“慕姐姐,这百妖山海图其实是我……yue……”

 

她还没说完就干呕一声,凌妙妙下意识扶了扶肚子,一抬头发现另外三个人都呆呆的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

 

凌妙妙摆了摆手,“我这肚子……”

 

她还没说完就被慕声一把捂住了嘴。

 

慕声看着凌妙妙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咬牙切齿。

 

倒不是他突然不舍得杀她了,他只是生怕她像昨晚那样说些有的没的!

 

“阿声?”

 

慕瑶皱起眉,“你放开林虞妹妹。”

 

“不许胡说。”,慕声威胁一般压低声音,“知道了吗!”

 

“哎呀,子期我知道了!”,凌妙妙满不在乎的挥开他的手,“慕姐姐!我就直说了,那山海图我不小心给烧了!”

 

她理直气壮的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心虚,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慕瑶,发现对方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慕声,又看了看她。

 

“慕姐姐……”,凌妙妙小声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了。”,慕瑶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有些累了,你们都离开吧。”

 

……

 

这下子期该高兴了吧?

 

凌妙妙悄悄凑近房门,发现里面居然在吵架?

 

她又凑近了点,听见里面老大一声——

 

“林虞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慕声急得眼睛都红了。

 

“那林虞妹妹为什么要替你担下百妖图的责任?”,慕瑶表情严肃,“阿声,你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性格……”

 

“阿姐,你不信我吗?那山海图——”

 

“我们现在说的是林虞妹妹的事!”,慕瑶严肃的打断他。

 

“好!那我现在就去叫她过来!”,慕声咬牙切齿,“让她亲口说出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俩人的纠纷怎么变成孩子了?

 

凌妙妙看着大门突然被拉开,尴尬的冲房内的两人笑了笑,“嗨……”

 

“我问你!”,慕声一把将她拽进门里,“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阿声!”

 

慕瑶把凌妙妙护到眼前,温柔的问道,“林虞妹妹,这孩子……”

 

“不是他的。”,凌妙妙指了指在一旁表情阴森的慕声,“他还小呢,根本就不行。”

 

“你说谁不行!”,慕声瞪大了眼睛。

 

我在帮你啊!

 

凌妙妙瞪了他一眼,安抚的拍了拍慕瑶的手,“就像子期说的,我跟他相看两厌,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呢?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但这你们就不用担心啦——”

 

慕瑶叹了口气,“既然相看两厌,你为什么叫阿声子期?”

 

“对了!谁允许你叫我子期了!”,慕声瞪着她,“你从哪知道的!”

 

凌妙妙:……

 

慕瑶看了一眼委屈又愤怒的慕声,又看了看面带尴尬的凌妙妙。

 

“罢了,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她摸了摸凌妙妙的头发,“但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跟我说,阿声欺负你了,也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嗯!”

 

……

 

托孩子的福,这次凌妙妙要求跟他们一起出行没遭到任何人阻拦,她看着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慕声,忍不住凑过去。

 

“子期……”

 

慕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

 

“叫。我。慕。声。”

 

“慕声~”

 

这一声比子期还腻人。

 

慕声耳廓一片通红,他腾的站起身躲开凌妙妙的手,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不撒娇会死吗!”

 

“会啊。”,凌妙妙一脸无辜,“慕声~”

 

“你到底有什么事!”,慕声往旁边挪了好几步,站在几米之外防备的看着她,“不许过来,你就站那说!”

 

“慕姐姐让你教我法术,你不会这会儿就忘了吧?”

 

慕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走到了空地。

 

“看好了——”,慕声瞥了一眼凌妙妙,修长的手指掐诀掐的飞快,“炸火花,破——”

 

凌妙妙:“哇——”

 

慕声看着凌妙妙崇拜的眼神,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唇角,“练吧,什么时候练会……”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

 

慕声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炸开的巨石,和旁边一脸无辜的凌妙妙。

 

“师父教的真好。”,对方冲他甜甜一笑,“太有用了!”

 

慕声:……

 

……

 

“你突然生什么气呀。”

 

凌妙妙有些无奈的追上转头就走的慕声,“其实……”

 

一阵阴冷的感觉突然袭来,她猛地停住脚步,看向波动的水井。

 

水妖!

 

差点把他忘了!

 

她皱起眉,还没等说什么,突然被慕声一把拽到了身后。

 

“躲远点,别碍事。”,慕声留下一句便与水妖缠斗起来,凌妙妙冲上前想帮忙却被什么东西拦住了。

 

眼看着进了倒影之域的慕声伤势越来越重,凌妙妙急得都有点想哭了。

 

“系统!你做什么!”

 

【倒影之域对宿主也有影响,宿主不能施展全部法力,不建议宿主去冒险。而且宿主是本人穿越到这个时空,出现的一切后果都需要宿主自己承担。】

 

凌妙妙顿了顿,呆呆的看着倒在角落的少年,咬了咬牙,直接冲了过去。

 

“子期……”

 

她捧起慕声的脸颊,在对方说话之前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慕声瞳孔微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是妖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最喜欢妖了。”,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我都怀孕了,我还这么喜欢你,你千万别抗拒我……千万别……好吗?我这肚子现在可经不起你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了慕声的发带,扯了下来。

 

……

 

“阿声……阿声?”

 

“什么……”,慕声心不在焉的抬起头,看见微微皱着眉的慕瑶时愣了一下。

 

“阿姐,怎么了?”

 

“你和妙妙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慕瑶刚想质问弟弟有没有欺负妙妙,却看见慕声又开始发起了愣,脸颊也越来越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一会又慢慢变得漆黑。

 

慕瑶:?

 

她看着慕声一会面带微笑一会咬牙切齿,接着突然抬头看向她。

 

“阿姐,有什么办法能检查出胎儿的父亲吗?”

 

 

 

隐藏结局:

各种试探孩子爹是谁的慕声。

阴阳怪气孩子爹吃醋的慕声。

试图耍心机上位的慕声。

折腾了半天发现自己是爹的慕声。


退休茯苓饼

【佑灰】文俊尼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酒相关是私设

一个关于文俊尼都开始撒娇了全圆圆要怎么办的小故事。6K+


猫猫的暗恋,是十年起步啊。


01


“文俊尼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以前听说是不喝的类型。”

“嗯是呢,以前不怎么喝。”

“那为什么开始喝了呢?”

文俊辉开朗的笑了,

“就是有一天,突然觉得,啊,还挺好喝的呀。”

“啊,那确实很像文俊尼的理由呢?文俊尼是双子座吧?”

话题很自然的就转到别的方向,而后又转到其他的成员去了,而文俊辉却在想: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


其实这个问题......

酒相关是私设

一个关于文俊尼都开始撒娇了全圆圆要怎么办的小故事。6K+

 

 

 

猫猫的暗恋,是十年起步啊。

 

 

01

 

“文俊尼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以前听说是不喝的类型。”

“嗯是呢,以前不怎么喝。”

“那为什么开始喝了呢?”

文俊辉开朗的笑了,

“就是有一天,突然觉得,啊,还挺好喝的呀。”

“啊,那确实很像文俊尼的理由呢?文俊尼是双子座吧?”

话题很自然的就转到别的方向,而后又转到其他的成员去了,而文俊辉却在想: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用想那么久。

 

他清楚准确的,知道答案。

 

文俊辉虽然不像李知勋那样,有着明确不喝酒的自我规定,但是他也是个基本不喝的人,理由很简单,不好喝。当然不是没喝过,托成员的福,多多少少什么酒都喝过,但好像没有一种特别符合他的味蕾,不是苦就是辣,比起这些,他还真的更喜欢甜的东西。

 

真是的,吃点小蛋糕不好吗?

 

而后,他找到了一个自得其乐的方式,每次喝酒的时候,观察大家喝的酒的颜色,然后用颜色最接近的混过去。当然,成员们本身就并不是会强劝人喝酒的类型,就只是他自己觉得这样好玩。

 

如果大家喝白酒,他就喝柠檬水。

如果大家喝红酒,他就喝葡萄汁。

如果大家喝洋酒,他就喝苹果汁。

如果大家喝啤酒,他就喝……带气的苹果汁。

 

这本来只是他自娱自乐的一个小游戏,但久而久之,竟然真有几个成员觉得他在喝酒了,比如这一次,徐明浩在回国的时候,不但带了大量的茅台,还带了一些新疆产的冰酒。

 

“你最近不是也开始喝一点了,而且这个酒你一定会喜欢,它很甜很甜。”

“诶,我不……”

话音未落,他的杯子已经被满上了。猫猫自创游戏失败。但既然是不远万里从祖国带回来的礼物,他倒也可以尝上一口。

 

这酒是真的甜,但甜味被冰镇多少封锁了一些,不至于那么齁,酒精味也不重,的确是一种还不错的饮品。

 

文俊辉这样想着,不由多喝了几杯。连徐明浩对他的警告都没听到。

 

“这个酒虽然甜,度数也不是很低呢,喝的时候吃点东西哈。”

 

是的,他没吃什么东西,也忘记找个颜色相近的饮料喝喝了。

因此,在他站起来想出去吹吹风的时候,文俊辉突然发现,他好像有点醉了。

 

也不至于是不能走路的程度,但确实想找个东西倚靠着,于是他在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台子倚着,夜风是真的有一点大,结果这么一吹,他更晕了。

 

文俊辉的几分理智在大呼后悔,如果,他走回去的时候摔了,大概能被笑好几个月。

于是,他果断的选择了面子,就做一个被风吹乱的花美男。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他想,晚点再回去。

 

“俊尼?”有个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不扭头也知道是谁。

 

“俊尼怎么在这里?”

文俊辉集中精神转过身去,即使在有些飘忽的意识里,这人的存在感还是如此的强。

乖顺的黑发也被风吹乱,探究的眼神从镜片后面延伸过来,全圆佑看着他。

 

“俊尼今天,喝酒了?”

文俊辉一句话没说,全圆佑却问了三句,文俊辉的小脑袋瓜转了三转,得出一个特别聪明的结论,

“啊哈哈哈哈!圆佑,你也喝多了吧!”

 

全圆佑眉头皱起来了,又往他近前走了两步。

“喝了多少啊?”

 

文俊辉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就只觉得全圆佑离得太近了,而且,全圆佑长得真帅。

这事儿他10年前就发现了,在圆佑还比他高,但还是薄薄一片的时候。那时候圆佑又认生,又中二……他俩还天天黏在一起呢。

他在回忆当中突然有点高兴。

 

但是现在,圆佑都不和他黏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生气,不是,是非常生气。

 

平时他不会生气的,这时候特别生气。

 

文俊辉不由自主的鼓起脸来,看向了毫不知情的罪魁祸首。

“我生气了。”他言简意赅的。

全圆佑显然有些震惊,但是依旧好言好语的,

“怎么了呢?俊尼。”

“我就生你气了。”他斩钉截铁的。

全圆佑几乎是在哄他了,

“我怎么惹俊尼了?”

 

呜……文俊辉在心里想,这么温柔干什么呢,这我可怎么生气啊。

原来喝醉了就是这种感觉,很晕,很飘,又有一点点舒服。

 

喝醉了当然也好容易原谅人。

于是文俊辉对着全圆佑展开双臂,

 

“圆佑抱抱!”

 

全圆佑大概愣了0.5秒钟,然后稳稳地接住了他。

 

圆佑真暖,文俊辉闭着眼睛想,世界好像有点在旋转,可是圆佑真的好暖,圆佑抱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这么结实可靠了,抱起来很有安全感,不再那么瘦瘦的了,不用再担心会压倒他了。

 

圆佑真好,他想。不想放开。

 

“俊尼在撒娇吗?”

 

全圆佑好像小小声的问。

 

我在撒娇吗?

 

文俊辉想。

 

 

 

 

02

 

第二天,文俊辉好好的醒在自己的床上,甚至好好的穿着睡衣。

 

他坐起来晃晃脑袋,有那么一点点痛。

 

昨天我喝酒了?

喝了吧?

我好像还抱圆佑了。

 

但是他真的没有太多喝过酒的不适感。

 

也许没喝过吧,他想。

 

他怎么可能坦坦然然的去找圆佑要一个拥抱呢?

那一定是个梦。

 

是的,那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

 

一定是梦吧。文俊辉在床前呆坐半晌。

梦境好像太过真实了。圆佑的体温仿佛还留在他身上一样,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烫了。

 

这个梦有点太好了,圆佑那么哄着他。

真实的圆佑,会这样吗?

真实的圆佑,当然也是很温柔的。

 

可是……那样绵长的拥抱,的确是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那一定是一个梦。

 

再好,也是梦。

 

他有些失落的甩甩头,想要去除那种过于真实的感觉。

 

偏巧这时有人敲门,徐明浩进来了。

 

 “你昨天也喝太多了吧,看来你很喜欢这种酒呢。”他开门见山的说。

他放下细长的两个瓶子在文俊辉的桌子上,“那送你两瓶吧,下次少喝点。”

 

文俊辉张着嘴看着这位老铁走路生风的进来又出去,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

十秒后钟后,他红着脸把自己埋在了枕头里。

 

完蛋了,那不是梦,抱着圆佑左摇右晃蹭来蹭去的那家伙,正是他本人。

 

 

 

03

 

这大概是文俊辉近年内最自闭的一天。

 

如果不是洪知秀叫他一起出门,他恐怕还在抱着枕头做鸵鸟。

 

这哥哥约他一起去超市,出门前拍拍他的肩膀。

 

“俊昨天喝多了吧?”

 

“有一点点。”文俊辉说,他迟疑了一下又问,“我……我昨天都做什么事情了啊?”

 

洪知秀笑眼弯弯,“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抱着圆佑撒娇而已。”

 

 

如果,这时候文俊辉嘴里有一口水,他必然会喷出来。

如果,他的枕头还在他手上,他必然会把头埋进去。

可惜眼下他两手空空,只好捂住脸。

 

洪知秀被他逗笑了。

 

“俊真可爱,”大他一岁的哥哥说道,“酒后的事情不用那么介意,当做没发生就好了。”

 

“当做没发生吗?”文俊辉茫然低声的重复着,心里没来由的空落落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撞上了全圆佑,这人可能刚打完游戏,正急吼吼的往厨房冲,碰到采买的他俩就从他们买的东西里面顺了一个面包打开吃着。

 

文俊辉的眼神只好在地板上游走。

倒是全圆佑坦然的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俊尼没什么不舒服吧?”

“我很好……”文俊辉说。

拍他肩膀的手,很轻快的就离开了。

 

那个一直一直抱着他哄他的全圆佑,真的就好像是他的一个美梦一样。

 

 

酒是什么开关吗?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认真的想,所以他的哥哥弟弟们这么喜欢喝酒吗?

喝酒了之后,他就能收获一个那么宠他的全圆佑吗?

 

 

04

 

不过,在他把这件事纠结出一个结果之前。

 

喝酒的机会就又来了。

连续几天都有拍摄的行程,阶段性杀青后,他们和工作人员一起吃饭。

 

哥哥弟弟们自然又是喝了起来,文俊辉很乖的坐在旁边,盯着那些花花绿绿各种瓶子。

 

喝不喝呢?他想。

 

他碰碰旁边的崔胜澈,问道,“coups哥,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崔胜澈正喝得挺高兴呢,被他问呆了,半秒钟以后蹦出仨字,“好喝啊!”

 

他于是又拐过去问徐明浩,徐明浩无语,“那么多事儿呢?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文俊辉在心里叹了口气,唉,你们都不懂我,于是一仰头把杯子里的烧酒喝了。

他是真的不太喜欢烧酒,于是又倒了红酒,两者相加,很快有些晕眩的感觉,虽然没有上次那么严重,但足够让他注意力涣散,以至于听到太熟悉的声音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吓得浑身一抖。

 

全圆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来了。

 

“俊尼又喝酒了吗?”

文俊辉觉得他心脏跳得很快,好像迫切的要说点什么,憋了半天终于说,“那圆佑你喝酒了吗?”

 

全圆佑扬扬手里的酒杯作为回答。

文俊辉只好就又把手里的酒往嘴里送了。

 

他再倒酒的时候,全圆佑不轻不重的帮他托住了酒瓶,倒也没拦他,只是说,

“别自己给自己倒酒啊。”也听不出什么语气的倾向。

 

文俊辉晕乎乎的,此时在理智的临界点挣扎,模模糊糊的问道,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啊……”

 

全圆佑没说什么,只是伸手过来要替文俊辉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被文俊辉牵住手指不放。

“圆佑的手好暖。”

 

全圆佑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你知道你这样很像猫吗?”

 

“不知道。”文俊辉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过,我可以给你做猫咪撒娇三件套。”

  1. 是猫咪闪闪发光的耳朵。
  2. 是猫咪圆圆软软的小拳头。
  3. 是猫咪像花一样展开的笑颜。

 

文俊辉觉得自己傻傻的,可是在他看来,圆佑也笑得傻傻的,

 

“好可爱。”全圆佑说,他摸摸文俊辉的头,就像和小孩子说话一样的说,“我好像真的看到耳朵了。”

 

结果就是全圆佑牵着文俊辉的手送他回房间,帮他拿毛巾洗脸。

 

躺在床上文俊辉使劲捏全圆佑的脸,“圆佑要开心,要开心呀,要开开心心的。”又啪啪拍两下。

全圆佑也不知道痛不痛,但还挺认真的回答他,

“嗯,开开心心的。”

 

“早一点睡”全圆佑蹲在他床边和他道晚安,“明天起来喝一点热的水,不要头痛啊。”

 

房间黑暗下来,全圆佑摸摸他的头发而后起身出门。

 

门缝漏出的光成为文俊辉那晚最后的记忆。

 

 

 

05

 

 

再醒来的时候,文俊辉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好一会儿。

 

这一次喝的没上次多,头不痛,所有的事情也都还清楚的记得。

他觉得有些渴,于是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

 

水流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突然被回忆袭击。

 

原来那样绵长的拥抱,也曾是有过的。

只是有些回忆被他藏进漂流瓶里,在海上已经走了太远太远,找回来需要一点时间。

 

他们出道的那个晚上,全圆佑抱着他哭了来着,抱了好久好久,结果搞得他也哭了,最后两个人靠在一起睡着了。

 

那时候圆佑是小孩子,他自己也是。

可是,他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圆佑了啊。

 

是哪天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吗?

全圆佑说有很多很多女孩子追他,那时候的表情终究是很得意的。

文俊辉自然的在想怎么样的女孩子会配得上全圆佑的时候,突然间被心痛袭击得蹲下了身。

 

圆佑过来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搭在他身上的手让他微微战栗。

“没什么”他说。

他只是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心。

 

不记得是怎么决定把心藏起来的,那晚文俊辉去了海边,把心情交给了大海。

 

在海边喊全圆佑的名字的时候他忍不住哭了,把石子投进大海,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某一部分一样。

就忘记吧,只要站在他身边就好,那样可以更久更久,一直一直做朋友。他对哭泣的自己说。

 

 

后来,他的营业撒娇已经驾轻就熟,而日常面对真正的感情却不能如此轻车熟路,他的心情常常被埋进冷笑话里面,变得面目模糊。

 

文俊辉已经可以很好的保护自己的心了,只是偶尔在面对全圆佑的时候,还会有那么一丝丝的疼痛。

 

他已经习惯做他的队友,在舞台上站在两侧遥遥相望。

96line那么好,seventeen那么好,每个人互相之间都那么好那么好。

他已经很知足了,只是他曾盼着,对于全圆佑来说,自己能更特别一点而已。

 

 

他觉得他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却没想到这么容易的就失掉了他引以为傲的分寸。

 

 

06

 

文俊辉坐在客厅刷手机的时候,全圆佑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他起身想走的时候,却被全圆佑抓住手腕,他问,“今晚他们说要一起去外面烧烤,你去吗?”

 

文俊辉忍住马上就要逃走的心,点了点头。

 

他甩开了全圆佑的手,也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

 

你抓着我的手腕,我就会很想去牵你的手。

你坐在我的旁边,我就会很想要去抱抱你。

 

本来以为已经放下很久的事情,居然这么容易的被动摇了。

 

只得到的一点的虚幻的东西,居然能让人如此的疼痛。

 

不喝酒了,文俊辉想,以后都不喝了。

 

真的会很痛。

 

07

 

晚间大家找了一处风景还不错的地方烧烤,文俊辉兴致缺缺的搭了几把手,就在旁边的草地上找了个地方发呆。

 

今天不喝了,文俊辉想。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汁,就那样慢慢的喝着。

 

远点地方金珉奎和李灿在那里烤肉,大家和乐融融的,此时他却觉得和他没什么关系。

只说不饿,只说想休息,也就没人来打扰他了。

 

远处的天有些黑了,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些光点看着看着,就变得模糊庞大,开始交叠了起来。

 

突然有躁动的声音,他回头去看,大家都在忙着什么,而全圆佑向他跑过来了。

 

全圆佑理所应当的来牵他的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下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躲开,那杯苹果汁就洒在草坪上。

“别着凉了。”全圆佑说,“雨有点大了。”

 

“最后一次吧”文俊辉想,他想稍微放纵一点点。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全圆佑牵着他往前走,黑暗的世界里面,只有有雨点落在他脸上轻微的凉感,和圆佑手心传来的温暖。

 

这次就这样,清醒一点,最后一次,把圆佑的温柔据为己有吧。

然后明天就忘记这一切,明天就还做回朋友,那样的话还能在一起好久好久……

 

好糟糕,连他自己都不能预料,他的眼泪落下来了,很快很快的,和雨水一起砸在脚下的草地上面。

他小心的小口呼吸,可是没有办法,眼泪停不下来。

“俊尼?”全圆佑回头看他,收紧手臂把他往过带,“怎么了?”

 

好近啊,圆佑,这么好这么好的圆佑啊。为什么不属于我呢?

心里面好像有一块浸满了水的海绵,毫无止境的往下坠着,把他的五脏六腑牵扯的生疼生疼的。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能叫出来的只有全圆佑的名字。

 

“圆佑……圆佑。”

他喜欢了十年的人,现在只是喊名字都让他觉得心痛。

全圆佑紧紧握着他的手,他几乎觉得有点痛了,但他宁可他握得更紧一点。

 

明天你还会记得么?还是会和我一样打算忘掉呢?

 

全圆佑在帮他擦眼泪,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于是全圆佑也喊他,“俊尼……俊尼……”

他无声的眼泪终于变成小声的啜泣,是温柔的圆佑,为什么这么温柔。

 

“不哭了俊尼……”

全圆佑在凝视他许久后终于说。

他牵着他慢慢走进房间。

 

然后,全圆佑把他抵在门上吻了他。

 

好像事情就该如此一样,全圆佑非常温柔的和他接吻,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掠过,然后渐渐的深情起来。他的手轻轻垫在文俊辉的脑后,免得他被门硌得很痛。

 

文俊辉的心脏猛的悬浮起来,紧接着,就跳得快要爆炸了一样。

他喘不过气,大脑宕机得只有一片模糊的白色。

 

“啊……”他眼泪都要忘记掉。

 

全圆佑退开一点点,看着他突然笑了,“俊尼呀,要换气的啊。”他又伸手擦他的眼泪了。

 

他非常小心的抱住他,好像他是什么珍贵易碎的东西一样,声音很低很小声的在他耳边,

 

 

“俊尼今天,其实没喝酒的吧。”

 

 

文俊辉觉得快要站不住了。

 

 

“俊总是躲开我呢。”

“我也想自私一回啊。”全圆佑说。

 

“是俊的错”

“本来快要放弃了……”

“俊尼,那样子撒娇是犯规的啊。”

 

全圆佑的牙齿抵着他的脖颈,几乎有些咬痛了他。

而呼吸抵在他的耳侧,很热很热的。

 

“俊尼啊,再不属于我的话,我会疯掉的。”

 

“不是酒醉的时候,俊可以和我撒娇吗?”

 

“或者,不是酒醉的时候,可以,和我接吻吗!”

 

“呀!”文俊辉终于说,“我喝了酒也没和你接过吻!!”

 

全圆佑被他逗笑了,

“你终于舍得说话了呀。”

 

文俊辉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可是他小心翼翼的,不敢说什么,生怕自己领会错了。

他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又问不出来。

 

“你真的是全圆佑吗?”他终于问。

全圆佑被他问的愣住了。

 

“俊啊,你要我怎么证明呢?”

 

文俊辉眼睛红了又红,眼泪终于还是又掉下来,他用手胡乱抹着脸,

“真正的圆佑会这么喜欢我吗?”

 

全圆佑的脸无比清晰的放大了,舌尖抵着他的舌尖,两秒钟后退开。

 

“有酒的味道吗?”

 

只有薄荷糖凉凉的甜味,这是他早该发觉的事情吗?

 

他就伸手去捏捏全圆佑的耳垂,软软的触感,

“圆佑真的在这里。”

 

“我在这里啊。”全圆佑捉住他的指尖,然后用脸轻轻的蹭着。

 

全圆佑闭上眼睛,在他的手心落下轻轻的吻。“俊今天没喝酒,俊之前吃饭的时候一会儿喝苹果汁,一会儿喝葡萄汁,一会儿喝柠檬水呢……俊尼呀……”全圆佑抬起头来看他了,

 

 

“只要你肯回头看,其实我一直在这里。”

 

 

文俊辉的眼泪于是又开始掉了。

 

全圆佑看着他,“可是……”他慢慢的说,“如果俊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那样也很好,我们就好好的做seventeen,再一起做很多年……”

 

他嘴角还牵着一丝笑容的样子,看起来怪难过的。

 

这下只好换文俊辉去吻他,是本能的没有章法的,很稚拙的一个吻。而后他很倔强的一边喘气一边下定了决心一样的说,

“圆佑,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从练习生那时候开始算……好像……有十年了……”

 

“是吗?”全圆佑的眼睛里闪非常着很细碎的光点,他仿佛低头抽了抽鼻子,然后却很明媚的笑了,“这么巧吗俊尼,好像现在就刚好也是……我的十年。”

 

有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并不是喝了酒那样的从胃部上来的灼烧感,而是从胸膛的左侧蔓延开来的,好像春天一般的感觉。

 

 

“我好像傻瓜啊……”半晌,文俊辉轻轻的说。

“那我不也一样……”全圆佑缠住他的指尖,然后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圆佑的胸膛很暖很暖,和第一次喝酒那天一样,和出道那天也一样。

圆佑的心跳很快很快,和第一次喝酒那天一样,和出道那天也一样。

 

嗯,是的,每一次,他都偷偷的听了,圆佑的心跳。

 

因为喝了酒,所以心跳变快了呢。

因为出道了,所以心跳变快了呢。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文俊辉,所以心跳变快了呢。

 

“圆佑,我现在好像突然有点喜欢酒的味道了。”文俊辉说,他在全圆佑怀里动了动,环抱住全圆佑的背脊。

 

“俊尼呀,有的时候,酒确实有点甜甜的呢……”

全圆佑脸埋在他发顶,轻轻的笑了。

 

 

 

啊,猫猫们的暗恋,都是十年起步的呀。

 

 

 

 

 

END


一口鸭梨

【佑灰】他怎么这样

       1w+   现背

     剧情小折

  文笔一般,随便看看~

  

  

   向前是大雾,向后是万丈悬崖。

  全圆佑踌躇过后选择脚步后撤,义无反顾仰身跌下去。

  ——

     1.

  公司最近来了新人,全圆佑变得忙碌起来。

  

  他要帮新人解决很多事情,教他一些日常用的韩语,纠正他的舞蹈基本动作,带他一起做游戏,还要时刻照顾新人初到韩国敏感又脆弱的心。......

       1w+   现背

     剧情小折

  文笔一般,随便看看~

  

  

   向前是大雾,向后是万丈悬崖。

  全圆佑踌躇过后选择脚步后撤,义无反顾仰身跌下去。

  ——

     1.

  公司最近来了新人,全圆佑变得忙碌起来。

  

  他要帮新人解决很多事情,教他一些日常用的韩语,纠正他的舞蹈基本动作,带他一起做游戏,还要时刻照顾新人初到韩国敏感又脆弱的心。

  

  听起来有点麻烦,但实际做起来还好。

  

  新人是个腼腆又内敛的性格,不会说韩语,话也就不多。更多时候,他像一条小尾巴,跟在一个他相熟的人身后,乖巧的,小心的,用谨慎又轻柔的目光试探着。全圆佑偶尔成为他相熟的人,在另一个中国人不在的时候。

  

  一天内,全圆佑需要照顾新人的时间不算多,毕竟还有其他热心肠的人在,他只需要在金珉奎和权顺荣不慎忘记新人的时候,给予新人一定的关注,不让他落单就好。

  

  等新人的韩语好一些,融入环境就不成问题啦~

  

  全圆佑这样想着,带着新人从各个摄像头前打招呼。新人顺从的被他搭着肩,笑容拘谨又腼腆,抬起手小幅度的在镜头面前晃晃,很快又被他带到另一个镜头前去。

  

  小道消息不是说新人之前是做演员的吗,怎么还这么害怕镜头啊,kkk

  

  再过几天,新人就不叫新人了,叫文俊辉。镜头前起了个外号叫蓝色耳罩,私下,他们都叫他俊尼,是俊辉的韩语音译。

  

  俊尼,是个读起来像昵称一般,格外亲密的名字。全圆佑看着文俊辉那样高的个子,怎么也和这样可爱的昵称对不上号,他正想笑,权顺荣就喊着俊尼两个字朝文俊辉冲来。

  

  文俊辉笑着躲闪,往人身后藏。可他分明那样大只,谁的身体也挡不住他,他被权顺荣抓住,扒着肩膀在耳朵旁喊令人羞赧的称呼,很快耳朵红彤彤,脸颊也烧起来。

  

  什么嘛,他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2.

  全圆佑和文俊辉的接触不多,起码没有权顺荣和金珉奎多。有一阵练习结束后的夜宵时间,两个人的嘴里常能听见俊尼这两个字,俊尼长俊尼短。他倒不会因为朋友多次提到别人就因此吃醋,况且文俊辉是中国来的,对异乡人多照顾一些是东道主应该做的。

  

  但他这两个朋友,总会有不细腻的地方。既然照顾人家,那就面面俱到一些。

  

  也许是人太多了,文俊辉在其中又太不显眼,他沉默,又拘束。低下头,那厚厚的刘海就会遮住视线,他望不见别人,别人竟然也看不到他了。

  

  人是群居动物,其中真正学会了和孤独共处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无法习惯独自一个,全圆佑看见文俊辉脚步反复挪动,低头摇摆着身体,好像看见了一只尚未融入集体生活的不知名动物。

  

  长手长脚的人,局促起来简直不要太明显。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也有些困难,他看文俊辉试了几次,似乎连自己那关也过不了。他只能等待另一个落单的人,然后在游戏即将开始的时候,组成一个看起来就很勉强的队伍。

  

  全圆佑叹口气,拍拍搭档的肩膀。

  

  出现在文俊辉身边的时候,他察觉到对方转过头来,看向他。

  

  第一次见的时候,全圆佑就知道了,文俊辉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就像汉江上的灯塔,在某一个时刻突然亮起,映出水波潋滟。

  

  文俊辉未免惊喜的太明显了。

  

  灯亮了,灯塔的光却没有因此暗淡半分。全圆佑想了一个形容,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太恰当。

  

  如果白天也能看到烟花的话,那文俊辉眼里的花此时此刻,在为他绽放。

  

  他当然明白文俊辉的感激,全圆佑淡定的收下了,平常的笑笑。

  

  接下来的游戏,文俊辉没有听懂规则。他像个笨蛋,明明是忍笑的游戏,他却对着全圆佑说我爱你,找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两人成为最快输掉的玩家。

  

  文俊辉,他真的好傻啊。

  

  全圆佑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看向文俊辉,心里觉得,似乎应该像珉奎和顺荣那样,多照顾他一些。

  

  不要让他落单就好了,这很容易。

  

  3.

  文俊辉会说的韩语变多了,终于不再是你好、谢谢、吃饭吗那几个简单的短句。全圆佑对此很是欣慰,文俊辉的口语进步,离不开他们几个人私底下的用心,尤其是他,他最近照顾文俊辉多一些。

  

  他好像多了一条尾巴,无声无息,总是跟在他身后。

  

  文俊辉不会吵闹,也不会贸然凑近,他只是保持一个礼貌距离的跟随着,在不打扰的情况下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这让全圆佑觉得奇怪。

  

  导致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全圆佑认为是文俊辉的韩语水平太差。

  

  文俊辉没有把握,所以就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跟着自己。

  

  但这对全圆佑来说不好,文俊辉不说话,他总不能次次去猜。有时候场面混乱,文俊辉就是站在他身边,他也没法注意到,不说话,那不就跟哑巴一样。文俊辉从来也不会贸然的触碰他,向他提示自己的存在,他真的就像沉默的影子,要全圆佑回头,才能注意到。

  

  可全圆佑是向前看的人。

  

  于是为了不让文俊辉次次都呆瓜一样的傻站着,全圆佑开始教文俊辉说话了。

  

  这样说好像显得很智障,但也没错,文俊辉韩文看不懂,韩语不会说,听也是个问题,他是下了大力气才让文俊辉学会主动交流的。

  

  原来文俊辉是很自信的人,全圆佑才知道。

  

  他只是谨慎,需要不断确认,对方是一个不会对自己的亲近感到厌烦和排斥的人。文俊辉的凑近如同一只气球在他面前炸开,洋洋洒洒的彩带在眼前飘落,像生日派对的庆贺,也像宴会的欢呼。

  

  全圆佑是文俊辉确认的第几个可以亲近的人呢?

  

  等全圆佑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文俊辉早就可以和金珉奎开这样的玩笑了。

  

  第一次,全圆佑有这样的成就感和孩子养大成人后的莫名酸涩。

  

  4.

  敏感脆弱的十几岁青春里,全圆佑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他敏锐、包容、关怀着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哪怕言语不通,他也借助肢体语言和生动形象的表达来帮助异国友人消除初入陌生环境的不安与惶恐。

  

  起初,文俊辉是他的学生。

  

  那些迷茫时因他的到来而骤然发现启明星般的惊喜目光让全圆佑内心充满成就感,他乐得看到文俊辉带着困难找到他,尽管那只是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他从不觉得文俊辉是个麻烦,因为他也有所获得,他得到了一个人的注视与依赖。

  

  所以后来,文俊辉不再是学生了,他们是朋友,可以随意麻烦,形影不离的朋友。

  

  他有时觉得照顾文俊辉是自己身为朋友的责任,有他,有珉奎,还有权顺荣。谁在文俊辉身边,谁就负责替他解难。

  

  全圆佑做的很好,只要他在文俊辉身边时,事无巨细,从文俊辉的活动参与程度到个人情绪波动他都能照顾的面面俱到。

  

  与其说文俊辉依赖他,不如说文俊辉不能没有他。文俊辉腼腆又慢热,所以有些时候,不需要他开口,全圆佑也会站到文俊辉身边。即使是现在,文俊辉的韩语已经说的很好了,他还是下意识的凑到他身边,帮他把要说的话捋顺说一遍。

  

  权顺荣说,全圆佑,你好像把俊尼当小孩一样。

  

  可文俊辉不就是小孩吗,心理年龄好像才有五岁。

  

  全圆佑偶尔察觉到自己在朋友身上的占有欲,大部分时候他可以自我调节,他是换位思考的一把好手,能调理好情绪,不带任何怨怼继续相处。

  

  朋友也有朋友,这就是人际交往,不因为他是全圆佑就有什么不同。

  

  他知道文俊辉是善良的人,洪知秀来的那一天,文俊辉格外热情。大概是洪知秀同样的寡言,内敛,初来乍到。他不愿意别人感受到身处异国的无助,于是他化身一团不烫人的火,可以随意的捧在手心里,却让人暖的一塌糊涂。

  

  文俊辉和洪知秀相处的很好,比起一开始和全圆佑,进度简直快的飞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文俊辉不再是全圆佑的影子了,或许早就不是了,全圆佑只是才意识到而已。

  

  和影子的分别不算痛苦,文俊辉还是他的朋友,只是不再那么亲密的时时刻刻挨在一起。但全圆佑察觉的到,如果给朋友排序,找一个远近亲疏,他的位置十分靠前,他依旧是文俊辉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的第一选择。

  

  所以,全圆佑不会为朋友交了新的朋友而感到伤心。

  

  洪知秀的确是个温柔平和的人,他和全圆佑有相似的地方,却比全圆佑更加圆润。这点,连全圆佑自己都认同。有时,他和文俊辉会一起坐在洪知秀身边,听同一首歌曲。他和洪知秀也会是朋友,这种时候,文俊辉反倒会着急,他格外喜欢洪知秀,会粘上去,用肢体语言表达亲近的那种喜欢。

  

  全圆佑对此只能笑笑,拜托文俊辉,我是什么人啊,会和你抢洪知秀。

  

  5.

  熬过黎明前的黑暗,就看见了曙光。

  

  生活突然忙碌起来,突然亮起了聚光灯,突然听到了更大的欢呼声,突然被鲜花簇拥。

  

  全圆佑变得不适应,却也欢喜。

  

  文俊辉还是那样开朗,再怎么忙碌也能笑得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演员生活给了他提前适应的时间,让他像一条投水的鱼一般,自由自在着,还能抽空游到他面前来吐个泡泡。

  

  也似乎时间越久,文俊辉就变得越幼稚。他最近的心性越来越不成熟,总是和人开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玩笑,偏偏他不能淡定的面对冷场后的调侃,总要一头扎进全圆佑背后,反映强烈的动作一番,然后寻找到依靠,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全圆佑有时不想配合,但文俊辉总是不顾他的意见,他不情愿的陪他一起,完事板起脸,文俊辉才突然醒悟一样,回过来照顾他的感受。

  

  啊,他真的为文俊辉牺牲太多了......

  

  为文俊辉牺牲颇多的全圆佑,现在被文俊辉像个人偶一样推着,在舞台上转起圈圈。文俊辉总是很无聊,会说别人听不懂的笑话,会在握手前突然变成石头剪刀布,会将人不顾意愿的抱起来,会像一头小兽撞向人的胸口。以前的全圆佑有想过,是不是成员们某种程度上忽略了文俊辉,才让文俊辉做出一些奇怪的引人注目的小动作。当然后来他也知道,如果是文俊辉的话,没人会不爱他,他只是有自己的世界,他偏爱奇怪的玩闹。

  

  但或许真的有人不爱,全圆佑不明白为什么,更无法理解。

  

  也许是同为中国人的缘故,文俊辉和徐明浩身上带着东方人独有的含蓄与内敛。纵使是文俊辉那样跳脱的人,偶尔也有沉默稳重的一面。全圆佑曾在练习生时期见过,那时还是文俊辉告诉他,说方言有一种独特的反差感,我们偷偷把它藏起来,然后找一个不经意的时间泄露一点点,那一定会让人喜欢的。

  

  那时候文俊辉在笑,笑得终于像个成年人一样稳重,就是这样全圆佑才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并为此莫名其妙的践行着。

  

  现在文俊辉也在笑,笑得比心理年龄的五岁还要多上许多倍,他好像不是二十几岁了,是六十几岁。全圆佑很想撬开文俊辉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有谁钻了进去,控制了他的神经。

  

  不然文俊辉怎么好像要哭呢?

  

  全圆佑看惯了文俊辉笑,也早已习惯了文俊辉的开朗。沉重和煽情,如果文俊辉告诉他自己在恶作剧,那他还可以原谅。

  

  但文俊辉没有。

  

  文俊辉是一朵朝露的花,潮湿的,将靠近他的所有人染上湿漉漉的水汽,全圆佑的心脏被淋湿了。

  

  他想,也许自己该迁就文俊辉一点,把他因出走丢失的那部分补回来。

  

  文俊辉应该笑,应该快乐,应该一直做个笨蛋。

  

  不止他这样觉得,其他人也一样。

  

  6.

  天气怎么样,阴还是晴?

  

  全圆佑不知道。但就在刚才,他做了个决定,尽管跟他前一阵做的某个决定相悖,他还是打算先以最新的决定为准。

  

  因为一个梦,他决定和文俊辉疏远一点。

  

  说来好笑,这简直和文俊辉来韩国做练习生的理由一样荒谬。

  

  但没办法,全圆佑从梦里惊醒,几乎无法直视糟糕的现状。他在床上呆坐了很久,凌晨三点到新阳东升,他脑子乱成一团线,理不清楚。

  

  是不是最近和文俊辉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呢?

  

  他一直把文俊辉当作朋友的不是吗,和成员们没有什么分别不是吗?

  

  为什么文俊辉会出现呢?

  

  全圆佑在认真思考问题,重复回想梦中的场景,他没觉得小鹿乱撞,只觉得恐惧慌乱。于是第一时间他否定了自己对文俊辉存在特殊感情这种情况。

  

  接下来的猜测就顺理成章,他和文俊辉最近走的太近了,几乎没有了个人时间,他该多些时间花在其他地方。

  

  文俊辉最近的状态还算不错,他也不需要太过关注。

  

  全圆佑呼出一口气,他就这样决定好了。文俊辉早就不再是那个拘谨无措的少年,他的朋友多到连一起吃饭都要看日期排队;只要勇敢一点,文俊辉也不需要自己时时刻刻纠正读音,替他表达;成员们都很喜欢文俊辉,会有人时刻关注他,让他表现自己;文俊辉不会无聊,胜宽会陪他恶作剧,瀚率也会。

  

  他心安理得的远离文俊辉,走向舞台的另一端,将文俊辉留下。

  

  也许身体下意识转向文俊辉那一方,但好在头脑是清醒的,又重新驱使自己,朝着相反的方向迈步。

  

  矫正的过程漫长且艰难,但全圆佑做得到。

  

  可他忘记告诉文俊辉这件事。文俊辉还是习惯性站到他身边,他不着痕迹离开,下一刻文俊辉又跟上了,他只能装作没有看到,然后再次迈开脚步。

  

  文俊辉还是那样和他开玩笑,他也想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的回应,可似乎办不到呢。

  

  今天的他比昨天更冷漠。

  

  文俊辉秉承一贯的做法,如果撞了南墙,那就把墙撞塌。他在全圆佑这里碰壁,连缓神都没有,即刻又鼓足力气冲过来。文俊辉花了大力气逗全圆佑开心,他只当最近全圆佑心情不好,拉着他要促膝长谈,烧酒零食准备的一应俱全。

  

  全圆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坦白,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夜深了,宿舍还没安静下来。成员们四散在各个房间,吵得吵闹得闹。

  

  文俊辉叫住了全圆佑。

  

  房间门没关,全圆佑还听见李知勋打游戏的声音。他站在沙发旁,手里握着水杯,文俊辉站在不远的茶几边。

  

  没等全圆佑开口说话,文俊辉已经几步走到了他面前。他冲全圆佑笑,脸颊肉鼓起来,昏黄的灯光下,眼睛里的星星闪着微弱又璀璨的光。

  

  “到我房间去玩儿吗?”

  

  “我准备了好多东西,有你喜欢的...”他一边说,一边拉起全圆佑的胳膊。

  

  那瞬间触电,全圆佑亲眼看着文俊辉变了脸色,望向他的眼神变得不知所措与莫名。

  

  他低头看过去,文俊辉的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却突兀的落在了一边。

  

  反应过来,原来他挥开了对方。

  

  口将言而嗫嚅,全圆佑嘴唇张张合合,他望向文俊辉,他还站在那里,等着,等全圆佑一个回答。

  

  全圆佑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他刚才做了什么?

  

  只是和文俊辉拉开些距离而已,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甩开文俊辉的手,他想伸手碰碰文俊辉的手腕,说自己刚才灵魂出窍,人格分裂。

  

  可他像被抽空了力气,怎么也抬不起手。

  

  甚至,他听见自己说:“不了,我和知勋在玩游戏了。”

  

  他好像真的疯了。

  

  7.

  最近和文俊辉的相处变得很轻松,不再有某个时刻莫名的不适,不再慌张,更不再错乱。

  

  文俊辉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也不是从不生气。全圆佑自诩了解他,他本想的是那晚之后文俊辉要和他冷战几天,可事实上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文俊辉一如既往的和他说早安,对他微笑。

  

  全圆佑在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感里放松下来,他平缓的呼吸,仔细思考着向文俊辉道歉的方法,文俊辉可以不对他计较,但不代表他能一味接受文俊辉的包容,揭过自己的错误。

  

  那个下午很悠闲,他想了又想,打电话订了餐厅。在霞光满天的夕阳傍晚找到窝在卧室玩手机的文俊辉,他想请文俊辉吃晚饭,为上次的失礼。

  

  但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他只是说,他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文俊辉有些懵,却还是点了点头。全圆佑说起自己订的餐厅,是一家中餐馆,不知道文俊辉会不会喜欢,据说是以辣味出名的,也许文俊辉和他的朋友们吃过也不一定。

  

  他在说,目光落在文俊辉身上,对方似乎没有那么激动。

  

  也是了,他们以前经常一起吃饭,只是一顿晚餐那么激动干嘛,全圆佑心里笑自己,看来他对上次的事太愧疚,现在对着文俊辉一个人居然也喋喋不休。

  

  眼看到出发时间,全圆佑看自己只顾说话,忘记了文俊辉是不是还要收拾一下,于是他起身。

  

  “俊呐,你还要准备一下吗,我们一会儿出发。”

  

  他走到门边,单手握着门把,回头等待文俊辉一个回答。

  

  卧室拉着窗帘,只开了一盏小灯,全圆佑才发现光线如此昏暗,以至于其实他根本看不清文俊辉的面容。门打开一条缝隙,客厅明亮的光漏进来,照亮文俊辉的一半身体。

  

  他望着自己,目光安静。

  

  下一刻,文俊辉抬起手机冲他摇晃几下,“瀚率也没有吃饭呢,我们一起吧。”

  

  全圆佑愣了一下,回神后回答:“好。”

  

  那晚的事,或许文俊辉是生气了的,他应该生气,毕竟全圆佑做了伤人的事。他苦笑几声,其实这样也好,他想要先整理一下自己,就要有独自的空间,文俊辉一直在他身边,那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文俊辉容易心软,只要他好好道歉,认真的承认错误,文俊辉会原谅他,一切会回到正轨。

  

  他们认识太久,久到只是对视的一个瞬间,就能辨别出其中掺杂的情绪。

  

  那晚全圆佑忍住了,没有在那个不适宜的时间开口,他们像十几岁时带着弟弟出去吃饭那样,平静的吃了一顿晚餐。

  

  文俊辉不会让气氛冷场,但全圆佑做的并不熟练,他是个做了错事的人,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往常没有的僵硬。连崔瀚率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在文俊辉去卫生间的间隙,崔瀚率问他是不是和俊哥闹了什么矛盾。

  

  全圆佑回答没有,他不认为那是矛盾。

  

  旁观者默默点头,观棋不语。

  

  想要道歉的全圆佑想了很多种方法,每一种他都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遍,文俊辉一定会接受,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忐忑。

  

  后来他找到了原因,那句道歉从此哽在喉咙,此后的每一次见面,他都变成一个被堵住声音的哑巴。

  

  文俊辉关上了门,并只将他拒之门外。

  

  原来,一切关系的亲密与否,只取决于文俊辉想或不想。

  

  文俊辉不想的话,他们甚至都可以不是朋友。

  

  8.

  如果不做朋友,全圆佑不知道他和文俊辉之间,还剩下怎样的关系去维持着交际。

  

  有些异样的苗头,他不去想,扭着头将刚冒出头的苗拢到手心,用圆钝的指甲将其掐断,湿冷的汁液溅了满手,隐隐闻到铁锈的味道,也当作是空气太过干燥,鼻腔出了血。

  

  甩甩残留在手掌的液体,视若不见,他就可以不是那个刽子手。

  

  全圆佑的青春里,有很多人。多到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成构成一篇详尽精彩的故事。如今有的故事还没完结,情节却开始转变走向,变得曲折蜿蜒,他自己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都觉得难以下咽,苦涩顺着喉咙一股一股的往上涌,在每个夜晚折磨着他,成为寻不到原因的顽疾。

  

  他们说话的次数明显的减少,不再牵手,少有拥抱,连文俊辉的恶作剧都变得稀缺。偏偏文俊辉是天生的演员,他以绝不逃避的姿态迎接着全圆佑的目光,不管是视若不见还是微笑直视,都刺得全圆佑率先败下阵来。

  

  文俊辉常胜,全圆佑总是落败。

  

  这种反常被周围的人察觉到,他们也在无形中被文俊辉的演技折服,没人去打扰文俊辉,而是抓住了浑身上下都展露马脚的全圆佑。

  

  理由,不知道,知道也说不出,它像理不清的线团,缠绕在全圆佑的大脑里,放着不管还能得到短暂的轻松,一旦想要整理,混乱的细线就缠的大脑生疼。

  

  忍痛是一门哲学,而全圆佑是信奉科学的理科生。

  

  和好,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冲突可言,全圆佑觉得自己此时就是站在文俊辉面前蛮不讲理的开始撒泼,对方也能面不改色的接受,一点气都不会生。单方面的求和会让他变得像个小丑,自说自话的小丑。

  

  去试试,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们这样说。

  

  脚步踏到舞台中央,将原本的距离缩短到一半,踌躇不过片刻,全圆佑毫不犹豫的脚跟后撤,一个轻旋,重新回到银河一端。

  

  他想他不太需要一段不平等的友情。如果他可以分享亲密与笑声,如果他肆无忌惮的拥抱别人,如果他露出柔软的肚皮,如果他对身后的注释视而不见。

  

  全圆佑沉默着,看着那背影又离自己远了一些。

  

  垂下头,是新鲜的,尚且十分深刻的脚印。

  

  友谊是脆弱的感情,全圆佑静静的遮下眼眸,和文俊辉的更是脆弱。

  

  也许他无法适应太多情的人,也许他本性自私,也许是文俊辉的错。可此刻陷入泥沼的是他,不是文俊辉。他做梦越来越频繁,多数时候都是梦到很久之前,在那个逼仄却可以放下四张床的宿舍,在绿色墙壁的练习室,在来往的路上,在某个推开门的瞬间。

  

  时间久了,他开始怀念文俊辉初来韩国的那段日子。

  

  怀念文俊辉提过的每一个问题;怀念蹩脚的读音;怀念僵硬的肢体动作;怀念额头粘腻的汗;怀念紧挨的座位;怀念明亮的眼和唇边的痣。

  

  每一晚过后,全圆佑都更加了然。他接受,又抗拒,更加一言不发,他将这些无法说出口的感觉比作细小的微尘,就算全部咽下喉咙也不会死掉,于是每一天,他都无所谓的沉默的将此送入腹中。

  

  文俊辉想吃甜品,但桌上闹得很,他说了几次没人听见,伸长胳膊也够不着。他凑到金珉奎的耳边说什么,很快金珉奎起身,吸引了崔胜澈视线,简单说了一句,那份甜品便跨越大半个桌面,被金珉奎放到了文俊辉面前。

  

  咳嗽声淹没在吵闹里,全圆佑摘下眼镜,端起面前的水吞咽。

  

  还是咳,连续不停。满屋的灰尘,烟雾般缭绕,心肺泡在这雾蒙蒙的房间里,每一次呼吸都有灰尘进入肺部,引起更加剧烈的咳嗽。渐渐周围说话声小了许多。

  

  全圆佑喝干了杯中的水,很快有人递来第二杯,有手掌温和的顺着他后背。

  

  他咳得呛出了眼泪,更加什么都看不清,他急着再饮一杯水,可不论怎么湿润喉咙,都无法缓解痒意。他已经咳得喉咙刺痛,带着难以忽略的血腥味。

  

  其实他的耳朵更痛,那是曾经属于他的呢喃,他的亲密。

  

  怎么会有人喜欢做传声筒,喜欢听无聊的笑话,喜欢幼稚的玩闹,喜欢被麻烦,全圆佑当然不喜欢,统统不喜欢,可他该怎么骗自己,他贪恋那种独一无二的、有别于他人的亲密感。

  

  他总忘了文俊辉是个独立的个体,忘了他会说话,忘了他是个大人,忘了他是个和金珉奎他们一样的朋友。

  

  文俊辉又坏又蠢,他收回一切对全圆佑的特权,甚至不给他留下一个喘息的空间。

  

  那块蛋糕就在他面前。

  

  可文俊辉没向他开口。

  

  9.

  在那个咳嗽不止,心肺抽痛的时刻,全圆佑理清头绪。

  

  故事像倒带影片,变得清晰。

  

  游戏碟片失去乐趣,呆坐在不开灯的房间,摘掉近视眼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更加无趣,也没有多少生机。

  

  心里有一团火,却发不出。它被温柔的水包裹着,在所有和文俊辉视线相对的时刻发出熄灭的滋滋声。全圆佑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生气,和文俊辉?

  

  也许有吧。不然他怎么每次看到文俊辉,都想盯出来一个洞,把他烧个对穿。

  

  他再也不惧怕文俊辉的双眼,那双装满无辜,却分明在说无所谓的眼睛。他直视他,看着对方眨动眼睫,最后移开目光。

  

  哈哈哈,你看,原来文俊辉也知道躲。

  

  全圆佑心里快意。

  

  他打败文俊辉了,在认清了那份感情,在文俊辉如同旁观者看他跳梁小丑表演了许久之后。

  

  他高兴吗,他一点都不高兴。

  

  文俊辉怎么这样,迟钝又敏感。

  

  他埋怨文俊辉怎么那么迟钝,让他一个人在那些无法言明的日子里痛苦挣扎,成为一条裹进茧里的虫,让他变得无比幽怨,让他被拔掉了舌头,满口鲜血无比狰狞。

  

  他也恨文俊辉的清醒,一切来的那么迟又那么快,好像文俊辉的察觉只在一个瞬间,那个瞬间过后,他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他不再后退了,终于站在原地,思考着怎么向前走,文俊辉却在这时转身逃跑了。

  

  文俊辉怎么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做出让他难以接受的反应呢?

  

  他想对文俊辉埋下一个最恶毒的诅咒,可话到嘴边,又变成湿润温暖的水迹,从距离嘴巴不过半寸的眼睛里漫出来。

  

  全圆佑再冷漠,也不过是离文俊辉远一些......

  

  要他嘴里说出诅咒的恶言,他也只会说:希望文俊辉一直是个呆瓜。

  

  难以入眠时,全圆佑总不想去想,可又不能不想。他和文俊辉终于陷入直白的僵局,被划出一条难以跨越的沟壑。他们不再亲密,不再靠近,不再拥有对方。

  

  全圆佑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明明陪伴彼此走过了那么多年,却因为这短暂的分开,再难回到当初。

  

  对感情的恐惧在对方一次次逃避中消磨的一干二净,水终于浇灭了火,全圆佑说服了那颗不安的心。

  

  因为全圆佑尝到了失去的滋味,比拉扯痛苦,比拼命拥有却得不到更让人绝望。

  

  10.

  全圆佑有时木讷,但大多数时候他果敢的出乎人意料。

  

  这个优点经常被忽略。

  

  他打游戏从不半途而废,他可以为游戏熬夜到凌晨,为打怪红过眼,为通关拼过命。

  

  为文俊辉,剖心置腹,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话他不对文俊辉说,文俊辉那样想东想西还假装没想的性格,听了只会愁的一把一把掉头发。

  

  爱的太过,文俊辉会躲;爱的太浅,文俊辉会视而不见。

  

  文俊辉好麻烦,所以全圆佑学会了克制的去爱。

  

  文俊辉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到他和文俊辉认识许多年,依旧读不懂。简单点看,文俊辉是个超越三次元的神经质;复杂点看,他心思深沉,只要想藏,总能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全圆佑经不起他躲躲藏藏,索性放弃逼迫。被动会让全圆佑左右摇摆,主动又觉得难以心安,回过头,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一往无前的勇气。

  

  既然文俊辉想的话,那就原地踏步吧。

  

  他不能怪文俊辉自私,他说不出口,因为文俊辉最大公无私,文俊辉不怎么在乎输赢,可以忍受非人的疼痛,为了团队可以咽下自己的委屈。

  

  他的爱宽广,不能因为他这份爱不为全圆佑停留,就说他虚伪自私。

  

  但文俊辉爱他,一定。

  

  全圆佑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那不存在。

  

  文俊辉在别人身上咬一口,只留下口水印,从来没见过咬痕。

  

  他咬过金珉奎,咬过崔瀚率,咬过徐明浩还有许多人,却只在全圆佑一个人身上留下过牙印。

  

  对全圆佑,他心要狠一些。

  

  全圆佑知道。

  

  

  

  “圆佑,要一起去吃中餐吗?”房间门被敲响,文俊辉现在倚在房门口,探着头看进来。

  

  他已经带他连续吃了五天中餐了。

  

  文俊辉也心软,对全圆佑更加。

一口鸭梨

【佑灰】他不知道

  7k+  现背

  有cb向内容,涉及灰叽.俊八  


  

  别轻易说爱。

  ——

  

  1.


  文俊辉,二十五六岁,不算大的年纪,最近出现了中年危机——脱发。


  每天早上起床,他都能看到地上那成摊分布的头发,以前不理解,脱发有什么好发愁,人不是本来就有新陈代谢,掉头发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现在他懂了,愁,是真发愁。


  谁也不想当秃子不是……


  默默收拾好地上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文俊辉抓了抓发痒的头皮,安慰自己。


  也许是最近染发次数太多,头皮受损有点严重。


  难得有没有行程的日子,文俊...

  7k+  现背

  有cb向内容,涉及灰叽.俊八  


  

  别轻易说爱。

  ——

  

  1.


  文俊辉,二十五六岁,不算大的年纪,最近出现了中年危机——脱发。


  每天早上起床,他都能看到地上那成摊分布的头发,以前不理解,脱发有什么好发愁,人不是本来就有新陈代谢,掉头发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现在他懂了,愁,是真发愁。


  谁也不想当秃子不是……


  默默收拾好地上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文俊辉抓了抓发痒的头皮,安慰自己。


  也许是最近染发次数太多,头皮受损有点严重。


  难得有没有行程的日子,文俊辉约了头皮护理,在外整整一个上午,中午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吃过,下午直接到经常去的健身房,和早早等在那里的金珉奎锻炼到晚饭时间。


  一月一度的聚餐,他和金珉奎是最后到的,坐在最外边,对面是李知勋和忙内。接过罚酒,文俊辉利落的痛饮三杯,是上次没喝完的茅台,辛辣的口感让他五官皱到一起,吞进喉咙,很难不发出一声“啧”,那种酒桌上常见的喝酒语气词。


  他很少这样,桌上的人觉得新奇,不约而同的开始笑。


  搔了搔鼻尖,文俊辉埋下头,安静的吃东西。他有些饿了,中午的时候只顾着说话,没吃进多少东西,又做了半天运动,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此时看着满桌美食,他胃口大开,恨不得都吞进肚子。


  文俊辉确实吃了不少,在桌上几乎是没有停嘴。别人都放下筷子,开始些人生慨叹,他还狼吞虎咽的往嘴里送蛋糕。没人拦他,他最近瘦的太多,两颊和眼窝都有些凹陷,显得太过骨感。


  “俊哥,还要再吃一块蛋糕吗?”金珉奎扭头看见他把一整块蛋糕插着塞进嘴里。


  “唔嗯~”文俊辉张不开嘴,含糊的哼了一声,等咽下去才回答:“不要了,吃饱了。”


  文俊辉是捧着肚子走出餐馆的,实在是撑的动不了。


  吃的太多,血糖升的快,上了车没一会儿,他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据说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怎么也叫不醒,还是金珉奎把他扛下来送到卧室去的。


  对此没有一点印象的文俊辉第二天清晨在厨房看见煮泡面的珉奎,双手抱拳,往身前一拱。


  “谢了,兄弟!”


  他说的中文,金珉奎听不懂。


  从厨房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小电锅,怀里揣着螺蛳粉,文俊辉欢快的小跳,一步一步往外走了。


  金珉奎目送那背影离开,摇摇头轻笑,“你说俊哥是不是没长大啊,跟个小孩儿一样。”


  “蹦蹦跳跳的,一点也不稳重。”他想到了文俊辉许多不稳重的时刻,仿佛都在眼前一一重现,还有扭曲奇怪的笑声,都带着文俊辉独有的幽默,“怎么能那么开心呢,俊哥真的好奇怪。”


  他说了许多句,旁边的人都没有回应。


  金珉奎不满的抬起手肘撞向对方,全圆佑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轻缓。


  他含着筷子尖,专心致志的等待着泡面,目光平淡又专注。


  “嗯,奇怪。”


  2.


  李知勋找到文俊辉的时候,是在宿舍的杂货间,杂七杂八的箱子堆了满屋,文俊辉不知道怎么挤进去的,不嫌脏的跪在地上,碗放在堆起的箱子上,高度正合适。


  一推开门,他转过头来,嘴巴还小口呼哧呼哧的吐气,一圈辣油围在嘴边。


  文俊辉捧着螺蛳粉,吃的满头大汗。


  他把一包辣油全放了,本意是检验一下自己的吃辣能力,现在看来他小看了加臭加辣螺蛳粉的威力。


  他还是爱经典多一些。


  “怎么不去外面吃,这里热死了。”李知勋已经闻到了名为螺蛳粉的食物特有的味道,他不太喜欢,但不妨碍他接受。


  文俊辉挑挑碗里最后几根粉,送进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这个粉闻起来不太好。”


  “上次你还说我为什么要用马桶里的水煮粉。”文俊辉冲他皱皱鼻子,表达自己的不满,“忘了吗?”


  李知勋明显是记得的,尴尬的转开头,躲开文俊辉受伤的视线,掩盖似的咳了两声:“你快收拾,一会儿跟我去宇宙工厂。”


  说完转头就走,不给文俊辉问为什么的时间。


  宇宙工厂的沙发上,文俊辉懒散的窝着,看对面李知勋捧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过了有一小会儿,文俊辉快进入温暖的梦乡,李知勋才出声,唤回他的精神。


  “俊,要吃披萨吗?”


  文俊辉一时间发懵,宇宙工厂不是不能吃东西吗?


  “那几个家伙可从来不遵守这个规定。”李知勋摊摊手,“我偶尔也吃。”


  行吧,文俊辉虽然不太饿,还是点了不少东西,二人等外卖到齐,把桌面铺的满满的。


  审讯犯人之前,总要给支烟或者倒杯水,文俊辉看着满桌的高油糖的食物,觉得自己的待遇还蛮不错。撕下一块披萨,他往沙发上一靠,坦然道:“开始吧。”


  李知勋挑眉,果然和净汉哥猜的一模一样。


  “是净汉哥吗?”文俊辉吃着东西,没抬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是垃圾短信,他把手机放到桌上,继续说,“让你来找我的?”


  “嗯。”见瞒不住,李知勋索性也坦白,“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不擅长迂回,更不懂得婉转,文俊辉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沉重,于是他开门见山的问了。


  “你和圆佑在谈恋爱吗?”


  对方顿了一下,似乎是疑惑:“为什么这么问,当然没有。”


  李知勋明显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松这口气。他稳了稳心神,按照尹净汉交给他的台本继续往下走。


  “全圆佑喜欢你。”


  文俊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不再咀嚼食物。片刻过后,文俊辉又恢复平常,不震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更加没有反驳。


  “他也喜欢其他——”话没说完,文俊辉先笑了。


  他自己都狡辩不下去,他本就不会撒谎,要不就不开口,一开口就露馅。


  “你知道。”


  文俊辉没说话。


  “你呢,也喜欢圆佑?”


  李知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尹净汉选中,来做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安慰,也说不出谁对谁错,这种只有当事人明白,又全凭主观判断的事情,怎么能让他参与进来呢。


  况且,对方是文俊辉,他所认为的那个最成熟也最幼稚的人。一个人如果同时拥有两颗心,那该怎么去看透,他看不透文俊辉,一直以来都是。


  “喜欢。”


  他得到了一个很轻,飘渺,被空气依托着的回答。


  在文俊辉回答之前,他都没觉得对方喜欢全圆佑,他所认为的,文俊辉的喜欢,没有偏颇,一视同仁。


  如果文俊辉只是普通的说声喜欢,他也许还要追问,是哪种喜欢。但现在文俊辉平淡的神情,轻的和蚊子嗡嗡样的回答,都在告诉他。这个喜欢,等同于爱。


  李知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一瞬间,看着文俊辉那张无关紧要的脸,他语气都冲了起来。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


  全圆佑现在活的好像个鬼,整个人一点生机也没有。问他什么都不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拿药当饭吃,知道病症所在的文俊辉却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在一起。”


  李知勋站起来,就要指着文俊辉发火。指责的话到了嘴边,他却突然定住,连本来坚定伸出去的食指都蜷缩起来。


  对啊,为什么。


  他站了许久,怒火消散,又重新回归平静,看着文俊辉大口的吃炸鸡,噎到了,就拿起可乐喝。


  文俊辉瘦了呢,都多久了,这样暴食,也没见长回来一斤肉。


  李知勋感觉到一阵无力,但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舍得,甘心?”


  文俊辉回答的很快,斩钉截铁。他连头都没抬起来,埋在炸鸡盒里,抠掉在角落里的萝卜块。


  “舍得,也心甘情愿。”


  那问题像在他脑海里转过无数遍,答案也跟着无数次盘旋。


  终于萝卜块吃到嘴里,他抬起头,没有任何迟疑的,直视着李知勋的眼睛,李知勋被他眼里的决绝吓了一跳,心惊过后,又觉得这是自然的。


  他怎么就忘了,文俊辉是个疯子来的。


  3.


  文俊辉一往无前,却又瞻前顾后。


  只要不是妨碍别人的事,文俊辉可以像一直用力拉满后离弦而出的箭,准确的钉住红心;但只要关乎其他人,文俊辉就变得畏手畏脚,开始思考如何为别人趋利避害。


  他们本该成为文俊辉和徐明浩的底气的,如今却把文俊辉困住了。


  他想起尹净汉来时对他说的,俊尼比圆佑更痛苦。


  文俊辉从来不说,他们居然也理所当然的忘了问。


  文俊辉的眼睛那么亮,他就是一只柔软的,没有攻击力的猫咪。


  李知勋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在对方带着点点笑意的视线下,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文俊辉。”


  “嗯?”对方疑惑。


  “你真狠。”


  沉默良久,对方眨了眨眼,又嗯一声。


  李知勋也垂下头去,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没人打破这份安静,只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掀起窗帘,轻轻拂过,又缓缓落下。


  “文俊辉。”


  他又叫了一声。


  “嗯。”


  “我爱你。”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李知勋低着头,但他知道文俊辉在看他,也知道对方在笑。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不过是爱他而已,他又不是只爱他一个。


  但李知勋还是忍住了没有抬头,他听见文俊辉的笑声沉沉的房间里散开,撞进他耳朵里,像风吹进来,扬了风铃,可他绝不承认这声音悦耳。


  他听着风铃响,听风温柔的揉过他发顶。


  “我也爱你。”


  文俊辉在笑过之后这么回答。


  “哼。”李知勋从沙发上起来,趿着拖鞋吧唧吧唧的从沙发后走了,他拧开门把,闪身出去,门不轻不重的关上,只把文俊辉和响亮却短促的回应留在房间里。


  “早就知道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文俊辉抽了张纸巾,擦干嘴角的油渍和手心粘腻的酱汁。


  终于,卸下力气,他仰头摊在沙发上。


  幸好是知勋,问题不算多,说出那些话也不会太痛苦。


  其实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但也不算,毕竟知勋问的是喜欢,又不是爱。


  对全圆佑,说喜欢太浅,说爱又太沉重。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这份感情的深度。


  4.


  知勋说圆佑喜欢他,从别人口中再次印证这个事实,文俊辉总是忍不住发笑。其实他也想不懂全圆佑为什么,对方见过了他太多窘状,了解他的软弱,也知道他许许多多的缺点。


  距离产生美,怎么到了全圆佑这里,满目疮痍也没让他退缩。


  文俊辉没表面看起来那么洒脱,至少在刚来韩国那段时间,他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他谨小慎微,又自卑敏感。


  练习生时期他是唯二的中国人,如果朋友不在,他就会变成仅有的一个。没有熟悉的语言,也没有熟悉的人,那么谁靠近他,就成为他的氧气,成为救命稻草。


  文俊辉讨厌这样的自己,像粘腻的寄生虫。


  但比起拼命依附在别人身上,他更觉得自厌的是自己好像摇摆的蒲草,没有真正的依托。顺荣在时,他就去跟随顺荣;珉奎发现他落单,他又被圈进珉奎的范围。


  他觉得自己好讨厌,要别人这样照顾。


  可他也害怕,害怕不被照顾。


  后来圆佑出现,他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可以摇晃的方向。那是的心情是怎样呢,仅仅倒水的一件小事,他居然都会想,圆佑为什么没有给我的杯子倒水呢?


  他一边厌恶自己,一边为此难过,心脏攥成一团,在抽泣。


  他安慰自己,圆佑和他认识的时间还很短,朋友也是分远近亲疏的,以后圆佑也会记得给他倒水。


  全圆佑不会知道他每天在想些什么,谁都不会知道。


  那段时间,文俊辉感觉自己好像得了分离焦虑症,不能离开全圆佑太远,但他也不敢靠他太近。怎样的接触会给人造成负担,会让人厌烦,文俊辉不敢试探,他不觉得自己有机会试错。


  回头看来,那不过是无法忍受孤单,不能接受冷待。珉奎像太阳,温暖的有些灼热,越靠近越让文俊辉疼痛,让他患得患失,他害怕太阳落山,害怕突然出现的阴雨天。太阳的每一次公转,都像对他的酷刑。


  他是喜爱太阳的,可文俊辉不做向日葵,也不能。文俊辉做过演员,文俊辉可以扮演任何人,但文俊辉只能是文俊辉。


  是文俊辉太别扭,太敏感,珉奎的照顾让他觉得自己过分渺小,那片刻的温暖过后又重新席卷而来的孤单,总是将他包裹。


  他始终无法适应灼热的火。


  文俊辉不是会等待别人拯救的人,再恐惧,他也要伸出手,在水面上扑腾。全圆佑是在这个时候伸手的人,不问他为什么在水里,只问他需不需要一条毛巾。


  全圆佑太善良,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不熟,全圆佑很少对他说不。文俊辉是含蓄的中国人,是不善言辞的中国人,是想亲近又抗拒的中国人。


  无数次文俊辉觉得无法适应,但终究不会挣开交握得手。那掌心温暖干燥,他却汗津津的,想逃,又害怕下次被丢弃,他只  

好红着耳尖,装作不在意。


  那是一种示弱,是一种妥协,是一种放弃本能的融入。


  同样,这是亲密的一个开端,是文俊辉打开城门,迎接溃败。他以失败,换来长久的照拂。文俊辉从来都不傻,正是因为他明白全圆佑是个太过包容的人,他才敢更深入的试探他,靠近他,寄生于他。


  还是少年时,他们曾牵手,每一根手指都扣到最紧;有过拥抱,紧密或轻巧,双臂环过腰背和脖颈;似乎亲吻过,游戏时不经意的落在皮肤的某处;在莫名的时期啃咬对方,留下深刻的齿痕;揉过彼此的头发,在夜晚推心置腹,谈过过去与未来,他们那样亲密过。


  直到现在,在这个文俊辉确定需要分开的瞬间之前,他们都是如此亲密的人。


  其实视线相接的瞬间,文俊辉什么也没有察觉。他只是觉得全圆佑今晚的沉重似乎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轻易赶走的。


  在对视的第三秒,他迟钝的反应突然响了铃,叮铃叮铃。


  心咯噔一下,全圆佑什么也没说,文俊辉什么也没问,却有一个问题突然横亘在了眼前,文俊辉第一次不敢轻易试探。


  他们认识的太久了,彼此之间太过熟悉,文俊辉说不清就缘由,仅仅一个目光,他就开始本能的退后。


  文俊辉发觉,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勇敢。


  5.


  在发现全圆佑感情的下一秒,文俊辉就承认了自己爱他。


  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堂皇,不觉得慌张,甚至没有半分动摇。喜欢就喜欢,爱就爱,他文俊辉还没到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下一步,他就开始思考如何远离全圆佑了。


  很显然,全圆佑还没理清头绪,他不明白这份感情的性质。文俊辉不会让他明白,看的太明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时常就对净汉哥的脑子感到心疼,那得多累啊。


  全圆佑本来也不是很聪明,再用脑过度更不好。


  但他的脑子也不是很好,没那么精明,思考对策是件难事。


  那种迟迟无法解决困难的心情就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盘布在狭小的心房里,紧密又结实,带着粘人的拉扯感,又在无数个仅仅是微风细雨的夜晚剧烈的颤动。


  那并不安全,更准确的来说,文俊辉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


  他保守着自己的秘密,整日装作一个哑巴。察觉到全圆佑心意的那刻,尽管是相通的爱恋,文俊辉也没有松一口气,反倒将嘴巴闭的更紧。


  幸好全圆佑在这件事上,迟钝的过分。


  文俊辉默不作声的收下了全圆佑的全部慌张,不动声色的顺从全圆佑的心意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他那么清醒,那么贴心,主动的退后,让全圆佑可以自如的呼吸。


  如果换一个主人公,是尹净汉的话,应该很快可以发现其中的端倪与破绽。


  不清楚这种感情,又怎么会做出这么准确的行动,他分明就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他不说。


  文俊辉退了一步,好像是给了全圆佑自由的空间,他让全圆佑可以大口呼吸,这样对方就不会再去纠结窒息的原因。


  只有要死的时候,才会拼命的寻找存活的生机。


  文俊辉总也不能让全圆佑觉得自己濒死,没有空气的房间,就是撞,全圆佑也会撞出扇窗来。


  一切豁然开朗,也就进入死局。


  这是份会让人痛苦的感情,他情愿全圆佑就这样一直蒙蔽下去,永远不会发现。


  可他也知道,全圆佑是个偶尔执着的人。他执着的奇怪又理所当然,就像他打游戏,不管喜不喜欢,都要通关。


  所以不管活还是死,全圆佑都会去寻找答案。


  文俊辉只能重操旧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功力,甚至偶尔还要找些前辈的影片学习,让自己演的更好,藏的更深。


  他让全圆佑以为,有些关系是会成长的,从幼稚变得成熟,就如同他们从亲近到分开。


  那是正常的,合理的,人际交往方式的变化。


  文俊辉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和精湛的演技骗过了全圆佑,也骗过了其他人。


  哪怕精明如尹净汉,最初也忽略了他,而将重点放在了反常的太过明显的全圆佑身上。


  在全圆佑迷茫,文俊辉却清醒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冷眼旁观着全圆佑痛苦挣扎,文俊辉想,全圆佑他最好怕痛,最好对眼前的黑暗感到恐惧。


  6.


  他骗不了太久,全圆佑也不会一直害怕。


  灾难来的突然,连文俊辉也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和全圆佑好像兜兜转转,又走到同一个路口。不再是少年时可以肆意靠近的模样,却也不再逃。


  不牵手,他们也可以走在同一条街,朝同一个方向。


  他们还是有些奇怪,文俊辉已经不能习惯两个人的亲密,全圆佑也变得比过去沉默。但两个人好像都举手投降,默不作声的和好,又在无人处无声谈爱。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唯独徐明浩知道后,震惊的睁大了眼。后带着从尹净汉那听来的完整故事,气冲冲的来找文俊辉算账。


  “文俊辉!!你居然什么都不跟我说!”从始至终,文俊辉没跟他提过一个字。


  文俊辉敞开胸膛迎接徐明浩的拳头,等他打够了,才笑着伸手抱住徐明浩,左右摇晃着讨好。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他把灵魂的一部分寄托在徐明浩身上,明浩是他故乡的云与土,是风与月。不敢爱的时候,尚有一方宁静。所以文俊辉从不和徐明浩说这些烦心事,他不想让他烦,也想让自己在痛的忍不了时能喘口气。


  “你们俩谁先说的?”


  “都没说,顺其自然的。”文俊辉咧开一个笑,他又撒了一个谎。


  文俊辉没演过反派,但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角色。他觉得对不起全圆佑,可扪心自问,他又没产生任何负担。


  全圆佑也许会在无人时偷偷甜蜜的想起和文俊辉的心意相通,可他绝对不会想到,只剩一个人时,文俊辉看着不知道什么发呆,代入角色,常会冷冷的哼一声。


  爱这个字,文俊辉从没对全圆佑说过。


  没确切表达过感情,更没有确定关系的举动,全圆佑只是察觉到了文俊辉与自己相似的感情,并沾沾自喜。


  他没问过文俊辉,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问了,惯会推拉和打迷糊眼的文俊辉只会说,我们当然是相亲相爱的关系啦,我们是一家人。


  残忍一点的话,文俊辉会点明,相亲相爱和一家人在成员们身上一样适用。


  为此,文俊辉常有割裂的时刻,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第二人格,偶尔厌弃自己,另一面又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对自己称得上狠心,常带着毁灭与燃烧的极端品格。明确,果断,掷地有声,不论评价好与坏,他大多能消化接受。


  但组合不行,一个人的过错,要许多人来承担。文俊辉可以对自己痛下杀手,却连将刀锋对准别人的勇气都没有,指甲刀都不行。


  从不正面回应全圆佑的心意也许听上去有些冷漠,可如果回应了,这把火就连同全圆佑一起点燃。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残忍中最大的仁慈。


  “俊尼是太爱圆佑了。”


  “是吗,那样伤害他也是爱吗?”


  “俊尼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们往往把坏的一面展露给最亲近的人,在俊尼心里,圆佑应该就是那个亲近的人。”


  “这样,对圆佑是不是太不公平。听起来像在为我的狠心找借口一样。”


  “你问过圆佑了吗,俊尼。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


  会有人愿意被亲近的人伤害吗,文俊辉更不明白了。


  这是某天和尹净汉在一起时的谈话,文俊辉在深夜睡不着时咀嚼过无数次,仍旧没有消化。


  7.


  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也许问题不一定都需要一个答案,文俊辉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不想听全圆佑回答。


  不想听他回答的那么坚定,更不想听见刀锋没入血肉,鲜血淋漓的滴答声。


  爱不是一件靠谱的事情,尽管他知道全圆佑是个很靠谱的人。但本质上看,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不管他们谁先说出口,都不会成为一件好事。


  开口及祸言,他也无法坚定自己一定就不会摇摆。


  太多事排在他和全圆佑之前,一旦面临抉择,他就会率先放弃自己所拥有的。


  但全圆佑不该被轻易放弃。


  做朋友也可以十指交握,可以交颈拥抱,可以在醉酒后落下轻轻的吻。


  爱有许多种解读,文俊辉在纸上写过无数遍,用第二语言明白的讲过许多次,用肢体绘过许多模样的爱心;他爱爸爸妈妈,爱每一个成员,爱克拉,爱天上的云,爱路边的猫。


  文俊辉爱全圆佑,只是文俊辉从来不说。



 

  

湉

【佑灰】表白进行时

敏感细腻圆*善良笨蛋俊

友情助攻尹净汉

都是我编的

全文1.3w+。插叙 顺序有点乱

食用愉快



全圆佑最近一次想和文俊辉表白的时候,文俊辉正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吃烤红薯。他看着床上懵懵的抬头,歪了一下脑袋好奇地想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的文俊辉,喉咙紧了一下。


“好吃吗?”站在床尾的全圆佑指了一下文俊辉手里的红薯。


“嗯?好吃。我给你掰一点。”


五分钟后,全圆佑坐在客厅的沙发...

敏感细腻圆*善良笨蛋俊

友情助攻尹净汉

都是我编的

全文1.3w+。插叙 顺序有点乱

食用愉快





全圆佑最近一次想和文俊辉表白的时候,文俊辉正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吃烤红薯。他看着床上懵懵的抬头,歪了一下脑袋好奇地想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的文俊辉,喉咙紧了一下。

    

“好吃吗?”站在床尾的全圆佑指了一下文俊辉手里的红薯。

    

“嗯?好吃。我给你掰一点。”

       


五分钟后,全圆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里的烤红薯,叹了口气。

        


这是他第五次表白计划失败。

       

        


咬了口烤红薯,是好吃的,不过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关心红薯的味道。但是因为是文俊辉给的,他一定会好好吃完。

         



为什么就说不出口呢?全圆佑躺在靠垫上望着天花板。他明明已经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思想准备,为什么想要和文俊辉表明自己的心意就这么难。


 


01.



全圆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文俊辉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自认为自己虽然很多年没有和女孩子接触了,但是自己的性取向应该是没啥变化的。所以当他面对文俊辉心动的那个瞬间,除了有面对爱人时会有的喜悦和紧张,还有怀疑和犹豫。



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全圆佑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特别别扭的人,总是不能像之前那样的对待文俊辉了。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的去瞥一眼文俊辉,那人像只小猫,在家里头发总是炸起来,看的全圆佑心痒痒,想要给他把头发摸顺,但又怕自己的行为引来大家的怀疑。有一次吃饭全圆佑实在忍不住了。


“俊呐….


“嗯?”文俊辉停下筷子,“怎么了?”


全圆佑也没说什么,直接抬手揉了揉文俊辉的头,用手指给他顺了顺炸起来的头发。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的把手收了回来。看了看文俊辉,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摸了摸自己的头继续吃。所有人都并没有把全圆佑这个动作放在心上。确实,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们,内裤都会混着穿,有时情到深处也会亲几下,摸摸头发又算什么呢。

但是全圆佑还是感觉很别扭,他不想自己的情感就这么暴露在大家面前。


他不想变成一个奇怪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是不是对的。他不知道这种超乎友谊的感情是否可以出现在朋友之间。


于是全圆佑每天与大家相处时,都尽量的表现出开朗的状态。他不想让大家觉得自己有事情瞒着大家,尤其是文俊辉也在场的时候,全圆佑会更加努力地表现出自己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与成员们积极互动。可是全圆佑越主动,其他孩子们就越觉得他不对劲。一天私下里孩子们讨论起全圆佑的变化。


“这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李灿坐在尹净汉旁边玩着哥哥的衣角。


“你们敢相信吗,今天这哥居然主动提出要玩

老鹰抓小鸡。是不是太荒谬了,我小学就不玩的游戏,这哥今天愣是拉着我玩。”李灿一脸无奈,感觉自己的哥哥好像突然小了二十岁一样。


“他不仅这样,最近还经常接我的梗,每次我意识到和我一起玩梗的是全圆佑而不是DK我都会起鸡皮疙瘩这哥的幽默细胞是真的不行,但是他努力接梗的样子又让我感动又震惊。”夫胜宽插嘴说。


文俊辉就这么听大家一人一句地说全圆佑最近有多么多么奇怪,自己在心里也在回想全圆佑的奇怪行为。


全圆佑最近好像是有点过分开朗,但是在他眼里这应该是一个好事啊。他觉得二十几岁正是男孩子热血沸腾阳光积极的年纪,全圆佑之前总是自己窝在一边玩游戏,文俊辉也偶尔会过去逗逗他让他起来活动活动。现在全圆佑变的开朗一点文俊辉也蛮开心的。但文俊辉觉得全圆佑有点怪怪的,总感觉全圆佑瞒着他有什么秘密,不过谁又没有秘密呢。



02.



全圆佑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欢文俊辉。他一边享受着爱恋给他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一边又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喜欢的样子。全圆佑总是会不自觉的偷看文俊辉,他最喜欢文俊辉在练习室的样子。文俊辉穿着宽松的私服,与全圆佑跳着一样的舞,他是那么柔软又有力,汗水从他额头上滑下来,流到他嘴角的痣那里,是全圆佑最喜欢的画面。全圆佑总是认为自己是变态吧,怎么可以对多年的好友有这种感觉,又总是会安慰自己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只要自己不表现出来,就可以一直欣赏猫猫跳舞。



那天全圆佑正如往常一下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文俊辉。


“你在看俊吗?”


正在看文俊辉喝水的全圆佑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尹净汉正笑着看着他。


尹净汉笑的很温柔,他对自己的朋友们总是会笑的眉眼弯弯。


“我们俊很漂亮不是吗?圆佑?”尹净汉把胳膊搭在全圆佑的肩上。


…..是,俊很漂亮。”全圆佑故作镇定的整理了一下刘海。


“俊很可爱,又很努力,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尹净汉说。


全圆佑有点慌了,他怕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什么。因为尹净汉是所有人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他总感觉尹净汉话里有话。他是发现了自己偷看文俊辉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吗。


“圆佑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圆佑也很帅哦。”尹净汉又说。全圆佑转头与尹净汉对视,在尹净汉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紧张的表情,然后立刻转身走到门口。


“我去个洗手间。”


尹净汉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笑的更灿烂了。




03.


全圆佑觉得自己喜欢文俊辉不是一时兴起。他躺在床上开始回想关于文俊辉的一切。


    

刚出道的时候,文俊辉并没有现在这么活泼,他和文俊辉在小绿屋时期接触不少,也算是摸透了文俊辉的性格,单纯,无趣,又很可爱。可能是异国他乡独自奋斗让他少了那个年龄段本该有的叛逆和勇气,他总是不会拒绝别人,面对任何人的请求都会乐盈盈的答应下来。所以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都喜欢和这个脾气好的爱笑的哥哥玩。



全圆佑也不例外,但是他因为他性格的原因,不太喜欢混进人群里一起打闹。在哥哥弟弟闹文俊辉的时候,全圆佑总是坐在练习室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看着弟弟爬上文俊辉的背,看着哥哥摸摸文俊辉的头发,全圆佑每次都会咂咂嘴,但看着文俊辉开朗的笑脸又勾起嘴角。等到他们闹累了散开的时候,他才走上去拉拉文俊辉的袖子。




全圆佑喜欢文俊辉只和自己玩。



是因为孩子们在青春懵懂的青春期时却被封闭在一个只有练习和疼痛的练习室,那份只属于青春期的悸动无处分享与释放,全圆佑才会对朝夕相处的文俊辉产生不一样的情感吧。全圆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是因为自己无趣又枯燥的青春期有了文俊辉这样漂亮又善良的人存在,即使是男生,也填补了全圆佑内心对爱的向往和爱的空缺。只是当时孩子们事业刚起步,都只看着前面的路,忽略了自己的感情,所以全圆佑才会这么晚才发现自己对文俊辉的喜欢。



文俊辉对自己来说永远都是最特别的存在。从小绿屋开始,文俊辉就成为了全圆佑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





04.



全圆佑觉得尹净汉是知道了点什么的。最近每次大家在一起玩的时候,尹净汉就会有意无意的叫文俊辉的名字,然后转头看向全圆佑。全圆佑起初是不明白的,直到那次尹净汉在文俊辉赢得游戏胜利后,


“我们俊真的做的太棒了,哥为你骄傲。”尹净汉说完,就走到全圆佑身边。


“圆佑你是不是也觉得俊很棒?”


全圆佑看着尹净汉的眼睛,那一瞬间全圆佑感觉自己被尹净汉看透了。自己的那些伪装都被看破了。


全圆佑想找尹净汉谈一谈。他想知道尹净汉为什么这样看着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怕尹净汉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自己太多疑了,万一一问,尹净汉又真的怀疑了怎么办。全圆佑很犹豫。


但是在全圆佑纠结的时候,尹净汉主动找了全圆佑吃饭。


他们去了平时常去的烤肉店,点了些板腱肉和啤酒。喝了几杯,尹净汉就单枪直入的说了。


“圆佑,你喜欢俊对吧。”


全圆佑虽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也惊讶于尹净汉说的这么直接,一点铺垫也没有。


“哥为什么这么说。”


“圆佑没有否认哦,那就是肯定是了。”


尹净汉笑了笑,喝了杯啤酒,又给自己倒上。


“圆佑最近很反常,过于热情的行为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稍微观察你一下就能看见你每天都会盯着俊看,又不和人家多说话。”


全圆佑无语。尹净汉的这番话让他特别尴尬。本来装作活泼的样子就已经让全圆佑很不好意思了,尹净汉的话又让全圆佑突然的意识到自己伪装的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自认为的正常其实在孩子们眼里已经是无比反常了。


全圆佑推了推眼镜,又拿起酒杯。


“大家都知道了吗?”


“阿尼,只有我。孩子们没有想到这点。”尹净汉笑了笑。“圆佑放心,只有我知道。”


全圆佑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尹净汉。


“那么就请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俊不知道圆佑的心意吧。”


“不知道,没告诉他,不想告诉他。”全圆佑又喝了一杯。


“其实也不想告诉你们。”


“你们会觉得我很奇怪吧,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兄弟,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说是亲人都不为过。我竟然喜欢文俊辉。”


全圆佑躺在椅背上,望向天花板。酒精开始让他变得敏感,让他眼睛有点湿润,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因为屋子里烤肉的烟火气熏到了眼睛。


这么长时间的感情,这么长时间的克制,让全圆佑也很累。


“圆佑一直这样呢,不管看起来多么可靠,多么刀枪不入,实际上也是一个感性的孩子。”尹净汉把肉夹到全圆佑盘子里。


尹净汉很喜欢所有的弟弟,他细腻善良,总是能很好的发现弟弟们的情绪变化。全圆佑是所有弟弟中最特别的一个。不管如何的压力,全圆佑都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外露,只会憋在心里。尹净汉了解全圆佑是这样的人,所以也经常会引导着全圆佑适当的发泄一下压力。但是这次全圆佑面对对文俊辉的感情时,全圆佑不再像之前一样沉稳,面对喜欢的人总是会让人手足无措,甚至让人变得幼稚了不少,不然全圆佑怎么会想用努力开朗来掩饰自己对文俊辉的喜欢和自己的反常呢。


“圆佑啊,我们不会认为你奇怪,我们只想让你快乐。”尹净汉说。


“比起你装出来的开朗,我们更喜欢你发自内心的笑,即使你有时候反射弧太长不懂成员们的梗。”


全圆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爱永远是让人拥有力量的存在,圆佑的爱不是拿不出手的,所以圆佑不要怕被人知道自己的爱。圆佑是最棒的,圆佑的爱也是。”


“啊羡慕俊可以获得圆佑的爱呢,我们这些人还要多久才能有像圆佑这么棒的人来爱我们呢?”尹净汉打哈哈道,还不忘往嘴里塞一块肉。


全圆佑成功被尹净汉逗笑了,也开始动起了筷子。


“谢谢你哥。”


“自信一点,圆佑。”尹净汉拍了拍全圆佑的肩膀。


“可是圆佑就打算这么一直暗恋吗?那可是很辛苦的。”


全圆佑从没想过和文俊辉表白,他觉得文俊辉一直都是把他当作好朋友,他害怕自己会把文俊辉吓到,他怕文俊辉知道之后不理他了。他虽然习惯了偷偷观察文俊辉,但也受不了文俊辉逃离他。他想着以朋友的身份一直与文俊辉相处自己也知足了,起码可以永远和文俊辉在一起。


“嗯。就这样吧。”


“可是我觉得圆佑需要把自己的爱告诉俊。俊也需要知道自己被爱着。”


“哥,文俊辉不喜欢我,我会吓到他的。”


尹净汉听后没有说话,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肉,又抬起头,


“圆佑怎么知道俊不喜欢你呢?”


全圆佑惊讶的看着他。


“哥,你的意思是….


“我们一起来确定下吧,让哥来帮你吧。”尹净汉说。




05.



全圆佑和尹净汉回来的时候,文俊辉正在客厅看动漫。


“哦?哥,你们去干嘛了?”


“我和圆佑出去吃饭了啊俊。吃的很饱。”尹净汉脱下外套坐到文俊辉旁边。


全圆佑看着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肉好好吃啊俊,是圆佑请客哦。”


“哇真好,我也好想去吃烤肉哦,最近很长时间没出去吃饭了。”文俊辉咂咂嘴。



“是哦,正好和圆佑今天说了,他也想请你吃饭呢。就明天。”


“我?为什么?”


“他说最近俊很努力的练习,很辛苦,看着都瘦了,所以想请你吃饭。今天先请的我。”



文俊辉听了这个解释挠了挠头,感觉有点牵强又没什么不对。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想起来尹净汉说全圆佑要请他吃饭这件事,打开了与全圆佑的聊天框。


“明天几点去吃饭啊圆佑。”


“?”


文俊辉看着对面的人发的一个问号,有点摸不到头脑。


“不是明天要请我吃饭吗?净汉哥说的。”



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的回复,一下子坐起来,把聊天截图给尹净汉甩了过去。



“哈哈哈俊这么快就找你了,我还以为会等等。去吧圆佑,趁这个机会,看看俊对你到底有什么感觉。”


全圆佑看着尹净汉的回复,已经能想象到文俊辉的问号脸以及尹净汉笑嘻嘻的表情。



无奈的回到与文俊辉的聊天框。


“是的俊尼,刚才有点走神。明天晚上八点,烤肉店见。”





06.


全圆佑面对文俊辉总是克制不住的紧张与心动。看着对面的人拿着笔和菜单,嘴里喃喃的说着一些什么“这个肉好吃”“这个拼盘不划算”,他也心动的要死。在他眼里,文俊辉就是做什么都很可爱。


“圆佑你看这些够吃了吧?”文俊辉把菜单递给全圆佑。


“嗯,俊尼看着来就好。”


“这些肉上次和明浩来吃过,感觉很不错,今天你也尝尝。”文俊辉笑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这顿饭全圆佑吃的一点也不自在,明明就是认识了许多年的人,全圆佑还是感觉很紧张。于是他喝了很多酒,就想着酒壮人胆,这样就可以更自在一些了吧。


….圆佑你怎么了?”文俊辉看着全圆佑不停的拿起酒杯。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感觉你怪怪的。”



全圆佑有点上头,透过眼镜看着文俊辉。



“是有点。”


“怎么了?和我说说?”


全圆佑又喝了一杯,脑子里想起来尹净汉说的话。


“俊呐,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文俊辉有点吃惊。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都是男人,在待机室的时候也会讨论今天碰到了哪个漂亮的女明星,也会幻想自己某天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但是大家都没有谈过恋爱,这些年的奔波劳碌让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情感方面的需求。全圆佑更是所有人里面最冷淡的那个,每当谈论起这方面的话题,他只是跟着笑,也不参与讨论,所以全圆佑有喜欢的人让文俊辉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这很正常嘛,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同学都有小孩的了,你这有个喜欢的人很正常的嘛。”文俊辉拍了拍全圆佑。


“是谁啊?怎么认识的?漂亮吗?”


“认识很长时间了。”


“很漂亮。”全圆佑盯着文俊辉。


文俊辉觉得全圆佑的眼神有点奇怪,他思考了一下,想着哪个女生是全圆佑的老友又很漂亮,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知道圆佑喜欢她吗?”


“不知道,我觉得我不能喜欢他的。”


“为什么,是因为现在咱们的工作吗?”


“是也不是吧。”


全圆佑有点烦躁,酒精的刺激让他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全盘托出,可是又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一样,会吓到对面的人。文俊辉的问题让他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期待。


是的,全圆佑是期待着文俊辉的。他不想要主动的告诉文俊辉,他期待着这只聪明的小猫会不会自己发现他克制着的感情。



“我感觉现在也是时候谈个恋爱了。你也不用这么有压力。正常交往的话,成员和粉丝都会理解的。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嘛。”



“那个女生我们认识吗?”


全圆佑咬了咬牙。


“你们认识。”


“他不是女生。”




07.



文俊辉把全圆佑送回房间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脑子也有点晕晕的。全圆佑的回答让他不知道作何反应。在说完“他不是女生”这句话后,全圆佑就再没说过话,一直喝酒直到醉倒在桌子上。文俊辉也被吓到了,他第一次见全圆佑喝的这么快这么猛,明明是说要请他吃饭,结果因为醉倒了还是由文俊辉结的账。



喜欢男生这件事文俊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从小接触的东西比较多,见的世面广,思想也很开放。文俊辉是支持人大胆追爱的,但是全圆佑喜欢男生这件事还是让文俊辉吓了一跳。全圆佑大直男是队内公认的,平时沉默寡言偶尔抛出一个大叔笑话然后自己笑的很开心的样子让成员们都觉得全圆佑是一个无趣又可爱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都喜欢甜妹吗?文俊辉想。


文俊辉觉得全圆佑把他当成了知己,他这么郁闷的情况下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自己也一定不能辜负他,一定要帮他保守好这个秘密。





08.



全圆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尹净汉发了信息。在得知全圆佑喝醉文俊辉还把全圆佑送回了房间时,尹净汉以每秒五米的速度冲进了全圆佑的房间。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失态,果然喜欢的要死了啊我们圆佑。”尹净汉坐在电脑椅上,翘着腿笑着。



…..我告诉他我喜欢男生了。”


“哇做得棒啊圆佑!你迈出了第一步。你还说什么了?”


“不知道,我记得我说完就一直喝酒,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尹净汉有点无语。他没想到全圆佑能这么没出息,只是说了几句就喝醉了。



“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俊一定让你吓得不轻。怎么就抛出一个这么重大的消息后就醉倒了呢?”



“他好像一直在安慰我,但是我没听清,我太困了。”



“俊尼那么善良,他肯定也看出来你因为这个烦恼,肯定会安慰你的。”



全圆佑郁闷死了,一把把被子蒙住头,想着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明明只是想壮胆的。在喜欢的人面前醉倒也太丢人了。



“不过我感觉这也是个好的开始。”尹净汉把被子拉开。


“俊在安慰你,起码我们知道他并不排斥你喜欢男生这件事,慢慢来嘛总要有个过程。”



全圆佑看着天花板发呆,努力的回想着文俊辉当时的表情,他记得文俊辉当时睁大了眼睛,又马上恢复笑脸,一下又一下的摸着他的后背安慰他。文俊辉的手很软,摸在后背上像是小猫在给他挠背,他觉得文俊辉并不讨厌他。


“刚才看见俊在客厅里看动漫呢,你要不要出去和他打个招呼?”



全圆佑坐起来,尹净汉摸了摸他的头,


“去吧圆佑,一步一步来,俊会接受你的。”




09.



和文俊辉说了自己喜欢男生后事情好像确实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文俊辉在那天之后变得更加主动,经常会叫着全圆佑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文俊辉也觉得,全圆佑在和他吃完饭之后,开始慢慢转变状态了,全圆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全圆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文俊辉觉得能帮全圆佑转换心情,他也很开心。他也希望全圆佑开心。



在第n次的与文俊辉吃完饭回来,尹净汉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有点疑惑,想着全圆佑这小子是不是已经把文俊辉追到手了,把全圆佑堵在洗手间一问才知道俩人还啥也没说呢。


“我看等你表明心意,俊尼可能已经回国结婚生子了。”


尹净汉无奈扶额。


“再给我点时间。”


“你在犹豫什么啊,你们最近关系很好不是吗?趁现在告白成功几率很大啊。”



全圆佑沉默。尹净汉不知道的是,全圆佑在面对文俊辉的时候曾多少次冲动的想要抱住他,把自己忍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可是每次看到文俊辉的眼睛,又没了勇气。他没有底,他知道文俊辉爱他,但是文俊辉爱队里的每个人,他知道如果是别人不开心,文俊辉也会心甘情愿的陪着对方。他不敢奢求文俊辉对他有另一种情感了,文俊辉的陪伴已经足够珍贵。



尹净汉看着全圆佑低头不语,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只能摇摇头走出房间。

 


10.



“我们俊尼在干嘛呢?”尹净汉打开一条门缝漏出脑袋。


“哦?净汉哥,在看短视频呢。”文俊辉看是尹净汉,在床上挪了挪给尹净汉空出了一个位置。


尹净汉嘿嘿一笑就钻进了文俊辉的床。


“俊尼喜欢玩手机,喜欢睡觉,喜欢吃螺蛳粉。”


“马甲哟哥,我喜欢这些。”


“那俊尼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尹净汉转头看向文俊辉。


“为什么这么突然地问这个问题,好可怕啊哥!”文俊辉疑惑的抬头。


“阿尼,就是好奇以后和俊尼一起生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哎,没想过这种问题,我比较相信缘分。有缘的就喜欢。”


“我们十三个人在一起出道,一起生活,我们就很有缘啊。”


“是啊哥,所以我很珍惜你们。”文俊辉挠挠头发。


“哥也很爱你们啊。哥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可是最近哥很担心圆佑哎。”尹净汉叹了口气。


一提到全圆佑,文俊辉立刻暂停了视频,紧张的看着尹净汉。他想是不是尹净汉也发现了圆佑的秘密。


“圆佑最近反常俊尼也是知道的吧,于是哥那天找他聊了聊。”


“聊完才知道圆佑是因为情感上有了问题。圆佑不会处理这方面的问题所以很慌张。”


文俊辉不确定全圆佑是否也和尹净汉说了,所以一直在等尹净汉说下去。


“哥觉得俊尼很可靠,所以告诉俊尼这个秘密,希望俊尼可以和我一起帮助圆佑。”尹净汉笑了笑。


“俊尼也知道圆佑喜欢男生,对吧。”


文俊辉一下子弹起来,给尹净汉也吓了一跳,尹净汉看着文俊辉冲下床去把门锁好然后又跳到了床上。


“他也和哥说了吗?”文俊辉很严肃地问。


“嗯,和我说了。”


文俊辉此刻也顾不上手机被他不小心掉到地上了,紧张地一直问尹净汉知不知道全圆佑喜欢的是谁。他的直觉告诉他,尹净汉知道很多。


“嗯,我知道他喜欢谁。”


“谁?”


“嘶….说出来俊尼不要吓到哦。”


“哎你说就完了,我没事。”


尹净汉也收起来笑容,“圆佑喜欢的是咱们队里的。”


……..”文俊辉呆呆地看着尹净汉,半天憋出来一句。


“我*。”


文俊辉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谁平时勾引过全圆佑,让全圆佑真的陷入爱河,想了想觉得队内好像很多人都调戏过全圆佑,除了他自己。


“咱们这里面的….不会是你吧哥。”文俊辉捂着嘴惊讶的说。


“怎么可能是我?是我我还会和你说吗?俊尼真是傻的可爱。”尹净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那是谁啊,啊好好奇!”文俊辉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让全圆佑这么纠结的人是谁。在他心里全圆佑一直都是一个沉稳的人,能这么扰乱全圆佑的心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圆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秘密,所以我只能说到这里。”尹净汉摸了摸文俊辉的头发。



“俊尼打算怎么办?哥告诉了俊尼,其实也想让俊尼和哥一起帮助圆佑。”


文俊辉沉默了一会,终于想起来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之后坐在电脑椅上。



“我觉得,不管那个人是谁,圆佑都应该表达出来自己的想法。”


“对吧俊尼!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尹净汉附和。


“圆佑可能是怕说出来影响大家的关系吧,所以一直顾虑着。不过我感觉这种事情不说出来可能会让自己后悔。万一表白成功呢?”文俊辉是真的这么想的,他觉得队内的朋友都不会因为全圆佑的性取向而觉得他奇怪的,万一全圆佑喜欢的那个人也答应了表白,那么他们中间也算成了一对,相比于全圆佑与外界的人谈恋爱,和自己人谈倒是让文俊辉更放心了。



“俊尼和哥真的是默契啊默契!我就是这么想的!”尹净汉和文俊辉击了个掌。


“俊尼,鼓励全圆佑的任务,哥就交给你了!为了我们圆佑的幸福!”



文俊辉看着尹净汉离开的背影,心想自己怎么就突然身担重任了。不过没关系,为了全圆佑,文俊辉也愿意。






11.



“哥我真服你了。”


全圆佑听见尹净汉告诉他他和文俊辉的全部对话,吓得腿都软了。


“没办法啊圆佑,看着你每天憋着,哥都替你难受。”



全圆佑看着尹净汉乐嘻嘻的脸,突然就笑了出来。


“谢谢你哥。”


“小事情,圆佑啊,俊尼也是会支持你勇敢表达的,所以你也要加油啊。”





12.



全圆佑决定要和文俊辉表白了。



最近不是回归期,所以大家都很闲。成员们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去玩的出去玩,家里人很少,很适合与文俊辉独处,也很容易找时间和文俊辉坦白。


文俊辉呢,在尹净汉交给他任务后,也积极的引导全圆佑,和全圆佑一起观看的影片从动漫也变成了爱情电影,每次看见男女主跨越困难最后在一起,文俊辉都会卖力的夸赞男女主,对他们勇敢追爱的行为表示认可和赞扬。


“人就是要大胆表达爱,是不是圆佑!我们只活一次!”



全圆佑看着热血猫猫激动的样子,笑的眼睛都没了。


“是的俊尼,你说的对。”


全圆佑深吸一口气,打算和文俊辉坦白一切,就像文俊辉说的,要大胆表达爱,因为人只活一次。


但是看到文俊辉的笑脸,全圆佑又退缩了。再等等吧,再等等,还有时间。万一文俊辉知道了之后不喜欢他怎么办,那以后再也不能和文俊辉一起看电影了。再等等吧。




于是就这么一直等,等到了第五次,全圆佑坐在沙发上拿着红薯,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怂。



全圆佑就是不敢迈出那一步。他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尹净汉,尹净汉给他创造出这么好的机会,他却一次次的退缩。他又感觉对不起文俊辉,自己始终没有勇气去向他表达自己的喜欢。他感觉最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的每次的深呼吸,对不起自己每天晚上的辗转反侧,对不起自己对文俊辉的喜欢。



全圆佑讨厌死自己了。文俊辉是值得的,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值得的,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值得让文俊辉接受,未知的结果让他恐惧。




文俊辉在全圆佑出去之后,也没有了吃红薯的欲望。


文俊辉平时呆呆的,但是他不傻。他能感觉到全圆佑每次对他的欲言又止。起初他只是觉得全圆佑可能是话到嘴边又忘记要说什么了,毕竟这是他经常干的事,但是这几次下来,他能感觉到全圆佑对他有别样的感情。


全圆佑记得他的一切口味,就算是不吃海鲜,也会记得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给他点上小龙虾和烤鱿鱼,全圆佑总是会笑着看着他做一切事情,在他干完任何一件事都第一时间给上夸奖,即使是扫了个地,他也会给他竖大拇指。



全圆佑本就是细腻的人,文俊辉是知道的。但是这几天的相处,让他感受到了全圆佑更深处的魅力,全圆佑好像也在准备着什么,文俊辉现在有些猜出来了。


“净汉哥,我问你个事。”


“怎么了俊尼?”尹净汉回了老家,正躺在床上吃零食。看着文俊辉发来的信息,嘴角上扬。


“圆佑他喜欢的,是不是我啊


“恭喜你俊尼,你答对咯!”尹净汉发了几个烟花的表情。



“怎么,圆佑和你说了吗?他终于和你表白了啊。”


“没我猜的。”



“猜的很对,但是现在才猜出来,俊尼有点傻傻的。”



文俊辉闭上眼睛,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后心里乱得很。他想着全圆佑现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该怎么出去面对他。



为什么尹净汉说“现在才猜出来”,为什么要用“才”这个字,难道这个很明显吗。文俊辉不知道为什么全圆佑会喜欢自己,不仅如此,他还努力的鼓励全圆佑去表白,没想到最后全圆佑喜欢的是他自己。文俊辉想到这就笑了,他觉得这真的有点搞笑,自己好像真的傻傻的。


那他自己对全圆佑是什么感觉呢。他真的不知道。他早就习惯了全圆佑在他的身边,即使全圆佑不爱说话,但是他仍然是自己身边不可代替的存在。从年少时一无所有到现在,他们是拉着手一起走过来的,全圆佑的陪伴是文俊辉那充满汗水和眼泪的日子里最有力的支撑。他对全圆佑也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是他现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转变这个感情,他要把全圆佑,这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当成一个自己的爱慕者来看待。他有点苦恼,他该怎么做。


全圆佑一定也很纠结吧,他为了不让自己有压力,一直隐忍着,这么多次的欲言又止,他在咽下去那些话之后,又会是什么感觉呢。文俊辉有点心疼全圆佑,他到现在还是想让全圆佑开心。



“我该怎么做?”文俊辉问尹净汉。



“随你的心,俊尼,你喜欢圆佑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他因为我再纠结下去了。我想让他开心。”



“俊尼真的好善良,怪不得圆佑那么喜欢你~”


文俊辉有点不好意思,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喜欢过了,现在和尹净汉的聊天记录让他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中,他现在有一种得知有人暗恋自己,自己和闺蜜商量对策的感觉。



“他纠结的源头就是怕你知道了他的喜欢后讨厌他不理他,他甚至都没想过你会不会答应他的表白。”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他,有人会讨厌全圆佑吗?”


“是哦….那俊尼不讨厌圆佑的话,是不是就是有点喜欢了?”



“那倒不能这么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什么感觉。”



“哥看破不说破,你俩自己聊去吧~”尹净汉飞速下线。


文俊辉觉得他确实需要和全圆佑聊一下了,既然自己已经明白了全圆佑的心意,就不可能装作不知道的像之前一样与他相处了。文俊辉需要告诉全圆佑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不敢说的秘密,也需要确认自己对全圆佑的心意。



文俊辉打开门,发现全圆佑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全圆佑没有意识到文俊辉已经走到了客厅,还拿着红薯呆滞的看着前面。


“圆佑?”


全圆佑一下子回过神来,发现文俊辉已经坐在自己身边,吓了一跳。


“啊,俊尼,怎么了?怎么出来了,是饿了吗?”



“没有。”文俊辉摇摇头。


“圆佑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全圆佑有点慌了,他看着文俊辉的眼睛,感觉他在引导着自己说些什么。


“我….


“圆佑,我知道。”


全圆佑拿着红薯,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知道,他准备了很久的告白,在第五次,没有说出口,却被文俊辉发现了。


全圆佑一点也不好奇文俊辉为什么会知道,他也知道自己每次漏洞百出的样子是多么明显。


他有点后悔了,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那个主动的人,而不是让文俊辉发现来主动找他。


文俊辉是要来质问他吗?他是不是要问为什么会喜欢他,大家不都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俊呐,对不起。”


文俊辉有点着急,看着全圆佑这委屈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乱想了。


“你对不起什么啊,圆佑,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文俊辉无奈的扶正全圆佑的肩。


全圆佑再也忍不住了,内心的情感如洪水猛兽般将他吞没,喜欢,恐惧,纠结。他面对此时的文俊辉再也克制不住,


“对不起俊,我喜欢你,对不起,你不用有压力,我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的。”



全圆佑终于说出了那四个字,只不过现在的场景与他的想象偏离了不少,他总是想着自己会鼓起勇气拉住文俊辉的手,冷静又游刃有余的说出自己的情感,可现在呢?自己被文俊辉发现了埋藏了很久的秘密,自己并不能像想象中那样冷静帅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不起。好丢人啊。对不起文俊辉,我真的没有勇气,对不起文俊辉,我将要给你带来烦恼。



“我不会困扰的圆佑。你不要道歉。”


“其实有些事情是净汉哥先告诉我的,只不过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我。”文俊辉把全圆佑手中的红薯拿过来,放到了茶几上。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所有事情,圆佑啊,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这不是在给你发好人卡,而是我真的觉得你很好,你一直做的都很好,我有你在身边一直都很安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文俊辉有点激动。全圆佑的不自信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小心翼翼让文俊辉有点心疼,出道到现在,那么多困难都没见全圆佑退缩过,却因为自己一直不敢上前。文俊辉好想让全圆佑知道,自己并不会讨厌他,更不会离开他。


“俊呐…..


“圆佑,我没有恋爱过,我现在没有整理好对你的感情,所以我也需要时间去想想。圆佑,不要再害怕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想一下,我以后在你身边的身份,是朋友,还是恋人,好吗?”



全圆佑一直觉得文俊辉是一个可爱天真的孩子,没想到今天文俊辉会说出这样让全圆佑安心的话。文俊辉的话就是定海神针,稳住了全圆佑不安的跳动的心。全圆佑只记住了,文俊辉说了,不管怎么样,他永远不会离开。全圆佑有点想哭,只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13.



文俊辉晚上给全圆佑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拿个快递,实际上是去了尹净汉和他约的咖啡店。



“哎呀我们俊呐,为了我们俊和圆佑,哥可是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回来。”尹净汉喝了一口饮料。



“哥,帮帮我吧。”


尹净汉看着文俊辉,想着如果是全圆佑看见文俊辉这样的表情,一定会立刻停止进一步表白,他最害怕给文俊辉带来困扰。


“俊尼想让哥怎么帮你。”


“我其实还是有点惊讶,我不敢轻易的给圆佑一个答案。”



“其实你已经给圆佑答案了。”尹净汉笑了。


“他想要的答案从来就不是你会不会答应他的表白,他想要的答案是你不会离开他。你已经告诉他了。”



“可是我…..


尹净汉饶有兴趣的看着文俊辉的欲言又止。



“我觉得我也得给圆佑一个回应吧….不能让他再这么辛苦。”



“我们俊尼意思是也喜欢圆佑吗?要答应圆佑的表白咯?”


…..哎哟哥,我也不知道。”


文俊辉想说的是,我也害怕。


文俊辉怎么会不害怕呢,不然也不会这么理解全圆佑的小心翼翼和辛苦。文俊辉怕全圆佑的喜欢不会维持很久,怕如果和全圆佑分手了再也做不成朋友。文俊辉其实意识到了自己对全圆佑的感情,他早在尹净汉告诉他全圆佑确实喜欢他的那一刻就动摇了。


“俊尼想的什么,哥都知道哦。”尹净汉一脸笑意。


“俊呐,你和圆佑都是哥喜欢的弟弟,哥会支持你们的任何决定,也希望你们幸福。哥希望你们能够多为了自己考虑一下,有机会抓住的幸福,不要让他溜走了。”


“你们做决定前需要知道的就是,不论怎么样,哥哥弟弟们都会保护你们,我们永远不会离开。我们是一家人。”





文俊辉回到家的时候,全圆佑正对着电视打瞌睡。桌子上的饭还是热的,应该是全圆佑又给文俊辉热了一下,文俊辉心里暖暖的。



“圆佑,我回来了。”


全圆佑坐正揉了揉眼睛,站起来。


“俊尼怎么去那么久,快吃饭吧,我又发现一个好吃的店,点了点你爱吃的。”


全圆佑往餐厅走去,文俊辉突然拉住全圆佑的手,往手里面塞了一个钥匙链。



“圆佑,我刚才去了咖啡厅,那里正在搞活动。”


“卡布奇诺第二杯半价,情侣买的话还会送情侣钥匙链。”


“我没去拿快递,我去见净汉哥了,我们一起买了两杯卡布奇诺,然后送了我们钥匙链。”



全圆佑看着文俊辉不停的说着,尹净汉的出现,让他激动起来。


“净汉哥回去了,钥匙链我拿回来了。”


“我想送给你,可以吗圆佑。”


全圆佑反射弧有点长,他看着手里的钥匙链,是一只灰色的蓝猫,他很喜欢猫。


“俊尼


“圆佑,我们试试吧。”文俊辉拿出另一个钥匙链,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猫。



全圆佑忘记了自己当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只记住了自己抱住了文俊辉,嘴里不停地说着“我好喜欢你。”文俊辉被他抱的一直咯咯笑,说着手不要摸腰,好痒。全圆佑才不会听呢,他喜欢文俊辉喜欢的要疯了,他也好喜欢文俊辉给的钥匙链,他要带到身上一辈子。



其实文俊辉也不会告诉他,钥匙链是他在回来路上特地去礼物店买的。




14.



全圆佑和文俊辉没有打算公开,想着先瞒着大家一段时间,等他们的感情再稳定一段时间。


可是全圆佑嘴上答应着不公开,实际上的行为明目张胆的过分。



“俊呐..


“俊尼唱歌好好,比我想象的更会唱高音。”


“俊呐今天好帅。”


“俊尼,可爱。”


“俊尼真的很会做菜。”



队友们一头雾水,不明白放了个假两个人感情怎么就突飞猛进了。看着全圆佑幸福的笑容和文俊辉害羞的脸,尹净汉只是笑笑。



“两个傻孩子,臭情侣。”

猫猫有话说🐈

【佑灰】沉默荒原

前任重逢,破镜重圆,he,ooc,全文3w字,一发完

大学教授圆×行政副总俊

严肃冷漠生物学教授×成熟稳重项目负责人

这篇写给已经到来的春天吧,希望在这个春天发生的所有事对大家来说都是美好而顺利的,希望我们都能在这个春天得到我们期待的结果🍀

如果大家觉得我写得不错的话,希望可以为我点亮小红心和小蓝手💗

同时也期待看到大家的文字评论,提前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1

文俊辉没想到,自己回国第一个见到的旧友会是全圆佑。

在到达大厅举着牌子站着的众多的人里面,在许许多多热切的期盼和紧张的注视中,文俊辉在行李车上推着自己的三个箱子,慢慢往出走...

前任重逢,破镜重圆,he,ooc,全文3w字,一发完

大学教授圆×行政副总俊

严肃冷漠生物学教授×成熟稳重项目负责人

这篇写给已经到来的春天吧,希望在这个春天发生的所有事对大家来说都是美好而顺利的,希望我们都能在这个春天得到我们期待的结果🍀

如果大家觉得我写得不错的话,希望可以为我点亮小红心和小蓝手💗

同时也期待看到大家的文字评论,提前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1

文俊辉没想到,自己回国第一个见到的旧友会是全圆佑。

在到达大厅举着牌子站着的众多的人里面,在许许多多热切的期盼和紧张的注视中,文俊辉在行李车上推着自己的三个箱子,慢慢往出走。

那么多双眼睛里,文俊辉偏偏和其中一人对视了。

几秒钟的时间,从冷漠转为震惊,从震惊转为疑惑,从疑惑回归冷静。

是全圆佑。

全圆佑肯定认出他来了,这样的诧异不会出现在陌生人身上。

他没有停留,也没想着搭话。

平静地挪开目光往外走,却踢到了行李车的轮子。

说没有波澜,那不可能。

他和全圆佑分手已经好几年,前任再见似乎称不上是朋友,没必要多费口舌。

至于人际关系,没有之前的,可以再建立新的朋友圈。

想来全圆佑也是这么想的,他不觉得全圆佑会把他回来的事情告诉旧友。

好多年没回这个机场了,国际航线到达的航站楼都变了,周围多了许多并不了解的餐饮品牌,还有一堆买礼品纪念品的店,花花绿绿放着许多商品。

本来想买一点寄给同事们,他们已经好奇国内的美食好久了。

转念一想,他有的是时间买更加正宗的纪念品,没必要在机场认栽。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他开了手机,看着从无信号状态闪出了满格信号。

确实久违了,心里有些踏实。

这么些年都在洛杉矶,已经不太熟悉国内的打车软件,刚去机场服务台那里询问流程,工作人员很热心,不仅给他讲了怎么样定位打车在哪里等最方便这种很细碎的问题,看到他的护照,很友善地递给他一个小的熊猫挂件,“欢迎您回家!”

站在网约车最快速到达上车的停车场口,认真地熟悉着操作界面和定位模式,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停了人,还在订房软件和打车软件中间切换。

“俊尼?”

会喊这个名字的人不多,文俊辉动作停住,没反应过来喊自己的人是谁。

缓慢地回头去,首先看见了站在另一侧的全圆佑。

他手里推着一个被贴纸粘得花花绿绿的大箱子,一看就不是他的风格。

全圆佑身边站着尹净汉,像是度假回来,很清爽很快乐的打扮,墨镜挂在领口,头发烫卷了,很飘逸的帅气男人,惊喜地瞧着他。

“哦,净汉哥,真巧。”

其实并不希望过去的朋友们知道自己回来,起码不是这么早地知道,他没做好见他们的准备。在国外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想到过去,自己如果回国,还希望和大家碰面吗。

很挣扎的思考,许多次都没有结果。

但是在刚刚见到全圆佑的瞬间,文俊辉发现自己并不想让大家知道。

“是啊,咱们一个时间回来,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啊,可以来接你啊!”

尹净汉的目光里有心疼,也有欢迎,更有些欣慰,文俊辉看得分明。

“临时决定回国的,谁都没告诉。”

相比过去,文俊辉变了很多。

变得十分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全圆佑想。

 

2

其实并没有人今晚要聚会。

尹净汉瞧着文俊辉的手机界面依然停在打车软件,也没有成功叫到,一直在转圈呼叫更远距离的空车,上前一步揽住文俊辉的胳膊,“今天晚上正好大家要聚一下,俊尼一起来呗,全部都是你认识的人,正好大家好久没见你,都很想你。”

对于这种阔别已久但是突如其来的亲密,文俊辉有很明显的慌张。

全圆佑察觉,文俊辉的肢体动作本能地想要推开,却忍住了。

“不用了净汉哥,我有些累,因为时差已经三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你们好好聚,有机会我们一起,替我向大家问好。”

有机会我们一起,在成年人的话术里等同于,我们不一起。

尹净汉清楚,却装作不懂,他很了解文俊辉,文俊辉是那种只要自己能下定决心就能做好所有事情的人,即使是那些大家觉得他可能不擅长、可能不太熟悉的事,文俊辉都能默默地做好。文俊辉大多数时候争取的,都是自己内心的自洽,而不是别人眼中的肯定。

所有成年人都畏惧的孤立无援和无亲无故,文俊辉不怕。

只身一人前往完全陌生的国度,一呆就是六七年。

这六七年的文俊辉于他们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文俊辉和大家全部断联后,就只能靠机缘巧合在互联网上找到痕迹,好不容易坚持不懈刷到文俊辉的新账号,却发现早就和过去不一样了。

“那我们不聚了,等俊尼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聚。”

如果不是他们强留,文俊辉估计不会为他们停留片刻。

这是在发现文俊辉的新动态以后,所有人的一致感受,也正因此,没有人关注和打扰。

但是现在,文俊辉已经站在这个偌大的国内机场,带着这么许多的东西,应该会住一段时间。

既然这样,就要争取,争取文俊辉还愿意和他们一起。

文俊辉再清楚不过,尹净汉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在他和尹净汉认识变成朋友到离开的整个过程中,这个哥一直是“我想要,我得到,谁也挡不住我”的状态,所有旧友里面,大概只要尹净汉想要和他聚会,他没有任何办法。

网约车已经呼叫到十公里外了,还是没有司机来。

这是文俊辉始料未及的变故,竟然在机场打不到车。

心烦起来,垂头盯着手机上那个令人憎恨的圈。

下定决心,“走吧,哥。”

好歹先离开机场这个地方,他没力气去绕路坐大巴。

听见这个声音,尹净汉惊喜地点头,连忙指挥全圆佑,把行李车推一把,“好呀!快快快,圆佑,把俊尼的箱子搬上车!”

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头的文俊辉,想到接下来的一晚上都要社交,只觉得心乱如麻。

自己本打算的是到酒店出去吃口东西,倒头就睡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省,补充好睡眠以后再想别的。

他提不起笑容对抗疲惫和任何人交流。

现在可好,下飞机第一件事就开始社交了。

全圆佑的车就停在停车场出口处,一眼就能望得到,并不需要走太远。

“没事,哥,你的箱子给我吧。”

吉普车后备箱很大,之前没有什么东西,四个大号箱子轻松就能放进去。

文俊辉并没有请全圆佑搬自己的箱子,他知道自己的箱子都不轻,他在国外全部重要的家当都放进去,拎过尹净汉的箱子稳稳当当放进去以后,思考过堆叠状态,把自己的三个箱子也都摆好,给全圆佑点了下头,“多谢,辛苦了。”

关后备箱门的手顿住,讷讷地回一句,“没事。”

 

3

尹净汉在一旁看着,等俩人放好箱子,“俊尼,你不是晕车,坐副驾驶。”

过去的文俊辉有很严重的晕车反应,并不像大多数人晕车恶心下车就好,而是长时间都是病恹恹的没有精神的样子,都得第二天才能缓过来。

文俊辉微笑,他并不希望自己坐在全圆佑旁边,更何况,现在自己的晕车反应已经好多了,“不用净汉哥,你坐吧,我现在不晕车。”

“而且我真的有些困,坐在副驾驶会影响他开车,哥你坐前边吧。”

现在的文俊辉,已经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地疏远了。

方方面面都得体周到,甚至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却让人觉得很有距离。

手机铃声响起来,侧屏幕瞧一眼,“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全圆佑坐进驾驶座,尹净汉坐到副驾驶座,通过后视镜看着站在车尾打电话的人。

外形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是俊美、干净、清秀的男人。

穿衣风格和表情神态却有了比较大的改变,过去的文俊辉一看就是可爱风的,喜欢毛茸茸的衣服,喜欢甜丝丝的食物,大大的眼睛明媚的笑容,看到的人都觉得开心。

现在的文俊辉,穿着黑色的大衣,灰色的毛衣,西裤熨得笔挺,鞋也稳重很多。

要在当前这个人身上,找到过去那个人的影子,很难。

“给大家都说了吗?”

全圆佑点头,目光不愿意离开后视镜片刻。

文俊辉在旁边的时候,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看,很不礼貌,许久未见的人目不转睛地瞧着,是个人都会慌张,更何况他和文俊辉不是很亲近的关系。

“说了,刚发的时候大家还说怎么这么突然,要是没大事就要绝交了。”

“我发‘俊尼回国了’以后,大家都说会到。”

尹净汉手机没电,所以全圆佑才会在到达大厅去等。

当然,庆幸尹净汉手机没电了,才能刚好碰见文俊辉。

如果在未来知道自己在相隔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错过了文俊辉,真的会后悔死。

过去,他们都是文俊辉的朋友。

全圆佑冷漠不善社交,文俊辉开朗乐于分享,人生中朋友最多的时刻就是在和文俊辉交往以后,文俊辉乐此不疲地把他介绍给每一个好朋友,带着他一次一次地去聚会吃饭,终于有些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现在,后视镜看得出文俊辉在国外应该结交到了很不错的朋友,心情很愉快。

文俊辉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说英语的时候。

细细碎碎地传进全圆佑的耳朵,像是在看商务类型的美剧。

全圆佑太清楚文俊辉的优秀,一时间竟然看入了神,以前文俊辉是不愿意远游的人,总是说过普通日子就好啦,很难想到那样悠然安逸的男孩变成现在将英语当成工作语言在国外独自生活了好几年的稳重男人。

“我来啦,刚刚我同事问我有没有顺利到达,要我处理个东西。”

笑意还没收回,坐进后座的时候,像过去一样雀跃和欢喜。

尹净汉转过头去说,“哦——俊尼和同事相处得好,真好!”

全圆佑收回视线,默默发动了车子。

 

4

文俊辉真的不晕车了。

之前因为晕车,文俊辉很少参加去郊区野餐、城郊爬山这种需要中长途跋涉的活动,基本上到了地点就已经很颓废地想要晕倒了,尹净汉和全圆佑都记忆犹新。

而现在,文俊辉在后座打开笔记本一直在办公。

尹净汉瞧着心有余悸,频繁地回头,生怕文俊辉有一点不舒服,是他强拉上车的,总不能让孩子脸色蜡黄吧,“俊尼,车上工作不难受吗?”

目光从屏幕转移到副驾驶座,文俊辉放松了很多。

尹净汉对自己依然是纯粹的善意,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这让他很安稳。

在国外都是靠着直觉来交友的,除了工作中的同事,也没多少特别亲近的人。

但在见到尹净汉的时候,纵然隔了几年,心里的亲昵还是在的。

“我现在完全不晕车,还好,刚我同事给我回传些工作材料,我在给他反馈。”

似乎是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文俊辉摘下了连在笔记本电脑上的耳机,笑嘻嘻地,“我同事说想和你们打个招呼,刚刚他在给我做汇报。”

接着,在文俊辉转过来的笔记本屏幕上,就看到了外国友人很迅速地从一旁拿过自己的小本子,呲着大牙很努力地咬字,“朋友们,你好,我有身份很多,Moon的同事、朋友、邻居Louis,Moon照顾我很多,Moon很好。”

光是听着这个自我介绍,文俊辉就已经在屏幕背后乐开了花。

等讲完蹩脚的中文,这位身份很多的Louis开始寻找文俊辉,语调很激昂,用自己更熟悉的英语,“Moon怎么样!我是不是经常复习讲得很好!”

也就在这个问题后,文俊辉又插上了耳机。

全圆佑全程都没回头。

却感受到,文俊辉提到他的同事时的放松,牙都快咬碎了。

太明显的温度差让他很难不在意,尤其是面对着自己文俊辉甚至难提起嘴角笑一下,而这个同事能轻轻松松地让文俊辉变成过去最快乐的模样。

就这个话题,文俊辉没多说什么,简明扼要地点出了刚刚汇报中的问题,提出修改意见以后,应该是对面的人在反问着什么。

工作状态中的文俊辉,前排的两位都没见过。

很专业很负责地给参考意见,公私分明一针见血,有管理层才有的风范。

锋芒很盛很自信,却没有独裁者的倾向,只是决策力和领导力都很强,给同事留了很大的自我发挥的空间。

挂掉这个连线,文俊辉的困意全部消散了。

从旁边拿过自己的包,摸出来许多个小挂件,每个手指上挂一个,戳戳尹净汉的后背,“哥,这是那边的动物园出的限量版纪念品,我买了一些,你选一个喜欢的。”

此刻的文俊辉,带些小孩子的炫耀,带了些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表现的温和。

全圆佑从上路开始就一言不发,文俊辉觉得大概率是因为自己。

“下车你也选一个吧,那边也没什么可以带的纪念品,就选了我喜欢的小玩意。”

视线经过后视镜交汇,全圆佑咬了咬唇,“好,多谢。”

 

5

尹净汉直接把文俊辉给的小挂件挂在自己的手链上,是毛茸茸的材质,也不突兀。

先下车,正好金珉奎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小跑几步到尹净汉身边,一直看全圆佑的车,小声讲,“真的,俊哥回来了吗?”

“对,圆佑来接我,正好碰到俊尼,”尹净汉扯了金珉奎的胳膊转过身去,金珉奎有点太热情了,估计会把文俊辉吓一跳,“咱们和俊尼很久没联系,我怕这次错过再见到就不太容易了,硬是扯谎把人请来了。”

脸上有些无法言明的神采,五味杂陈,“俊尼变了很多。”

“诶——再怎么变,我也是他最爱的弟弟不是,我打赌,俊哥不会变很多的。”

金珉奎那时候是对全圆佑和文俊辉的感情最上心的,甚至给全圆佑出题测试全圆佑了不了解文俊辉,手叉腰站在文俊辉跟前,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啊,“你要是对俊哥的了解还不如我,我就不允许你俩在一起。”

那时候文俊辉就由着金珉奎胡闹,见金珉奎不高兴还去哄。

金珉奎有这个自信并不奇怪,尹净汉没多说什么,只说见到就知道了。

文俊辉在后座上举着双手,让全圆佑选带回来的礼物。

当尹净汉率先下车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早知道会变成两人相处,他就应该随便塞一个给全圆佑,现在只能由着全圆佑慢慢挑,他要是催促,显得他不是真心送。要是不催促,真是非常不自在。

“你给自己留的是什么?”

文俊辉把自己包上的挂件给全圆佑看,“豹纹守宫。”

爬虫类不是文俊辉之前喜欢的类型,过去的文俊辉最喜欢的猫猫狗狗这样可以家养有陪伴意义,可以抚摸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脑海中闪过文俊辉和他站在宠物店门口,喜气洋洋地说,“我们以后养两只猫吧!买一个大大的猫爬架,买两个小屋子,一只跟你姓,一只跟我姓,公平公正!”

转眼看到蜥蜴的玻璃格子,声音就弱了些,“看到这种小动物,我感觉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人总是会变的,全圆佑知道。

却也不应该变得如此多。

“我选这个。”

文俊辉皱了下眉,全圆佑选了另一个花色不同的守宫。

他自然倾向于全圆佑选这个的原因与他的挂件宫无关,而这种事情往往是先挑破的人最尴尬,还不如装作不知道,拿起自己的包,把剩下的几个放回包里,“好的。”

金珉奎听了尹净汉的建议没有到车旁边接文俊辉,却在文俊辉下车的时候红了眼眶。

大步朝文俊辉跑去,等到文俊辉身边的时候已经泪眼滂沱,“哥你怎么瘦成这样啊?”

什么穿衣风格变了,性格变了,金珉奎都没看到。

他只看到文俊辉好瘦啊。

瘦得看着都觉得心疼。

“哥你是不是在外面都是对付一口随便吃的,可不能这样,我做饭都是你教的,你看我身体多壮实,你要好好吃饭啊,这么瘦可怎么好。”

慌张于即将到来的见面,文俊辉都打算好一视同仁地礼貌对待所有人度过这个聚会,却对身体接触的排斥在最亲近的弟弟面前堪称无力,文俊辉只能拍他的后背轻声哄,“哎呀,我好好吃饭呢,身体也很好,放心吧!”

 

6

全圆佑的手机后面是尹净汉在拿着聊,大家都听说了文俊辉和之前变了很多,都是站在座位前等着文俊辉来,只有金珉奎出去了。

“俊尼会变很多吗?”

权顺荣并不相信这句话,文俊辉是成长道路上一贯性最强的人,从小就活泼好动,他们这群朋友要不是因为文俊辉根本不可能这么多年凝聚在一起,甚至就过去来说,因为超乎意料的有活力,都和稳重不沾边,起码不是尹净汉描述的人。

李知勋摇头,他出国工作的时候,有到过文俊辉的公司,想着直接走到文俊辉面前问他为什么一走了之,却碰到文俊辉从楼梯上走下,妥帖地向身边人道别,送身边的人上车,从前台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坐上门口停着的另一辆车,听到文俊辉说去另一个城市开会。

俨然是工作狂人。

也不是过去那个说着过普普通通小日子,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的自由人。

正因为如此,李知勋站在角落里,目送着文俊辉离开,回国以后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么久,人都会变的。”

徐明浩在菜单里面反复斟酌,自己有没有漏掉别的文俊辉喜欢的菜,看了几遍确认没有才交给服务生,“几个大菜一会再上,别的菜都可以上。”

崔胜澈停好车,今天下午工作忙没时间去接尹净汉,只能让全圆佑去接,正好看到尹净汉和全圆佑在进酒店门,赶紧熄火下车,“净汉圆佑!等等我!”

火急火燎跑过去,“俊尼呢?”

指了指前面的身影。

“这个黑风衣是俊尼?”

崔胜澈都不敢确认那个身影是文俊辉,“俊尼喜欢黑色了?”

金珉奎一直挽着文俊辉的胳膊叽里咕噜讲着这几年发生的事,像是害怕文俊辉逃走,紧紧地搂住不松手,“哥你的号码是多少告诉我,要是你再删掉我,我就去堵你,让你丢脸。”

金珉奎和文俊辉先进电梯,摁着开门键等着几步以外的全圆佑他们。

在摁着电梯门的时候,金珉奎依然没松开手。

“胜澈哥,好久不见。”

这次是文俊辉主动打的招呼。

刚刚金珉奎愣是拿过他的手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入进去点了拨出,两张卡都没放过全部打了电话,和过去的朋友免不了要时常见面,再板着脸就是文俊辉自己的问题。

看到文俊辉正脸的崔胜澈终于明白了尹净汉说的:见到了就知道了,变了很多。

稳重中带着一些疲惫,礼貌中带着一丝欢迎。

“俊呐,是啊,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等电梯里全部站着的都是过去的朋友,金珉奎这才松开手。

当前来看,俊哥无处可逃。

“明浩已经点好菜了,刚回国,吃点热乎的,国外的饭不怎么好吃吧?”

目光落到文俊辉明显很晃荡的袖子,这孩子怎么在外面瘦成这样,多吃苦啊,崔胜澈自然心疼,“回来就好好吃饭。”

当包间的门打开,桌子上是满桌子的辣菜,大家都笃定文俊辉一定会喜欢时,文俊辉停顿了一下,有点为难,“我吃不了辣现在,前几年做了胃部手术,后面就不吃了。”

 

7

满桌子的辣菜,每一道都是文俊辉过去喜欢的。

他是一群朋友里最能吃辣的,当时只要是有他在的局,就一定会有辣菜,每个人都知道。

看文俊辉吃东西,很难不好奇“麻辣”是什么味道,这个时候文俊辉就会很热情很迅速地给对方盛一碗,“你尝尝,真的好吃”,因此每个人都因为文俊辉练就了吃辣的本事。

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堆药盒,先递给了崔胜澈。

崔胜澈是消化科医生,应该可以看懂这些药的功效,全部都是英语的,接过来就已经紧紧皱眉,虽然和国内的常用药不同,但是他还是能分辨得出,这些药不是普通的胃病病人会吃的,怎么能把自己的胃伤到这个程度。

“对不起,我的胃完全不行,一吃辣就火烧火燎睡不着,大家吃,这顿饭我请大家。”

从崔胜澈那里接过自己的药盒,倒了一杯温水,抠出每顿要吃的药量,一口吞掉。

“好久不见。”

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文俊辉的变化。

越过桌子的目光,带着独自行走这些年的疲惫和满足,从容地看向每一位朋友。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喜怒全都写在脸上,也不像曾经那样热络熟稔,更不像原来那么明媚阳光,像是笼罩着一层大雾,很难分辨本质和内在。

“之前出国的时候不太成熟,当时的电话卡没有了,连社交软件都注销了,确实是很后悔,但是已经没法找回大家的联系方式,”文俊辉和服务生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很扎实的一杯,“也是因为不成熟,觉得大家或许不愿意和我继续当朋友,稳定下来以后不好意思找大家,是我的不对,这一杯我给大家道歉。”

仰头喝下,很干脆,面色沉静。

“大家不用喝,都是要开车的,我来喝。”

大家的记忆里,文俊辉酒量很浅,在KTV里试出来,也就是两杯啤酒的量,大笑着让大家再给自己倒一杯,尹净汉摸摸文俊辉后脑勺,“以后喝一杯就可以停啦。”

刚刚那一杯,足以让文俊辉喝醉了。

全圆佑坐在文俊辉旁边,想到那时候喝醉的文俊辉抱着电线杆问,“为什么你和全圆佑一样冷冰冰不理人”,伸手去拿文俊辉的酒杯,被很礼貌地挡开,“我酒量很好,不怕。”

“第二杯,我的离开可能被迫需要大家在我和全圆佑之间做选择,想来大家当时应该很慌张,不告而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没什么可以过多解释的,自私地只想到自己,为我的轻率任性造成的混乱,向大家道歉。”

没有人知道全圆佑和文俊辉分手的原因。

全圆佑没说过,文俊辉没机会说。

“第三杯,为所有因为我给大家造成的难过情绪道歉,我太自我主义,太自私根本没有考虑得很周全,只是想到需要离开过去就立即走了,真的很抱歉。”

就这样,文俊辉神志清明目光澄澈地喝完了令人咂舌的三大杯,几乎有半瓶那么多。

“切断联系的事情只会发生一次,大家如果还愿意当我的朋友的话,之后慢慢赔罪,赶紧吃吧,菜都凉了。”

接着,文俊辉喊来了服务生,给自己点了一份蔬菜粥。

 

8

借口去洗手,文俊辉去了收银台。

却正巧,碰到了尹净汉和徐明浩。

猜到文俊辉是来结账的,两个人也离了席来寻找,就见文俊辉并不熟练手机支付,他离开的时候手机支付还不是很普及的功能,听服务员讲银行卡绑定流程。

“俊尼。”

刚那点酒其实就是小意思,他现在喝酒已经很自如了,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喝倒一桌人还可以给每个人喊一个代驾送到家,只是不经常喝罢了。

谁愿意赌上健康拼酒,除非是紧急情况,比如今天。

要是他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只会隔阂更多,没碰到的时候都可以故作冷漠,已经碰到,为了让日后的相处更加高效,无关痛痒的事凭什么不低头。

“稍等,我没用过,会慢一点,马上就好了。”

付款结束,徐明浩盯着文俊辉片刻,“俊哥,你和圆佑哥为什么分手?”

文俊辉对全圆佑的状态,根本就是客气的陌生人,看不出一点过去曾交往过的名头。

全圆佑每次靠近和帮助,都被文俊辉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他没给你们说过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过。”

文俊辉看向窗外,情绪困顿下来。

从再见到全圆佑开始,文俊辉就觉得自己好像在上班,不知道自己用什么表情比较合适,不知道自己怎么讲话比较应该,“一会回去我问一下他吧,我不能单方面说这件事。”

全圆佑自文俊辉离开就一直心神不宁,期间李硕珉打开包间门,“刚做完手术,来晚了,俊哥呢,俊哥呢?”

都没能让全圆佑的目光离开包间门一点。

文俊辉跟尹净汉徐明浩一起回来,李硕珉立即跑过来,低头站定,“哎呀,我来晚了,对不起俊哥。”

挠了挠李硕珉的下巴,“没事,赶紧吃,不够再点。”

坐定在全圆佑身边,这是文俊辉见到全圆佑的三四个小时里,第一次喊全圆佑的名字,“全圆佑,你没给大家讲我们俩的事吗?”

声音不算小,所有人都听到了。

“没有。”

第一句正经对话竟然是这个。

“可以讲吗?我讲得不客观的话,你来补充。”

全圆佑给文俊辉递一张湿巾让他擦手,“当然可以。”

“粥给你要了个热的,这个凉了,胃不好又喝了酒,喝点热的吧。”

文俊辉竟然没有给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工作经常需要参与酒局,和合作伙伴、和同事、和朋友等等,都推心置腹地交谈过,却都绕过了这件事。

“我和他恋爱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波折,很顺利,很平稳,三观很一致,目标很明确,但是在第六年结束的时候,我们俩都感觉到生活状态有些太平缓,平缓到我们都发现不了自己和对方的爱意,”讲到这里,文俊辉不禁感叹,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一开始我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似乎也是如此。”

“正好面临我在抉择是否去国外的分公司,他在抉择是否留校工作,都是很重要的选择,放在之前六年相处的任何时候,我们都有可能为对方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但是在步入第七年的那个当下,我们都不愿意舍弃宝贵的机会。”

“商量以后,我们决定和平分手。”

 

9

“我们决定,在那个当下,先爱自己。”

这是文俊辉讲的结尾。

很温柔的故事,如水晶球一般,晶莹剔透,易碎美丽。

既然说到了,就连着失联的原因一起讲了吧,也没什么特别的。

“再怎么和平,对我来说,都是结束过去,所以在所有可以选择的分公司所在地里,选了最远的一个,独自去国外开启一段新生活,刚去的那一年,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我崩溃到想要立刻回国蜷缩在角落,”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竟然在许许多多的路里面选择了最决绝和干脆的一条,文俊辉觉得自己更加荒谬了,“当时签合同,一定要作为管理者在那边把分公司发展到怎样怎样的程度,当时十分脆弱的我完成起来很吃力。”

“那段时间工作生活各个方面都不顺利,什么暖水管炸掉把整个家淹了,什么小偷把窗子砸开一个洞,隔壁邻居开一晚上party打开门以后门外躺一个醉汉,手机在我进入淹了的家时掉进了水里,修手机的时候人家问我,你这个卡怎么办估计以后用不了,那个当下我没有任何办法,国外没有服务点能帮我恢复业务。”

文俊辉在国外的生活根本算不得体面,开局是无比惊慌和忙乱的。

“就放进裤兜里,结果在地铁上,那个裤兜里放着现金,连着钱带着电话卡都被小偷摸走了,我没法登陆所有的账号。那个时候正是新闻上说很多的团伙会借助别人的电话号码做一些坏事,我害怕出现那种事,就注销了所有的账号,注销是对我列表所有好友以及我自己最安全的选择,也就这样我联系不到大家了。”

他把自己在国外最辛苦的那段时间讲成一个荒唐的故事,大家却清楚,只会比他说的更加艰难,如果真的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家都有可能有财物损失。

就算是文俊辉创建新账号去添加他们,他们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文俊辉本人。

在文俊辉的讲述下,那段日子甚至是很好玩的,每天都在和很不应该的一切拉扯,到最后竟然只有断绝社交唯一一条路可走。

大家都认为生活不会给什么唯一的选择,而偏偏会有那个唯一在。

“所以真的很抱歉,我没和大家联系,事情发生得太多,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当文俊辉还在思考自己下一步该说什么的时候,金珉奎和李硕珉已经开始痛哭流涕了,“呜呜呜呜呜我就知道哥出去一定是过苦日子去了。”

“我就说哥不会随随便便不联系我们的,太可怜了俊哥。”

权顺荣早就醉了,大老远跑过来亲文俊辉的脸一口,“俊尼瘦了这么多呜呜呜呜。”

三个哭哭啼啼的大男人还觉得不好意思,把餐巾纸用泪水粘在脸上,任眼泪肆意流淌。

本来很严肃的氛围被瞬间打破,最应该哭的文俊辉目瞪口呆地盯着关系最好的两个弟弟以及最为感性的同龄朋友。

其实真正的故事结尾更加温柔,全圆佑送他去机场,没有告诉任何人。

拥抱后,全圆佑没有像交往时一样,亲一亲他的脸,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文俊辉也是,把他因为搬行李箱翘起的头发放回原位,“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是更好的自己。”

全圆佑瞧见了那本红色的护照,那是文俊辉的未来,“你一定可以的,再见面的时候记得提前给我讲,来接你。”

 

10

独立生活的时间越长,文俊辉就越害怕回国。

他很难把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荒谬的事情串联成合理的因果,更不知道那些被自己单方面斩断情义的朋友们还愿不愿意相信自己。

逐渐给自己做出一个很冷漠的壳子。

也就是在机场见到全圆佑和尹净汉的那个样子。

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文俊辉学会用礼貌和冷漠来防御一切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工作生活和情感分离得很开,工作中他是极为可靠的同事,生活中他是异常孤独的个体,感情中又是非常封闭的隔离态。

因为无法定义,过去的朋友究竟应该被归为哪一类。

文俊辉自主选择定义为距离自己比较远的一个人群——熟人。

要不是尹净汉很坚定地喊住他,他可能真的从此都不会想着和大家联系。

他就是一个越长大越胆小的人。

“诶——没事俊呐,事情都说开了,以后要是你再失联,天涯海角我都给你抓回来。”

尹净汉本来还在想,何至于此呢,全圆佑和文俊辉都是再爱对方不过的人,起码不是因为爱意被消磨干净所以分手,只要相互还有感情,很多问题都可以协商解决。

现在听来很不错,未来还有满满的可能。

崔胜澈一锤定音,“来,把你现在的号码告诉我们,我们负责抓你。”

金珉奎终于流干泪,把纸揉成团,吸溜着鼻子,“我刚在电梯里硬加了俊哥为好友,我给他拉近我们的群里。”

文俊辉进了之前的那个群,里面还有自己过去的那个账号,显示着离开时的头像和名字,点进去,个人资料卡写着“对方已删除账号”。

如此久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把那个头像踢出群聊。

徐明浩是这个群的群主,看着群人数加一,心里很踏实。

“其实一开始大家都挺生气的,只知道你和圆佑哥分手了,本想着给你十天半个月缓一缓自然就好了,加上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们所有人没有一个能联系到你的,一个不注意你所有的账号都注销了,圆佑哥送你的时候特意没有看你的航班信息,因此就只能在网上乱找。”

李知勋举手,“当时找到你的国外账号,我们也不敢贸然添加你就只能偷窥。”

“总之,是一场误会的话,一切都好,那就放心地把之前这个账号踢出去,欢迎新俊哥。”

全圆佑发现,文俊辉就连讲话风格都和之前不太一样。

变得成熟、理性、客观、中立。

在岁月中人都会有变化,机场见到文俊辉的那一瞬间,他就笃定,文俊辉找到了更好的自己,成功带给人的从容是冷漠都掩盖不了的。

更何况文俊辉见识到外表最冷漠的人就是他全圆佑,如果真的要参照“冷漠”这个状态,可能也只能从他这里得到灵感,他怎么会看不出文俊辉什么时候是伪装什么时候是慌张。

“他讲的就是事情的全部,没有遗漏。”

“欢迎回家,虽然并没有提前告诉我。”

忍了一下午的眼泪喷薄而出,全圆佑笑着给文俊辉递了一张纸。

 

11

因为文俊辉的眼泪,除了需要开车的人,都跟着哭起来。

一起流泪是情感最好的证明,起码当前是。

一群人跑到文俊辉跟前紧紧抱住,抱住文俊辉的人中只有尹净汉一个人没有流泪。

徐明浩狠狠拍拍文俊辉的后背,直接拿文俊辉的毛衣开始擦眼泪,“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们了,难过死了,扎死人这个毛衣料,到我那里拿点新衣服去,才多大就穿得跟老头似的。”

金珉奎和李硕珉悲伤地都说不出来话,只顾着哭,全圆佑坐在旁边给四个哭泣的人递纸,手忙脚乱地,“吃得差不多要不我们先走?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全世界只有一个俊哥,金珉奎听说文俊辉已经三十来小时没睡觉时立马选择了让全圆佑赶紧把文俊辉送回去,“快走,我们的人生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

给尹净汉崔胜澈听得大笑,不知道得还以为是文俊辉复活了。

崔胜澈把车钥匙交给全圆佑,今晚总不该有什么事影响前任相见,“你俩先走,我们再在这里聊一聊,庆祝俊尼回归!你把净汉的箱子挪我车上然后把钥匙放前台就行。”

尹净汉一拍掌,“对!俊尼我和你们一起下,把箱子挪到澈喱的车上。”

接着就一直缠在文俊辉身上,带着些酒气,“俊尼——俊尼——”

或者故意朝文俊辉耳朵吹气,搞得文俊辉很是不好意思,虽然尹净汉一直是这样的,但是他在国外没有这样热情的朋友,很多人都觉得出国以后就会立马变得很开放甚至思想很开化,其实并不是,大多数人还是普普通通地自己生活,“其实我去过洛杉矶,但是因为我英语不好,来来回回就只能在餐馆里面打转,最后也没有找到你。”

文俊辉用手背贴贴尹净汉的脸颊,过去他记得净汉哥比自己能喝很多,现在却很早就醉了,可能是自己变了吧,“没事,我不走啦,我回来了。”

全圆佑在几步前,尹净汉醉醺醺的,都没听到文俊辉说的这句话。

刚刚吃饭下车时,文俊辉给全圆佑说,把我的箱子拿下来吧,吃过饭我打车回去。

全圆佑的手在裤兜里,直直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找什么,“我不喝酒,送你。”

他并不想把喝了一瓶子酒的文俊辉交给网约车司机,他酒量也不错,今晚或许氛围也不错,但是一早就打算好不喝了。

车主的执拗让文俊辉没能把箱子拿下来,送他回家自然而然落到了车主头上。

“哦对了哥,这边的挂件,你帮我送给大家,我忘记了。”

文俊辉从自己随身的小包拿出来,本来想找个机会,几杯酒下肚就全忘掉。

“哦——好的,刚刚澈哩还问我手腕上是什么。”

尹净汉把小挂件们都挂在自己手上,很霸道地把文俊辉的脑袋扳过来,额头挨在一起,像是有点偏执的霸道总裁,“一定要再聚,找好房子给大家说,我们好时时来抓你。”

这样的场面,也是几年来第一次,全圆佑只靠在车身看,并没有打断。

 

12

“我把净汉哥送回包间去,摇摇晃晃的。”

全圆佑先把文俊辉送上副驾驶,先把已经不太冷静的快乐版尹净汉带走。

离开车之前,站在副驾驶的车窗边,眸中有些读不懂的暗沉,“你会走吗?”

文俊辉靠在车座上,舒服地蹭一蹭,“走的话怎么办?”

全圆佑的眸色变深一些,即将和暗夜融为一体,“会走的话,我就锁车。”

“不会的,放心吧,快送净汉哥回去,我有点撑不住。”

文俊辉的困意在接触到车座的一瞬间如山一般压下来,三十几个小时舟车劳顿的疲倦让他没有多一分的精神来继续聊天,已经在找舒服的入睡姿势了。

其实全圆佑并不相信,但赌了一把。

等从饭店门口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到自己的车旁边,文俊辉呼呼大睡。

隔着车窗,依旧是久违的感觉。

这才有文俊辉已经回来的实感。

时常在自己副驾驶座睡觉嘟嘟囔囔的人,又在自己的副驾驶座上睡着,沉沉地,安稳地。

轻轻上车,看到导航上文俊辉已经输入好自己的酒店地址。

“俊呐。”

软乎乎睁开眼,“嗯?”

眼睛睁开一条缝,但是精神并没醒过来,完全是懵圈的小猫。

“一定要住酒店吗?”

文俊辉现在的眼睛完全是失焦状态,朝着全圆佑的方向,“对,这是公司订的,等我找到房子就可以不住酒店。”

晃晃悠悠坐起来,拿过自己的手机,“我给你放个歌儿,再睡一会。”

按照步骤学了蓝牙怎么连,给全圆佑播放自己的歌单,那个歌单的名字叫:小猫敲门,“这里是我比较喜欢的歌,给你听。”

这句话刚说完,文俊辉又陷入了沉睡。

文俊辉的听歌风格也变了很多,之前两个人一起开了音乐软件的账号,现在的全圆佑依然在听之前的那些歌,很敏锐地感知到文俊辉已经不喜欢之前那种小清新曲风。

铃声响起时,来电人不是全圆佑认识的,Joshua。

“Hello?”

全圆佑本能地以为,这个人是外国人。

“这不是Moon的手机吗?”

连线的人却说着一样的语言,全圆佑一愣,“是的。”

“请问您是……”

全圆佑不知道怎么界定自己的身份,没法给这位Joshua一个明确的答复,干脆绕过了这个问题,“我在送他回酒店。”

对方很快收了线,文俊辉没有醒,挠了挠脖子依旧睡着。

原来他在国外也交到了国内的朋友,也算是好事,起码没有真的陷入孤独。

车一路平平稳稳地开到酒店楼下,叫醒文俊辉时,全圆佑有想要不要等一等再等一等,多看文俊辉一会也是好的,却又心疼他在这里窝着不舒服,“俊呐,到了。”

可能是身边的人是很熟悉的人,文俊辉睡得很好很踏实。

一路无梦,猛地睁眼瞧见是全圆佑时,还以为在做梦。

晃了晃神,“好嘞,辛苦你,送我一趟。”

 

13

递给文俊辉一瓶水,等文俊辉清醒过来,两个小时车程,他应该睡得不错。

“刚刚Joshua给你打电话,蓝牙连在车上,我接了。”

文俊辉从一旁拿过自己手机看,也就三十多秒的通话,“诶行,我给他回个电话。”

当前晚上这个时间,是洛杉矶的早晨,电话通的一瞬间,全圆佑余光瞟到文俊辉微笑起来,声音很轻快,“早上好啊。”

“现在回酒店啦,刚给你打电话,接的人以Hello开头,我立即挂了。”

这位Joshua讲话也和刚给自己说话声音不一样,像是沐浴在阳光里面对着泳池喝咖啡,很悠闲,很随意,“没什么事,就是刚刚Andy给我反馈,说现在给你发害怕影响你休息,审批通过了,可以开始筹备。还有,我申请来支援你,下周到。”

似乎是同事。

关系很亲近的同事。

文俊辉依然是从包里面拿出笔记本,打开表格很迅速地修改着什么,似乎是Joshua的加入会很大程度地影响项目的进度,如释重负一般,“哎呀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在愁,这个时间内很难达成公司要的效益,都想着今晚下飞机约了伙伴公司的负责人,看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坐车往城区赶呢忽然放我鸽子说临时有事,就和我朋友去吃饭了,你来真好!”

随着最后一个信息补充完,全圆佑看到,刚刚呈现出来灰色背景的Summary格子变成了粉红色,应该是能顺利完成了。

讲到这里,文俊辉猛然发现和自己以往在车上办公的感觉并不一样,之前都是要一手捏手机,一手敲键盘,今天很方便,手机在兜里但是声音却是环绕的,依然是蓝牙接通。

身边的人就那么靠在车座上看着,很专注、很深情的目光让文俊辉敲打键盘的手停下来,低点声音给全圆佑讲,“不好意思,我紧急处理一下工作,这个改变对我很重要。”

全圆佑不介意,点点头,“慢慢来,不急。”

他没见过这样的文俊辉,于是贪婪地想要把每一个可能的瞬间印在脑海里。

Joshua一听到全圆佑的声音,话题从工作立马转到了刚刚的电话,语气中有明显的八卦,“Moon,旁边这位是谁?”

文俊辉的语气很亲近,“刚刚是他接你电话,我太困睡着了,是我朋友,叫全圆佑。”

“哦——您好,我是文俊辉的好朋友,我的中文名字叫洪知秀。”

洪知秀的声音有了波澜,明显带有一些别样的好奇。

“您好。”

全圆佑本来话就不多,让他和素未谋面的人寒暄聊天是很大的煎熬,尤其洪知秀和全圆佑完全是两种性格,知秀哥自来熟,很快速地就能和人打成一片,全圆佑慢热,任何朋友都得是相处好多年才能讲真心话。

“对了,你想好你来这边的生活吗?怎么住,怎么通勤,你第一次来,肯定不习惯。”

文俊辉整理完材料,发到洪知秀邮箱里。

“收到,我看完给你回复,”洪知秀很快地确认了收到,“这不是这边有你吗,咱俩合租这些年,我都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室友,这是Alex的回复,咱俩合租的话可以全部报销,分住的话一人只能报销40%,我要紧紧抓住你这个本地人。”

 

14

文俊辉很庆幸在刚到国外那样的窘迫时机能碰到洪知秀,就是刚刚讲给朋友们的窘迫处境,还是洪知秀帮忙解决的。

被水淹掉的房子,无法清理的草坪,辗转都办不好的电话卡和银行卡,让那个时候虽然有稳定工作却找不到一口饭吃成天在角落里蜗居的文俊辉无比崩溃。

洪知秀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好奇文俊辉的。

他们在一个公司,却不在一个部门,尤其文俊辉是总部派过来的,此前并没有先例可以遵循,文俊辉的员工职级和洪知秀一样,是行政副总,洪知秀姑且将他当成领导。

这个小领导很奇妙,工作中从不谈私事,一丝不苟地结束手中的合同项目分发下一个任务。

逐渐开始好奇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工作场合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的人一到下班就手忙脚乱,一般人都是在结束工作以后放松心情愉悦轻松,文俊辉不是。

进入生活状态,反倒变得紧张起来。

当维修公司的人到公司里找文俊辉签合同的时候,文俊辉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天价。

尤其,因为他是一个外国人,维修价格高出42%时更让他感到崩溃。

面前这个维修工人耸着肩很同情地给文俊辉说,甚至拿出来包里面另一份合同给他看,“如果是你的房东或者本地人来提交维修申请,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换正常价格的单据,要不你再想想办法,还可以忍受的话。”

“需要我帮忙吗?”

洪知秀捏着咖啡杯走过来,就看着新来的小领导皱着眉很棘手的样子。

走过来和维修公司的人交谈几句,问题不算太难,就他来说很容易解决。

“我来吧。”

沟通过程中,文俊辉在旁边做补充,提到空置空间的事。

洪知秀的前一个房子马上到期,看了一下维修细则,文俊辉一个人住有很多空间都利用不起来,也是挺浪费的,房子地段好,布局好,甚至风景都好,“你找室友吗?我投简历。”

一个不在这个房子里住的人来提交维修申请也很奇怪。

刚刚洪知秀可是帮了他大忙,来自本地人的善意值得文俊辉巨大的感谢。

“可以,因为我最近连手机卡都没办好,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注册不了,更别提发布合租公告了,”文俊辉本以为室友的事情得等到所有乌七八糟的事情都结束了才能有着落,看着那个像垃圾场一样的地下室只能认栽,“如果你愿意的话很好,晚上可以和房东视频,房东人在国外,需要你提交一些材料,下班以后我给你发消息。”

于是就这样,文俊辉有了洪知秀做合租室友,算是在异国他乡有了第一个朋友。

洪知秀是销售部,难免会有晚上应酬的局,免不了喝酒,总有酒吧工作人员给文俊辉打电话让他来接人,去的次数变多,酒吧的常客来搭讪,文俊辉都用一句话回绝:“不好意思,我的爱人在我的家乡。”

有一次洪知秀并没有完全醉倒,听到文俊辉的说辞。

自那之后,洪知秀成为了在那片土地上唯一一个听文俊辉亲口讲述“他和全圆佑”的故事的人。

 

15

断掉了蓝牙链接,锁屏显示出来洪知秀的消息。

「我刚特别说了一下咱俩合租,希望能给你制造一个坦诚交谈的机会」

「就你的只言片语,全圆佑似乎是个好人」

「之后要不要一起住再说,先解决好你的个人情感问题」

洪知秀很了解文俊辉。

文俊辉本就打算今天晚上和全圆佑说清楚的。

既然已经碰到吃完一顿饭了,有些尴尬的面具就该撕下来。

他也不是过去的小孩子心性,更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互相猜疑上,他的生活中除了感情已经分一大部分给了工作。

“晚上还有别的事吗,明天工作忙吗,要不要上去坐坐,公司订的是套房。”

现在的文俊辉不具备一眼看穿全圆佑的能力,他变了,全圆佑也应该变了,总不会像过去那么一哄就好一说就听,如果希望安静交流,就该有舒适的交流环境。

全圆佑没打算让这个晚上沉默地过去。

过去,看着文俊辉的背影进入值机口,他的心好像有一块被文俊辉带走了。

在从机场开车回城区的路上,眼泪已经不自觉流下来,副驾驶座前放着文俊辉选的小猫雕塑,等到某一个红灯陷入思绪,他才意识到自己眼里一直逃避的是悲伤和心痛。

他们本是那么相爱,却又那么明白,理智地没有沉溺于爱情,清醒地选择了对彼此更好的道路,他们再清楚不过,相比成为一时和睦的“我们”更应该成为长久优秀的“你我”。

“不忙,可以居家办公,拿笔记本电脑就成。”

全圆佑从自己座椅背后的口袋里拿出了电脑。

“放在我包里吧,你帮我搬一下箱子,我拿一下证件。”

只有他们两人时,非常随意。

三个箱子很不算少,每一个都不轻,有一种带着全副家当回来的错觉。

过去的他们俩都不会要求对方为自己停下脚步,如今的两人依然没有立场希望对方回来就不再离开,全圆佑推着两个行李箱,文俊辉推着一个走在前边。

“入住,预定过了,这里是我的证件。”

考虑到有可能是外国同事订的房,文俊辉把护照也一同递过去。

“房间号1610,这位先生也需要出示身份证件。”

前台工作人员向全圆佑伸出手来,全圆佑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了对方。

电梯上行的整个过程,都没人讲话。

他和文俊辉交往的时候,都没有一起住过酒店,都是呆在家里。

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取出自己的睡衣,睡好的文俊辉又很有行动力,安置好自己的箱子们,带着洗漱套装放进了洗手间,“两个卧室你随便选一间住,我去洗个澡,现在脏得不行,同时我出来打算点个饭吃,饿了。”

当尹净汉的视频打过来的时候,全圆佑很紧张地坐在洗手间的水声中,有些不自然地接起来,“净汉哥。”

“圆佑呀——你还回来吗,把俊尼送到了吗?”

“送到了,应该不回来了。”

在凑过来的许多张疑惑面孔注视下,全圆佑更不自然,“我在俊尼酒店里。”

崔胜澈立即伸手摁了挂断。

 

16

文俊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打扫干净,全圆佑可以直接使用。

但是就看见全圆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是突然有事吗,不好意思我洗澡慢了些。”

“现在时间不早了,浪费你这些时间,我们可以以后再约合适的时间。”

“如果和我一起住有点不方便,可以定一个新房间。”

说着,就要在座机上拨零号呼叫前台。

文俊辉出国以后一直是独立负责项目,从项目的提案审批,到接下来的预算报批,再到环节的落地实施,以及一切现场的意外解决,最终的汇报总结,都是他全程参与形成材料获得成功的,他已经习惯了作为负责人去观照身边人的情绪,久而久之,就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如果说他表现出来的疏离有原因,那是他自己忽略了自己。

全圆佑伸手拦住,他知道文俊辉是真的在想如果自己不舒服换一个时间新订一间房,而他的思考本意并非如此。

越来越多的细节都让全圆佑感到心酸。

“不是,我是在想,我们聊什么。”

“我不知道聊什么你会放松,我只知道过去的你喜欢什么。”

而全圆佑不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文俊辉,已经在丢掉疏离的外壳。

“那你是可以在这里和我一起住的对吧?”

全圆佑错愕,“当然,肯定的。”

“那你快去洗澡,我点点东西吃,下午喝了点粥,实在是不太够,慢慢饿起来了。”

点开久违的外卖软件,文俊辉在机场下载回来的时候都感觉幸福,这种五元配送费三十分钟之内就能吃到饕餮盛宴的日子他肖想了许久许久,努力工作如此漫长的岁月才得到回家的飞机票,太快乐。

“今天放弃倒时差了,平时我这个时候正在工作,现在精神抖擞,”文俊辉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套还没有穿过的家居服递给全圆佑,“这套没穿过,你将就一下,一会吃东西的时候慢慢聊,聊到困了你去睡觉我工作一会,快去快去。”

现在,有了些快乐的踪影。

就连洗澡的时候,都能听到文俊辉在外面快乐地唱歌。

等他出来时,小小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好几道粤菜,个个都是小巧精致,“快来快来,一起尝尝,听说这家好正宗,刚刚看评价说的。”

这是文俊辉的家乡菜,这样惊喜着要炫耀的神色真的久违了。

全圆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洗澡时蒙了水雾看错了,“好,你吃,吃不完我吃。”

“哎呀,就知道,你肯定会陪我,”文俊辉给全圆佑分一双筷子,趁着还没有动筷子把自己的米饭分出来半份给全圆佑那份放过去,“不好意思,我现在饭量不大,又想多吃点种类,回国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你刚刚也没怎么吃饭,好像就是帮我吃了半份粥,点了老多。”

看见那可怜的半份米饭,挠挠头笑笑,“一头小牛。”

 

17

接下来,全圆佑听文俊辉讲了在美国的很多故事。

“刚去的时候,房子里没有家具,却有一个大电视,我在角落睡着,像个流浪汉一样看电视,结果百来个台都没一个有中文,本以为文化大熔炉总能有一点中文的影子,并没有。”

文俊辉手舞足蹈地,现在的电视频道放的是戏曲节目,还是让文俊辉快乐起来,眼睛亮晶晶瞅着全圆佑,“我当时委屈得真想给你打电话,冲你号啕大哭,结果手机没了卡也没了,就一百刀现金,还得留一大部分意外金,真的像是在历险,每天吃一美元的三明治喝办公室不要钱的咖啡,西装是在公司楼下的更衣室里洗净熨烫好才去办公室。”

“真就是在假装体面,全身上下除了西装和脑子值点钱以外,流浪汉都从我身上扣不出来一个钢镚儿,”看全圆佑总是盯着自己看,筷子不怎么动,赶紧撺掇着,“怎么不吃啊,真的很好吃,还是说你吃过更好吃的,我在美国这多少年都没喝过这么鲜的汤。”

“有一次,我又在便利店买三明治,结果前后站着的五六个人都是流浪汉,和我一起等三明治上新,我因为十来天都只能花固定的钱,每天都不能超额,只能买那个素的,还是一个流浪汉伯伯分我一片火腿吃,那可太好笑了,那个伯伯说,‘上帝啊,我竟然能在这个早上和高级白领一起啃面包’。”

这么苦的故事,文俊辉呲着大牙讲出来,全圆佑放下自己的餐具,探过身来紧紧抱住文俊辉,其实那个时候就算是分手,文俊辉只要联系他,他都会飞过去找。

但文俊辉不会。

文俊辉很倔强。

“其实我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我在美国这些年攒了好多的事没给任何人讲。”

文俊辉吃得差不多,酒足饭饱,他有勇气开始切入正题。

他认为自己和全圆佑之间,需要有一个十分正式的仪式,不管是告别过去,还是迎接未来,都需要这样的一个契机。

过去全圆佑温吞,却一直在为了他主动。

现在他变得疏离,想为全圆佑努力一次。

“但我今天并不想都讲给你听,我想攒着,下一次,下下次,每一次,都能有话聊,都能有新的事情,我希望你总是想要见到我。”

“我知道我和过去很不一样,但是我希望你也可以喜欢新的我。”

他很清楚全圆佑有多喜欢过去那个,开朗的,话唠的,爱吃爱喝却不爱出门的,喜欢猫猫狗狗想养两只的,成天吵闹着要和全圆佑一起看更美好的风景的文俊辉。

但他不是了。

他在洛杉矶的机场候机时甚至在想,要不以后见到全圆佑的时候伪装一下,就像不曾改变,毕竟他过去什么样,没有谁比他本人更清楚。

却在措手不及的时候,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几杯红酒根本不足以让文俊辉感到醉意,却现在上了头,懵懵地,“我不知道怎么说服你喜欢现在的我,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都很喜欢你。”

 

18

全圆佑注视着面前的人良久。

感觉文俊辉的改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过去,自己是用了三年多才让文俊辉说出“喜欢”的。

“你现在有找到更好的自己吗?”

全圆佑是找到更好的自己的,分手那年他很犹豫,因为即使是他全身心投入一搏也很难争取到那个名额,他需要每天每天泡在实验室里面目不转睛地等着实验结果,他必须要有更扎实的科研成果才有机会和经验丰富的同事们同台竞争。

而这就意味着,他没办法时时刻刻照顾文俊辉。

文俊辉在他生活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他不愿意辜负文俊辉。

也就在这个时候,文俊辉发现了他不肯宣之于口的纠结。

“圆佑,你有没有觉得,当前我们俩的关系,在阻碍我们各自成为更好的人?”

那天系主任把申请职称的表格交给全圆佑,语重心长地拍他肩膀,欲言又止地告诉他,他的个人条件其实已经可以参与竞争,但是因为有年资更加厚重的前辈,他需要有更加无可挑剔的学术履历,“小全,我无意阻碍你的个人生活,但是恐怕,你需要把职称当做你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事,我这里正好有一个项目,想要交给你。”

文俊辉感知到了全圆佑的低气压,选择了更高明的方式给全圆佑选择的机会。

文俊辉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去另一个陌生的国家发展业务、管理项目、成为独立负责人,他没什么成为领导层的野心,更没什么希望被人仰视的上位者心理,平凡的他只想拥有再平凡不过的生活,温暖,知足,有人陪伴。

但全圆佑很优秀。

他不希望全圆佑的天平上有一天衡量的是“自己的未来”和“两人的感情”,无可置疑此时的感情已经成为了未来的绊脚石。

于是他想到老板给他的提议:“小文,我一直希望你可以独立负责项目的,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公司在培养下一波中层领导,需要每个竞争者去国外的分公司当管理层达成指标然后回国,职位越级上升,我希望你可以试一试,这对你的晋升很有帮助。”

文俊辉拿出来犹豫许久,甚至之前想好要扔进碎纸机的推荐表放在餐桌上,推向了全圆佑,“我知道你今年是职称评价的关键期,公司也给了我一个机会,外派出国。”

“我在考虑。”

这四个字让全圆佑笃定,文俊辉听说了自己在学校的压力。

“俊尼,我也在考虑,但是我没有把我们的感情丢掉,在我心里它们同等重要。”

文俊辉是极优秀的,第一时间发现所有异常并且迅速协调好解决方案,在可控范围内给每一个参与者留好空间,他不会盲目地依赖任何一个人,在每一份亲近背后,都有一个更强大的自己来兜底。

文俊辉给全圆佑留了选择的空间,依然用厉害的自己作为后盾。

“感情和未来,不应该同等重要的,必须要有先后次序,”文俊辉把笔交给全圆佑,从全圆佑的书里拿出职称申请表,“我希望,首先你的未来没有遗憾,再拥有没有遗憾的感情。”

万家灯火,属于文俊辉和全圆佑的那一盏亮着,却同时签下代表着更好的未来的文件。

“我们首先得是更好的自己。”

 

19

“找到了,我找到更好的自己了。”

文俊辉把自己笔记本电脑搬过来,这个幻灯片其实已经做好有一阵子了。

长时间只有工作的生活让他只能用对待最高级别的汇报的重视程度来对待和全圆佑的重逢,把屏幕面朝全圆佑,这是他做好的关于更好的自己的展示。

“我的工作成果方面,独立负责了二十个项目,都得到合作公司和总部领导的好评。”

“我的生活能力方面,修水管修暖气换灯泡通下水道乃至贴瓷砖,我都会。”

“我的社交能力部分,并没有参与很多的聚会,还是局限于公司内的熟人,员工评价很好,大多数都是我的朋友,Joshua是我的同事、朋友、室友,”说到这里,文俊辉在屏幕上放了一张合照,是几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这个就是知秀哥,我们没有别的关系,他是本地人所以比较照顾我,下周你可以见到他,他和我一起负责项目,我行政他销售。”

全圆佑总是看学生做汇报,这是第一次见自己身边人给自己做汇报,还是文俊辉。

事无巨细,所以文俊辉自己认为更好的部分都列举了出来给全圆佑看。

“我的汇报到此结束,接下来是提问环节。”

文俊辉合上电脑,等着全圆佑的问题。

全圆佑不关心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除了自己的世界,学术、学生、学校以外,就只有文俊辉可以带走他的关心和关切。

而且一度,文俊辉是所有列表的第一个。

“你喜欢现在的你自己吗?”

对于那么乌泱泱的展示内容,全圆佑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也算是提问,文俊辉前思后想,“喜欢,可能过程是有些崎岖和困难,但是我很喜欢这个结果,我很感谢拥有这个机会去更远的地方尝试。”

回答的言语以及对视的目光都很真诚,全圆佑明了。

“你不问问我的经济能力或者别的?你没有别的好奇的吗?”

全圆佑摇头,“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开不开心,你开心我就觉得好。”

文俊辉点开另一个幻灯片,怪遗憾地,他还准备好很多的关于自己个人资产的证明,看看能不能用自己还比较明朗的财富情况打动全圆佑,结果全圆佑完全不在乎。

“我们本来就没有放弃感情,我们一起在为更好的感情而努力。”

全圆佑用手背碰了下文俊辉的脸颊,现在看起来他的脸色红润得很异常,不太像是正常的人该有的脸色,可能是酒意上头,如果是酒意,他不太确定文俊辉能不能明白自己说的话,“我没有哪一个瞬间不喜欢你,即使是分手,我也没有停止喜欢你。”

“我只是希望你回国是认为自己成为了更好的人,开开心心,而不是为什么妥协。”

“我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爱人在国外。”

圆桌旁边是一盏落地灯,正好在文俊辉的背后,他第一次知道爱意的具象表现,那是全圆佑的眼睛。

他今天总是回避全圆佑的目光,甚至不怎么看全圆佑在的方向,都没发现,他投向自己的视线是那么地炙热温柔。

 

20

下午文俊辉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全圆佑正在小圆桌办公。

总是害怕昨晚聊的事情只是他一个醉酒的人的错觉,要求证一下,“全圆佑。”

回头来,脸色很好。

深吸一口气,狐疑着提问,“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你是我男朋友,咱俩昨晚没喝醉。”

本来在看论文,听到文俊辉的房间有动静,似乎窸窸窣窣要起床,特意整理自己的衣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结果就瞧见文俊辉懵懵地站在门口问他,当前是什么关系。

“吃什么?出去吃还是?”

文俊辉快走几步搂住全圆佑的脖子,闻了闻全圆佑脸边脖颈处的味道,很清爽,是自己的须后水的味道,“哎呀,这不是太久没有体会过有男朋友的感觉,以为昨天发生的事情是错觉呢,我总是会做这个梦,我见到你给你推荐我自己,下午好男朋友。”

一直办公到凌晨四点多,实在太困才回房间睡的。

总不能让全圆佑这个第二天还要改学生论文批学生试卷的人和自己一起熬大夜,对他来说是正常作息,但是对全圆佑太苛刻。

“我都可以,看你的安排,如果你下午有事的话,我们就呆在酒店里,晚上再出去吃饭,下午没事的话出去转转也好,”文俊辉晃着自己的胳膊快乐走向洗手间,关上门以后又拉开一条缝,探出毛毛躁躁的小脑袋,“我现在很能走路,但是不能乱吃饭了。”

全圆佑并没把自己和文俊辉重新交往的事情告诉朋友们,就像文俊辉没有独自给徐明浩尹净汉说俩人分手的原委,他也不愿意单方面宣布这个消息,要等着文俊辉一起。

“俊尼,今天下午没别的事对吧?”

文俊辉满嘴白沫,亮亮的眼睛含着巨大的激动,含含糊糊,“对,本来我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的,但是知秀哥给我说让我等他来了以后再开始,算是他帮我争取了一周休假!”

“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全圆佑知道文俊辉很期待,也不掩藏,“不知道算不算玩,想带你去新校区转转。”

“新校区很大,你之前没去过,我平时在那边办公,”全圆佑有点为难,“我得回一趟学校,如果你想在外面玩的话,我快点从学校办完事,来找你。”

学生给他发消息要交纸质版论文,但是他把办公室门锁了,只能去一趟,要是不把学生论文收了,估计这个小孩会焦虑一晚上。

“好的呀,我很快,等我一下,想去看看。”

文俊辉在全圆佑跟前一直是很坦诚的,即使是平时再怎么害羞,在两个人相处联络感情的时候都把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表达得很清楚。

“等我换个衣服,”文俊辉非常迅速地从洗手间出来,看全圆佑身上的家居服,是自己的衣服,昨天的衣服已经送去洗衣房现在在晾干,“你穿什么呢?”

“要不在我的衣服里选一套?”

这个问句,在两人交往的时候,经常出现。

 

21

全圆佑对于穿着一直没什么想法,总是黑衣服来来去去搭,脱下黑羽绒服,穿上黑运动服,换下黑短袖,拿起黑衬衫,他谨记着黑色是永远不会出错的颜色。

文俊辉的衣服几乎都是彩色的,那个时候看着全圆佑远远地一身黑走过来,不管是帽子还是围巾,都会分给全圆佑一个,“身上总是要有些彩色看着人才精神嘛!”

文俊辉在的时候,全圆佑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有文俊辉打理。

作为擅长穿搭,喜欢生活,热爱美食的人来说,随手照顾身边的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在文俊辉和全圆佑的交往过程中,文俊辉习惯了照顾全圆佑,全圆佑也习惯了被文俊辉照顾。

大家每次见到都是体面崭新的全圆佑,都会顺嘴夸一句,“诶,今天这条围巾亮眼。”

“今天这个包配得好。”

不像现在,把全圆佑扔到垃圾桶旁边,和一堆黑色垃圾袋都不会有什么违和。

那个时候的全圆佑,就连学生们都说,每天都可可爱爱,上课的包上面挂着毛绒玩具,衣服上画着卡通图案,就连水杯盖子都是趴着的小猫。

有一节课上,全圆佑结束讲课比较早,站在多媒体旁边拧开他那个极违和的可爱杯子喝水,有学生很好奇为什么全教授会买这种明显不符合他个人色彩的东西,“教授,您咋想的,买这些东西,被销售忽悠了吗?感觉不像是您会喜欢的东西。”

全圆佑把小猫杯子挪远处看一眼,弯起嘴角,“不是我买的,但是我很喜欢。”

“哦——是谁是谁是谁!!!!”

在一群学生起哄的声音里,在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时,全圆佑提起自己的包,“我爱人,他很喜欢猫。”

大家都知道全教授有一个素未谋面的爱人,却没人见过。

能够确认爱人的存在,就只能通过全圆佑身上很绚烂的色彩。

全圆佑的性格说一不二笃实用心,好像在他给自己规划好的轨道里,唯一可以接受的偏航参数都交给了他的那位爱人,每天给他加可爱要素,让他看起来和前一天有所不同。

每个学生同事前辈都很喜欢那时的全圆佑,起码在谈论起爱人的时候,双眼含笑。

结果突然有一天,全教授的搭配变成了黑色的外套、朴素的黑色保温杯,最简单款式的黑色手提包,再也没有面带笑容和学生们闲聊,再也不见任何可爱的元素。

几乎所有学生,都在一瞬间知道全教授分手了。

从那一刻起到现在,全圆佑成了整个生物学院学生闻风丧胆的教授,甚至因为上课氛围过于严肃,他的课达不到开课人数被迫取消过,系主任都约谈他,“你倒是对学生和气些,你见的是一群小孩,是学生,又不是仇人。”

“选修我的课的大多数都是以后从事医学、健康、生物工程的学生,他们的未来职业也不会允许他们有半分松懈的,我不觉得一定要带着笑脸上课,严肃些对他们不是坏事。”

全圆佑蹙着眉和系主任轻轻讲,系主任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全圆佑是怎么回事,在全圆佑第一天变成暗夜幽灵的时候他就问过,全圆佑淡淡地摸了摸原本挂着小猫挂件的位置,“他害怕我会放弃好机会,先我一步说他有一个邀请是外派的,给我说我们俩都应该首先成为更好的自己。”

 

22

系主任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给全圆佑那个项目究竟对不对。

从那个时候起,学校里面有些老教授知道全圆佑是单身了,还来问有没有意向谈恋爱,毕竟忘记一段过去失败的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更好的感情。

不善言辞的老教授们站在全圆佑办公室门口,“小全?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这是一生致力于科研的泰斗们能想到的最委婉的邀约。

全圆佑自然不会点破,微微摇摇头,“虽然他当前不是我的爱人,却依然是我爱的人。”

“感谢大家的好意,不用了。”

几乎每一个同事都知道,全圆佑和他的爱人分手并非感情破裂,和系主任聊过才知道,全圆佑的爱人是害怕全圆佑没法成为更好的人,没能在应该全力以赴向上冲一冲的时候尽全力,所以自愿选择外派出国。

系主任面对别的热心人说,不知道全圆佑怎么想的,就偏偏喜欢那个前任,不知道有什么好,“那个孩子我见过,很招人稀罕,人家在人家的领域已经是很厉害的人,其实留在国内日子也是照样过,出国反倒是自寻烦恼,为了小全能毫无愧疚地搞学术,自己主动签了外派同意书,我都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呢。”

后来,就没人给全圆佑介绍相亲了。

只是,大家心里都留下了全圆佑最快乐的样子,深刻地知道他这几年都很糟糕。

谁不想见到色彩绚烂的、满脸笑容的全圆佑呢?

文俊辉打开自己另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外穿的衣服,相比过去来说色彩没那么耀眼,深色和白色衣服为主,但是还是有卡通的元素在,“你穿这个毛衣,印一个小熊,可爱。”

“这个外套也是长的,和我的黑大衣正好配一对,领子上有一个我别的小熊别针。”

“裤子给你这条,深棕色,可以吗?”

最后点睛之笔,从第三个箱子里,拿出来一双运动鞋,鞋帮上也有小熊。

这就是文俊辉喜欢的搭配方式,全身上下到处都在呼应一个主题。

全圆佑终于找到文俊辉没有改变太多的一个点,忍住笑,“很好,我很喜欢。”

幸好文俊辉和全圆佑身材差不多,这几年文俊辉更瘦了些,但有些宽松的衣服全圆佑依然可以穿,每次给全圆佑搭配衣服都很有成就感,因为全圆佑并不反驳。

给自己换了格纹的毛衣,配上黑色的呢子大衣,还有同为格纹的贝雷帽,大衣和帽子上都别着豹纹守宫的装饰,穿好灰色的牛仔裤,蹬着皮鞋等全圆佑出来。

“很好看!你很合适这么穿!”

瞧着全圆佑别别扭扭从卧室里走出来,就知道应该是很长时间没穿这种感觉的衣服。

把全圆佑拉到镜子前面,“你看,现在说你是大学生都有人信,多好看。”

全圆佑知道,自己这个穿搭,去学校肯定会有同事大吃一惊,不过没关系。

他爱的人又变成他的爱人,本就是值得炫耀的事。

“我早晨出去买了点小零食放车上,你可以车上垫一点,到学校去食堂吃!”

文俊辉相当快乐,“好啊,走吧我们!”

 

23

学生直接在停车场全圆佑的车位那里等着,估计是已经超过截止日期,看见全圆佑的车开进来,千恩万谢地恨不得冲过来,使劲挥手提示着自己在这里。

文俊辉发现,全圆佑下车的时候,那个学生看着全圆佑的着装,愣了会。

“全教授,多谢您,非常感谢您。”

“真的真的谢谢您愿意改我这篇论文,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多谢您。”

全圆佑也有过交不了作业的时候,实在是一句话都写不出来,只能求老师宽限几天。

在原则范围内,他能帮忙的事情,他愿意去帮,他也想像自己的导师一样,给学生撑一把伞,“但是因为你确实提交晚了,所以你最后的得分是本身分数的80%,在公布得分的时候会直接标注出来,可以接受吗?”

“可以可以,谢谢全教授,谢谢您收我的论文。”

了结一块心病的学生开始打量全圆佑的穿搭,犹豫许久吞吞吐吐。

全圆佑看得出学生有话要讲,“还有事吗?”

“教授,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

上全圆佑的课三年,这是第一次看见全圆佑笑。

想到学校的讨论墙上有一个关于全教授的热帖:比现在的全教授更迷人的是前几年爱人在身边的全教授,那时候他还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从被好几届学生怀念过的笑容中,学生迅速地觉察到什么,朝全圆佑的副驾驶看过去。

“谢谢你的夸奖,我转告他,他一定很高兴。”

这个学生像是鼓起所有的勇气一样,轻轻抱了抱全圆佑,“恭喜你,全教授。”

全圆佑从来不看讨论墙,自然无从得知,这个学生在离开停车场的下一秒就在讨论墙上发了帖子,没过多长时间就被评论成热帖:「偶遇了可爱版的全教授,面带笑容,春风拂面,谁懂这个笑容的意义,全教授的爱人回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全圆佑带着文俊辉走向生物学院行政楼时,碰见好多学生,除了在这栋楼上课的,还有外系的。

全圆佑狐疑,在楼梯口见到许多学生的时候不禁奇怪,生物学院这么吃香吗,不是总说是天坑专业吗,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阵仗,拉文俊辉靠近自己一些,“可能是有讲座,学生比较多,等他们下楼我们再上去。”

“好嘞不急,我没事。”

生物学院的楼也装修得很严谨,墙上贴着很多生物学家的简介,巨幅的,从生平到研究成果都标在上面,文俊辉不是这个专业的,但是全圆佑看的书他大概都记得,“是之前写论文是不是看过他们仨的书,在一章里面卡了很久。”

全圆佑顺着文俊辉手指的方向看,想起来当时写论文因为一个实验数据出问题没办法得到结论,卡很久,文俊辉喊他吃饭他都没心情,“是,那个是我当时实验出问题了,及时换实验方法,思路就顺了。”

和文俊辉已经聊了一会,刚刚在楼梯口碰见的学生依然在原地站着。

各个都是目光激动,神情克制,全圆佑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同学你们不下楼吗?”

 

24

学生们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窝蜂似的从楼梯上跑下来,吓得文俊辉站在楼梯边赶紧伸手,“小心些,下楼不要急,小心摔跤。”

全圆佑给后面正要下楼梯的几个学生提了个醒,“慢点,走稳。”

目送这一群学生离开楼梯,文俊辉才跟着全圆佑放心地上楼,“那个时候我来找你的时候,生物楼是学校最冷的一栋楼,我走的时候也跑很快来着。”

“是,老校区的生物楼要放一些生物试剂,温度调得比较低,现在好多了。”

能听文俊辉谈起过去,也是全圆佑久违的幸福。

三楼他的办公室门口,站着生物系的学生,手里捏着几张欲盖弥彰的纸,推到全圆佑眼前,“全老师,来请你看看数据。”

这数据分明早上刚刚看过,斜眼瞧,四个学生都在看文俊辉。

文俊辉好尴尬,恨不得藏在全圆佑背后一点都发现不了,还是和学生们对视了。

犹豫老半天抬起一只手,默默用嘴型表达了一下,“嗨。”

四个学生受宠若惊,赶紧齐刷刷举起手掌,使劲儿摇晃,“嗨!”

全圆佑知道学生们估计不是来让他看数据的,这些学生都很认真刻苦,平时和他关系也比较亲近,他不介意和学生聊一些日常的话题,但是害怕文俊辉不适应,“没有问题,接下来的实验控制变量,按照早上信息给你们发的继续做,你们论文的返修意见中午已经发到你们邮箱,需要用到的参考书页码标在旁边,参考书在群里找,我发了个压缩包。”

文俊辉恨不得现在变成全圆佑口袋里的钥匙链直接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捏住全圆佑的外套轻轻扯了一下。

学生们不明所以,但是全圆佑因为这个动作,表情泛起巨大的涟漪。

原来全教授真的会笑。

那么身后站着的这位,一定是全教授的爱人。

选导师的时候都找学长学姐问来着,所有学长学姐都说“全教授人很好,认真负责,跟着全教授能学到非常多东西,他对所有问题都倾囊相授,唯一有一点,他特别严肃,只有在主动说起他的爱人会笑”,严肃成为了全圆佑作为导师唯一需要注意的点。

“对,大家在食堂有什么推荐的菜品,不辣的。”

这个话题是和文俊辉相关的,文俊辉捏着全圆佑的衣角探出脑袋来,好奇的眼睛在四个学生中转圈,很期待这个回答,他今天的第一顿饭一定要吃好。

“二楼从左往右数第二个窗口是东北菜,锅包肉很好吃,早点去可以赶上刚炸出来的。”

“还是二楼,最中间那个窗口是杭帮菜,里面有一个笋,鲜甜的,我没记住名字。”

“一楼最中间是陕菜,面都很好吃,有不辣的,给阿姨说一声就会推荐,没难吃的。”

“从食堂东门进去,是粤菜,汤超好喝,我们一般实验结束得晚就会去喝汤。”

文俊辉的眼睛一亮一亮又一亮,全圆佑就知道一定有他喜欢的。

碰他的胳膊,“有想吃的吗?”

文俊辉疯狂点头,“我都想吃!”

 

25

全圆佑是要把上课用的幻灯片拷贝到办公室的电脑里,幻灯片不仅是他作为老师上课的提词器,也是学生们考试复习的资料,他都是慎重再慎重的。

通常需要在家里的台式机,办公室的电脑,手提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上课的教室里都留下备份才能放心,这样可以保证任何时候需要修改立即着手。

文俊辉是一个很合格的客人,不乱碰任何东西,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房间里的陈设,很理工科,很普通,很严肃的办公室。

直到看到钉在墙上唯一一个相框时站起身。

那是落日下的咖啡馆。

“那个是我去洛杉矶参加学术会议的最后一天,想看看你生活的城市会是什么样,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找到你的社交账号,所以借那个机会转了转。”

“对面是个书店,我在里面找书,听说里面有一个孤本,一位生物学前辈的藏书,看到落日很好看,如果是你在身边也一定会说,日落黄昏很美,想到你就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虽然知道,那样美的落日,文俊辉在洛杉矶应该见过无数次。

文俊辉仔仔细细盯着那个咖啡馆看了许久,背对着全圆佑,“所以你是随手拍了这张照片?”

“是,”全圆佑从书柜里拿出来当时在旧书店淘到的书,书的尾页还有那个书店的印,“看,我当时买到的书,费老大劲我基本上把一下午都放进那个书店里。”

转过身来,文俊辉满脸全是惊喜的神色。

就全圆佑比较匮乏的表达能力来说,这样的神色似乎是失而复得。

“这个人是我。”

那个背影,头发是白金色,穿着花衬衫和花短裤,脚踩着拖鞋,很舒服很闲适,正在和咖啡师说着什么,与整个图片的背景相互呼应。

心血来潮的文俊辉随便进了一家理发店,没有给理发师过多的要求,就说请理发师来设计合适自己的发型。本来欧美理发师就很难给亚洲人做出合适美观的发型,这次尝试无疑为冒险,但工作压力过大使得文俊辉只能自己找方式纾解。

“接受漂染烫发吗?”

他很麻木地坐在椅子上,“接受。”

于是就得到与本地人发色相差无几的白金发色,那位理发师在漂色结束以后刚要举起剪刀,最后还是放下了,“烫一下就很合适了。”

最终的成品并不赖,去公司以后所有的同事都震惊得瞪大眼,猛烈地夸奖他的新发型。

“Moon,很大胆,但是非常漂亮!”

“相当合适,特别精致!”

他一直觉得,那次非常规的尝试是没什么坏处的,一个下午就让他所有的郁闷都消失了,现在想来是有些坏处,如果是原本的发型,全圆佑应该能认出他来,他可以带全圆佑在自己生活的地方到处转一转,把自己珍藏的餐馆请全圆佑尝一尝,早早地知道全圆佑已经成为更好的他,那就不会这么久不联系。

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26

从办公室出来,文俊辉已经在全圆佑的手机上开始点菜,学生们很热心地从食堂发来了菜单,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推荐,甚至还注明了等待时间。

“都好好吃看起来,可以点半份吗,点半份的话可以吃好多种。”

全圆佑锁门,文俊辉在拐角处靠墙一个个看,各个都是诱人又好看。

“哟,小全,怎么现在过来啦,不是晚课吗?”

是系主任。

“来拷课件,上课要用的,害怕有点变动没更新影响孩子们复习,”全圆佑直起身来,系主任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一趟办公室,“您是改论文整理资料吗?”

系主任一眼就瞧见了全圆佑包上挂着的豹纹守宫挂件,以及身上穿着的非全圆佑风格的成套衣服,还有出走很久猛烈回归的笑容,伸手碰了一下,“心情很好啊?”

其实下午就已经在学生讨论里面看见关于全圆佑的讨论了,全圆佑这几年在学校里的传闻已经到了每一个生物学院的学生都希望他的爱人能回到他身边,经常在考试前在讨论墙上发帖:“希望全教授的爱人忽然出现在全教授面前”,“求全教授的爱人离开的真实原因”,“点开这只小猫全教授助力他的爱情”。

漩涡中心的全圆佑并不干涉这种行为,任何在考试前可以让学生觉得放松的行为,只要无伤大雅,他都不会去管,更何况他根本不看讨论墙。

系主任每次也想跟风问问全圆佑,究竟有没有在争取文俊辉,这不仅对全圆佑,对他这个全圆佑的领导来说都很重要。

“怎么不是小猫?这个小变色龙的杯子可难买得很。”

系主任清楚,全圆佑不会为了除文俊辉以外的第二个人改变。

因此,并不觉得这个挂件会是第二个人挂在全圆佑包上的。

“这不是变色龙,是豹纹守宫,不过确实长得很像,”全圆佑摸一摸这个怪异但是可爱的小玩意,文俊辉喜欢的东西都是有些巧妙的可爱的,“他现在喜欢豹纹守宫。”

幸福感是藏不住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都足以证明全圆佑现在十分满足,那他作为领导也可以给别的关心全圆佑的人说不需要再担心全圆佑。

既是恩师,也是同事,又是领导,他希望全圆佑成为更优秀的人,就像文俊辉作为爱人的希望。

“替我给那孩子说一声,感谢他愿意回来,有机会也带人家在学校里转转,我们学校又大又漂亮,别成天呆在房间里看论文,工作是做不完的,生活是自己的。”

文俊辉戴着耳机已经把菜单看完了,全圆佑锁个门还没锁好,正要侧身去催,就看见了全圆佑的系主任,赶紧把耳机摘下来,很开心地打招呼,“主任您好,好久不见!”

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递给系主任,“本想着今天要是见不到您就托圆佑带给您,是中古店里面一个显微镜小摆件,我依稀记得圆佑说过您格外喜欢列文虎克,想要送给您。”

“感谢您当时劝圆佑做出最好的选择,每一步都拼尽全力,让他不会在未来遗憾。”

 

27

系主任本以为,文俊辉会因为当时的事情对他有些意见。

这几年他时常想起都觉得似乎有些太不把文俊辉和全圆佑的感情当回事,完全没有考虑到全圆佑的感情也是珍贵且重要的,就直接提议让全圆佑先考虑自己了。

“文同学,你不生气吗?”

系主任第一次见文俊辉,是大学时文俊辉来等全圆佑论文课下课。

很明朗的小孩,跟全圆佑文具袋上别着的小猫很像,很精神的孩子。

文俊辉每次见到系主任都会快乐地挥手喊一句“主任好”,主任从那时开始一直喊文俊辉“文同学”,“不瞒你讲,那个时候如果你们之间还没有讨论出来明确的结果,我都要联系你和你分析利弊,甚至有可能劝你们分手的。”

文俊辉的反应使系主任意外,也使系主任开始好奇。

“怎么会生气,那时我和圆佑的感情本来就开始阻碍各自的选择,即使感情没有问题,它的存在不利于我们发展的时候,本身就是问题,如果想要更长久地呆在一起,就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把问题摁下去装作看不到。”

“您劝圆佑专心学术,让他可以落实他的梦想站上讲台,也帮助了我下定决心去外派,外派带给我的成长比我呆在国内的固定岗位二十年都要多,不管是从他的发展还是我的发展来说,都是非常值得感谢的。”

文俊辉惊讶于系主任会对他和全圆佑的分手心怀愧疚,这是他和全圆佑理性讨论的结果,并不关乎任何人,却也不希望系主任记挂太久,“当时挺好的我们俩会有挺好的感情,那现在更好的我们俩就会有更好的感情,您只是帮助我们变成更成熟的人。”

全圆佑几年都没有解释清楚的问题,文俊辉三言两语就让系主任释怀了。

终于明白,全圆佑念念不忘的理由。

却也有些遗憾,或许文俊辉留在国内呆在全圆佑身边,两个人也总会克服变成更好人。

“谢谢你的礼物,你和圆佑很合适,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讲到这里,停顿一下,校园爱情能走到如今,经历分手还能这么稳定泰然,即使是作为旁观者都会发自内心地祝福,“你们都是最合适彼此的人,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在彼此身边。”

“借您吉言,小礼物不成敬意,也不贵重,就当一个观赏物就好。”

为了让老人宽心,文俊辉特意抱了抱主任,轻轻说,“真的很感谢您,一直支持我们。”

太阳开始落山,阳光开始有了色彩,暖暖地洒在文俊辉身上,成熟和持重使得他的侧脸有了从容和坦然的神色,敢于改变,愿意承担,已经是大部分成年人做不到的事。

全圆佑被问无数次“为什么非他不可呢”,他都没办法精确回答,因为他不曾想过未来自己身边站着另一个人的生活。

这一刻有了具像化的理由。

他喜欢每一个时刻、每一种状态、每一个表情的文俊辉。

 

28

本来四个小朋友还想帮文俊辉点好,等文俊辉来就可以直接吃。

总不能让祖国的花朵用少数的可以休息的时间做这种事,文俊辉赶紧回复不用,「没事同学们,有时间休息坐一坐躺一躺,出去看看风景都是好的。」

他也不清楚,学校里能不能拉全圆佑的手。

一来,这里有很多的学生害怕给孩子们造成不良影响,二来,这是全圆佑的工作单位,要是被同事们撞见是不是不太合适,纠结着纠结着,就和全圆佑隔了一点距离。

“怎么回事俊尼?”

就几分钟,文俊辉脸上写满困惑和不解。

会不会是刚刚和主任聊天,感觉有些憋屈自己没发现。

全圆佑折返几步,把有点偏的贝雷帽拉一拉,文俊辉更合适正带贝雷帽,“在想什么?”

“我悄悄问你一句,你离我近点,”文俊辉拉了一把全圆佑,踮踮脚在全圆佑耳边很谨慎地说,“你能在学校拉手吗?会影响你上课影响你在学生和同事面前的形象吗?”

“我想拉一下你的手,但是来来往往好多人看,不知道行不行。”

好大的事。

全圆佑听他近乎鬼鬼祟祟的声音问这么可爱的问题,侧过脸正好能看到文俊辉脸颊上的痣,可能是因为紧张和纠结,他脸颊在用力,直接拉起文俊辉的手十指相扣,“当然可以啦,我是大学老师,你刚刚见的那几个学生,学生们都谈恋爱,我一个老师怎么不行。”

总想逗逗文俊辉,“拉手需要想这么久啊,我还以为你想亲一下我呢。”

本来傻乐盯着两只十指相扣的手晃荡的文俊辉皱眉,甩着全圆佑的胳膊,几乎要捂全圆佑的嘴,“你谨言慎行!这是神圣的校园!”

全圆佑大笑,路上观察他们俩的学生更多了。

食堂向来是消息集散中心,可能每一个想打探消息的学生都会在食堂待一待,当前这里聚集着许多好奇生物学院严肃帅哥教授情感动向的学生,全圆佑是出了名的严师,上课容量大,答疑效率高,论文修改仔细,日常生活刻板,除此之外,从来不笑,雷公见全圆佑都得朝后退一步,不是生物学院的学生也都知道。

下一秒,全圆佑从食堂门口带着极其开怀的笑容进来,牵着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粤菜窗口,可以点半份,面可以点小碗。”

全圆佑能感受到现在食堂的目光都是注视着自己和文俊辉的,文俊辉脸皮薄,估计很不好意思,“笋和锅包肉我给你点吗?”

“我要嫩嫩的笋尖,和脆脆的锅包肉!”

正要离开上楼梯,文俊辉拽全圆佑袖口,“我想发朋友圈。”

“好呀,那你在一楼等着的时候发,我二楼点菜的时候发,我早就想好要发啥了!”

接着,全校师生都看到了全圆佑更新的朋友圈:「原来当时他就在咖啡馆里」。

配图是办公室墙上的那张照片,很多人都知道,那里对全教授异常珍贵,是全教授的爱人工作的城市。

而一群朋友也看到文俊辉的朋友圈,配图是文俊辉在同一天下午在咖啡馆拍的照片,相册里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天下午的风景,镜头正对着书店,透过书店的窗格可以看到,角落里的全圆佑有点模糊正在翻找什么,文字内容是:「原来那时他在对面的书店」。

两边都有人很好事地在评论区里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全圆佑和文俊辉回复了同样的话:「现在他在我对面一起吃饭」。

 

End.

 

到这里就是结尾啦,感谢宝贝们看到这里🌆

彩蛋是1w字在全圆佑和文俊辉在食堂发了恋爱朋友圈之后周围人的反应,以及全圆佑和文俊辉作为当事人的表现,我写得时候感觉蛮有趣。大家可以根据阅读的感觉酌情解锁,不影响正文内容,可以放心观看,提前感谢大家的支持啦💓

这篇算是我在这个春天想要写的故事,沉默荒原不仅是全圆佑,也是文俊辉。成年人本来就有很多被迫沉默、选择沉默、不得已沉默的时候,希望每一个人在这种沉默的瞬间都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一阵风🌠

感谢每一位给我点亮小红心、小蓝手、留下评论的宝贝们,大家的喜欢是我时常想要动笔写一写故事的重要原因,这个春天来说对我来说不算很愉快,不过希望这个故事能让读完的大家觉得开心❤️

如果觉得我写得不错的话,希望大家可以为我点亮小红心和小蓝手,同时很期待收到大家的文字评论,依旧感谢大家的支持💗

祝大家晚安,周末愉快🌃~


初四一十四

【佑灰飞行棋大挑战丨棋盘彩蛋】 ANSWER

/现背1.4w+HE一发完


“你是我问题的所有正确答案。”


Part 1


集体旅行定在三月初,出发的时候大家都回宿舍了,只不过有的人是刚回,有的人就没走。出发的时候分了四辆车。今年开始,很多人都有驾照了,队长的意思是,这样的话,来回一趟可以换一班司机,不至于那么累。


决定要出门旅行这事儿提了好久,真的要去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讨论的时候七嘴八舌。文俊辉没提任何意见,测MBTI,他是标准的P,完全不掺一点灰色地带的体验派,最不擅长制定计划,于是就听他们决定。


地点,住所。去几天,怎么去,怎么回。吃什么。


全圆佑从洗手间回来,坐到...

/现背1.4w+HE一发完

 

“你是我问题的所有正确答案。”

 

Part 1


集体旅行定在三月初,出发的时候大家都回宿舍了,只不过有的人是刚回,有的人就没走。出发的时候分了四辆车。今年开始,很多人都有驾照了,队长的意思是,这样的话,来回一趟可以换一班司机,不至于那么累。


决定要出门旅行这事儿提了好久,真的要去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讨论的时候七嘴八舌。文俊辉没提任何意见,测MBTI,他是标准的P,完全不掺一点灰色地带的体验派,最不擅长制定计划,于是就听他们决定。


地点,住所。去几天,怎么去,怎么回。吃什么。


全圆佑从洗手间回来,坐到他身边。他往旁边挪了挪,全圆佑就当没看见一样的又往他身边凑。


他就不挪了。大拇指把手机屏幕摁亮,看到锁屏上当下的时间。然后又把屏幕摁灭。


崔胜澈提了个饭店,全圆佑在查具体信息,怎么预定,预定了有什么菜,价格怎么样。


他是标准的J,文俊辉歪头看着他滑动手机屏幕,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就想,大家好像真的都长大了啊。




最后还是决定去了一个海边,冬日的海,卖很多当季的海鲜。出发前崔胜澈说他们吃饭的时候还可以给圆佑点炸鸡,他们吃海鲜,全圆佑吃炸鸡。老六非常无语地看着他,文俊辉缩在角落里窝着,身上挂着好几个听热闹的人,闻言看向他,勾起一个笑容来。


他最近不怎么经常笑。胜宽靠着他,看到这个笑容还一愣。小橘子难得反应迟钝,文俊辉问他怎么了,胜宽才摇头,恍然初醒一般笑了。


“俊哥还是笑起来好看。”他重新抱着他的胳膊靠住,文俊辉看到尹净汉把视线投向他们,听到自己身边的夫胜宽接着说:“你要开心啊,文俊辉。”


李灿听到这句了。他丢了手机,挤开全圆佑抱住他的另一条胳膊,夹着嗓子学夫胜宽说:“你要开心啊,文俊辉。”


尹净汉看向他,文俊辉无奈地和他对视,两个人都笑了。



他们集体旅行都订民宿,这次也是崔胜澈订的,老板是他朋友,说甚至可以不收他们的钱,走的时候收拾一下就行。全圆佑一直搞不懂他哪来这么多能玩能吃能喝的人脉,像是能一边跟他们在练习室跳舞,一边搞定所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崔胜澈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干脆忽略,把手机丢给他,让他挑酒。


全圆佑不喜欢喝酒。但他很会挑,他弟弟比较喜欢喝酒。



民宿分上中下三层,有个能烤肉的院子,有个能收拾海鲜的小池子,还有一个只有一张床的小阁楼。他们人多,进了门就乱哄哄,到了以后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会,他们得分房睡,打地铺,除了几个睡眠质量差的自动一间,其他人抽签定房间。


很意外地,文俊辉抽到了阁楼。


阁楼层高很低,上楼的时候几乎不能站直,但是单人间,有单人床,还有一个不大的床头柜。前几年巡演,分房间也是抽签,文俊辉在抽单人间这件事上一直没什么运气,没想到这次反而能行。


抽完签,大家就都在收拾行李了,楼下乱糟糟的,木质阁楼隔音很差,他坐在地板上,把耳朵旁边的发丝挽起来,去接珉奎给他拿上来的行李。


阁楼也有好处,起码地暖特别足。很暖和,他在这儿可以只穿短袖。窗子是三角形的,蛮大一块,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初春时仍然寂寥的、灰蒙蒙的海。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翻出手机。



晚餐还有时间,崔胜澈说给他们每个人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他没买菜,刚刚在和净汉决定是订菜还是去买,两个人合计了一分钟,选了后者。


这里临海,海鲜市场便宜新鲜,再加上,天气还好的时候,尹净汉喜欢出门走走。


有的人去踢球了,有的人去买菜,有的人说要在附近转转,找健身房和咖啡厅。找咖啡厅的那几个自动接受了外卖服务。scoups让他们挑点甜点回来喝酒吃,洪知秀就说要去买菠萝。


如是鸡飞狗跳地决定好,该出门的出门,该开车的开车。房间就忽然空下来了。民宿里剩了几个都是不爱动的。文俊辉靠在床上回消息,家里人的,回国内工作那段时间认识的工作人员的。没过一会儿,圆佑就来了。


他进他房间一直不敲门,阁楼的门也没锁,他推开虚掩的木门,走过来的时候弓着腰,看上去像个老爷爷。


白T恤,卡其色的睡裤,光着脚。眼镜本来架在鼻梁上,被他摘下来,放到文俊辉的行李上。


阁楼有一股木材的香气。


文俊辉看到他来了,却也没说话,他知道全圆佑会自己找地方呆着。


果不其然,摘下眼镜后,全圆佑就在他胳膊旁边找了个地方靠住。



他过年的时候剪头发了,此时短短的,柔软的贴着手臂,像某些多毛的小动物。


“能一只手玩手机么?”全圆佑说:“我想抱着你。”


文俊辉依言松开了右手。全圆佑拉起他的胳膊揽住自己的肩膀,然后躺在他的脖子旁边。


“你要睡吗?”文俊辉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依然放在手机屏幕上。


“不想睡。”全圆佑去捉他的手,放到自己的眼前握住:“我就靠一会儿。”


“这里比想象中暖和,”文俊辉笑了,他终于舍得把目光移一点给他了:“……感觉你这样躺一会儿,就要睡着了。”


全圆佑摇头:“我会努力不睡的。”


文俊辉就没再说话了。他继续滑动屏幕,消息回完了,国内在过节,今天兴许得不到回复。


他开始看一些没有营养的新闻或者微博。全圆佑握着他的手把玩,文俊辉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指很长。而全圆佑的手指是细瘦的。


“看什么呢?”文俊辉终于装不进去了。他放下手机,问他。


“看你的手。”全圆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他亲了亲文俊辉的手心,懒洋洋地说:“……俊尼的手,是弹钢琴的手呢。”


“很漂亮。”他仰起头,第无数次的说:“我第一次看到你弹钢琴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呢。”


“为什么?”文俊辉问。


“因为太好看了。”全圆佑理所当然地说。


文俊辉沉默。全圆佑就笑了,他仰起头看他,果然看到文俊辉耳朵红红的,一脸不知道如何作答的表情。



——特别容易害羞。


一害羞,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文俊辉最终也没憋出来任何回复。他打了他肩膀一巴掌。力度很轻,全圆佑“啊”了一声,但是笑着的。


文俊辉就锁住他的喉咙,把自己的脸埋到他的颈窝里。


全圆佑拍了拍他的手臂。低下头,亲吻他的手指。


从手指,一直到掌心,然后是手腕。


他很难想象,这只他能这么轻易握住的手,可以那么灵活而美好的跳动在黑白的琴键上。


他可以弹奏出那么多晦涩而优美的音乐,文俊辉却从来没有因此而自豪过。


他很谦逊,也有些自卑。恰到全圆佑喜欢的那种好处。



前几天文俊辉做饭的时候还把自己的手割伤了。甚至他都没有把这回事告诉全圆佑,还是崔瀚率吃晚饭的时候提起问他手上的伤好了没有,文俊辉瞥了他一眼,下意识把右手藏起来,然后笑着说,早就好了啊。


其实就是削皮的时候切了一个小口。


他再次瞟了一眼坐在桌旁的圆佑,后者盯着手机,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但吃完饭,要洗碗的时候,全圆佑忽然来到厨房,不由分说的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洗碗巾。



不怪全圆佑生气。自只身一人来韩国开始,在文俊辉眼里,凡不需要打麻药做手术,都是小伤小病。有次是练舞扭伤了手腕,肿的很厉害,结果他就当没这回事,用衣服裹住了继续跳,跳到拿水杯都发抖。


当时他们是在分小组练习,在他的手彻底提不了重物以前终于被权顺荣发现了,比他还要小的小队长跟经纪人说了一声以后拎着他去做检查,解开衣服才发现,手腕已经肿的快有三个那么高了。


医生一边帮他处理,一边责怪说,幸亏来查了,不然这样下去,弄不好,还会留下病根呢。


回去以后差点吵架,也没吵起来。文俊辉擅长插科打诨,只要他不想吵,没人能跟他真的吵起来。


全圆佑是后怕。


他明明知道他手腕疼。他们住对床,晚上睡觉的时候,文俊辉睡着了没意识的时候,甚至会疼的小声哼哼。


但他说自己是扭到了,全圆佑就以为,他真的只是扭到了。


幸好现在他的手还是完好的,依然能弹钢琴,依然能完成那些复杂的舞蹈动作。全圆佑喜欢看他弹钢琴的样子,他会偶尔光顾宇宙工厂,woozi喜欢听着他弹的钢琴睡午觉。


他弹的时候,全圆佑就默默坐在角落里,看着他。



全圆佑从他的手指亲到臂弯,然后黏黏糊糊地去亲他的耳朵。



“我刚刚锁门了。”


全圆佑在他耳边低声说。



一般他这么说时候暗示性都很明确。文俊辉看了眼窗外,天还是亮的。


“不行。”文俊辉就犹豫了,躲了躲,扯出一个理由:“什么都没准备呢。”


全圆佑没说话,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塞到他的手里。


文俊辉低头看了一眼,立刻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刚刚收费站买的。”全圆佑笑着亲他,唇齿相依,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说:“我好想你。”


过年到现在,真的挺长时间没见了。平时发短信打视频,也不多,他们都忙,文俊辉甚至是一个人去做的近视眼手术。


然后回宿舍,集体生活,行程紧锣密鼓。大家都聚在一起,鲜少有亲近的机会。就算有,他们也都太累了。


他这样完全是犯规的。文俊辉躲不开他的眼神,他们凑得很近,被子里的世界很暖和。


“……来得及么?”文俊辉动摇了。


“来得及。”全圆佑撑在他身上,笑着说:“我跟coups哥说,吃完饭我刷碗,让他们做饭的时候别来吵你。”


文俊辉感叹:“有备而来啊。”


全圆佑忍俊不禁:“是啊。”


“所以,”他舔了舔唇,接着问:“行么?”


/


窗外,依旧是初春的海。


民宿很空。二楼没人,一楼的人正用耳机听音乐。


钢琴家的手与他的十指相扣。


呼吸是紊乱的,交错又抽离。


窗子上开始起白雾,外面的天气确实很冷,好在阁楼的地暖很足。


落日以后,开始涨潮了。


Part 2


晚饭前文俊辉先去二楼洗了澡,两个人轮流洗的,他洗的时候,全圆佑在阁楼换床单。垃圾袋被他们收起来塞水瓶子里丢到窗外的垃圾桶里了,文俊辉做贼心虚,特怕全圆佑扔偏。


不过还好全圆佑扔的很准。文俊辉舒了一口气,他侧身撑在窗前,身上的肌肉柔韧而分明。


很好看。全圆佑捏了捏他的腰,跟他接了一个黏糊糊的吻。



崔胜澈和尹净汉去买的酒,十三个人,十箱啤酒,一瓶威士忌,一瓶伏特加,一箱烧酒,软饮若干。


下楼那一刻,全圆佑就明白了,今晚的目标是谁也别活。


金珉奎悄悄把自己口袋的解酒药剂塞给小八,后者看着他,无奈地笑了。



“医院距离这儿远么。”全圆佑真心实意地说。


“怎么了?”崔胜澈正在清点食物,闻言抬头:“你受伤了?”


“没。”全圆佑摸了摸旁边那一整瓶的威士忌,“我就是感觉有人要酒精中毒了。”



晚饭还是文俊辉做的。能做饭的每个人都去做了,后来喝大了,有的人胃不舒服,他又去煮了汤。


他酒量特别好,脸红,但不醉,全圆佑一个劲儿地灌自己矿泉水,文俊辉从厨房回到地毯上窝着,全圆佑就凑过来,躺到了他的大腿上。


“你要没了?”文俊辉拿着手机笑。


“嗯。”


全圆佑看着他,世界模糊而浪漫,脸很热,但好像不是害羞。


他抱住文俊辉的腰,没说话,就那么抱了很久。


/


还真喝完了。


全圆佑有的时候想,他们这帮人能聚在一起,真的是有理由的。



清晨七点半,酒局正式结束了。他被文俊辉带回床上去。一个小时前有人在其中一个卧室里吐了,尹净汉睡前去收拾来着,但味道没有立刻散,所以暂时不能睡人。


收拾好以后尹净汉回客厅把coups拖回房,问文俊辉能不能让圆佑在你那儿睡一晚,文俊辉点头,让他早点睡,别担心了。


上楼的时候,文俊辉就背着他,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经常背他,从出道前好像就这样了。他身体好,全圆佑身体差,当时宿舍住五楼,没有电梯,全圆佑发烧了,走五楼会咳嗽到嗓子发甜,文俊辉就只让他走到二楼,然后自己蹲下去,背着他。


背上的人好烫。背上的人搂着他,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难受么?”文俊辉往阁楼走。他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全圆佑摇头。


文俊辉就笑,忍下情绪,轻声说:“你是不是重了。”


全圆佑也笑,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其实全圆佑没怎么喝醉。他只是想装一会儿酒鬼,好跟文俊辉再亲近一会。


文俊辉身上很热,手指却是凉的,他被好好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文俊辉把手机充上电,然后躺到了他的身边。


九点,文俊辉惊醒了一次。


十点半,文俊辉又惊醒了一次,


十点五十。文俊辉惊醒了第三次。



不知道是因为酒后还是因为新环境,他连做了三个噩梦。最后一次全圆佑终于被他吵醒,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看到文俊辉一脸怔愣地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他一身的汗,全圆佑觉得头很痛,但清醒了很多,就问他:“怎么了?”


“没事。”文俊辉回过神来,他脸色极差地摇了摇头,勾起一个笑容来:“我不睡了。”


“做噩梦了?”全圆佑皱眉。


“嗯。”


全圆佑咬了咬唇:“你好久都没做噩梦了吧。”


“……嗯。”


“我没事。”文俊辉重新躺下来,抱了抱他,说:“你继续睡吧,别担心我。”


“你脸色好差。”全圆佑说。


“我真没事。”文俊辉笑了。


全圆佑就没再继续说话了,他张开手臂,文俊辉躺进他的怀里。


很像2022的后半年,文俊辉忽然多梦,身体疲惫但无法入眠,整夜睁眼到天明。


全圆佑就抱着他。


他睡的依然很艰难,但总比一个人要好一点。



可就算他自己已经糟糕成这样了,他还是每天中午都会去宇宙工厂。李知勋那段时间状态特别不好,大家都知道他喜欢文俊辉这样的人,文俊辉也知道。


所以,他每天都会坚持去宇宙工厂。坐在那儿玩手机,偶尔弹一会儿钢琴。


他在的时候,知勋脸上的笑容总会多一些。



好像最难的时候过去以后就好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起码在全圆佑的认知里已经很久没有。


文俊辉靠了他一会儿。全圆佑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过了很久很久。


很久,他才感觉到,俊尼像是终于又睡着了。


/


第二天大家都是下午才醒的。日上三竿,厨房里有汤面的香气,有人煮了牛腩,加番茄,又在徐明浩的建议下加了一点点醋。饿了一天的人纷纷被香味吵醒,文俊辉做了一大锅,摆上桌子,然后上楼,把还没起床的人一个个叫起来。


民宿很大,但人也多,清理起来速度快。文俊辉做了饭,所以可以不刷碗,最小的那几个又在厨房里因为清扫的事情拌嘴了,全圆佑跟崔胜澈开了一局游戏,他三局只输一局,所以coups去拿可乐,他打了个滚,翻身滚到文俊辉的身边。


文俊辉在扒橘子吃。他过来,文俊辉就剥开果肉,喂给他。


“甜么?”


全圆佑点头。崔胜澈回来了,他就又翻了个身,回到手柄的位置去。



今天大家小酌怡情,晚场吃烤肉和火锅,煮了三锅,烤了两盘。海边的民宿特别浪漫,可以在沙滩上放烟火。文俊辉丢了拖鞋去踩海水,大冬天,特别特别冷,然后和李硕珉在浅滩上互相推搡。


有人在玩沙滩排球,有人在弹吉他。有人只是发愣。


他玩的很开心,兴许是冻得没知觉了,索性提着拖鞋踩着海水走。


DK被叫回去煮面了,他就自己继续往海里走。



韩国临海。文俊辉看海的时候,有的时候想,兴许从这里游到对岸,就能看到深圳的灯。


他就想,深圳的灯,在首尔能看得见吗?



忽然有一个人,从身后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臂。


他回头,是圆佑。



认识这么多年,他很少见圆佑表情这么紧张的样子,像是惊魂未定。连声音都是抖的,低沉而干涩。


“俊尼,”


文俊辉看到全圆佑朝自己笑了笑,但他笑的特别难看。


“要吃饭了。”全圆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跟我回去吧?”


“好啊。”文俊辉眨了眨眼。



他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文俊辉就笑,抬手帮他整理刘海。全圆佑立刻低下头方便他整理,文俊辉才发现自己特别冷,低下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海水已经快要没过自己的胸口了。


“吃饭就吃饭,”文俊辉沉默了一下,笑了:“……你干嘛这么严肃?


全圆佑握着他的手,握紧,然后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全圆佑松了口气,也笑了:“就是刚刚还以为你走丢了。”


“这边儿晚上特别暗。大家要吃饭了,没见着你,还以为你丢了。”


“我怎么会丢啊?”文俊辉弯着眼睛。全圆佑笑不出,就看着他。文俊辉就清了下嗓子,摸到他的手握住,晃了晃,正经说:“……我不会丢的。”


他们往回走。衣服全部湿透,手上全都是海水。


“没关系。”可全圆佑的手是热的,在注意到他的视线的那一刻,他就开口说:“我们回去换衣服。”


文俊辉没说话。全圆佑抿了抿唇,他停下来,忽然转身抱住他。


文俊辉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能看到海岸了,穿着羽绒服聚在一起的队友,大部分都坐在座位上了,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在烤肉,在分菜,在喝酒。


可近视手术太成功了,他还是能清晰的胜宽担忧而通红的眼睛。


“我们回去换衣服。”全圆佑亲了亲他的鬓角,重复了一遍:“……道兼煮了拉面。你陪我吃点好么?”


文俊辉沉默。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那么远了。


夜里的海特别黑,灯塔的光不够亮,扫过去的时候,他像是真的快要被淹没。


文俊辉抬手回抱他。全圆佑抱他的力气特别大,可能是因为冷,他一直在发抖。


文俊辉就想,自己好像是真的吓到他了。



今晚没有酒鬼,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要早睡。文俊辉是早睡的,他可以透过阁楼的窗子看到窗外沙滩上的篝火,成员们的谈话声窸窸窣窣,是一首天然的助眠乐。


他躺下看小说,没两分钟,圆佑就上来了。


他自然而然地找地方躺下,文俊辉给他让了让位子,两个人就并排躺着,各干各的。


“你不回去睡觉吗?”文俊辉轻声问他。


“不回。”全圆佑一动不动地回答:“你这儿暖和。”


“哦。”


“你要睡了吗?”


文俊辉看了眼时间:“要吧。”


“那你睡。”全圆佑翻身面对他:“我等你睡着再走。”


“还要走?”文俊辉笑了:“你担心我?”


全圆佑无奈:“没有。”


他抿了抿唇,嘴硬的重复道:“真的是因为你这里比较暖和。”


文俊辉闭上眼睛,笑了。



他默默的从被子下摸到全圆佑的手,后者立刻回握。



这几年文俊辉好像变了很多,之前他很粘人,粘人到全圆佑有的时候觉得他是不是有些精力过剩。可他现在太安静了,好像没有闲心、也没有力气,去做那些之前他经常做的事情。


全圆佑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疲惫的存在感如此清晰可闻。


“你别走了,在这里睡吧。”文俊辉说:“我的床很大的。再不济,你打个地铺。”


“不用。”全圆佑想到很早以前文俊辉经常开玩笑对他说的一句话:“我有你就够了。”


文俊辉被他逗笑了,他睁开眼睛,重复道:“圆佑有我就够了?”


“嗯。”


全圆佑吻了吻他的手,破天荒如此直白道:


“圆佑有你就够了。”


/


“为什么不开心呢?”


“我没有不开心啊。”


“……回中国的时候,过的好吗?”


“过的很好……”


“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一定要和我说啊。”


文俊辉笑了,点点头:“知道了。”


全圆佑躺在他身边。他握着他的手,文俊辉却翻了个身,背对他。


全圆佑侧过头看他,他看不见文俊辉的表情。


外面的成员好像在玩游戏,他们提到了文俊辉的名字,阁楼上的两个人都听到了夫胜宽和李灿兴奋的声音。


“胜宽真的很想你呢。”圆佑听着,看着他背对自己的后脑勺,笑着说。


文俊辉没有说话。他通常会回答的,但那天莫名其妙地没有。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全圆佑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肩膀,他没有躲开。全圆佑就从背后抱住他。


“是我最近做错事情了吗?”全圆佑轻声问。


文俊辉摇头。


他犹豫了一下,才转回来,抱住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他的脸上湿湿的。全圆佑不敢碰,他试探地亲了亲,文俊辉却迅速低下头,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俊尼……?”全圆佑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锋利的细线抽紧,又酸又疼。


文俊辉还是不说话。


全圆佑就等。等他的肩膀不再起伏,等他的呼吸恢复。


全圆佑闭上眼睛,低声说:“……你给我唱首歌吧。”


文俊辉想了想,就唱了。


他唱的是一首中文歌,很悲伤的曲调。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有悲伤。

——所以一切还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所以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他唱的很慢,就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回宿舍的时候全圆佑开车,文俊辉坐副驾,他一直拿着手机,最近总在频繁地用全圆佑不熟悉的语言发消息。徐明浩好像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们吵了一架,用中文吵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两个人也不说,结果就是他们两个最近关系闹得非常僵。


那天文俊辉落海回来换衣服,走出门的时候徐明浩陪全圆佑在门口等他,他走出来,徐明浩忽然紧紧的拥住他。


他们说了几句话,全圆佑听不懂。文俊辉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徐明浩无奈地看着他,最后笑着点了点头。


全圆佑没敢问是发生了什么,但他一直戴着俊尼妈妈送自己的红绳。



他最近有种预感。


文俊辉好像要走了。



这种感觉显然不只有他有,所有人似乎都有,但没有一个人敢问。回宿舍以后大家纷纷去补觉休息,文俊辉还在回消息,看密密麻麻的文档和材料,经纪人来宿舍找他,他去公共区域,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


晚上的时候崔胜澈被叫去开会了。文俊辉也去,在门口等他,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握住他的手。



他们的队长有种魔力。


他总能用一个动作就让人明白,他会将人留住。



全圆佑一直没有说话,他没有搭话,没有问文俊辉在做什么,也没有打搅他。胜宽忍不住来问了一次,文俊辉开着玩笑敷衍过去,他也没说话。


他就一直坐在那儿,玩手机,把naver点开,又把naver关上。


其实是心不在焉,可他没法让自己开口。


他怕自己留住他。


更怕自己留不住。



开会回来以后文俊辉就去睡了,全圆佑在客厅等他,文俊辉脱了鞋丢了外套就来牵他的手。全圆佑游戏都没关就跟着他进了屋,后者更是一句解释也没有,直接拉着他扑倒床上,然后扯着被子把两个人盖住。


他好像就要这么睡了,甚至牛仔裤都没脱。全圆佑抱住他的腰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生气么?”


“太晚了。”文俊辉迷迷糊糊地说:“……你就别回去了,回去好远,你留下来陪我吧。”


“别扯开话题。”全圆佑说。


文俊辉就笑了。他抱着他紧了紧,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我要走了。”


年轻的中国人沉默了一下,就说:


“下周或者下下周,回中国。”


Part 3


他离开那天全圆佑第一次去机场送了他。他开车,拎着他的行李去托送,然后送他一直到上飞机。有来送机的粉丝,看到全圆佑的脸的时候几乎疯了,闪光灯从他下车那一刻就没停,文俊辉无奈地看了他几眼,全圆佑走过去,搭住了他的肩膀。


早几年他经常这么做。文俊辉骨架大,即使没有太瘦也像皮包骨。他喜欢揽着他,有点硌手,但很有安全感,像是这样就能欺骗自己能把他留住。


“又不是不回来了。”文俊辉回头来,对他轻声说。


全圆佑没说话,口罩下的表情隐晦而变化微弱。


他靠他近了近,文俊辉听到他叹了口气。



自从全圆佑家里出事以后,文俊辉总是爱跟着他。那段时间比起全圆佑文俊辉做的噩梦更多,严重到每天早上都一身冷汗,要准确地看到活着的全圆佑他才能松口气。后来噩梦演化成了别的,白天的时候他依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睡衣每天要换一件,睡着的时候全圆佑去摸他的手,看到他紧皱的眉头,还有完全冰凉的手指。


刚出事的时候全圆佑尚没有余力去照顾他的感受。他自然是知道文俊辉担心自己的,但他实在左支右绌了。等到他缓过来的时候第一次回头看到文俊辉试探而小心的眼神,而那眼神像是错觉,因为他们只对视了一秒,文俊辉就笑了起来。


他走过来,笨拙地伸直手臂,拍了拍全圆佑的肩膀。


好像怕自己会离开他。


又好像他在那一刻忽然下定觉得,永远都不会离开全圆佑。


哪怕他要放弃很多很多。



上飞机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两个上热搜了。文俊辉大概刷了一下新闻,感叹他们团成员感情好的偏多。群聊里闭口不谈这件事,文俊辉想到前几天他们在客厅开会的时候全圆佑一直握着他的手。他们的确一直没有在队内让这段感情放在明面上,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忽略掉这个动作。


也许在几年前,他们分宿舍,珉奎和圆佑特地单独搬出集体宿选择单人间的时候,大家就看出了端倪。即使这些年他们说好在镜头面前划分界限,站位一个东南一个西北,一年到头说不上十句话,但就像咳嗽,有些东西终究还是藏不住。


其实真的是有藏的。


只是他们隐藏得太烂,大家不愿拆穿罢了。



没有行程的时候,他至少一周会去一次圆佑宿舍。单间的卧室能锁门,隔音效果很好。窗外能看到一览无余的汉江。他们在那里当小心翼翼的队内情侣,结束的时候通常很晚了,他会借圆佑的浴室洗澡,如果有力气的话会回宿舍,没力气就在他这里留宿。


他躺在床上玩手机,刚洗完澡的皮肤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无袖衫两个人买了同款,是基础款,一黑一白,他的是白的。


就听到,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停了,黑发半干的人出来找眼镜,赤脚踩上床,没有打搅他,也没有提前说明,默默掀开他的衣服下摆,亲吻他的小腹。


从第一次亲密起,全圆佑就对他的肚子情有独钟。之前没有健身时仍然是软的,很薄,肌肉的模样稚嫩而柔韧,后来健身后更软,线条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仅属于亚洲人的细不可见的绒毛。


文俊辉去摸他的头。他在这种时候总有些不知所措。


就看到全圆佑抬起眼看他。


他过来和他亲吻,然后把刚刚用的东西包在卫生纸里,藏在垃圾桶的最深处。


 

文俊辉总会在那个时候想,如果让人知道他们其实是这种关系,他和圆佑,是不是就都毁了?


如果让人知道,他和圆佑在宿舍里,关着门的时候,都是在做这种事情。



这是正确的吗?这是可以被接受的吗?不被接受的就是错误的吗?他们会受到责骂吗?他们会毁掉彼此的前程吗?


其实最后一个问句不是这样的。对于文俊辉来说,不断折磨着他的最后一个问句是:


——如果这样是错误的,他会毁掉圆佑吗?



他们都在1996年出生。


可文俊辉到底还是哥哥。


/


几个月前,过年回家,他跟家人坦白自己和这个队友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第一次被问是只是做着玩玩还是认真,又问他留在韩国是不是为他。文俊辉答不上来。具体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回韩国后第一天晚上全圆佑进他房间,他心不在焉地迎合,心里却反复想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表白吗?表白过。是恋人吗?除了一起睡觉以外却又好像只是朋友。他留下来是为了他吗?去年谈续约的时候,珉奎和coups分别找了他一次,他一直点头,说要留,两人惊奇问他怎么就不考虑回国,他想了想,最先想到了全圆佑的脸。


因为舍不得。他沉默了很久,而后说。


就看到了队长和弟弟脸上了然而柔软的表情。


他没撒谎,是真的舍不得。


甚至全圆佑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可归根结底,还是他把他留下来了。



全圆佑一直怕自己耽误他。小童星,从小获奖,演员,演技好,长得好看。他的国家那么大那么好,能给他那么多的机会和那么高的报酬,他知道他能成功。


其他队友能撒娇,能哭闹,能感情用事地跟他说想让你陪我们继续走。


可他不敢。



他知道文俊辉一定会对自己心软。所以更不敢撒泼打滚,不敢意气用事,不敢让他留在自己这个陌生的国度。


大家都在留他的时候,反而他是什么都没说的那个。


但他不知道,文俊辉已经替他给出答案了。



回国和家人说清楚,正式辞掉内地娱乐公司的邀约,把让他纠结了一个多月的事情水落石出。


签合同的时候文俊辉感觉自己真的在赌。他开始天马行空地想,想他们每一次的亲密,想每次像是处理证物一样的清理他们在一起的证明,他就想,如果有天他跟全圆佑分开,那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留。


连过分的聊天消息都会隔一个星期就点击清除。能打电话的绝不发消息,怕手机被偷,怕被人发现,怕被人发现以后他们会分手。


来陪他走流程的朋友感叹,没想到文俊辉也是个恋爱脑,都没跟人家商量就把这些都拒了。“真的是很好的条件啊。”朋友非常遗憾地说,“国内一二线的艺人可能也就这个条件了。”


他笑笑,没办法反驳。



时间回到海边的团建,家人和公司给他的压力快把他压垮,他忽然就想要放弃了,他开始想,大不了付掉续约的违约金回国。他可以回去做演员的,不红又怎么样呢?他可以随便做一个小演员,大不了,他以后再也不上舞台了。


——大不了他以后再也不上舞台了。


……大不了,他以后再也不见全圆佑了。


赶巧那个时候全圆佑刚好来他房间找他,香水气味安静而甜蜜,声音低沉而温柔。


这也是犯规的,这会让文俊辉心软,会让他舍不得。于是,他转过身,想要试图模拟看不到全圆佑的生活。


然后感到,过了很久,那人轻轻拥住自己,小臂环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问:


“俊尼,是不是最近我有什么做错了?”


文俊辉鼻子一酸,却咬着牙笑了。



怎么可能不心软。


怎么可能离得开他。



/


办完事回国,还是全圆佑来接了他,依旧是帮他拿行李,回程替他开车。路上闲聊,谈全圆佑有个朋友即将入伍,文俊辉就问他入伍是什么时候,全圆佑想了想,报出一个大概的时间。


文俊辉就沉默。


他是个太好的人,说不出“你能不能像别人一样伪造体检报告然后别去兵役”这样的话。全圆佑偏过头看他,看到文俊辉看向窗外,长腿别扭地缩在狭小的车前座。


“怎么了?”全圆佑笑了,去握他的手:“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


文俊辉笑了,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总归是不安的。


总感觉他入伍后又是一片混乱。他自己国家的活动,韩国的活动,他的粉丝、圆佑的粉丝、以及他们的粉丝的呼声。到时候又会发生好多事。兴许就有那么一天,他又想回国了,毕竟那是他的国家,所有人都说着他能懂的语言,到时候肯定又是无尽的纠结和痛苦。


从来韩第一天起,他就想过这一天了。无数的前辈在这个国家出名又回到自己的国家。他在这里是外国人,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没有归属。


像是一个标签,没有一刻不在预告着他在这里只是短暂停留。



当时全圆佑的校服是很有名的那套黄色,他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练舞休息,于是没急着换衣服,拿着牛奶坐到文俊辉身边。文俊辉跳了一身汗,怕自己脏到他不敢往他身上靠,全圆佑却摁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到自己的腿上。


“俊尼今天有好好吃饭吗?”全圆佑问他。


文俊辉迟钝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笑了,点了点头。



当时的文俊辉就想到,就在他问他这个问题的几天前,全圆佑发烧挂水,他替coups的班来照顾他,尚不清醒的病人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迷迷糊糊的问他可不可以别走。


文俊辉没搞清楚,他的别走,是让自己别回宿舍,还是别离开韩国。


他不知道,早上的时候,全圆佑因为某练习生说文俊辉就算做的再好将来也肯定要离开,而打了一架。


他被对方泼了一身水,浑身湿漉漉的去上课,下课的时候,就开始发烧。


文俊辉什么都不知道。


可阴差阳错的,文俊辉还是答应了。


/


“我有看你新剧宣传。”接文俊辉回宿舍的路上,全圆佑不自然地说:“……据说亲了很多次?”


文俊辉眨眨眼,就当自己没听懂他在讲什么。


全圆佑无奈,想了半天都感觉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换了个话题:“晚上吃什么?”


文俊辉爱吃的东西只有那三样,他想了想,报出了一个全圆佑意料之中的答案:“麻辣烫?”


老六就笑:“点外卖吗?”


“要不然去店里吃?”


全圆佑想了想:“也行。”


“直接开过去么?”文俊辉笑了:“弘大旁边不是开了一家新的。”


“好啊。”全圆佑在路边停车,开始搜地图。



群聊一直在刷消息,问他几点到,晚上喝不喝酒。应该要喝的,前几天他们为文俊辉的事儿开了一次会,几个成员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抱他,文俊辉身上挂着好几个人,看到圆佑一直弯着嘴角。


那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有多想留住文俊辉,只有全圆佑自己清楚。


“要不还是外卖吧,或者过去打包。”文俊辉回了几句消息,换了主意“……拿回去一起吃,说是要多少喝点呢。”


“也行。”


“净汉哥说要买葡萄味的烧酒……明浩那儿是不是还有白酒来着?”


“应该吧,”全圆佑想了想:“前几天看到他们在喝。”


文俊辉搜了一下外卖软件,问他:“你有什么想喝的么?”


“我不用。”


全圆佑发动车子,像是根本不经大脑地回答:


“我有你就够了。”



那首歌写的真的很好。出道半年,李知勋第一次撞见他们在宿舍附近的冰室吃冰,他过去打招呼,他们给他让位置,李知勋开玩笑说咱四个96就剩顺荣没来,全圆佑和文俊辉对视一眼,都笑了。


全圆佑不知道当时李知勋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后来,就有了这首歌。



——你是我所有问题的正确答案。



“圆佑有我就够了。”



本来是文俊辉之前逗他时经常说的话,没想到变成了全圆佑的口头禅。


文俊辉惊讶地张了张嘴,全圆佑不为所动。


“疯子。”文俊辉评价道。


“嗯。”全圆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副驾上长手长脚的青年看着他,忍住笑,忽然觉得这几个月奔波时心理和生理上的压力全部烟消云散。



“也是。”


他看向窗外,轻轻重复了一遍:


“圆佑有我就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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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发这一篇。理由如文所见,这是一篇太现实的现背了……只是想象当时的无数的选择和取舍都会让我十分痛苦,相信当时做决定的时候一定有过比这更痛苦的纠结和犹豫。

 

我永远感谢他们愿意全员续约,仿佛宣誓人类的感情就是可以超过时间,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全文虚构,文中内容请勿上升真人,祝今年约定好的两次回归大发,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