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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也失忆的故事

  *ooc致歉

爆炸的轰鸣声还在耳膜中震荡，中原中也摇晃着从碎石堆中站起来，钴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迷茫。他记得自己正在执行港口黑手党的任务——至少他确定自己还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但具体是什么任务，目标是谁，却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一样模糊不清。

"喂，你还好吗？"一个戴着眼镜的部下紧张地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中也皱眉，下意识地拍开对方的手。"我没事。"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阴暗的小巷，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任务完成了吗？"

"任务？"部下露出困惑的表情，"中也先生，我们只是在例行巡逻，突然就发生了爆炸..."

"巡逻？"中也的声音陡然提高，太阳穴突突跳动。不对，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执行某项重要任务，一个与...与某个讨厌的家伙有关的任务。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送我去医疗部。"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医疗部的检查结果令人不安——脑震荡导致的逆行性遗忘，具体失忆范围需要进一步观察。森鸥外首领亲自来看望他，那双狐狸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中也读不懂的光芒。

"还记得我是谁吗，中也君？"

"当然，首领。"中也恭敬地回答，"我只是...记不清最近的一些事情。"

"最近是指？"

中也努力思考："我...不确定。五年？或者更少？"他忽然抓住一个闪回的画面——一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英俊面孔。"太宰...太宰治！"这个名字脱口而出，伴随着心脏一阵异常的加速跳动。

森鸥外挑了挑眉："啊，你还记得太宰君。这可真是...有趣。"

"他在哪里？"中也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我需要见他。"

"太宰君已经离开港口黑手党四年了，中也君。"森鸥外轻声提醒，"他现在在武装侦探社工作。"

中也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在胸腔里膨胀。"我要去找他。"他宣布道，无视了医疗人员让他留院观察的建议。

三天后，武装侦探社的门被猛地推开。国木田独步的钢笔掉在了正在书写的完美计划表上，留下一条丑陋的墨迹。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他警惕地站起来，手伸向藏在桌下的手枪。

中原中也却视若无睹地扫视着办公室，目光最终锁定在窗边那个正在看书的修长身影上。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那个缠着绷带的男人和他胸腔里雷鸣般的心跳。

"太宰..."中也的声音柔软得不像他自己，钴蓝色的眼睛闪烁着湿润的光芒。

太宰治缓缓抬头，鸢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中也？你怎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中也在全侦探社成员震惊的目光中，像一枚小型炮弹一样冲向太宰，双手捧住对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热烈而笨拙，中也的牙齿不小心磕到了太宰的嘴唇，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更紧地抱住太宰，仿佛要把自己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太宰整个人僵住了，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等、等等——"太宰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推开中也，却发现对方像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不放。

"我好想你。"中也把脸埋在太宰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一点都不主动？"他抬起头，眼神委屈得像被抛弃的小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整个侦探社陷入诡异的沉默。谷崎润一郎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与谢野晶子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连江户川乱步都暂时停止了咀嚼零食。

太宰的眼睛微微眯起，迅速评估着眼前的情况。中也的行为太反常了——他们昨天还在巷战里打得你死我活，今天怎么就...？

"中也，"他试探性地问，"你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上周啊，"中也理所当然地回答，"在我的公寓里。你答应这周会来看我，结果一直没来，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他的手指缠绕着太宰的绷带，语气里带着撒娇般的埋怨。

太宰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上周？他的公寓？这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在中也的记忆里却如此真实。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形成。

"你...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太宰轻声问，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中也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玩弄着太宰的角。"就是...那种关系啊。"他小声嘟囔，"虽然组织之间是敌对关系，但我们...私下不是交往一年多了吗？"

侦探社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太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失忆的中也，不仅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还凭空创造出了一段秘密恋情？他应该立刻戳破这个荒谬的误会，但看着眼前难得温顺黏人的中也，一个恶劣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抱歉，中也，"太宰伸手抚摸中也的脸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最近工作太忙了。"他转向目瞪口呆的同事们，"看来我的恋人生病了，我需要请假照顾他。"

"太宰！"国木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但他现在只是我的中也。"太宰微笑着搂住中也的肩膀，感受到对方立刻依偎过来的温暖身体，"而且他显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干部了，不是吗？"

与谢野晶子犀利地看着太宰："你对他做了什么？"

"冤枉啊，"太宰无辜地摊手，"我也是受害者呢。不过既然中也都这么主动了，作为男人怎么能拒绝？"

中也似乎对周围的骚动毫无察觉，只是专注地盯着太宰，眼神炽热得几乎能将人灼伤。"我们回家吧，"他小声说，"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太宰的笑容更深了。"好，我们回家。"

离开侦探社时，太宰回头对乱步使了个眼色。名侦探了然地微微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小心玩火自焚。"

太宰只是眨了眨眼作为回应，然后搂着黏在自己身上的中也离开了。

太宰的公寓狭小而凌乱，中也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他脱下外套和帽子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那个位置恰到好处，仿佛他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饿了吗？"太宰问，仍然对这个全新的、温顺的中也感到新奇。

中也摇摇头，直接扑上来抱住太宰的腰。"只想抱着你。"他闷闷地说，声音里带着太宰从未听过的依恋。

太宰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试探性地回抱住中也。这种感觉...奇怪地令人愉悦。中也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气，柔软地蹭着他的下巴。

"中也，"太宰轻声问，"你还记得什么？关于我们的事？"

中也抬起头，眼神迷蒙。"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港口黑手党的训练场，你嘲笑我个子矮，我们打了一架。"他露出甜蜜的笑容，"后来你偷偷给我送伤药，我们就这样开始了。"

太宰挑眉。前半部分是真的，后半部分则完全是中也的幻想。看来他的记忆将真实事件和虚构的恋情编织在了一起。

"还有呢？"

"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我成为干部的那天晚上，你把我按在首领办公室外的墙上。"中也的脸更红了，"记得你总是半夜溜进我的房间，早上又偷偷离开。记得我们约定在公共场合要保持敌对的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太宰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中也...太危险了。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作为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得到中也的全部注意力——不是通过武力或计谋，而是因为一个荒谬的记忆错乱。

"太宰，"中也突然严肃起来，"我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太宰犹豫了。这是戳破真相的最佳时机，告诉中也他们实际上是死对头，这一切都是他的大脑制造的幻觉。但当他看着中也那双充满信任和爱意的眼睛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只是...我们一直很小心不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所以大家才会惊讶。"

中也松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太宰的嘴角，"我爱你。"

太宰的呼吸停滞了。这三个字像一把利剑刺入他的心脏。中也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即使在最疯狂的梦境里也没有。他应该感到胜利的喜悦——终于让这个骄傲的重力使臣服于自己——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刺痛感。

"你...饿了吗？"太宰再次问道，笨拙地转移话题，"我可以叫外卖。"

"我想吃你做的饭。"中也撒娇道，"上次你做的那道炖菜很好吃。"

太宰暗自叹息。又一个虚构的记忆。他几乎从不下厨，公寓里的冰箱除了蟹肉罐头和啤酒外空空如也。"今天...我们叫外卖吧。明天我再给你做，好吗？"

中也点点头，仍然紧贴着太宰不放，仿佛害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那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就像平常那样。"

所谓的"平常"根本不存在，但太宰还是打开了电视，让中也靠在自己怀里。中也像只满足的猫一样蜷缩着，头枕在太宰的腿上，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太宰的绷带。

"你的绷带又多了，"中也心疼地说，"最近任务很危险吗？"

太宰低头看着中也担忧的表情，一种奇怪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没什么，只是小伤。"

"以后要更小心，"中也严肃地说，"我会担心的。"

太宰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中也的头发。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电影播放到一半时，中也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而安宁。太宰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床上——他的单人床，现在要挤下两个人了。他凝视着中也熟睡的面容，那张总是对他怒目而视的脸上此刻只有平静和信任。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中也？"太宰轻声自语。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森鸥外的号码。

"晚上好，太宰君。"森鸥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带着了然的笑意，"我猜你是为了我们的小中也打电话？"

"他的记忆怎么了？"太宰直截了当地问。

"脑震荡导致的逆行性遗忘，主要影响最近五年的记忆。"森鸥外停顿了一下，"有趣的是，他几乎忘记了所有事，却唯独记得你——虽然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

太宰沉默了片刻。"你知道他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我能猜到。"森鸥外的声音里带着促狭，"毕竟他一醒来就急着要去找你。作为他的前搭档，你有什么头绪吗？"

太宰没有理会这个调侃。"他的记忆会恢复吗？"

"可能明天，可能永远都不会。"森鸥外轻描淡写地说，"大脑是个复杂的器官，太宰君。不过既然中也君现在这么...依恋你，不如你就暂时照顾他吧。毕竟，他现在这个样子回到港口黑手党也不太合适。"

太宰冷笑："你想让我当他的保姆？"

"我想让你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晚安，太宰君。替我向中也君问好。"

电话挂断了。太宰看着床上熟睡的中也，内心充满了矛盾。他应该立刻把中也送回港口黑手党，或者至少告诉对方真相。但另一种更黑暗的欲望在他心中滋长——如果他能让中也永远保持这样呢？一个爱他、信任他、依赖他的中也，而不是那个总是与他针锋相对的宿敌。

太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不惊醒中也。当对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抱住他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回抱这个拥抱。

"晚安，中也。"他轻声说，惊讶于自己声音中的温柔。

窗外，横滨的霓虹灯依然闪烁，但在太宰的小公寓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中也的记忆是否会恢复，这个脆弱的谎言能否继续维持，或者当真相大白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风暴。

但今晚，至少今晚，他允许自己沉浸在这个美丽的幻觉中

　　我流if线，养狗失败首领宰×辞职跑路干部中

　　——“我恨你”三个字，是因为仍然残留着爱和怀念，才会向对方说出口的。

　　

　　-

　　横滨有名的和式餐厅今晚意外的冷清。一排黑色轿车呈扇形停靠着，将这家店面圈了起来。低调的门头前，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安静地把守在那里，尽管天色已经微暗下去，他们仍整齐地带着墨镜。只要见了他们的样子，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中原中也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西装的整齐，推开了最内侧房间的门。房间里的一男一女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

　　这对夫妇姓西村，是关东地区最大情报买卖组织的首领。在如今港口黑手党一家独大的横滨，唯一一个没有被垄断的灰色行业就是情报买卖，这其中最大的阻碍，则是面前这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夫妇。

　　准确来说，是西村夫人那便利的异能力。

　　这位西村夫人名叫西村凉，面容清淡，惯是一副素雅端庄的大和抚子模样，却是西村家实际上的话事人。他们在生意场上与港口黑手党打过几次交道，果断冷酷的作风让人很难将其与西村凉的外表联系起来。

　　几小时前的夜里，她十四五岁大的独生子西村森介突然失踪。根据他们的情报，那孩子似乎独自躲到了横滨。西村凉开出一条情报线做报酬，请横滨本地最大的地下组织港口黑手党出手，在一天内找出西村森介。

　　中原中也对西村凉这类人算不上喜欢。尽管如此，初次正式会面的客套还是要有。他摘下呢帽，率先对二人问好：

　　“二位，久仰。我是港口黑手党的中原。”

　　西村先生略显局促地起身，同中原中也握手。西村凉跪坐在原地，和服的宽袖微微掩面。她双眼是哭泣过的微红，但还是露出礼貌的笑容，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这次多亏中原君了，”她细声道，“我家那孩子实在太顽皮，竟在横滨走失了。能在这片土地上快速找到人的，大概只有港口黑手党了。如果不是中原君帮忙，我和家夫真不知道还要担心多久。”

　　这话有些奇怪。中原中也几乎是立刻嗅到了一点别有用心的意味，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这是首领的意思，我只是代为执行。”

　　西村凉只笑笑，拿起酒壶斟酒。

　　三人碰杯，各自饮尽，她才闲聊似的挑起另一个话题：

　　“中原君或许听说过我的异能。”

　　中原中也看向她，示意自己正在倾听。

　　“我的异能名为‘红线’，能够看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线’。这些线不仅能反映出所见之人的人际关系，还能从线的粗细、缠绕、长度推测出一段关系的走向。”

　　她特意顿了下，低顺的眉眼朝上看向中原中也的表情：“很有趣的能力呢。中原君可有希望明确、想让我我帮忙判断的和某人的关系吗？就当是我私人的谢礼。”

　　中原中也感到自己膝上的左手收紧了一瞬。

　　注意到自己无意识的反应，他心里顿时升起成倍的防线。中原中也不答反问：“西村夫人当真认为，一段需要借助异能判断的关系是好的关系吗？”

　　“自然不是。中原君看得很清。”西村凉答道。她自顾自地拿起自己的酒盏，小口啜饮着，仿佛在品味世间最宝贵的名酒。

　　方桌两边，一时间无人说话。

　　她在挑拨我与首领——我与太宰。中也迅速意识到这个女人的意图。然而与此同时，他无法让自己不去在意西村夫人的话。

　　希望明确的关系吗？

　　当然是有的。

　　他今年二十二岁，真正作为人活着的也就只有十五年。十五年来，他的几乎半数人生都与另一个人紧紧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关系，恐怕只有尼龙绳般打了死结的线才得以表达——本该是这样的。

　　中原中也清晰地感觉到，这段关系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改变，甚至于如今连信任的天平都开始倾斜。这段关系像一片迷雾，中原中也是在雾中行走的人。偶尔，站在监狱一样的首领办公室、站在太宰身后时，他想：我为什么还停留在这里呢？随即他又在心里不容置疑地对自己强调：只是为了在未来的某天杀死太宰，仅此而已。

　　杀死太宰。第一次说这话还是在十五岁：你的作战要是敢失败，敢出现会让我们两人死掉的失误看看，宰了你啊；可以吧，上咯。再之后，忘了成为搭档后的哪天，他又说，你只能由我杀死。许多年过去，太宰治的个子长高了，绷带从右脸换到左脸，人也变得越发难以捉摸。可不论什么时候，他从没给过否定的答案。

　　这是一颗种子，在漫长的岁月里长成了一句承诺甚至一个事实。中原中也在雾中行走，这是他刻舟求剑的锚点，是手中紧握的绳索，尽管它已异常单薄、脆弱。

　　

　　西村凉放下酒盏，朝中原中也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灯影恍惚下，她柔美的脸在一瞬间显得冷酷而富有野心。

　　她慢悠悠地开口：“你的身上有一条线，缠得紧密，一团乱，中间却只剩下蛛丝那样脆弱的连接了呢。如果某天当真有不好的事发生，希望中原君记得我今天的好意。”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他拿着酒盏，却迟迟没有喝，语气平淡得好像二人只是在进行普通的寒暄：

　　“与其他所有成员都不同，你知道我加入组织的时候是怎样宣誓的吗？”

　　西村凉偏了偏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说，我会奉献我的全部热血，守护首领成为奴隶支持着的组织，成为他的奴隶粉碎敌人……”

　　中也说，语气中多了几分怀念。然而，下一个瞬间，这些情绪一扫而空，变得冰冷、森然。

　　“而后，我会让敌人体会到——蔑视港口黑手党的人，将会被多么残酷的重力击溃。”

　　话音落下的同时，桌面“砰”地发出闷响！

　　酒盏被撂到桌上，看不出用力，却在桌面留下蛛网般的裂痕。中原中也朝西村夫妇笑了笑，若无其事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西村先生神色有些尴尬，西村夫人倒是一派自然，又要为中也添酒。

　　她举起酒壶，突然 ，从中原中也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狠狠钳住！

　　西村凉的表情有刹那的扭曲，却又在看清来人后迅速恢复体面。中原中也回头看去，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猫一样地没发出任何脚步声。

　　“你怎么过来了？”中也问。

　　“这里是黑手党旗下的店面吧？”太宰治反问，失去兴趣般丢开西村凉的手腕，顶着三人各异的视线，径自坐到中也旁边。他像没注意到其他人似的，以一种和当下氛围格格不入的语气抱怨起来：“中也，外面好冷！等下你送我回去吧，今晚不想睡在总部了。”

　　“好。”中原中也下意识答道。

　　另一边，西村凉也早就变回那副笑吟吟的柔美模样，取了一只新杯子，继续为二人倒酒：“您二位真的像传闻中一样关系密切呢。我就听过你们的大名——曾经名噪一时的搭档‘双黑’，当年有谁没崇拜过呢！没想到，直到现在才得以亲眼目睹二位的风采。”

　　太宰治没有立刻开口。片刻后，他才一边晃动着手中装着清酒的浅口杯，没听到似的，对中原中也说话：

　　“对了，中也，明天去安排一下情报线的交接。这条线以后就由你负责接手。”

　　突然被点名的中原中也略带疑惑地看了眼身边的太宰：“我知道了，首领。”

　　太宰的决定多少让他有些意外。他坐着港口黑手党的第二把交椅，手中掌握宝石走私、港口贸易等几条关乎组织命脉的线路，这事不假，但情报相关从来不是他的领域。从前是尾崎红叶兼任这一职能，后来则是太宰亲自打理。他看不出太宰突然将如此重要的一条情报线塞过来到底意义何在。

　　——难道是太累了吗？他忍不住想。

　　西村夫人的眼中同样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随即，她将视线投向中也，精明地眨了下眼。

　　“那我家森介君就拜托港口黑手党了，”她自然地流露出几分属于母亲的神色，“真是的，太不让人省心了。中原先生，明天就麻烦你了。”

　　太宰没有给中也与之对话的机会：“西村夫人太客气了。与二位的合作很愉快，这是我们港口黑手党的诚意。”

　　他喝了口酒，干脆地起身。

　　“顺带一提，森介君回去之前，西村夫人还是不要随便动用异能的好。不然，又像刚才那样说出可笑的话怎么办？我很为你担心啊。”

　　“哦？太宰君，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的神色逐渐不耐烦起来。

　　他催促地看了眼中原中也，语气冰冷地宣布：“什么‘曾经’、‘当年’，什么‘脆弱的连接’，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你没听说过吗？我是中也的搭档。”

　　他说完，似乎终于对今晚这场交易耗尽耐心，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开。中原中也心中的疑惑翻了个番，却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质疑，只好默不作声地站起，跟在太宰身后出了门。

　　西村凉什么也没说。她保持着脸上得体的微笑，目送二人离开。

　　“傲慢的男人。”她笑道。

　　“什么意思？”西村先生小心翼翼地问。

　　西村凉坐回软垫上。她看上去兴致很好，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虽然森介君不在身边，但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他们的关系，我根本无需再次发动异能就能看见。我本以为率先扯断那根‘线’的，肯定会是太宰。现在看来，竟然是中原君吗？”

　　“那个男人的自信真是可怜，如果不是敌人，我都要为他流眼泪了。”

　　

　　-

　　

　　另一边，中原中也遣散前来护卫的精英小队，亲自坐上驾驶位。太宰治也上了车，没有坐在他平时习惯坐的后排，而是选择了副驾驶，头靠在车窗上。

　　中也看了他一眼，旋开空调的暖风。

　　看上去很累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中原中也无声地叹了口气。

　　最近的几天里，太宰治没日没夜地工作，几乎整个人都泡进了黑咖啡里，好像完全不需要睡眠一样，明明维持着极高强度的工作，却又让组织里的其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再这样下去，再好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何况是太宰治这种与“身体健康”四个字不搭边的人。

　　太宰治本人倒是对此事没什么自觉，就算是被担忧着的此刻，也只是耷拉着眼皮，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真是无聊透顶的伪装。”

　　他说的肯定不只是西村凉虚伪的柔弱面具。中原中也打过方向盘掉头：“怎么说？”

　　“能够反映出所见之人的人际关系以及走向，听上去很夸张的能力呢。实际上，那是借助了她儿子的增幅类异能。”太宰治语气平淡地回答。

　　“在此之外，西村凉重视西村森介的能力、想找回他不假，但同时也希望能借这次的合作，试探甚至蚕食港口黑手党。中也，你要小心她。”

　　太宰今晚格外奇怪。中原中也皱了皱眉，犹豫道：“想要威胁这种程度的敌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太宰治一愣，朝向窗外的眼睛转了回来。

　　他看向中也，似乎用了几秒才理解对方话里的指代。他的语气古怪地沉了半分：“中也觉得，我只是为了威胁他们才那样说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双黑”、“搭档”，这些词汇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他们的距离突兀地横贯在那里，不管承认与否。

　　中原中也隐约知道，太宰从很早以前就在布置一项巨大严密的计划，计划里没有他的位置。他像一个站在台风眼中的傻瓜，明明感受得到飓风的酝酿，却被强硬地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既信任，又陌生；怀疑对方，也自我怀疑——既然如此，难道他能说服自己相信，太宰的那番话不是信口的威胁吗？

　　中原中也无法回答太宰治的问题。他沉默片刻，生硬地截断这个话题。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去了？明明几个月一直待在总部的休息室。你家里连早餐都没有吧。”

　　“我记得中也买过一瓶89年的柏图斯，”太宰治流畅地回答，仿佛刚才的诘问从未存在，“突然想让中也拿过来尝一下试试。”

　　“你还对这种事有兴趣？想喝一杯的话，我还有更好的——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太宰治疑惑地重复。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一定露出了难看的神色。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却反而觉得更加难以呼吸。

　　太宰治的微笑僵硬了几分。现在，这看上去像是一个苦笑了。

　　他摇了摇头：“不，这瓶就够好了，中也。”

　　中原中也没有接话。

　　

　　于是，太宰也安静了下去。轿车平稳地开着。沉默没有尽头，路似乎也没有尽头。

　　

　　过了不知道多久，中原中也听见他叫了声自己的名字。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空调的风声所掩盖。

　　中原中也看过去：太宰垂着视线，拒绝了与另一双眼睛对视；他的双手叠放在腿上，无意识地摆弄着象征首领身份的暗红色围巾。

　　“怎么了？”中原中也问。

　　“有时候我会想，我对中也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些年中也不得不保护我，其实很不情愿吧……明明对森先生不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

　　如果问这话的是森鸥外，中原中也大概已经停下车，摘下帽子按在胸前宣誓自己的忠诚。可说话的人是太宰治，这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忽起来。

　　他想到太宰上位后一个个调离他的朋友和亲近的部下；想到在某天不辞而别，至今没有音信的尾崎红叶；想到这个以前从未听过的，所谓“最高干部”的头衔；想到听说太宰发动叛变后自己赶到首领办公室，看到拿枪指着首领的太宰，想要阻止，却见森鸥外摇了摇头，轻飘飘地朝他们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是为了组织，那就开枪吧。有中也君辅佐，你会好好干的，对吗？”

　　最后，他想到十五岁的太宰，在兰波的亚空间里用想活着的人才会有的眼神看向他，朝他伸出手来，却又应下了那个被他杀死的赌约。

　　

　　朦胧的夜色间，十五岁的太宰治和眼前疲惫、游离、没精打采的男人重叠起来。

　　

　　于是他说：“这是我的义务——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但那是另一码事。”

　　太宰治看上去有些惊讶。

　　但很快，这点情绪就被收拾干净：“虽然不觉得是我的错，但我还是打算给中也一点赔偿——不，还是叫礼物更好一点吧。”他说，带着一点疲惫又释然的笑意，“上次送中也礼物，还是我在继位后给你换了这条choker，是不是？”

　　一种有关失去的直觉爬上中原中也的心脏。他张了张嘴，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又重新放松。

　　“你是这种会关心下属的类型吗？最好不是搞出了什么难以收场的大事，不然就算你下了地狱，我也一定会追过去亲手宰了你。”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回答。车内又陷到和之前不同的另一种沉默中去。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们之间的话就越来越少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从太宰治继位开始？从十六岁？还是说记忆里那个会和他吵架、给他找麻烦的太宰才是虚假的呢？

　　中原中也不知道。

　　太宰要做什么？出于什么目的要彻底隐瞒他？港口黑手党的命运将被导向何处？太宰抓着什么筹码，又将付出什么代价？

　　——他通通都不知道。

　　关系密切、过去的“双黑”时代；搭档；我是中也的搭档。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将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划掉。或许是空调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

　　一个疑问——一个存在已久，却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问题涌到了嘴边。一直以来，他将这个问题埋在心里，仿佛这样就能让这虚假的平衡一直维持下去。而现在，他感受到了某个微小的可能性的鼓动。

　　“太宰，”他问，嗓音干涩，“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中原中也犹豫片刻，偏头看了过去。太宰治保持着刚上车时的姿势，垂着头窝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黑夜裹着他一身黑色西装，显得那张脸格外苍白。

　　“太宰？”中原中也试探地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太宰治动了动，将头偏过来，毫无知觉地继续睡着。他看上去睡得很安心，眉头舒展着，一点看不出平日里的阴森。

　　说来好笑，太宰治这个人睡着的时候，反而比清醒时更像活着。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算了，他想。管什么有的没的，明天绝对要问个清楚。这个混蛋的命早就预订在他手里，保护也好、亲手杀死也好……他不打算把这项权利让渡出去。

　　TBC.

  之前发过一次但发现有bug所以删了＞＜这次改了改重发了

　　

　　

　　

是《“家”》的续章

  

横滨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

中原中也拉高大衣领口，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作为港口黑手党首领，例行巡视下属机构本不必亲自到场，但自从退居二线后，他反而有了更多时间关注这些细节。

"孤儿院的供暖系统已经全部检修完毕，首领。"陪同的干部恭敬地汇报，"按照您的要求，今年提前两周启动了防寒措施。"

中也微微颔首，钴蓝色的眼睛扫过操场上玩耍的孩子们。这家孤儿院是港口黑手党旗下的产业，专门收留因黑帮斗争失去父母的孤儿。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和太宰治少有达成共识的项目——尽管那个混蛋总是假惺惺地说"给蛞蝓积点德"。

"走吧，去看看新宿舍楼。"中也转身，却在下一秒如遭雷击。

操场边缘，一个黑发男孩正蹲在树下，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从侧面看去，那微卷的头发，苍白的肤色，还有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中也的呼吸停滞了。

"首领？"干部疑惑地唤道。

中也充耳不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孩子身上。十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第一次见到太宰治，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那个缠满绷带的少年蹲在训练场边，用同样事不关己的表情观察蚂蚁搬家。

身体先于理智行动起来。中也大步穿过操场，干部们慌忙跟上。随着距离缩短，男孩的容貌越发清晰——鸢色的眼睛，精致的五官，甚至右眼下方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如果不是年龄太小，简直就是...

"你..."中也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转过头来。"

男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茫然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中也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太像了，除了眼神中缺少太宰那种刻意为之的虚伪笑意，这几乎就是太宰治的童年翻版。

男孩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干部急忙上前："不得无礼！这位是港口黑手党的——"

中也抬手制止了下属，蹲下身与男孩平视。他的手套下，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你叫什么名字？"他尽量放柔声音，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急切。

"修...修介。"男孩又后退了半步，背抵上了树干，"森田修介。"

修介。不是太宰。中也的理智稍稍回笼，但眼睛仍无法从这张脸上移开。"你多大了？"

"七岁。"男孩小声回答，眼神飘向不远处正在观望的老师们，显然希望有人来解救他。

中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太宰小时候也会这样，用看似无助的姿态引诱旁人介入，然后冷眼旁观事态发展。他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无名火："父母呢？"

"中...中也大人！"孤儿院的院长终于赶来，气喘吁吁地插进对话，"非常抱歉，这孩子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

"回答我的问题。"中也死死盯着男孩，声音低沉。

修介的嘴唇开始发抖："他、他们不在了...上个月的...爆炸..."

上个月，港口黑手党与高濑会的冲突确实波及了几户平民。中也的胃部一阵绞痛。他伸手想触碰男孩的脸，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他害怕自己的手会穿过这个幻影，就像曾经无数次尝试触碰太宰的灵魂那样。

"中也大人？"院长不安地搓着手，"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中也猛地站起身，眩晕感让他不得不扶住树干。太宰治已经死了五年，这个孩子最多七岁，不可能是...但为何如此相像？难道是太宰生前留下的...不，那个混蛋虽然风流债不少，但绝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流落孤儿院。

"他的背景调查清楚了吗？"中也厉声问。

"当、当然！"院长慌忙回答，"父母确实在高濑会袭击中丧生，我们核实过户籍记录。之前由祖母抚养，但老人上个月心脏病发作..."

中也打断他："有没有其他亲属？特别是姓太宰的？"

院长一脸茫然："没...没有相关记录。"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中也意识到自己正在失态，干部和老师们不安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背上。他最后深深看了男孩一眼——修介已经吓得脸色惨白，鸢色眼睛里噙着泪水，这副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太宰截然不同。

"给他单独安排一个房间。"中也突然说，"最好的那间。"

"啊？但是规定—"

"照我说的做。"中也转身离开，黑色大衣在身后划出凌厉的弧线，"我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

回程的车里，中也一言不发。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城市轮廓。他摘下手套，用冰冷的指尖按压太阳穴。太荒谬了，他竟然在一个七岁孩子身上寻找死者的影子。但那双眼睛，那张脸...

"查清楚那个孩子的底细。"回到总部后，中也立即下令，"我要知道他祖上三代的所有信息。"

接下来的三天，中也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关于森田修介的调查文件。每一页都证实那孩子与太宰治毫无血缘关系——父母是普通公司职员，祖辈中也没有任何与港口黑手党或武装侦探社有交集的人物。这只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巧合。

但中也无法释怀。他每晚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五天清晨，他独自驱车前往孤儿院，后座塞满了包裹——衣服、玩具、书籍，都是太宰治生前喜欢的那种。

修介被单独安排在二楼尽头的小房间，这是整栋楼最安静的位置，窗外能看到海。中也敲门时，男孩正坐在窗边发呆，看到来人后明显瑟缩了一下。

"还记得我吗？"中也尽量温和地问。

修介点点头，眼睛盯着地板。

"这些是给你的。"中将包裹放在床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男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包裹，没有靠近。他的警惕让中也胸口发紧——太宰小时候被森鸥外带回港口黑手党时，也是这种态度。

"你怕我？"中也蹲下身，与男孩平视。

修介咬着嘴唇，半晌才轻声说："院长说...你是很重要的人。如果我冒犯了你，会被赶出去。"

中也的喉咙发紧。他伸手想摸男孩的头，又在半空停住，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巧克力。我...一个朋友以前很喜欢。"

修介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我不应该接受陌生人的食物。"

"聪明。"中也苦笑，"他也会这么说。"然后当着你的面拆开包装自己先吃一口，证明没毒。

男孩疑惑地歪头，这个动作熟悉得让中也心脏漏跳一拍。

"看好了。"中也拆开包装，掰下一小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没下毒。"

修介终于露出第一个微笑，小心翼翼地接过巧克力。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像太宰——小口小口地，像只谨慎的猫。

"好吃吗？"

男孩点点头，嘴角沾着一点巧克力渍。中也的手比思维更快，已经用拇指擦去了那点痕迹。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对不起。"中也迅速收回手，"我..."

"你认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吗？"修介突然问。

中也的呼吸一滞："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着我的样子..."男孩斟酌着词句，"就像看到了别人。"

七岁的孩子不该如此敏锐。中也站起身，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横滨的海一如既往地灰蓝，太宰治跳下去的那栋大楼在远处若隐若现。

"是的。"他最终承认，"一个...很重要的人。"

修介安静地等待他继续，那种善于倾听的姿态又让中也想起了太宰。

"他死了。"中也简短地说，然后转向男孩，"你想离开这里吗？"

修介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中也斟酌着词句，"你可以跟我生活。我有栋大房子，面朝大海。你可以有自己的房间，最好的学校..."

"为什么？"男孩直白地问，"因为我和你认识的那个人长得像？"

被一个孩子看透的感觉让中也狼狈不堪。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修介低下头："在原来的学校...他们都说我长得像女孩子，很恶心。如果跟你走，是不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不！"中也急忙否认，"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想弥补未能救下太宰的遗憾？是想通过照顾这个孩子减轻负罪感？还是单纯无法忍受那张脸在孤儿院里受苦？

"我需要考虑。"修介说，语气成熟得不像个孩子，"可以吗？"

中也怔住了。这种给予对方选择权的态度，正是太宰治生前最缺乏的。"当然。"他轻声说，"我会再来。"

离开孤儿院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中也站在车前，最后看了一眼二楼的那个窗口——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也在看着他。

那一瞬间，中也仿佛看到了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惊恐的孤儿修介，一个是十五岁初到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他们都孤独，都警惕，都带着刺人的棱角。

但这一次，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中也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尾崎红叶的来电。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中也，你还好吗？"红叶的声音带着担忧，"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调查一个孩子..."

中也望着那个窗口，轻声说："我可能找到了...继续前进的理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那个长得像太宰君的孩子？"

"不只是长相。"中也拉开车门，"他有着同样的...灵魂质地。"

"你确定这不是你一厢情愿的投射？"

"不确定。"中也坦然承认，"但我想试试。"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窗口。修介还站在那里，阳光为他黑色的卷发镀上一层金边。中也举起手，犹豫地挥了挥。

令他惊讶的是，男孩也抬起小手，轻轻回应了这个告别。

回家的路上，中也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收养一个孩子，尤其是酷似太宰的孩子，无疑是疯狂的。但比起在回忆中腐朽，他宁愿选择这种有温度的疯狂。

别墅的露台上，中也打开标记着"35岁"的礼物盒——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里面是一张空白的收养文件，和一张纸条："给他一个比你更好的童年，中也。"

海风拂过发梢，中也轻笑出声："还是被你算计了啊，混蛋。"

远处的海平面上，夕阳正缓缓沉入水中，将天空染成绚烂的金红色。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而中也，将第一次带着期待迎接那个明天。

[未完待续]

上一棒:@爻 

下一棒:@沧溟🍷 

  

if   ＨE

大家新年快乐~

全文3.3w

有官方之外的世界线交叉,但本身故事还是讲if的,所以就放到官方衍生世界线下了

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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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警报。”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伴随着刺耳的蜂鸣。周围墙壁是钛合金的航空材料做成，四壁都密不透风，本是为了防止不速之客的闯入而做的保护屏障，现下成了恐慌最好的发源地。昭示着危险的声音在屋内碰撞回旋，尖锐地几乎要将空气都划破。

“实验者生命即将受到威胁。”

“警报。”

“实验者生命即将受到威胁。”

本来平静的建筑内部骤然起了骚乱，脚步声来来回回、急促地敲击着地板。询问声、哭泣声、还有怒吼声和警报的背景音混杂在一起。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带着利刃不留情地割在人的神经上。

“情况怎么样？”

“他还不能回来吗？”

“前辈！”

所有人都往这边聚拢，恐惧和惊慌潮水一般涌来，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门口已经依稀可见影影绰绰，踉踉跄跄跑来的人群，就像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咬住下一个人喉咙的丧尸。警报依旧不断，催命一样追着他向前赶。操作屏幕上闪烁着红色的感叹号，他闭了闭眼睛，手指有些颤抖，按下了一旁的按键，厚重的大门缓缓将绝望的洪水拦住。屏幕上复杂的代码差一个执行键就能启动，但是能成功吗？他紧紧盯着屏幕，已经算了很多遍的公式，一定不会出问题吗？汗液如雨下，将身上的衣服悉数浸湿。人精神紧绷到极致只剩本能的时候，唯一能够注意到只有最重要的那件事，其他杂乱的东西尽数开始退却，搭在键盘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瞬。

事到如今，相信我吗……

他咬紧了牙关，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那么…回来吧……”

剩下的话语尽数吞没在巨大的爆炸声响中。

 

 

2.

“这下糟了。”

低低的抱怨声在安静的夜晚中响起，说话的人听着年龄不大，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月光从损毁的屋顶漏下，照在满地残垣废墟上。一个身影从碎石后面露出脑袋，是刚刚声音的主人。兴许是因为身材比较矮小，那人比想象中的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他被扬起的灰尘呛到，弯下腰咳了两声，顺手拍了拍身上的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这到底是哪儿？天，希望不要传到什么奇奇怪……”

青年所处的地方看起来是一个废弃已久的仓库，铁片盖的棚顶已经残破的毫无遮风挡雨的作用，这里不知道在被抛弃之前经历了什么样的血雨腥风，有一些小型炸弹炸过的痕迹。仓库里算不上很亮，但借着月光能隐约看到墙壁上还留着许多弹孔的凹痕。这个认知让青年猛地噤声，方才尘土的味道散去之后，浓重的血腥气就张牙舞爪地向他迎面袭来。他低头往脚边看去，一具人形状的尸体在不远处躺着，冷汗从后背、额头渗出，立刻浸湿了贴身的白色T恤。

“……可恶，情况好像不妙。”如果不赶紧走掉的话，大概不久就要把小命丢掉了，他在心里暗骂。直觉催促着他快点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脚下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摸着身后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墙壁，慢慢蹲了下来。墙壁又矮又窄，只能勉强将他的身形遮住，堪堪露出头顶在外。但青年已经没有余裕再去调整坐姿了。

深吸一口气，企图让快要爆炸的心脏稍微平静一点，随后撸起卡其色外套的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看起来十分精密的小型仪器。青年用指尖在仪器的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似乎打开了什么程序，下一秒，从腕表中释放出汇聚起的能量，在空中扭曲了几下之后化作通道出现在青年身前。

“太好了，这下就……”

青年快速站起身想要走进去，可没支撑几秒，通道就变得极其不稳定，四周的光闪动几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嘴唇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面色愈发苍白。能够带他离开的机器似乎在刚刚经历的那场事故里受到了波及，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但这似乎还不是最糟糕的，青年屏息望向面前因为剩余屋顶的遮挡投出的一片黑暗，那些浓稠的色彩里似乎传来了什么人缓慢踏着碎石的脚步声。那人走的不快，但很明显是直直冲着他来的。

心脏堵在嗓子眼不要命一般地疯狂跳动着，他四肢发软，胃抽动着绞紧，翻搅的感觉让他想要呕吐，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跑吧，不跑也是等死。

这么想着，刚要挪动脚步转过身后的矮墙，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他死死摁在原地，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推倒在地。因为冲击，有碎石和尘土从矮墙上掉落，他本能地闭上眼防止眼睛受到伤害。一片混乱和黑暗中，一只脚踩上他的膝盖，阻止了他下意识的挣扎。一秒后，额头上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有什么东西抵上了他的眉心。

是枪！

完蛋了。

他这么想着，在扬起的灰尘里尽力睁开眼睛。

好吧，如果一定要交代在这里，好歹让我死得明白点，至少知道杀我的人是谁。

可恶啊，就这样了吗，好不甘心……

对死亡的恐惧和不甘像烈火一样烧燎着心脏，胸腔汇聚起来的滚烫逼红了青年的眼角。他感觉眼泪蓄满眼眶，视线变得模糊，在面对离去时，那些积蓄已久的愿望就叫嚣着做最后的挣扎。

我还没有、还没有见过……万一……

他想要大喊出声，却被强硬地堵在喉间。青年眯起眼眸，泪水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一瞬间的清明之中他用蓝色的眼眸紧紧锁定身上的亡命之徒，当他看清那人的脸时，只来得及惊愕地瞪大眼眸。

随即枪响惊飞停驻的鸦，骚乱碎了一地变得沉稳而安静。

 

 

 

“！！！”

中岛敦本打算和部下交代任务的后续事项，听到枪声立刻转身走回刚刚经过战斗的仓库。正要伸手推开生锈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有人从门后闪身出来，精干的身形裹着剪裁合适的黑色西装，他按了下左耳的对讲机，吩咐部下开车来停在仓库门口，一手掏出西服口袋里的丝巾擦拭手枪。

中岛敦立刻单膝跪在了来人面前，恭敬地垂下了头。

“中原干部。”

“嗯。”他瞥了一眼白发青年，从鼻腔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在中岛身旁站定。

“属下正要进去查看，中原干部刚刚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没什么，一个残留的杂碎罢了。”他把枪管重新插进腰后的枪套里，“但我说，你们做工作上点心。”

中原中也不满地皱起了眉。

“今天是我在，如果哪天我没跟你们一起来，难道这么多成员抓个人还要丢三落四吗？”他扫视了一圈，穿着黑西装的一众部下在中岛敦身后低着头默不作声。

“如果放虎归山，事后他来报复黑手党，即使你们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觉得轻松就能搞定，也给我好好考虑会造成的人员伤亡啊！

“我们可不养没能力的闲人。下次给我注意着点。”

“是！中原干部！”

“十分抱歉，中原干部。”中岛敦低声道着歉，感受到旁边人熟悉的威压，虽然不及首领，但也让人大气不敢出，“是我工作的疏忽，之后我会去领罚。”

中原中也偏头看着身旁的青年，常年穿着厚重高领大衣，小半张脸都埋在阴影中，紫金色的眸子低垂着，在晦暗火光的掩映下显得透亮但没什么神采。中原中也心下一动，到嘴边的教训最终只是唇齿里转了一圈就被咽回了肚子。太宰治把中岛敦捡回来到现在很多年了，都是亲自带着，虽然没把人饿着，但就凭他对太宰治那破烂性格的了解，这孩子估计也没少受苦，还染了点那人又轴又疯的劲。他肩膀松懈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起来吧，我不需要你动不动就跪，对首领尊敬点就行。也不需要你去领罚，之后的工作做好，长个记性。”

“谢谢中原干部。”中岛敦从地上站起身来，重新将手搭上仓库的大门，“我再带着部下检查一下仓库和四周，善后工作就交给我们，劳烦您了。”

但还没等他施力，手腕就被轻轻捏住，阻止了他打开门的动作。

“中原干部？”

中原中也握着中岛敦的腕骨，扭过头来和自己的后辈对上视线，“这里不用看了，中岛。我刚刚从里面出来，这么大一点的地方我还看不过来了？趁着有人也还跑不远的时间你应该带着他们去四周检查，认真是好事，但放聪明一点，去吧。”

他没有立刻应下，而是保持这个动作，紧紧盯着中原中也蓝色的瞳孔，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但那蓝色就像冰川下暗色的湖泊，毫无波动，淬着刀锋一般的冷冽。

“……我知道了，中原干部。”

中岛垂下手，转身分派小队以仓库为中心向各个方向散开，搜索周边区域是否还有敌人的踪迹。人群动作迅速地出发后，剩他一个留在原地，中岛敦欲抬脚迈步，踌躇了一瞬又回身看中原中也。他的上司站在夜色中，不知道哪里翻出了香烟，正拢着手罩在打火机上，火石剐蹭的声音轻响，感受到人的视线，中原中也掀了掀眼皮沉静地望了回去。这下中岛敦没再犹豫，欠了欠身后快步跟上最后一支队伍的方向消失在夜色里。

今晚天气不好，昼夜温差大，到这时开始起雾，轿车车灯在迷蒙的雾气中影影绰绰。

“辛苦你了。”中原中也对着送来车的司机点头示意，“停这里就好，拜托你也跟上去一起看看吧。”

“是！中也先生。”

没有任何犹疑，下属立刻按照指示离开。这小子来黑手党时间算不上很长，也就一年半载，没怎么到过前线，大多时候都在文职，顺便给中原中也开个车。

“他人不怎么聪明，但却很忠诚负责。做这种工作再适合不过了。连我要将他支开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中原中也用车钥匙打开后备箱，将里面一个黑色礼盒样物品拿出来随手扔在了后座。打量了一下空间大小。因为咬着烟他的话听起来很含糊。

“有些时候就这样，不是你养大的他就是不怎么亲你。”中原中也转身看着从仓库中走出来的青年，后者估计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扶着门框弯腰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中原中也上前顺了顺他的背，“快躲进去吧，大概还有十分钟他们就要回来了，剩下的交给我。”

 

 

 

成员陆续结束搜查，中岛敦从队伍后面走上前来时就看见中原中也一人靠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来的黑色轿车上。他还在抽烟，估算一下时间，应该不是之前的那根。中岛敦不动声色地往地面瞥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两根已经燃尽的烟蒂躺在地上。这车也是，中岛敦默默回想了一下，走之前确实听到中原干部叫部下将车送来。

他并非怀疑中原中也什么，论忠心，如果中原干部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那整个港口黑手党怕是上上下下都找不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虽然他把和首领的不对付写在明面上，整天都说着要亲手杀了首领，但这也是最令人放心的誓言了。它可以保证，除了中原中也以外的任何人，不可能取走太宰治的性命。不过今晚，中岛敦总是觉得哪里很古怪，不过目前确实确实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中岛，之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后续记得去首领那里报告。总共缴获的军火数量，还有他们人员的情况、搜到的计划书，都写清楚点。”

“去的时候顺便跟他说，上次他让我整理的东西弄好了，我之后会拿着文件去见他，先走了。”中原中也拉开车门，将没抽完的最后半根掐灭在车载的烟灰缸里，朝窗外的部下挥挥手，一踩油门扬起厚厚一层尘土。

这片地满是大小石子混凝土块，一路开过来磕磕绊绊，因为夜深，又是郊野，周围没有什么声响，唯独被车轮边压过的一些碎石像濒死的鱼一样弹起，溅落出的声响破败朦胧。也有悄无声息的，那些要么被碾碎成屑，要么被卡在轮胎缝隙里可悲地随着不断转动的，被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3.

中原中也把车径直开进了住宅的地下车库，这栋小别墅距离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不远不近，虽然房产也是组织入股的，但走的是明面上的公司投资，到底还是收敛，这让中原中也觉得自在轻松一些。独栋的设计，从车库可以直接进到房间里，不用绕过后院的小花园，他停稳车子，扭下钥匙将车熄火，从驾驶座下来时微微环视了一周，暗红色的力量从脚下蔓延开来，闪过地面，墙壁和天花板，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打开后备箱的盖子。里面的人半小时前还煞白的脸现在憋得通红，车库微弱的灯光照射进来时青年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慢慢适应了环境。

青年可能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到中原中也轻微地摇了摇头，立刻噤声，顺便把想要大口深呼吸几下来补充点氧气的想法也一并按了下去。跟着人静悄悄摸进房间里，直到门锁卡进发出咔嗒的声响，得到中原中也的应允之后才敢松懈，喘息咳嗽了一会缓过劲来，这才能正常说话。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静默，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谢谢。”

中原中也没有接话，而是脱下手套摸索了一下窗框，在其中某个地方停留了两三秒，玻璃的颜色随着滴滴的声响略微变化了颜色。

“防窥视的？”

“对。”黑手党并没有对对方知道这些而感到惊讶，毕竟就他在工厂里看到的情况，面前人所掌握的科技应该远高于他所了解的，“对你来说小儿科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在防窥视的基础上还加了自动挑选颜色的定制功能。”青年似乎有些无语，“所以有人的玻璃看起来五彩斑斓的就跟20世纪的非主流发色一样让人不能理解。”

“听起来不错，我可以选酒红色吗？”黑手党哼笑了两声示意青年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走进开放式厨房，从冰箱保鲜层里取出两天前拆开的瑰夏咖啡豆，“咖啡喝吗？”

“麻烦你了。说句实话，我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想吃。”

“别那么紧张，你不过就是恰巧掺和进了横滨最恐怖的黑手党组织的绞杀任务里，现在还被藏在他们最高干部的房间里，马上就要享受一下他亲自泡的咖啡。”

“这并不好笑……”

中原中也回头确认了下青年的状态，他看起来马上又要吐出来一样，紧咬毫无血色的嘴唇，企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最高干部自觉恶劣，做的有些过分，只好噤声，一时间屋里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声响和飘散开来的浓厚香气。

他端着两个杯子回到桌前，把其中一个轻推给青年，垂头抿了口巧克力色的液体，隔着升腾而起的白雾开始仔细观察对面的人。青年现在看起来已经平静许多，至少脸色总算慢慢变得正常起来，那人用手指插入发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也跟着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微微张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惊喜。随后青年放下杯子，迎上大大方方盯着他看了许久的视线。

“我还以为像你们黑手党这样时间宝贵的人物，会直奔重点呢。”

青年的眸子是像大海一样深邃的蓝色，透亮的和北极最纯净的冰川一样，但不冷冽，应该说甚至是燃着火的，虽然这一傍晚的经历让他有些难掩疲惫，却依旧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灵魂。他留着干练的短发，微微卷曲，是橙子一样温暖耀眼的颜色，长度只堪堪垂在脖颈最上方。

中原中也觉得眼熟，太熟悉了，就像那些被辉光掩映着的过去一般。

他觉得自己开口的声音有些遥远而难以分辨，也许比起得到答案，他其实更想问自己罢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中原中也】。”

 

 4.

中原中也车停在港口黑手党的大门时后视镜中出现了和服少女的身影，在女孩身后自己两个小时前才见过的白发少年两三步匆匆追了上来，低头跟泉镜花耳语了几句，两人一道离开了。他的双手还保持着虚握方向盘的姿势，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皮质套层上的印花，紧盯着已经看不到人的镜子思考着什么。

电梯直上到顶层，穿过走廊尽头就是那间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像是早就料到他的来访一样，中原中也握着黄铜色的把手推开沉重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

“中原干部来得可真够晚的。”身后的门尚未关紧，面前阴沉沉的男人就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挂着一副中原中也看到都要反胃的虚假笑容轻声说，“我还以为要到中原干部的别墅亲自请您呢。”

“抱歉首领。”中原中也欠身向办公桌后面的男人鞠了一躬，“这里是您上次交代我收集的欧洲有关组织的资料。”

“中也，即使是回去取这份文件了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太宰治收起笑容，双手交叠支起下颌，微微歪了歪头。中原中也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直起身平静地对上太宰治审视的视线，坦然地让太宰治觉得倒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

“确实如此，今天和中岛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动了手，我回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这样首领您就不会闻到硝烟和血液的腥味了。”

“中也还真是为我考虑啊。”愈发诡异的语气让中原中也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今天免不了一些麻烦，毕竟很显然，太宰治还是不打算就这么翻篇，“什么事情轮得到中也亲自动手啊，敦君办事原来这么差劲吗？”

太宰治听起来确实像是在真情实意的烦恼，如果对面站着的不是在他身边七年了的中原中也。这话落在当今最高干部的耳中就成了威胁。中原中也并不担心太宰治对他做什么，一是他其实不在乎自己怎样，有个阴晴不定的上司，吃亏受苦似乎是非常普遍平淡的家常便饭，二是他清楚太宰治不会怎么样，这人难伺候，强硬恐怖的统治手腕在横滨里世界走到哪里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几年前还在酒会上刻意刁难他们的老头，现在在谈判桌上也只能站在太宰治身旁点头哈腰，坐都不敢坐。但太宰治却从来不会用那些手段对付中原中也。

然而他并非真的自信，自己是不是确实在太宰治这里有被信任的特权，又有多少，中原中也并不知道。面前人还在等着他回话，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恶。即使两人天天都在想着怎么杀掉对方而拉扯了这么些年，但正因如此，积攒下来的，几乎都要刻进骨子里的了解却不可否认。所以太宰治太清楚中原中也会为了什么妥协。而中原中也也不过是基于这些才在这人面前显得有恃无恐……一个人想要变得不被别人了解可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只需要一点点微小的变化，就可以在对方心里埋下犹疑的种子。

“也许我们该叫敦君来问问？办事不周到的话可是要领……”

“得了吧，你以为我会不知道那孩子早就在汇报的时候跟你把什么都说了。”中原中也不满地咂舌打断了太宰治的话，“我猜他甚至还非常耿直的对你说了他对我的怀疑。”

“中也是知道的。”他耸了耸肩膀，放松下身体向中原中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敦君一直都是这么一个天真的孩子。”

太宰治推开又一次递到他面前的文件，任由那沓厚厚的纸张随意落在地板上的什么地方。太宰治抬起手勾住中原中也的颈环将他拉下来与自己高度平齐，转头紧紧盯着自己最高干部淬着破碎的冰刃一样锋利又冷冽的蓝色眼眸，他保持着一个对方逃无可逃的的距离，低声问道。

“那个黑色的礼盒是什么，中也？”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总得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对港口黑手党有利。”

“按你这么说的话，那很有利，是上次合作组织头目送的领带，还配了一个蓝宝石领带夹。”

“送给你的？”

感受到轻搭在自己脖颈的手指摩挲了下他的动脉，中原中也轻挑了下眉：“是吗？我倒觉得那个大波浪卷的美女对你更有意思呢？听说她很喜欢出入各种高档会所，明面上暗地里可是包养了不少小情人……”

“呵呵……”太宰治眯起眼睛低声笑了，“那些人里有不少都是死心塌地的，为那人卖了身，等她玩腻了就像个弃子一样被推出去，替她保守秘密、背锅，丢了命还觉得光荣……拿着从中捞来的好处把乖的换成不听话的，再玩一遍驯服的戏码，她可是熟悉透了……”

“中也可要小心点……别被从我身边骗走了才是……”太宰治语气缠绵，压低的声音喑哑，倒是嫌煽风点火得不够一样，带着点委屈和难过，凑过去轻贴了下中原中也的侧脸，他用的是没有被绷带包裹的一边，柔软的棕色发丝在中原中也的脸颊上轻扫而过，丝丝缕缕的痒顺着神经直挠在人心头，几乎忍不住要靠过去把羽毛一样试探的动作做实，最好要能让太宰治显出不知所措的可笑样子才好。

中原中也几乎是咬牙切齿，他想。这人铜墙铁壁的一颗心，非要被逼到无路可退，不付出点代价就不能脱身的地步，他才会真假掺半的吐露。更何况平日里总带着面具的，心眼多的马蜂窝都要甘拜下风的人，连真心都是筹码，计算着多少秘密能换取多少忠诚，他并不以此为乐，但太宰治就是有让人自作多情的本事，以为被赋予了什么就在这人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并且总是心甘情愿，即使最后被从骨到肉剥的什么都不剩也不觉得后悔。

“那你呢。”中原中也听见自己的声音咬着清晰的词句从唇齿间平稳地吐出，有点恼怒，但头脑反而因为这些出奇的冷静，这冷静也许是假象，带的久了和皮肤粘连在一起难分清，想取下来也被将到来的苦痛止住，苦痛是否真实存在也未可知，但这一类的仅仅是想象就让人望而却步，就是这种可怕的东西。

“你让中岛敦和泉镜花去了哪里？”

“……中也看到了？”

像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中原中也会问他这个，太宰治略有些出乎意料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太宰治看得出来中原中也在跟他置气，但并不清楚他到底在气什么，为了哪件事，要说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这人，可能一件也没有，也可能多到数也数不清，不然他也不会告诉敦君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对中也太过分了。但是中原中也现在的目光却让他由衷地感到惊讶，愤怒、不甘混杂着强烈的破坏欲，被盛装在无机质蓝宝石材质一样的眸子里，在看不出情绪的极端平静下面。一种几近战栗的感觉从脊背疯狂漫上，太宰治轻舔了下唇，口干舌燥。

中原中也很快意识到自己之后会后悔问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把自己几乎完全暴露给了面前这人，尽管他如此清楚，但这一瞬间中原中也依旧感受到了可怕的，类似舒心的快感，让他几乎想要笑出来，所以他也默许了太宰治接下来的动作，那人凑近他的唇瓣轻吻了一下，少见的没有用首领的名号拒绝中原中也算得上僭越的问题，而是软下声音来像恋人间的私语，带着撒娇的意味。

“一点小事，见个人罢了……”

5.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来自另外一个……宇宙？并且在那里科技十分发达，已经到了可以实体穿梭不同时空的地步。”

中原中也皱眉看着在自己地下武器库折腾那个怪异腕表的另一个自己。对方举着电焊枪对着滋滋啦啦了一会后才放下面罩转过来回答问题。

“差不多就是这样，实际情况可能要更复杂一些，就像当时给你简单介绍的一样……想要穿越时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必须要有非常强烈的链接才行，最好的情况下就是找到大量链接的交汇，我们把这个叫做锚点。然后像航船抛锚一样将目的地牢牢的绑定在这个锚点上，进行传输的时候才不容易产生偏差……”【中原中也】又抄起一旁的激光切割器，继续解释着，“当然，这个锚点还肩负着保障旅行者安全的作用……大量链接交汇的可以是地方也可以是人，地方的话，可以给旅行者提供熟悉的环境，而人，比如说‘中原中也’，在见到自己本人的时候，至少不会第一时间作出太过激的行为。”

说到这里【中原中也】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有些幽怨地撇了下嘴，“或者不会太过影响这个世界里他本人相关的事件……大概就是这样。”

“我可没有做过激的事情。”中原中也反驳了下方才【自己】对自己的控诉。

“但是真的很吓人！”

港口黑手党最高干部看着张牙舞爪挥舞着激光切割器的人：“我倒觉得你比较吓人。”

“但你不是说，你本来不应该到这里来吗？”中原中也继续发问。

这下对方不再继续手头忙碌的工作，放下工具，走到中原中也面前来，把被拆开的腕表展示给对方：“是这样的……从我开始进行这次旅行到现在，我已经去到了10个宇宙，虽然这还远远不到理论的上限，但是对于初次实验来说，已经非常足够了，我的学生，你们这里应该也有这号人物。芥川龙之芥。在实验室里检测关于这个过程中的各项指标和数据并进行记录，以便后续研究。我本来应该在上一个时空结束这场旅行回到自己的那个地方。”

也许中原中也有些错觉，但另一个自己似乎在说到回去这件事时，显得有些烦躁，好像很不喜欢这个安排。

“可是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干扰，在我准备要打开回程通道的时候，腕表失灵了，按理说我也应该留在那里，但那股力量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中原中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了对面人的手，语气隐隐有些焦急。

“你有没有试图、检测过那种力量，或者说，任何一种手段……对它有更多的了解？”

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凭借自己对自己思维方式的了解，【中原中也】立刻从中听出了潜台词。

“你是想说，在你们这里，也存在那股力量。不，我想不只是存在那么简单。”

中原中也之前也许一直觉得这位大科学家，大概其实在心智上要比自己幼稚许多，像个小孩子，但此刻，对方沉静下来，变得锐利的眼神，和他接下来说的话，都让这位在血雨腥风里活了十几年的人深刻地意识到，能够作为‘中原中也’，一定有作为他的道理。

“存在就意味着可以被认识，可以被了解，甚至可以被掌控……但如果一个事物，永远处于未知的状态，他要么不属于这个地方，要么，他处于更高的，掌控位。”

“人也是一样。”

“但你说得对……也许症结就在这里……”

【中原中也】后来说了什么，其实他已经听不太清了，但隐约，对方的絮叨的话语还是传进了干部的耳朵。

“是该进行一些调查……”

6.

“……中也……中也！！”

意识回笼，中原中也这才发现本来端正地坐在他身前椅子上的首领正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自己。

“怎么回事中也？在酒会上也能走神啊？”太宰治微皱起了眉毛，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人匆忙地道歉打断，中原中也看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打算，正巧酒会举办者的发言也将近尾声，正欲同诸位来宾举杯，太宰治才暂且作罢。

说来自己的最高干部自从上次和他在办公室小吵一架之后，就一直状态不好，成天一幅在想什么的样子……并且下班的时间明显提早了很多。太宰治眯了眯眼睛。他当然不觉得中原中也那天对于任务中出手的事情说了实话，但同样，他也不觉得这人说了假话，更相信中也绝对不可能作出对港口黑手党不利的事情，至于对他是不是有利……他确实也可以强硬地要求人下班后留下，但事情推进到这个阶段，那些多少已经无所谓了。不过太宰治再怎么样也还是那个阴沉，占有欲极度强烈的家伙，要他一点不在意也不可能，他偏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垂眸站在身后的最高干部，手指轻点了下座椅的扶手。

这个酒会的主办方是欧洲势力最强大的黑手党，港口黑手党虽然并未与他们有什么过节，相反，还可以说是合作友好，但最近欧洲与港黑相关的势力有些不安分，大概是触及到了头目的利益或者单纯觉得他们烦，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来和他谈谈这件事。

“太宰先生，您也知道，我们素来关系友好，所以也并不想用这些事情来劳烦您，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严重了就平定一下也就过去了，但是最近的规模和频率已经远远高出了我们可以插手的程度……我知道这些组织只是和您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但是，毕竟他们视港口黑手党为合作伙伴，为了自己的利益，您要是派人去想必效果会更好。”

“您说的对，麦克先生。”太宰治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上取下一杯红酒，“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您放心，您的损失在下一波军火到横滨码头后我们会补偿，至于这件事，我会派中也亲自去欧洲跑一趟。”

一点小小的叛乱，却派自己的最高干部亲自出马，任谁都能看出黑手党首领对这件事的诚意，欧洲黑手党的头目自然是爽快地应下，倒是中原中也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听见面前两人杯子相碰的清脆声响和老麦克的大笑，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感受不到疼痛。

“那就劳烦中原干部了。”男人的酒杯转向中原中也，向他举杯示意，中原中也平静地微微压下帽檐，欠了欠身。

 

 

“这种事为什么要我亲自去？”还没有走到房间，身后一直沉默不发的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太宰治像是早就料到一般，随即接上他的问题：“中也不可能不懂。老麦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不拿出点态度，之后和欧洲的各项事宜可都不好做了，再说，让中也去在欧洲再扩展一下港口黑手党的威望这不是很不错的安排吗？”

“那我不在的时候谁来保证你的安全？”中原中也接着追问。

“那中也也不是24小时都在我身边，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好歹我也是个首领，不至于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港黑这么多人，要是连我的保护不好的话，且不说他们能力如何，我这个首领当的就够失败了。”

“别偷换概念。”中原中也大步跟上前面人，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推到房间门上，发出“砰”的一声，“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明显气的不轻的人，太宰治没有回答，摸索着用对方口袋里的房卡刷开身后靠着的门，失去了支撑之后他顺势带着中原中也往后走进房间，用脚勾带着关上门，两个人踉跄着倒在玄关处，中原中也依旧紧紧地抓着他，高档西装和衬衫的领子已经被拉扯地变了形。太宰治叹了一口气。

“我上次就想问中也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太宰治？”

“你应该知道我要你去一趟欧洲，中也。”

“然后呢？”

中原中也几乎要被太宰治平静的态度逼迫到愤怒的顶峰，即使意识到自己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太宰治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就像笃定了他不会影响，让人觉得火大。中原中也好像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满口假话，残忍到极致的混蛋，尽管他在心底里知道这没用，也不该这么做。

“然后？”太宰治抬起一只手捏住身上人的下颌，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然后中也要知道，这是首领的命令。”

“首领的命令，懂了吗？中也。”

像是某种奇特的开关，听了这话的中原中也浑身的狠厉都松懈了下来，甚至变得有些呆愣，愤怒褪去后那些疼痛才清晰地翻涌上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保持了太久紧握的姿势，已经不能轻易地伸展开来，只能成为一个虚虚抓握的样子。他想要从地上起来，随便到什么地方去，反正不要呆在这里，但是没等他有退却的余地，手腕上温柔却强硬的力度止住了他剩下的动作。

后来他是怎么跟太宰治滚上床的他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在那人几乎要把他钉死在床上的动作里用所剩的全部力气，把愤怒、不甘和一切说不清楚却足够深刻的情绪印在太宰治的背脊、肩胛。他可能抓得太狠，以至于指甲里都藏着不知道是谁的血，但是他不能拒绝太宰治，不能推开太宰治，只有这一种办法来把太宰治给予他的痛苦还给他。即便这几道伤痕不过两周的时间就会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他还有什么办法呢……在意识几近涣散的时候，听见那人在自己耳边喃喃，不断重复……

“别拒绝我，中也……别拒绝我。”

7.

“你回来了。”

【中原中也】弯腰从地下室的出入口探出头来，看着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反手锁上大门，脱去外套随意搭在玄关的架子上，也不管是不是挂好了，蹬掉皮鞋就走进客厅，任由昂贵的西装在身后滑落，发出簌簌的响声。没有像往常一样答他的话，中原中也自顾自地倒在沙发里，从桌子上顺起一根烟点燃，缓慢无声地吸，然后像被呛到一样猛烈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中原中也】快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脊背，试图帮人捋顺气息，又倒了杯水递给他，轻轻抽走对方两指中间夹着的烟。因为颤抖的身体而被抖落的灰洒在他平时分外爱惜的地毯上，那人也丝毫没有在意。【中原中也】垂着头目光担忧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最高干部，身上没有明显可见的伤口，脸色虽然有点差但也不是病态的苍白，视线扫过脖颈的时候他顿住了，在咳嗽的时候被解开的衬衫扣子让皮肤上青紫交杂着的吻痕暴露出来，他愣怔了一下，等对方完全平复下来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和、嗯、做爱了？”

中原中也讥讽地轻哼了一声：“被疯狗咬了。怎么？大科学家就算成天忙着做实验也不至于这种事连人名字都不好意思加上吧。”

“不是不好意思。”【中原中也】深深皱起眉头，“我只是不太确定……”

“有什么好不确定的。”干部拍开递过纸巾的手，拉扯着干涩的嗓音嗤笑，“你是觉得除了那位混蛋到不能再混蛋的家伙还有人敢对我出手？”

“但是……”【中原中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踌躇了半晌，嘴张了合合了张，硬是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表达。

“但是你看起来非常生气，非常生气，还很难过。”

“我不应该生气吗，对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不是不应该……我原来一直以为，在这里你们的关系和我所经历的上个世界非常相似……”

不知道是哪里触动到了中原中也，他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紧紧盯着【中原中也】的眸子，开口的声音艰涩。

“相似？怎么相似……”

【中原中也】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另一个自己常年在高强度的训练中度过，小臂的力量可想而知，此刻正抓着他的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中原中也】觉得疼痛从接触的地方漫开，顺着胳膊向上攀爬，他本想使力挣脱，却在看到对方隐隐泛着血丝的蓝色眸子之后松懈下来，只好微微握拳来缓解一下胀痛。

“和上一个时空一样，你们的世界观是一样的，都是由‘异能’这样的存在构成一种独特的力量源泉，中原中也在其中都扮演着‘重力操使’这样的角色，并且身处港口黑手党……但是不一样的在于，对方的太宰治从港黑叛逃到了一个名叫武装侦探社的组织。对，你曾经跟我提起过记得吗，你说我的徒弟芥川在你们这边好像也在那里。虽然上个世界里他没有，依然是‘我’在港黑的徒弟来着……我以为，他们曾经发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变故才导致太宰治要离开中原中也的身边去到对立面，但即使是这样……”【中原中也】有点说不下去了，直觉告诉他一些被先入为主的猜测填满的东西实际上赤裸裸的是个错误，但对方明显还在等他继续讲下去。

“但即使是这样，两个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任何隔阂，太宰治总是偷溜进中原中也的家里，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偷喝‘我’收藏的高档红酒，然后故意被抓包让中原中也追着他满屋子跑，中原中也总是跟我吐槽太宰治这不好那不好，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说到兴头上还会揽过我开玩笑说我们一起把他揍一顿怎么样，他们的生活好像非常鸡飞狗跳，两个人呆在一起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但是我也见过他们战场上的样子，会为对方的受伤担心，会为对方留好选择的余地，我见到的不多，但是那种默契任谁看了都觉得惊叹……即使他们曾经分离了四年……我以为，我以为一直相伴在左右七年的你们……”

“你知道……我只是好像把什么事情搞错了。”他用另一只没有被限制住的手抓了抓自己的发丝，显得分外局促，几乎可以说是慌张，“也应该是这样，这样相爱着……”

他知道自己太过自信的态度应该是伤害到了面前这位一直以来冷静而强大的最高干部，抓着自己的手在听了他的话后逐渐松开，被主人拿回去颓唐地盖住了自己的眼眸，清晰的指印留在手腕和小臂上，已经隐隐有发青的迹象。【中原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发觉，但那些缺失的，他以为常年伴身的两人已经不再需要，所以爱情的表现也像真正的大人是成熟稳重的含蓄样子。

“还记得你之前希望我去调查的那股力量吗，我很难对他进行分析，但我想起来，上一位中原中也曾经有提起过，说他们看似生活在和平的时代，其实仍然有人想要借助那股力量对世界作出修正和改变，他们的目的也许并非完全无法理解，但这其中，许多无辜的生命会成为他们所谓革命的牺牲品……中原中也说，那个有改变世界力量的东西被称作‘书’……”

【中原中也】看到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动作的人手指瑟缩了一瞬，接着进行解释。

“如果确实是‘书’将我带到这里，这种不用经过锚点设置和校准就能准确进行连接和传输的，两个平行宇宙间势必是存在绝对数量的共同点和因果关联……所以我以为……”

“以为?你们科学家想事情原来是这么简单吗？”

他的声音浅淡，几乎像是耳语，落在【中原中也】耳里却像千斤重的锤子砸得人头脑发晕。瞬间一个结论在他心里震颤鼓噪起来——中原中也从没有这么生气过。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领子被狠狠揪住，天旋地转后落在眼里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暴怒到失控，什么都不等他说，中原中也的吼声就像钉子一根根往他脑海里扎。

“中原中也你凭什么狂妄自大，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毫无根据的经历见闻和猜测，就觉得自己能窥的见全貌？你他妈了解我吗？你了解我认识的那个太宰治吗？你以为你所经历那些幸运和美好的事情就能平等的、公正的降临到所有人的身上吗？你以为所有人都在命运的眷顾中，或者能在抗争中胜出吗？”

“这个世界本身为了一个在千百个故事里逝去的生命而存在……这听起来他妈的再好不过了，他明明可以选择留下来，但他就是要逃走，可恶的胆小鬼，那个傻逼、混蛋，要推开我，要执行他那该死的计划，要自以为是的成为所谓的守护者，然后丢下这些去死，这个虚假到令人作呕的地方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苦痛到难以面对……”

“你难道不明白吗？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自己记不住了是吗？不可被认识的力量就他妈是那个掌控者，这里也根本不是你应该能来到的某一个正常的宇宙，这里根本什么都是假的你明白吗！中原中也！！周围的事物、周围的人、所有的故事、所有的结果都他妈是被书创造出来的！！就算我承认爱太宰治又怎么样，我甚至没有不爱他的资格！！他死掉是计划好的，我要被支走等着听他的死讯是计划好的，如果谁硬要插手改变那就大家一起消失！！！他就要你看着，要你无能为力，要你整天在痛苦中等着被宣判！！！”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愤怒的人咬牙切齿地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胸膛剧烈起伏，他看起来要崩溃了，死死盯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不，应该说和十五岁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一样的面庞。越发颤抖的嗓音像年久失修的风琴嘶哑着最后一首曲目，中原中也感觉缺氧的脑子里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想不了，只有尖锐的嗡鸣不间断地发出警告，视线也开始模糊，某种从心脏中汲取热度变得滚烫的液体在眼眶中聚集，彻底脱离滴落下的时候，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你就是个天真的、幼稚的、可悲的、愚蠢到极致的、无药可救的梦想家……”

他这么骂自己。

8.

自从上次和【中原中也】吵完一架，两个人就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关系也还像原来一样，出门时对方会叮嘱路上小心，回到家也会有“欢迎回来”和准备好的晚饭，桌上两人面对面依旧说些不咸不淡的平常话题，【中原中也】还是继续讲起自己的旅行经历，不过他本人的糗事说得更多了，那些另外的中原和太宰的故事被藏在只言片语里，非得绕不开的时候才能窥见一二，即便大科学家原来总像个没经历过的孩子一样对这些苦涩和甜蜜混杂着的事情显得格外上心。

两个人都不想提，但也不能完全当作没有发生，相敬如宾久了他也觉得够苦恼的，毕竟说来也可笑，谁和自己能吵得翻天覆地，几天还拉不下脸面道歉。烦闷了就想久违的自己一个人出来喝点酒，于是给【中原中也】的腕表发去消息后便拐了个弯沿着河堤往常去的酒吧走。

说是常去，近一年来工作量的陡然增加，距离那些悠闲的周末夜晚已经相去甚远了。

在吧台坐了没多久，就听见待客的门铃轻响，中原中也下意识往入口看去，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到昏暗的灯光下，像是对他的存在也感到有些惊讶，那人顿了一下后向这边角落走来，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

“没想到出来随便找个清净点的地方都能碰到中原干部呢。”女人眨了眨眼睛，向吧台里的侍者要了一杯烈酒，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身旁这位长相出众的青年。

“中原干部对这里很熟悉？”

“嗯，经常来。”中原中也放下喝了一口的酒认真回到，“小姐今天怎么到这来了？”

面前落落大方的女性正是前段时间一直进行合作的组织首领，也是太宰治上次非要过问的黑色礼盒的赠予者。

“我知道中原干部想说什么。”女人毫不见外，中原中也知道对方同太宰治十分熟悉，但严格来说，自己和她却只有生意上的几面之缘而已，女人接过侍者递来的冰球威士忌，举杯向他示意，“我也不是天天都有找情人的心情，偶尔也想自己待着。倒是中原干部，我以为您大部分时间都在您首领身边。”

“就像小姐一样，首领也需要有自己的独处时间，不是干什么都愿意我看着。”中原中也轻笑了一声。

女人精致的美甲敲在玻璃杯口发出塔塔的轻响，听到这个回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是吗？我倒觉得太宰治巴不得你整天都在他身边才好呢……”

“不过他担心的也对。”女人有些揶揄地凑近中原中也，在对方轻抬手止住她的靠近后眯起眼睛大笑起来，“中原干部这样既好看又待人温和有礼的绅士，不知道多少男孩女孩想从他身边把你偷走呢……”

女人的视线向下移到中原中也的领口，突然有些惊异地指着他的领带：“哎？中原干部没有戴上之前送给你新的那条吗？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很好看，多谢小姐，我还正盘算着怎么给您回礼。但是领带这种礼物戴上的话还是容易被有心之人拿去说事，影响小姐的名誉。”

女人更惊讶了，瞪大眼睛摆了摆手:“真是抱歉给中原干部造成了困扰，希望这个问题不会冒犯，但是太宰难道没有告诉您那份礼物实际上是他送给您的吗?”

这下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变成了中原中也，他像是难以理解女人说的话，又跟着重复了一遍:“太宰治?送给我的?你说我拿到的那个实际上是太宰治送的?”

“我以为……他是想给你个什么惊喜，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女人也被这个意外的发现搞得有些迷惑，“领带夹上的那块蓝宝石，是几个月前我从欧洲最大的宝石拍卖会上买下的，它以全场最高的拍卖价起拍，如果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我都绝对不会答应，但是太宰说他想要用这个蓝宝石做成饰品送给你，他承诺了我之后许多生意上的合作，加上我欠他一个还不清的人情，才同意把这块蓝宝给他。”

“东西是我帮他做的，领带是他挑的，他完全可以做成其他任何一种饰品，选领带夹是因为你说想要……我以为他会告诉你。”

中原中也完全噎住了，万千思绪在一瞬间尽数向他涌来，太宰治为什么平白无故送他礼物，又为什么选择领带这种有着不同意蕴的种类，为什么要选那颗蓝宝石，那颗另一个自己在看到后第一瞬间就说像他的眼眸的蓝宝石，又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托付另外的人交给他并且拒绝说出实情，更何况他说想要个领带夹……那也是十五岁刚进入港黑的时候，看到其他成员黑色领带上亮闪闪的样子随口向自己的小搭档许下的愿望。

“不过这些原本工期还要等到一个月后……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欧洲组织的骚乱造成的一些伤亡似乎让工匠老先生前面排的单子自动作废了，所以既然已经拿到手了，早送晚送也没什么区别，就提前给中原干部了。”

所以这礼物原本应该作为太宰治的“遗物”被送到他手上，他想起在办公室时太宰治提起礼盒时略微有些不满的表情，那句半威胁半开玩笑的话现在再想起来就让人咂摸出点别的意味。

太宰治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小心别被从我身边骗走了才是。

这么一件礼物，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被送出……纪念的意味就远比曾经不可言说也不可猜测的心意要实际的多，那些苦涩的东西消磨着意志，如果向下探求越深宝藏越多，同时也意味着矿洞坍塌的风险越来越高，那么不如就深埋着，完整的被封存着。即使你多有埋怨，在已然失去的哀伤里接受并赋予温柔的怀恋就是唯一出路。但若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原本应该被藏起来的就欲盖弥彰地躁动了，中原中也能想象到这小小的差错会让太宰治相当难堪。他很笃定，但他更加搞不懂了，搞不懂太宰治，也搞不懂他自己，一些答案将要呼之欲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陷入了缠绵温柔的迷茫，只能凭着感觉摩挲，瘙痒在心尖丝丝缕缕，称不上有多舒服，但忍受不了的让人想要笑出声来，也许笑的时候会接着流下眼泪。

女人因为中原中也一系列的反应刚刚意识到这其中勾勾连连可能复杂得要命，正有些焦躁地下意识敲打着桌面。作为局外人她确实没有插手的必要，更没有这样的资格，但是也许是太宰治当时找上她时罕见的，收敛起大部分压迫的，狠厉的，让人望而却步难以接近的气场，态度称得上是柔软的与她说起自己的诉求。太宰治那人本身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尤其是那双鸢色的眼睛，若非整日都沉着脸，瞳孔幽暗得像黑洞一样透不进光，倒是总让人有种被他深情以待的错觉。但像那天一样整个人都被温和到甚至有些哀愁的情绪笼罩住，坐在窗边，午后的日光斜斜泼洒进来，连身形都变得模糊。也许太宰治一路走过来这么些年头，裹着沉重湿漉的淤泥，阳光将那些缓慢流动着的冲刷干净，融化成金色的液滴溅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像静谧山涧里泉水的叮咚声。褪了外壳的人几乎显得有些单薄，在一日当中最让人觉得炫目和梦幻的午后静静坐在那里等答复。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其他……但中原干部，我想说的是，除非他能连自己都骗过。然而他来找我恰恰说明不行，这里面是爱还是其他别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一定是强烈的，难以抗拒的。”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眼眸，半晌才轻轻笑起来，“我曾经也因为什么重要的东西坐在过太宰治的对面，当你对着并不知情的人提起那些，要容易得多，你只是看着茶杯里的水面，想到要用什么词句来描述那些存在已久却不曾被好好照顾的情感，所有最温和的、最柔软的就在那些茶叶梗晃动的瞬间流露而出了。”

此时就会发现，你迫切地想要表达的欲望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膨胀，满溢而出的时候又怕不尽其美，在偌大的出口拥堵着也偏要细水潺潺，淅淅沥沥地长久地流。

中原中也承认他无法再继续将手上的酒灌进肚子里了，也许他人很难相信面前浪迹风月场向来潇洒的女人也一直有一位贪恋在心里的爱人，那人也许逝去了，也许只是单纯从她的世界离开了，但即便如此，轻描淡写地诉说也抵挡不住深沉厚重的爱恨，她只露出了一角，敏感的、直觉上的悸动已经让中原中也坐立难安。他开始无法想象，如果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在阳光里悄悄融化的太宰治会让他有多恐惧。是的，恐惧，他一定撑不住想要逃走。也许他一直觉得自己爱太宰治，也期望太宰治爱他，但当事情已经走在这条不可挽回的道路上，那么他终于理解那人，会疯狂地希望，太宰治你不如恨我才好。

你不如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好让我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被注定的结局，即使少了那些掌控的力量也会滑稽可笑的走向同样的地方，这样我不伸手，不尝试，只是因为聪明，但若是太宰治这般，岂不是在嘲笑胆小的是中原中也自己吗，那些犹豫着，放纵着的种种，包括这礼物，在之后将会变成自己明晃晃的罪证，像在说，中原中也你送他走的，把他送到阳光再也照不到的阴暗地里去长眠。所以太宰治，你不如恨我才好。

中原中也想笑，又开始笑不出来，他盯着女人略有些担心的眼眸，那双涂着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嗡鸣又开始尖利地响，他有点想见一个人，不，应该说非常想见，他再也无法忍受不断纠结和欺骗，所以他需要找那个人谈谈，也是他现在能够握住的最真实的。他需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于是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匆匆向女人道过谢，在酒杯下垫了几张钞票，告诉侍者连同这位女士的一起支付，然后推门迎进劫劫的夜和冷冽的寒风，在一片空荡的街道上没有行人，没有月光，更没有世界本身，但是还有一个。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断轻声念着，仿佛这样就能够更快地，更快地找到他。

9.

红酒瓶上的木塞被拔出，发出“啵”的一声轻响，【中原中也】从酒柜的架子上拿下两个高脚杯。

“陪你喝点？”

中原中也刚进门就听见另一个自己抬手向他示意了一下手中攥着的红酒瓶，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家里站着的不是【中原中也】，而是那个混蛋太宰治。

【中原中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奇怪表情，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瓶身的标签：“啊，抱歉，这瓶是你之前说我想喝就可以直接开不用报备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中原中也看着面前人依然有些局促的小动作赶紧改口用更直白地话解释道，“我是说，你当然可以随便喝。但是如果今天要喝的话，喝点珍藏的怎么样？”

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中原中也就接过人手上的酒瓶，随意把木塞塞回瓶口，绕过餐桌打开酒柜后的暗格里拿出一瓶。

“我早就想尝尝这个了。陪我喝点。”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一些烈酒和烟混杂着的气味，轻微但略有些呛鼻，但这气味多数留在中原中也的衣服上而不是从他本人身上发出来的。

看来是去酒吧了，而且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抛下喝到一半的酒回来跟不久前才吵了架，现在还相处的有些尴尬的自己面面相觑。

真的一起窝在沙发上开始喝酒了，两个人到心照不宣地沉默起来，都想听对方先说。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倒酒时液体流动相碰的声音。【中原中也】到底是喝不过作为黑手党干部的人，他自己常年在实验室里做科研工作，搞他们这行的少沾酒精是基本要求，都是些精细的活，容不得什么差错，所以即便总是被工作弄得疲惫不堪，他也不怎么放任自己出去喝酒，酒量自然也不怎么样。今天主动提出要陪中原中也喝点，是想要和对方好好聊聊，现在看来对方也正有这个意思。

在沉默中思忖着如何开口，除了机械地仰头喝酒也没有什么别的能够掩盖局促的事可以做。不多时，三四杯红酒就被【中原中也】灌进了肚子里，说到底这酒到底好在哪里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只觉得红酒特有的酸涩带着绵长的韵味让他的大脑渐渐开始犯晕。拜自己差劲的酒量所赐，脸颊已经染上了大片红晕，平日里算锐利的眼神也在酒精的浸泡下开始变得迷蒙柔软。中原中也偏过头看人微微扬起脑袋脱力靠在沙发背上发呆，呼吸声略微变得绵长，有些沉重。如果是其他人，中原中也会认为是停下来送人去休息的时候了，但放到自己身上，他知道对方是在思考，那些呼吸上细微的变化把这件事明晃晃地展露出来就像是在宣告，让谈话的对象做好什么心理准备。

【中原中也】突然撑起身子摩挲了两下高脚杯的脊，向前俯身让底沿磕在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声音，接着这个刻意营造的引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没问题吗？”

前两个字淹没在磕碰声中，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但是中原中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这个问题包含的也太多了，所以另一个自己不知道怎么问，他也不明白怎么答。

“……没问题吧。”他顿了一下，“就算有问题又能怎么样呢。”

他已经在妥协了，【中原中也】即刻捕捉到这样的讯息，若真的后悔了不想谈，他必然不会多余地加上后面那句话。说实话，他的确很紧张，即使是面对自己也一样。毕竟如果人能够正确完整地了解自己，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些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所以中原中也给这个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几乎可以说是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真够别扭的啊你。”他眯着眼睛揶揄了一句。

“还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了。”中原中也显然没想到这人刚还一副紧张的样子，给了个台阶下他还颇有种蹬鼻子上脸的倾向，“倒也不是别扭，换做是你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有完全了解你们之前全部的故事，以我现在所知道到的，其一，你知道关于那个所谓掌控力量‘书’的事情，见到我的一开始就知道，并且在我提到之后确定，然后希望我能够给出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中原中也】不再试图开玩笑，拿出一副平日里倒腾他腕表的认真样子来分析，“其二，你知道太宰治有个什么计划，具体内容我不了解，但听你的意思是这个计划的最终太宰治会走向死亡。”

“老实说，刚开始我确实还挺惊讶的，虽然太宰治们似乎都对自杀这件事情有独钟，但真的如此贴近死亡的，我确实是没想到，因为我认为中原中也会拉住他并且他也心甘情愿。”大科学家显然意识到对方张嘴打算反驳，根本不给他机会立刻接了下去，“对的我知道，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想的太简单了。但是我还是凭借这些做出一个结论。”

他直勾勾地看进中原中也的眸子里，在确认一串复杂的公式指令是否一定会运行成功一样，眼神里几乎盛着逼迫：“抛开其他所有因素不谈，单纯论阻止太宰治机体的死亡，你是一定能够做到的对吗？在你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他的计划的情况下。”

中原中也还想辩驳两句，但对方根本不打算听他说其他迂回的话，只等他回答是或者不是，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对抗一下这种理智的压迫感，最终松懈下来。

“是的。我可以。”他耸了耸肩，马上跟着解释了一句，“但他的计划我也只是知道大概。”

“所以我明白，问题不是出在怎么做上，而是出在该不该做上对吗？”【中原中也】根本不打算搭理那人的辩解，继续分析下去，“所以阻碍你去改变的因素首先有世界本身，你说它是虚假的，并且是被‘书’掌控着的，就像既定的命运一样只会徒劳，甚至会因为改变而受到惩罚。还有一个因素，大概就是你和太宰治之间，在我曾经想的太过理想的那部分，来说说看吧，中也。”

原来科学家们在做事情的时候都是这样吗，中原中也腹诽了一句，他就要对着这人说一些一定会听起来特别丢人的话，毫无疑问他会觉得烦躁会觉得羞耻，然而当他的手被拉住轻晃了晃，简单的催促意味，让这人意识到没有再逃开的余地的时候，随即一种奇怪诡异的平静从心底漫开，甚至无奈地让他有点想笑。

“……你不可能不懂。”中原中也摇了下头，短暂的停顿，霎时间万千句话一股脑地涌进脑海，回转碰撞着大有决堤的架势，于是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滚烫的温度像在脸上烧起的火一样蔓延开来，他颤抖着将气息吐出，唇齿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随后开口的声音分外清晰，“单论事情，这确实非常容易阻止走向那个所谓最坏的结果，准确点来说，是现在所能窥见发展的结果。但不可能就事论事的，对上那个家伙，难道你可以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小动作可以看出他的态度，他就是静静等待着黑手党干部的下文。

“说到底，怎么定义最坏的结果呢，即使我阻止了，也没有受到惩罚，但兴许他根本不乐意，你明白吗，他也许根本不想留下来。这个世界即便是被掌控着的，但是现在太宰治什么都能拥有的情况下他还是要离开。也许我其实一直以来根本不在乎世界怎么样，对啊，世界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我所以为的拯救，也许会成为他的枷锁，这也说不定。强人所难，自以为是。”中原中也心口有些闷痛，他皱着眉想要缓解，面前另一个自己有些担忧的眼神勾起了两个小时之前的回忆，他怔怔地盯着对方的领口，那里当然不会有领带，毕竟大科学家一直都穿着随意简单的白色短袖，即使这两天偶尔会换上他借给对方的衬衫，也多半敞着最上面的扣子，“你记得那个黑色的礼盒吗？就是那条领带和蓝宝石的领带夹。”

“嗯，你是说其他组织首领送的那个？”

“是的，但不是那样”中原中也闭上眼睛试图清理一下混乱的思绪，“它们是太宰治托人送给我的，并且本来应该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送到我手上，你明白吗中原中也，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低到像耳语一般，托房间安静的福，【中原中也】还是能听的很清楚。

“这意味着我会认为他也许爱我。我从来不期望他表现出来的东西，甚至我一度认为他还是恨我多一点，所以才用那些来折磨我。他会让我觉得我比我以为的对他来讲更重要，那么他又为什么离开呢。”他没有在提问题，因为他知道答案，只是一直以来他并不愿意面对“因为过早的知道世界的秘密，过早的认为这个世界就是彻头彻尾的虚假，是极尽可悲而让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的，所以我和他都在想，那么这其中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也是同样可悲的吗，他认为我们之间和任何其他世界不尽相同，情感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它可比一个人的生命难以维持的多，所以他像濒死的鱼一样挣扎了一下，做着样子努力地保全他能保全的，然后给自己一个能心安理得逃掉的借口，因为已经努力过了，所以剩下的都得不到，那么就舍弃掉，最为简单¹。”

“所以他不如恨我，这样我也可以像他一样有个理由把他，把我自己一起完全、完全舍弃掉。”中原中也在嗡鸣再次涌来的时候想要捂住耳朵，然而他的两个手腕被自己抓住了，温度从抓握的地方开始向上，他看着对方双手合十捂住了自己冰凉的指尖，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像22岁的成年人，而是被当作一个迷路回不了家的孩子一样对待了，他有些不想承认但是鼻头的酸意切实，“那天我向你发脾气，因为我知道，我应该是我痛骂的那样，拥有肆意勇敢的力量，在不久之前，我还能够那样无畏的，去做自己认定的事情。”

【中原中也】感受到对方把头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来是剖白告一段落，他自然是心疼对方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痛苦，但是他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替太宰治着想了？”

“……你想说什么？”干部的声音闷沉，“嘲笑我的话就别说了，我现在没力气跟你生气。”

“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见过太宰治。”【中原中也】感觉怀里的人愣住了，偏头用脸颊贴了一下自己橘色的发丝，“对的，我很抱歉我把事情搞砸了。因为我自己没有见过可能会存在在我身边的那个太宰治，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因为一个人，坚强、乐观、勇敢还要谨慎、冷静……你得让自己拥有的和所有人一样生来就缺失的灵魂看起来几乎趋近完整才能骗过恶趣味的世界别想对残缺不全的你下手。”

“所以老实说我最开始很羡慕你们都能有一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即使是那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家伙。”

“是个混蛋。”

“对，是个混蛋。我在的世界，所身处的地方也算是戒备森严，大家关系确实很好，但那和太宰治于中原中也的意义听起来还是差距极大。我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狂热爱好者，也不那么相信灵魂伴侣的戏码，但是我无法否认太宰治的特殊性。如果我注定不会拥有这样的特殊性，那么我迫切地希望你们都能幸福。也许正是这种迫切的愿望导致我下意识否决两人间有嫌隙裂痕的可能……抱歉。”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中原中也抬起头来撞进另一个自己带笑的蓝色眸子，稳定下情绪后重新靠回沙发，“你说得对，我也从没考虑过你没有见过太宰治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他确实对你重要，中也。你看，你甚至无法想象他不在身边，这种可能性在你这里都自觉被否认。当然，之前我见到的那些我也一样，他们跟我分享和太宰治的事情，大概觉得我能够感同身受，实际上我只是在听故事，不过因为主角和我一个名字而更加关注罢了。”

【中原中也】收敛起笑容，又换回之前颇为认真的神情：“我是没见过太宰治，但是，我见过你，我见过自己，我见过很多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什么时候想过要拯救别人了？你看我们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自然是要逼他活下来，再不济，也要亲手杀了他。”

“你说不知道怎么定义最坏的结局，那同样的道理，你为什么要考虑太宰治，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不去做你本身认为应该的事情，即使它可能错的一塌糊涂，但有没有意义，应不应该又是要按照谁的评判标准来。”

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另一个自己，大科学家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原本就通红的脸现在看起来更是醉的不轻：“喂，别喝了。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倒是你。你说爱他，所以要放他走，不想施加枷锁给太宰治，但他都锁住你二十几年了，因为爱而催生的痛苦都要刻进骨子里了，你难道没有全数奉还的野心吗，中原中也。”

“我可能确实没资格指手画脚。但是我没有太宰治，我没有那些默契，信任，爱和恨，所以我也许妒火中烧，要是我遇见他，就绝对不可能放手吧，为什么，你要轻易放他离开呢。也许，也许他也在等着你狠狠揪住他……”

感受到酒劲上涌，他盯着耀眼的顶灯，说话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

“也许我想的太理想，你也好，太宰治也罢，你表达给我的这些，挣扎苦痛的根源不就所谓真假吗？世界是真是假，在意是真是假，每天近在咫尺的人是真是假，不确定，犹疑，然后隔靴搔痒地试探，越试探越被模糊的答案搞得狼狈不堪，越不知所谓真实。因为不知道，索性全都当成假的破罐破摔了，摔碎了也就无所谓真假了。”

“你有想过吗，真真假假又怎么界定呢，可悲的是我们就是那么渺小……渺小到连真实的一角都看不透。”

他好像越来越激动，说的时候甚至开始手舞足蹈，中原中也并不觉得现在这种心悸让他觉得舒服，甚至有点眩晕，但是难以忽视的孤注一掷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醒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所谓的‘书’只是一个外壳，就和我穿越到这里来的旅行者计划一样只是一个名号，或者说一种手段。”

“在科技的世界里我们用我手上带着的这个机器进行时空的穿梭，去知晓时空的秘密。”

“‘书’也是一样。”

“它不过是以一个更加符合你们异能者世界和观感的方式存在着罢了。”

“有些时候你们这些炫酷的东西就这点不好。”他朝空气里挥了挥手，“总是把最清晰明了的东西用那种玄乎其神的名号掩盖掉。”

“而被掩盖掉的东西啊……”【中原中也】用有些涣散但掩盖不住光亮的眼睛把另一个自己笼罩进眸中，酒精让那抹蓝色看着水润润的，极尽温柔，他费劲地控制着身子往中原中也那边凑过去，轻轻与他碰了碰额头。

如果中原中也有听过童话故事，那么他就会想起母亲哄着孩子进入梦乡的声音，或者梦里面仙女教母抚摸着灰姑娘的脸颊柔声说话的样子。但他没有，想不起这些，他只有自己而已。

但这足够了。

醉酒的人声音黏黏糊糊，满满都是喟叹的气息：“而被掩盖掉的东西，大概是真相、情感、可能性……哎……是生命本身和正活着的状态吧，是不是日日踩在生死的边缘，看透了死亡的面庞，却轻易地忘记了，现在的你正鲜活的存在着。”

“而那些超自然的力量彻底蒙蔽了双眼一样，让你们看不清，所谓到现在为止的命运，都是你的选择堆叠铸造而成的。”

“你的人生。”

“你的世界。”

把自己的决定当作世界本身，中原中也心神震动的瞬间几乎连呼吸都被扼住，这件听起来极端自大且愚蠢的事情，却是身为人类，身为活着的人类所拥有，所被馈赠的最大奢侈²。

【中原中也】不只是在对他说，好像也是在肯定自己，他几乎都要从沙发上兴奋得跳起来，抓住中原中也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想要撸起袖子，手指却因为酒精发软，试了半天才终于把腕表露出来，一边在上面拨弄一边继续说道。

“我曾经去到过的其中一个世界，是一个有瑰丽文字点缀仓皇人生的世界，在那里中原中也写过，人生诚然宛如新娘，耀眼、美丽，且俯首含羞……那么各位，不必过于欢喜，过于悲伤，节奏分明地握个手吧，即是说，领会了，耿直才是我等所欠缺的³。”

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底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⁴。

“就是说，中原中也，我们想要的一直以来都很简单，需要被需要，需要被爱，需要被信任，并愿意为了爱而付出，因为不这么做就不是自己……我们只是想这样真诚坦荡的，活着，存在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腕表上好像加载着什么信息一样正在飞速运行着某些程序，【中原中也】不去管他，老实讲，他现在到底还有多少清明已经很难说了，但是他在彻底陷入旷野风萧的梦境之前还有一件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捧起对方的脸庞，几近虔诚和温柔地。

一个轻吻落在中原中也额头。

与此同时，表盘跳出了一串文字，也许是尚未完全维修稳定的原因，字符还在不断闪动。电流轻微地声响拉扯着，半晌才让中原中也看清上面的信息。

“该宇宙信息检测完毕，编号。”

“429。”

10.

横滨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这个问题太宰治已经想了很长时间。天台上风呼啸着，临近冬天显得格外刺骨冷冽。太宰治依旧穿着他那件黑色的大衣，沉沉地搭在肩膀上，把所有的情绪都统统收敛。绷带缠绕着左半张脸，被卷起的棕色发丝挡住了视线，从顶楼朝下看去，就意识不到高耸。大楼里闹腾的声音愈发近了，大概是敦和芥川就要到这里来了吧。太宰治弯起眼眸轻轻笑了，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天台边缘。

打斗声迫近，即使是太宰治自己，真到了这个阶段，也难免心生慨叹，那些之前盼望着将近的归期，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得，从天台的门被巨大的力量轰开时赤裸裸地站在自己面前来了。

“呀……傍晚好，敦君，还有武装侦探社的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听闻男人笑眯眯的声音后立即操持着罗生门快速向人袭去，在敦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被太宰治随意的抬手挡住，青白色光芒闪过之后，他轻快地起身作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别着急嘛芥川君，我会去死的。”语气松弛地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简简单单作出这样的宣告。

“太宰先生！！”

“放松点敦君，是我自己想要的。”他并没有理会中岛敦难以置信的目光，微微转身看着满脸敌意的芥川龙之介，“你的妹妹，她会离开黑手党的，芥川君。”

压抑的沉默和紧张的对立并未因这样的保证松懈半分，太宰治感觉有些苦恼，虽然于他来讲这里没有某个人的话，也无所谓告别是什么氛围，但难以否认的是，距离计划的终结越近，就越发想念那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因为想到他，便是对着旁人，也希望能在更加温和的气息中道别。

“有些时候，我在想自己也许对你们，对他都有点过分了。”太宰治盯着灰蓝色的天空，白色的鸥从高远的地方飞驰而过，向着落日海平面的方向渐渐隐没，许是因为云层厚，夕阳如血般的红被灰蒙的雾气遮盖，显得黯淡。

“但是我……”他有点恍惚，心里面被一些茫然的思绪填满，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原来真实面对死亡没有人可以清爽而充满朝气对吗，也许他早就明白，在拥有中原中也开始，在他向那人诉说可以试着活下去开始，在某些由爱滋生的苦痛扎根开始。他突然还是很想见一见中原中也，最好是在落地前的瞬间，心脏停止跳动前零点几秒的霎时，只看见那双总是坚韧平静的蓝色眼眸。他知道自己大概搞砸了许多事情，最近的一件就是让那领带夹把自己隐秘的心思剥开来给那人看。也许别人会觉得这没什么差别，反正都要死掉，但那当然是不同的吧。

太宰治有些无助地，别扭地，甚至觉得可笑。

因为那样的话就会难以抗拒地希望他会来抓住我。

我不想承认但是已经没办法了，我甚至多写了两封信，把那些应该现在就向后辈们解释的秘密和诉求统统塞进文字里，来给自己铺可以反悔的道路。

太宰治踏着的步子有些虚浮，一步一步往坠落的边缘后退，他必须要动作快点，赶在敦反应过来前，赶在自己彻底无法忽视贪恋前，赶在命运垂怜之前落荒而逃，略有些狼狈地，碎石承受不了重量被鞋跟踏掉从楼顶掉落进空中，随后巨大的阴影也重重压下，风吹动而猎猎作响的大衣像乌鸦的羽翼。

这样就什么都不用再想了。太宰治闭上眼睛。

……

 

 

如果没有听见他喊我的名字的话。

“混蛋太宰！！！”

一头撞进满溢着愤怒与不甘的蓝色，某些答案清晰的在心中呈现。

比如横滨的天空其实是万里晴空的蔚蓝，再比如他当时其实想说。

“但是我、真的很爱这个世界，很爱他。”

 

 

 

 

 

坠落的高度不断变化，中原中也只能不断催动着异能快速接近想要抓住的那个人。太宰治看起来像是要疯掉了一样，虽然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中原中也又好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彻底没办法停手了，如果这途中他做的满是错事，救下【中原中也】是错，收到那个礼物是错，跟【中原中也】谈心是错，脑子一热把人留在欧洲的动荡中自己回来是错，总之他要是作为赌徒，就已经把全数筹码都不管不顾地推进了赌池，面对的还是赌场上最狡诈、最残忍、最刁钻难解的操盘手。

自己也许真的是个胆小鬼，但在他之外的茫茫浩瀚中有千百个世界，千百个中原中也，千百分勇敢、义无反顾，疯狂和不甘，透过时空的只言片语都慷慨地分给他小小一份，也足够填满他缺失的东西了。

但他还是止不住害怕，他尽力在空中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让自己苦痛到死的混蛋。从最开始需要被拉住的也许根本就不只是太宰治，或者说根本不是太宰治，是他自己而已，所以他祈祷，祈祷那个操盘手能让现在一无所有的他赚得盆满钵满。

索性他赌赢了，太宰治在空中向他抬起臂膀，落进中原中也眼里几乎成了慢动作，他还是难以置信，以至于瑟缩了一下要收回自己的手去。但是太宰治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奋力向前一勾，用浑身的力气紧紧握住了中原中也。五指插进指缝交握的瞬间，恰巧拨云见日，从海平面上跃出的金色光芒耀眼得让太宰治几乎睁不开眼睛，这下他好像再也忍不住了，丝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

要说什么时候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与世界对抗的力量，大概就是现在，两人顺着相握的手拥抱在一起。之后他们会怎样，世界会怎样，如果被这个人拉着的话，如果自己是中原中也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殉情吧，中也。”太宰治笑着，“你跳下来的时候根本没想怎么让我们平安落地吧。”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被他感染到一样，即使两个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但他还是笑出声，颇有些任性地拒绝，“我要planB。”

“那中也就只管催动异能吧。”太宰治贴了贴中原中也橘色的发丝，“只有一瞬，你只管最大限度的催动异能吧，然后抱紧我。”

这么说着，太宰治感觉到十指相扣的人异能的流动急剧增加，人间失格就像在禁锢一头野兽，或者动荡的大海，内里不停翻涌，拍打着海岸的礁石。随后他的心跳骤然停止，与此同时暗红色的异能覆盖上两个人的身躯，庞大的能量让地面刹那间凹陷碎裂，扬起的尘土铺天盖地地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久久都挥散不去。

11.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要疯了，不然就不会这么轻易地什么准备不做就替港黑干部留在欧洲。现下他正被一个身上绑着炸弹的人狠狠钳制住手脚，倒计时滴滴作响，而他没有一点能反抗的余地。

计划有变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原本他们应该在欧洲早早处理完事情一起赶回去，谁知这边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还焦头烂额的时候就收到了中原中也拜托的那位女首领传来的消息。更何况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带上我吧，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相信自己，中原中也可是我们最厉害的底牌，无论在哪。

他并不是天真……说实话，即使真的死在这里，如果能够守护对方也是不亏。但是对方会过不去这道坎，他毫不怀疑自己真的在这交代了的话，那人能自责一辈子。

几个小时前，那人还抓着自己的肩膀，看起来怒不可遏地，又跟他吵了一架。

“你就没有想过，你会死在这里！！！”

“即使你也许不愿意回去，但是不想你因为我们的事死掉，那样的话……”中原中也有些哽咽，“如果你的世界有那么多人在等你回去呢中也，如果他也在等你呢。”

我不知道。【中原中也】手脚被禁锢得有些发疼。亡命之徒也大概没剩多少理智，连这个所谓重力使用不出异能，轻易被控制这件事都没有怀疑，只顾着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他有些怅然，即使多有人待他，不过时间一久也会挪开视线。而寄怀恋于一个也许根本不会出现的人更不是他的风格。但这也并不代表自己能够完全坦然地面对死亡。怕死是人生存的本能，【中原中也】想到，挣扎的动作没有停下，所以我并不觉得丢人，但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求生的欲望无法遏制就会让我显得狼狈至极。

他叹了口气，看向手腕上的环表，现在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尝试打开通道了，应该说，本来也没有修好，自己只是恢复了它部分基础的功能勉强对该时空进行一些扫描罢了。但不久前，有一段自己从未见过的全新代码被插入了腕表的底层程序。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个强制开启通道的算法，自然可以由出发地点人员控制，在危险的时候将实验者拉回原来的时空。进行实验前他和【芥川】并非没有一起研究过相关的技术，但从未真正试运行成功过。这段代码打破了之前所有的逻辑，以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他甚至怀疑这根本不是自己徒弟写的。【中原中也】完全没有把握会成功，原先还想着回到横滨在地下室里继续演算，刚刚却被拿出来信誓旦旦地哄骗另一个自己放心的回去。

可笑的是，事到如今，自己除了祈祷并依靠这个之外别无他法。他可真是讨厌极了这种生命被握在虚无缥缈的什么东西手上的感觉。

那人胸前炸弹的倒计时已经只剩最后5秒。

5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滴落在房间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4

房间外骚乱声原本还很清晰，现下【中原中也】像是失去了听力一样，嘈杂潮水一般褪去，只能听清自己愈发沉重的喘息。

3

光亮的数字几乎刺目，但没办法闭上眼睛，被控制了一样瞪大双眼紧盯着猩红。

2

腕表上代码的最后一个字符后下划线不断闪烁

1

“可恶。”他轻声骂道，在倒计时归零前紧咬住牙关，用力到面部的肌肉都发疼，庞大的情绪冲刷着让人觉得难耐，只好费力牵扯起嘴角恶狠狠地低笑一声。

剩下的一切尽数吞没在巨大的爆炸声响中。

12.

中原中也被灰尘迷住了双眼，大概呼吸间颗粒也进入了肺和气管，他猛烈的呛咳起来，生理性的泪水蓄满眼眶也不愿意捂住口鼻抵挡一下。因为他的怀里此刻正紧紧搂着自己那个混蛋首领。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偏过头去赶紧查看太宰治的情况。不知道这人怎么做到让人间失格失去作用的，在他的认知里除了死掉没有别的办法。他知道太宰治能做出来了结自己让他活下来这种混蛋事，尤其在他话语未尽的情况下。

不要殉情，因为要一起活下来。

怀里的人还是一副无意识的样子，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巨大冲击力一般人的身体确实没办法忍受，中原中也已经在尽力保护太宰治了。他把头贴近那人的胸膛，试图捕捉他的心跳。可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如果寂静有重量，那现在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被压垮了。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紧紧盯着怀里安稳的像是睡着了一般的人，想要晃晃他把他叫醒，但双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根本无法控制。只能呼吸急促着，轻声呼唤那人的名字。

“首领……太宰、太宰……太宰治！”

“混蛋太宰！！”

“我没事中也。”怀里的“尸体”突然攀附上中原中也的手腕，安抚意味极重地摩挲了一下那人温热的皮肤，“没事，别担心。”

太宰治费劲地睁开眼睛，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拿回身体掌控权一时间还有点使不上劲，借着自家最高干部的肩膀勉强撑起来，有意无意的踏实倚在中原中也的身上，一点都没有要挪开的想法。

“重死了给老子起来。”

“不要。”太宰治见人偏过头去，明明刚刚还是盛满担忧的眸子，现在却躲闪着不愿意看他，很久没有见过中也这幅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可爱样子，太宰治有心逗他，“哎呀，可真是太惊险了中也，我从另一个自己身上学到的一些小把戏，要是把握不好，中也就要跟我殉情了哦。”

“哦。”

“诶？”他以为那人会像只炸毛的猫一样给他一拳表达自己的不满，或者至少也怒瞪过来骂他一句，结果只是顺着他的话轻易应下来了。

大概真的很生气，太宰治这么想到，生气到已经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在心里轻叹口气，努力思考着怎么样哄一哄这人，中原中也却先转过身来了。

中原中也皱着眉，但并不是恼怒的样子，反而十分认真，这种眼神让太宰治也下意识地直起身子端正地面对眼前自己的最高干部。随后他听到了这些年来最让人心动的一句情话。

“如果失败了，那就殉情。只要你不要……”中原中也摇了摇头，要把什么不好的想法甩开来一样，他的声音也很小，大概是觉得有点丢脸，还有可能是不想让哽咽被太宰治听见，红晕从双颊漫上耳尖，“不要再想着把我一个丢下。”

太宰治垂眸认真地将这个小小的身影收进眼底，中原中也现在看起来有些沮丧，平日里强大的气场都颤颤巍巍的静静浮动着。现在的那人，一点没有港口黑手党最高干部的样子，但太宰治并不是在指责他，相反，他非常乐意看到，中原中也同七年前初见时毛毛躁躁闯了祸然后问他该怎么办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并且也顺从着冲动做了——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小搭档珍重地，拥进了怀中。太宰治非常想紧紧地抱住他，用将人揉进骨肉的力度。他也有许多问题，下巴搭在人肩头，稍微转过脸去就能凑近中原中也耳朵说点悄悄话。但他什么都不问，所有的答案在中原中也被他圈在怀里的时候就都不是很重要了。太宰治用手顺着怀里人的脊背抚摸了几下，然后上移至脑后，手指插入橘色的发丝揉了揉，这个动作带着太过明显的安慰，一时间让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首领！！”

中原中也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一道焦急的喊声打断，那声音听起来称得上恐惧，颤抖着被发出者从嗓子里扯出。

“欧洲、欧洲那边……”由于跑得着急，那人喘着粗气，半晌也只能蹦出几个词，“中原干部、干部他……”

听到自己名字的中原中也刚刚放下去的心立刻悬吊到嗓子眼，巨大的恐惧让他有点想要呕吐，胃酸又开始翻涌起来，他在太宰治怀里猛地挣扎了一下想要去抓住那人确认情况，却被一只手强硬地禁锢阻止了他的动作。

“中原干部怎么了。”他感受到怀里人的指甲因为紧张和难以置信隔着衣料深深扣进自己的皮肉。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动静，下属这才看清被黑色大衣遮住的阴影里的人。

“中原干部！！”一时间顾不上礼节，惊讶地叫喊出声，意识到自己失礼后那人单膝跪地这才说出原委，“抱歉，首领、干部。刚刚接到欧洲眼线的情报，被捣毁的组织余党在欧洲其余势力的支持下身上绑着炸弹闯入了中原干部的房间，企图和中原干部同归于尽，现下情势已经被控制住，现场也找不到任何中原干部在场的证明，所有血迹均不是来自中原干部，周围的几处监控因为不明波动在爆炸前一刻全部失灵，属下还以为……”

“我没事。”

太宰治刚要应下，就被怀里的当事人打断，中原中也从太宰治肩膀上露出一双极具辨识性的蓝色眼眸，看着有些疲惫，但依旧是令人安心的沉静锐利。

“我一早就回到横滨了，而且即便我确实还在欧洲，区区人体炸弹而已，不至于能伤到我。”

太宰治能感受到小小的身躯还是在止不住地颤抖，但出口的话语却平稳且不容置疑，立刻打消了下属的疑虑，那人起身鞠了一躬就默默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个拥抱的人。

紧盯着下属的身影远去，中原中也几乎称得上是无助地，只喊太宰治的名字。

“太宰。”

“我……”脑子里十分混乱，巨大地愧疚紧紧抓着他的理智撕扯，中原中也觉得呼吸困难，只能尽力深深吸气勉强保持清醒，“那个是另一个，另一个中原中也，太宰治，他、他应该回家去，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他留在欧洲……我……”

“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在中原中也的絮语中太宰治隐约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有些五味杂陈，话也说的苍白无力，除了勉强控制住中原中也，其余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保证。他觉得自己真是笨的可以，虽然早知道中原中也有事瞒着他，也明白仅凭不小心送错的礼物不能让一直以来自己细细密密编织出捆住自己小搭档的网被解开。但真到了确定原来救了他和中原中也的，是中原中也自己，太宰治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迟钝。

“你会没事的，中也。”

他紧贴着人的侧脸，感觉到一片冰凉湿滑，这么安慰着，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无声的沉默与安抚在偌大的空间里漫开，两个人哑了声，只顾着贴紧，不知道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多久，好像久到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停止震动安静地悬浮，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干部大衣内侧的口袋里，贴着他的胸口，和上心跳唤醒了中原中也。

从兜里掏出手机的时候手指颤抖得几乎根本拿不稳，但是这不妨碍他紧紧盯住了一条来路不明的信息。

“我说过我会做到，毕竟我是中原中也。”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大概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话，他甚至会有心情笑着调侃两句。

太宰治感受到中原中也僵硬了一瞬的身子放松下来回抱住自己，起初只是虚虚搭在他的腰间，没过多久，手指收紧的力量就越来越大，死死地揪着太宰治的大衣，把它攥得皱皱巴巴，然后那人抑制不住闷闷笑出声来。

太宰治出神地想着有的没的，怀里被温暖填满的感觉让人恍惚。

孤独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低烧，久不致命，却让人倍感折磨，在敏感的冷暖交替间拉扯着，易出汗，易惊醒，还让人觉得昏沉，空空荡荡的身体连自满都无法做到，更遑论给予。

黑手党们已经在楼下聚拢过来，尘烟逐渐散去显露出模糊的身影，太宰治背对着一群人没有改变环抱着中也的动作，只是微微扭过头去朝想要前来查看情况的下属们轻摇了摇头。中原中也知道大概周围许多人都看着，一般，我早就嫌弃地推开他了，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但现在只想再多抱一会，他往人怀里又缩了缩，把头彻底埋进太宰治肩膀和胸膛相连的地方。

太宰治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也许怀里的人同样，渐趋一致的频率，温热的触感和确实消融所有隔阂，抛弃所有纠结犹豫，褪去虚假的外衣，才简单地发觉，一直以来身边的人，那个所有纯粹而强烈的情感汇聚的终极，明明是再真切不过的存在着，并不间断地爱着。

他很想吻中原中也，对方显然也十分乐意如此，刚微微松开缠抱着人的手，中原中也就像头年轻鲁莽的小兽唇齿撞了上来，先磕在了他的脸颊，因为不满没有如愿吻到唇边，那人撒娇一样从喉间吐露出一声闷哼，太宰治勾起唇角要笑，被恼怒地拍了一下后背，于是他笑意更深，主动凑上去含吻住中原中也的唇瓣。

“我从来不曾怀疑，中也。一直以来，我所拥有的奇迹，都是由你创造。”

中原中也吻的很急，但太宰治这时候却有花不完的耐心一样慢慢斯磨，沿着轮廓从唇角轻点到唇缝，细细描摹了几遍这才肯探出舌尖与中原中也交缠，唇舌相融的感觉几乎让人满足得要喟叹出声，两人的身体贴紧至严丝合缝，氧气渐渐消耗殆尽，过去所有苦痛在唇齿间被碾碎，中原中也已经喘不上气，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没有人愿意分开，换气的瞬间也只能听见喃喃低语在叫对方的名字。

13.

【中原中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觉得热浪将他淹没，爆炸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后背撞到了有些柔软的东西，随后狼狈地摔在地上，本身就因为太过强烈的亮光眼前一片黑暗，这下更加头晕目眩了。鼻腔里充满了硝烟的刺鼻味道，他动作缓慢地偏过头去狠狠淬出一口血。尽力睁大双眼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实验室天花板的模样。

总归是没有死，他这么安慰了下自己，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想要盖住眼睛好让钝痛缓解过来，但是身上也好痛，可恶。眼眶干涩得难受，陷入昏沉中也让人焦躁。

“芥川……芥川你能不能稍微拉我一把。”他这么叫着自己的徒弟，然后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因为看不清在空中胡乱挥舞的，但并没有使力拉他起身，只是为了让他放心告诉他有人在旁边一样捏了捏他汗湿的手掌。【中原中也】有些奇怪，这种像哄小孩一样的动作有点让他火大，但不可否认地是他很吃这一套，随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紧紧抓住了和自己相握的手，摸索了一下骨节，敏锐地发现一个事实。

“不是芥川？”

他有点紧张，那肯定是一双好看的，修长又灵巧的手，并且很大，是能够将他的拳头整个包裹住的那种，在他所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有这样的……不，应该说有一个，但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成型，还在犹豫之际，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概是因为爆炸声太近，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真切，显得十分遥远。

“太宰治，我是太宰治。”

他几乎顾不上别的，愤恨着自己的眼睛非要在这种时候看不清，想要抽出布满细小伤口的手去揉就被那人止住，见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不到也看不到，难掩不安的模样，【太宰治】稍微贴近他的耳朵：“没事了，已经回来了，我在这里，别担心。”

【中原中也】抓着他袖口不放，【太宰治】就保持着半跪在地上俯下上半身的别扭姿势，直到这位实验者视力差不多恢复。原本涣散没法聚焦的蓝色眼眸重新纳入光彩，这才看清了身旁正认真打量自己的男人。

鸢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称得上是白皙的皮肤，淡色的唇，就连发丝蓬松，尾部小小弯曲的弧度都分外熟稔，因为自己描摹过很多次，同时这也是第一次。

见他怔愣，【太宰治】紧盯那眸中盛满惊讶和愕然，还有不知从何处生发的缱绻眷恋，咂摸了一下从刚刚见到【中原中也】开始就莫名而来的冲动。

他舔了下唇，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铺天盖地的复杂情绪，于是干脆放弃，微微笑起来：“可能这么说有点奇怪……”

【太宰治】试探着开口。

“因为我们确实还只是第一次见面。”

一股暖流不讲道理地从心尖划过，让他不由自主地软下声音，好像能透过这副躯壳窥见经久孤寂的春山，只觉得珍重。

“但是我还是觉得要告诉你……”

“我想说。”

“欢迎回家，中也。”

 

听到这句话就好像某些阻拦洪水的大坝轰然倒塌，劫后余生的欣喜这才汹汹将他淹没，太过庞大的情绪让【中原中也】觉得难以克制自己，只能仰躺在实验室冰凉的地板上嘶哑着嗓子笑，他还想要大喊，但是情绪无孔不出地宣泄，连这些都大半堵在喉间喑哑成呜咽。他感受到【太宰治】将他从地上抱起，揽入自己的怀抱，用轻落在肩背的拍打无声地传达他的理解，他的安抚。这里面尚且没有爱，但有人在不断接纳着他的任性，并且时刻告诉他还可以更放肆一点。回到生命伊始般轻松与安心的温暖之中，终于难以忍受，也不必再忍受，于是他抽泣了一下，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他还要骂【太宰治】。

“太慢了，混蛋。”

END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¹和沧溟老师聊剧情的时候沧溟老师说的一些话……因为觉得非常喜欢就用上来了

²文野第四季小栗虫太郎友人的台词

³中原中也《春日狂想》

⁴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谢谢你看到这里

如果可以请给我留评!!真的很喜欢看评论嘿嘿

if线 病弱中 双谋划

 一篇酸酸痛痛的文

只有被棒槌猝不及防的砸下脑袋，才能醒悟你应该牢牢握住他的手。

回到日本，中也直奔港口黑手党。他的行程安排相当满，回到日本给首领回报工作，处理本部的文件，时间缝隙里还穿插这酒局。

“总共80箱枪支全部找回，与意大利地方黑帮的冲突已暴力解决。第四项工作，欧洲分部汇报上半年的财务......”中也垂着眼，看着文件汇报，两人中间仅隔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还没汇报完，就被突然打断。

“好了中也，可以了，这些都不重要。”太宰目光一直放在中也身上，中也抬起头，两人视线交汇，“过来中也。”

中也放下手里的文件，扔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围着桌子转了一圈，走到太宰治面前。

一伸手将中也捞了过来，太宰坐着身高到中也的肩膀处。双tui 张 开让中也站在腿间的位置，一手覆在他的腰上，“一切顺利就好，我相信你。”

光线很暗，只有台灯开着，从中也的视角看不清太宰的瞳孔。听到“一切顺利”中也不禁想到失去行动能力的那会，垂下来眼睛陷入了思考。

手臂一收，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将中也箍在自己怀里。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别发呆啊，中也。”说话时的气呼在中也肩颈处有些温热的发痒。

中也无言，手放在了太宰的后背，安抚意味的拍了两下。两人眼里都是藏不住的疲惫。

中也依然认为太宰治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恨不得监视自己的一切，明明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向自己索取爱，但还是一年到把自己往外派。明明这些事情不用他去也可以。身为最高干部虽然工作很多，但大多是海外工作，一年极少时间在黑手党，工作也是当贴身近卫。

如此大材小用不是吗？

太宰这么聪明的人意识不到自己对人力资源使用不合理吗？自己甚至对太宰每天在忙什么都不清楚。信任和耐心已经在这些年的隐瞒和争吵中消磨殆尽。但中也现在已经不想问了他，他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此刻，两人之间表象似的温馨他也并不想打破。

中也捋了捋太宰的发丝，感受着这么个巨物压在自己身上，两人交换着温度。

“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觉吧，黑眼圈比我上次回来还重。”透着疲惫的烟嗓声线压低，听起来有别样的风味。

闻言太宰抬起来头，好看的鸢色瞳孔映出自己，已经抚平的嘴角仿佛还带着平常的商业微笑，“是啊不能再熬夜了，把脸熬黄了中也说不定就去找别的qing人了。”依然是话里带刺，对话方式已经形成习惯似的。

手抚上太宰的脸，微微俯身，鼻尖点鼻尖，：“表现不好就把你扔掉。”中也上前主动贴上太宰的嘴唇，太宰抬起脖子回应他的吻。两人十分娴熟的接吻，舌头shen进对方的口腔，抚过牙齿、舌头、上颚，弄得有些痒，柔软的舌头不停搅动。

但这并不是他们的接吻风格。接着，按在对方后脑勺的手收紧，舌头暴力的jiaochan，不断发出细小的水声。嘴一次次张合，愈演愈烈的啃食般索取，铁味在嘴里漫开，嘴唇都被咬烂。直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两人之间的空气被掠夺殆尽，要窒息的感觉出现，才放开对方，唇齿分开。

大口大口的吸取这氧气，胸膛大幅的上下起伏，脸上都染上feihong，眼睛里沾染着qingyu。

“ZUO吗？”

太宰治问道。中也抬眼两人再次对视，鼻腔里模糊不清的“嗯”出一声。然后再次靠近吻了回去。

 

   （这段发不出来）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清晨，中也在首领办公室后的休息室昏沉的睡了一晚。薄雾混着阳光洒进房间里，太宰治已经走了。手伸过去摸手机，冰凉的屏幕温度传给指尖，让人感到一丝清醒。

屏幕亮起。

6:33

接着跳出几条工作消息，其中夹含着太宰治发给他的出差安排。

上完床就跑，赶回来就又安排出差。中也额头上的青筋愉快的跳起，嘴里发出“切”的一身。

知觉慢慢恢复，后腰的酸痛和腿间的痛感提醒着他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da tui，fu部、脖颈、手指......密密麻麻是太宰治的吻痕。左右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子打算先去清洗一下身体。

一掀被子，诶？身体传来衣物摩擦的触感，自己换了干净的睡衣，身上清清爽爽，没有想象中的黏腻感。太宰治这个混蛋竟然事后抱着睡过去的自己去清洗了。中也低头确认了一下，又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呃，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哼，算他做了件人事。

首领办公室内的休息室，衣柜里有很多套中也能穿的西服，中也打开柜子随手拿出来一件，像在家一样娴熟。

站在全景办公室的玻璃前，中也点了一支烟，轻轻合上眼睛。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点时刻，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大腿肌肉抽搐的跳动，完全控制不了。这让当时的自己瞬间恢复了理智，这似乎和平常的抽筋不太一样，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

疑问感和不安感在心中再次浮现，但中也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想倒头就睡，不去管着莫名其妙的肉跳了。但是太宰治…他会深深的怀疑些什么吧，第二天肯定会问自己怎么了吧。

“呐，中也真可怜，小狗腿都在颤抖了。明明刚才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再来…再来…’果然还是“眼大肚皮小吗”。太宰治声音还带着一丝ai mei的模糊，听上去像是在调情。

啊 对啊，还好有做////ai这件事当掩护…

想着想着中也再也控制不到，陷入了昏睡。

思绪被拉回，中也依然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自己太累了，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中原先生”

熟悉的女声响起，是自己的秘书，“这是行动部的工作报告和申请书，”把一摞文件放在桌子上，秘书抬头看中也似乎有点没睡醒的发呆，“需要给您泡杯咖啡吗，公司新进了一批爱尔兰咖啡吗，采购部那些人和尾井先生也说很不错呦。”

“哈？爱尔兰咖啡，那不是一种酒吗。采购部天天就知道进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哪天是不是要查一下他们的账单了。”中也一脸嫌弃，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秘书轻点头致意，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一整天中也都呆在办公室里批文件和到各个会议室开会，直到晚上六点半时才出门，他还有一个酒宴要参加。

从高层办公室直接坐电梯到负二楼停车场，两分钟到时间里中也还认真的打理了一下头发。

走进有些阴凉的停车场，远远看见司机已经在车内等自己。大步走上前拉开后座的车门，刚低头还没坐进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嗯？”中也对翘着腿做在后座的太宰治发出来真挚的疑问。

你在这干嘛？司机呢？中也只发出了一声疑问，但太宰治了然他疑问词里包含的意思。

“我有合作要谈哦，中也顺路吧，送我过去。”太宰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的中也有些想打人的冲动，一只手扶着车门，一只手撑着车顶，腿下中心从左腿换到右腿。

“根本就不顺路吧，而且你自己没有司机吗，还把我的司机也撵走了。”中也皱着眉说话态度算不上好，低头看了眼时间，无奈的“切”了一声，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上。

“你这属于压榨员工知道吗。”中也记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属下、qing///人、司机、保姆全让我一个人干了啊，之后的工资干脆也给我乘四吧。”

“中也不缺钱吧，我可是知道你在欧洲有很多产业公司的。当然，如果中也实在需要的话......下次再chuang///上 的时候再听话点，我就给你涨点。”太宰一脸不怀好意，但中也无视了他下流的话。

“你以为我想在欧洲有这么多产业公司吗，到底是谁把我派到哪里的。”中也语气冷淡又轻佻，太宰没有回复中也的话。

太宰治开了点窗户，一路上暖风吹的很舒服，如果不堵车的话一定是一段悠闲地路程。但现在是下班点，市内每一条路都堵的要死。中也想到在别人的下班点，自己当完司机还要去应酬，在最拥堵的路段不免气愤的砸了两下方向盘。太宰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车上，中也简直想直接用异能带车飞过去。

中也在下一个路口拐进了一条小路，他实在是没时间在堵车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太宰治指定的会议馆楼下。一路急停急刹弄的太宰治都快吐了。

“中也你这什么车技，不会是无证驾驶吧，小心被警察抓起来。”太宰皱着眉非常不满。

中也听笑了，“呵，你个黑手党和我说这个，那些罪证要是哪天被发现都够你枪毙几千次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的吧，被发现了也是我们两个一起死。”说着太宰治推开车门走了出去，没有道别没有什么客套话。中也也在他出去时候，一脚油门开走了。尾灯在飞驰中消失在远处，太宰向灯光消失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才回过视线。

直到开出一段距离后，中也才停下车，大口喘着气，背后一层薄薄的冷汗。举起发软的左手还在抽搐。

又是这样。

刚才和太宰治拌嘴时突然开始肉跳的，他努力保持脸上的从容，和太宰一人一句的说话。不过万幸，太宰没有呆太久，应该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中也如此想着。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默默抓紧了方向盘，无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另一边，太宰治在中也走后根本没有走进商业感满满的会议馆。绕过一条马路，走进巷子，消失在黑暗里。

轻车熟路的穿梭在小路中，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停下，转身走了进去。向上看，那家店的名字是...

Lupin

  

  

  

横滨的夜晚被枪声撕裂。中原中也压低了帽檐，钴蓝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这是他成为太宰治正式搭档后的第一个任务，港口黑手党地下仓库的镇压行动。

"中也~"耳机里传来太宰治拖长的声调，"左边第三个货柜后面有两个持枪的敌人哦。"

中也啧了一声，身体却已经行动起来。重力在他脚下扭曲，瞬间将他送到目标位置，两记干净利落的手刀解决了敌人。

"别用那种恶心的语气指挥我，青花鱼。"中也对着通讯器低吼。

"诶~可是这是指挥官的特权啊。"太宰的声音带着笑意，"现在，向前直走二十米，右转，那里有个通风管道——"

"我知道路线！"中也打断他，却依然按照指示前进。

这是他们成为搭档的第三周。森鸥外的安排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狂躁的重力使和阴郁的自杀狂，怎么看都是最糟糕的组合。但首领只是笑着说："太宰君需要一柄利剑，而中也君需要一副头脑。"

通风管道狭窄阴暗，中也的皮衣摩擦着金属壁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耳机里，太宰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停。"太宰突然说，"把通讯器音量调大两格。"

中也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想听清楚你的呼吸声。"太宰的语气理所当然，"这样我才能准确判断你的状态。"

这个要求很奇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中也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他没想到，这只是太宰无数个"合理要求"的开始。

任务顺利完成。回到总部汇报时，森鸥外满意地点头："干得漂亮，看来我的决定没错。"

广津柳浪递给中也一杯威士忌："中原先生，与新搭档合作感觉如何？"

中也接过酒杯，还没开口，太宰就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下巴几乎搁在他肩膀上："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呢，对吧，中也？"

太近的距离让中也浑身紧绷。他猛地肘击，太宰却早有预料般轻巧避开。

"混蛋太宰！别靠那么近！"

太宰夸张地叹气："中也真是不懂配合。"他转向广津，笑容突然变得冰冷，"老爷爷还是少打听别人的搭档关系比较好哦。"

广津的酒杯微微一顿，老练如他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但在他开口前，太宰已经拽着中也的手腕离开了。

"喂！放开！"中也挣扎着，却惊讶地发现太宰的力道大得惊人。

直到拐角无人处，太宰才松开手。中也揉着手腕，正要发火，却见太宰的表情异常严肃。

"下次任务，我需要你换种战斗方式。"

中也一愣："什么？"

"你的体术太直接了。"太宰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我要你加入更多假动作，像这样——"

"开什么玩笑！"中也打断他，"我的战斗风格就是这样！"

太宰的眼睛在阴影中深不见底："作为指挥官，我需要我的武器以最高效率运作。你的直线思维太容易被预测了，中也。"

武器。这个称呼让中也不舒服地皱眉，但他不得不承认太宰的分析有道理。

"...知道了。"他最终不情愿地答应。

太宰的脸上重新浮现笑容："乖孩子。"

这个称呼让中也的耳根莫名发热。他粗暴地推开太宰："别用那种恶心的叫法！"

第二天，中也发现自己的衣柜里多了几套新衣服——全黑的高领作战服，剪裁贴身得几乎像第二层皮肤。

"这是什么？"他拎起其中一件质问太宰。

"新装备。"太宰头也不抬地翻看任务报告，"更轻便，更适合你的新战斗风格。"

中也刚想反驳，太宰又补充道："首领已经批准了。"

这句话堵住了中也的所有抗议。当晚的任务中，他穿着那套紧身作战服，感觉浑身不自在。更糟的是，他敏锐地注意到太宰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那种审视的眼神让他后背发麻。

任务结束后，广津在更衣室外拦住了中也。

"中原先生，请留步。"

中也停下脚步："有事？"

广津斟酌着词句："您不觉得...太宰先生的要求有些...过于私人化了吗？"

中也皱眉："什么意思？"

"战斗风格、服装..."广津谨慎地说，"这些似乎超出了正常指挥范围。"

中也正想反驳，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太宰倚在门框上，笑容甜美得令人毛骨悚然："广津先生这么关心我的搭档，真是令人感动呢。"

广津立刻收声，微微鞠躬后离开了。太宰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老家伙跟你说了什么？"太宰问，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中也犹豫了一下："没什么。"

太宰笑了，伸手整理中也歪掉的领口："好孩子不该对指挥官撒谎哦。"

他的手指擦过中也的喉结，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中也拍开他的手，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心跳突然加速。

"别碰我！"

太宰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明天任务前记得把头发扎起来，散着会影响视线。"

"我从来不扎头发！"

"现在开始要了。"太宰转身离开，声音飘过来，"这是命令，中也。"

第三天，中也绑着高马尾出现在集合点。太宰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伸手调整了中也鬓角的一缕散发。

"完美。"

尾崎红叶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太宰君，你对待搭档的方式...很有趣。"

太宰微笑："只是确保任务顺利进行而已，红叶姐。"

尾崎意味深长地看了中也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任务比预想的危险。敌对组织不知从哪里搞来了针对异能者的特殊武器。中也陷入苦战，新学的假动作在这种混战中反而成了累赘。

"太宰！现在怎么办？"他对着通讯器吼道。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太宰异常冷静的声音："站在原地别动。"

"什么？"

"我说，站在原地别动。"

中也难以置信："你疯了吗？他们会——"

"信任我，中也。"太宰的声音低沉而诱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子弹呼啸而来。中也浑身肌肉绷紧，几乎要违背命令闪避。就在最后一刻，太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轻松地让子弹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当然是幻象。敌人的位置完全暴露了。

"现在，中也。"

重力操纵全开。三十秒后，所有敌人都被碾进了墙壁。中也喘着粗气转向太宰："你他妈的在测试我？"

太宰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我只是想知道，中也会不会真的为我站在原地不动。"他伸手触碰中也脸颊上的一道血痕，"即使会受伤。"

这个答案让中也如坠冰窟。他猛地推开太宰："你...你是个疯子！"

太宰不以为然地笑了："而你是个乖孩子，按照我说的做了。"

回到总部后，中也径直去了酒吧，灌下三杯威士忌才压下胸口的怒火。广津默默坐在他旁边，递上一支烟。

"我不抽烟。"中也生硬地拒绝。

"太宰先生要求的？"

中也的手僵住了。确实，上周太宰说过讨厌烟味，要求他在任务期间不要抽烟。当时他只当是个合理的健康建议...

"他正在把你变成他的所有物，中原先生。"广津轻声说，"缓慢但坚定地。"

中也握紧酒杯："我能照顾好自己。"

"当然。"广津起身离开，"只是提醒您，有些牢笼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晚，中也在训练场发泄到凌晨。当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宿舍时，发现太宰靠在他的门上。

"滚开。"中也嘶哑地说。

太宰没有动："你生气了。"

"废话！"

"因为我测试你？"太宰歪着头，"还是因为你知道广津说的都是真的？"

中也的呼吸一滞。太宰怎么知道广津说了什么？除非...

"你监视我。"他难以置信地说。

太宰笑了："保护重要资产是理所当然的。"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在中也身上，"而你是我的最重要资产，中也。"

酒精、疲惫和愤怒让中也的反应慢了半拍。等他意识到时，太宰已经将他困在门与自己之间，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太宰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即使知道这一切，你也不会反抗。因为内心深处，中也需要被人这样需要着。"

中也想反驳，想推开他，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太宰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解开马尾辫的皮筋。

"明天开始，头发放下来。"太宰轻声命令，"只有我能看到你扎起来的样子。"

这是最露骨的宣言。中也应该感到愤怒，应该一拳打碎太宰那张漂亮的脸。但相反，一种奇怪的安心感淹没了他——有人如此执着地想要他，即使是以这种扭曲的方式。

"...混蛋。"他低声骂道，却没有推开太宰的手。

太宰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既危险又美丽："乖孩子。"

当太宰的唇覆上他的时，中也闭上了眼睛。牢笼的门咔嗒一声关上了，而他甚至没有尝试逃跑。

  

  

  *inspired from盗梦空间

  *beast线

  *ooc属于我，人物和灵感属于朝雾和诺兰

  

  summary：中原中也从不做梦。

  你感受到过那种感觉吗？

  在梦里，你好像突然一脚踩空，失去重心，向下坠落。

  然后你心有余悸地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做过的梦。

  大人们会告诉你，这是你在长个子。

  学者们会告诉你，这是大脑以为你的四肢失去知觉，确认你是否已经死亡的测试。

  少数人则会说，可能你已经摔死了，你以为的“醒来”实际是死前的一场长梦，而你想不起来的，才是你不敢面对的现实——你已经死了。

  

  中原中也从泥淖一样的睡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乏味的房间：只有墙壁、地板和天花板，还有上面覆盖着的阴沉沉的蓝。家具非常少，一张铺着床单的床，几个书架，一台半嵌入式的保险箱，还有几本随便摊开，和开了封的威士忌一同待在桌子上的书。中原中也推开墙面，露出后面的衣柜。他穿上自己的衣服，顺手拿出另外一身丢到床上。路过桌子的时候，他看也不看，将酒连同杯子一起扫到垃圾桶里。

  一双胳膊从背后搂住了他，青年懒洋洋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震得人痒痒的：“中也昨晚喝了那么多，头不疼吗？”

  中也偏头避过，语气冷淡：“我记得我喝的是红酒，太宰。”

  言下之意，威士忌是哪来的？

  太宰治耸耸肩，伴随着这个动作，缠在他身上的一部分绷带散了下来：“所以我说你喝多了。”

  昨晚确实有人喝酒，不过他可以肯定不是他，太宰是这个意思。不过很显然中原中也也这么想，尽管他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但绝不会断片断的如此彻底，更不必说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喝到宿醉——也不允许。

  至于证据——

  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鸢色的瞳孔：“昨晚我没摘cocker吗？”

  “你摘了啊，是不是随手扔哪里了？”

  太宰的瞳孔里倒映着中也的影子，他漂亮的脖子上空空如也，看起来脆弱极了。然而中原中也娴熟地摸上喉结，熟悉的金属搭扣和皮革质地确凿无疑地出现在指尖。

  他垂下眼睛，面上无悲无喜，语气仿似古井无波：“太宰，你已经死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乎它在不在我脖子上了。”

  “是吗？”“太宰治”神色岿然不动，和生前一样笑嘻嘻地说：“可是看来狗狗还想主人啊。”

  “你看，就像你说的，死了的人是不需要你拿衣服的。”

  中原中也劈手夺过衣服扔到一边，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凶狠:“那你裸着！”

  一转眼，幻觉太宰已经穿上了衣服，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连绷带都在脸上缠的整整齐齐，配上他苍白的脸色，他越是像从黑白遗像里走出一样，那条红色的围巾就越是刺眼。

  幻影般的太宰治摊开手，笑的一脸无辜：“那你还为什么留着我活着时的习惯呢？你还为什么要怀疑我是真的还是你的幻觉？”

  “承认吧中也，你希望，不对，是你认为我还活着。”

  中原中也缓缓闭上眼睛，向后倒去。

  他身后的玻璃“哗啦”一声裂成无数碎片……

  “太宰治”伸出手。

  

  

  港黑的最高干部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

  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天光泄露进来。尽管不包括白色死神在内的所有部下都认为这是现任首领为了防止狙击手或异能者从窗外发动袭击，但中原中也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是太宰治这家伙性格古怪又阴郁，厌恶阳光、绿植、小动物……等等所有充满或代表着生机的东西。

  而他本人，现在就正被这位混蛋首领紧紧搂在怀里。

  说是搂，但真相是他的这位前搭档、现上司正以一种把他勒死、把自己捂死、两个人好像准备一起在床上殉情的架势把他狠狠禁锢在怀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中原中也在窒息一般的体验中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但梦到的内容着实荒谬——当然，他只隐约记得梦到太宰死了。不过忘了兴许更好，他有预感，无论他具体梦到了什么，如果让太宰知道，那中原中也就别想安生了。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又能从什么地方发现他的不对劲，进而猜出梦的内容。如果有一天太宰治死在他手下，那他一定要下令把这家伙的脑袋剖开看看是怎么长的。

  中原中也费劲地掰开太宰的胳膊，这个动作牵动了他某处的不适，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死了……”

  

  

  今天还有会议，纵使中原中也再想把这个阴险混蛋掐死在床上，也只能摁下蠢蠢欲动的手，不情不愿地跟着对方向会议室走去。

  临到会议室门前，太宰突然刹住脚步。毫无防备的中也下意识想要避让，却无意失去重心。还好及时扶了一把门框，没有摔倒，但下属们还是纷纷投来了关切的目光，搞的中原中也异常尴尬。

  然而始状俑者大大方方地迎着中原中也杀人的目光，顺手给他整了整围巾。他凑在中原中也耳边，“啊啦，狗狗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啦。如果一直这样笨手笨脚的话，即使是主人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接住你哦~”

  这个混蛋！中原中也咬牙切齿。绝对是故意的！

  

  “关于最近的异象……”

  “根据目击情报……”

  “人们称其为……”

  “首领？您在听吗？”

  “中原大人？”

  “中也！”

  “啊，”中原中也终于回神，捏了捏眉心。“抱歉大姐，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刚刚没听见……”

  “真是的。”尾崎红叶半是责怪半是关切地嘟囔，“即使您的事务变多了，也请注意休息啊。”

  “最近横滨出现的名为‘辻’的邪教组织，其教义名为‘产神’，声称可以通过法事与供奉让信徒与神产生联系，从而沟通阴阳，也就是所谓的‘隐世’。如今虽然没有成什么气候，却吸引了大量异想天开的民众，已经导致不少人死亡。”

  “‘隐世’吗……是指彼岸？”

  “是，也就是所谓的‘亡者的世界’。”

  “都是一派胡言。”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魏尔伦嗤笑一声。“这比之前东京那个什么盘星教还不靠谱。据我所知，那边供奉的好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身为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魏尔伦没怎么离开过地下室，更毋论参加这种战略会议。还是前段时间太宰治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兴起才把他放了出来。不过离谱归离谱，魏尔伦还是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毕竟在地下室闲了太久，他也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太久坐着不动，他从兰波那学来的谍报技能可不能荒废。

  

  

  “说起来，我很高兴看到你终于把那个讨人嫌的项圈摘下来了，中也。”

此时兄弟俩刚离开了会议室，并肩在走廊上走着。

  “哈？”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这个动作扯开了他扣的严严实实的扣子，露出黑色皮颈带的一角。魏尔伦瞥了一眼，顿时一幅“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状。这时中原中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为了遮住脖子上的痕迹，他早上不得不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瞬时面红耳赤。

  魏尔伦苦口婆心：“摘了呗，又没什么意义。改天你想要哥给你买别的。”

  中原中也：“我也想啊，但太宰那混蛋看见了又会不依不饶个没完。”

  魏尔伦登时一僵，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间中原中也竟然在他脸上看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他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就匆匆离去了。

  中原中也留在走廊上，莫名其妙的想了一会，总觉得魏尔伦有点怪怪的，难道是想起兰堂了？他兀自思忖了一番，终究不知道他哥又吃错什么药了。

  

  

  回到办公室，太宰治毫不意外的正趴在一边看不知哪来的小说，对几近堆积成山的文件视若无睹。中原中也青筋乱跳，忍气吞声问道：“Boss，先处理文件。”

  太宰治抬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了一眼他，随即又回到小说世界去了：“这些是狗狗的工作。”

  中原中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一边在心中默念“掐死首领犯法”“关爱智障人人有责”，待到心情平复了，才拉过第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十分钟后，他将其中一份文件扔到太宰治那边：“这份文件需要首领签字。”

  太宰治没动，他抬起那只黑沉沉的、毫无生气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中原中也。

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也是一种表态。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多年搭档的默契，他当然知道太宰治的意思是任他处理，但同样也是这份默契，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太宰治虽然不靠谱，但自从就任首领之后就没有松懈过，再加上那堪称魔鬼的头脑和掌控欲，很少把要事交给别人来处理，通宵工作也是常事。而作为所谓的“最高干部”，中原中也负责的主要是护卫工作，贴身保护首领，基本只在事务特别繁忙的时候替首领分担一些。虽然平时也会承担作为“负责人”的责任，但需要他亲自动手的部分很少，只有前段时间事情比较多，逼得他不得不跑了几趟国外的公差，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密集的工作量和这么清闲的太宰治了……

  不对劲。

  他正想问问太宰治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就听见敲门声响起。中原中也道了一声“进来”，一个下属将一份文件送了过来。中原中也习惯性地在上面签了字，在意识到那份文件还需要首领签字的时候已经晚了，下属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算了。”反正没有首领签字的文件是无效的，等下属发现的时候补上好了。

  

  中原中也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太宰似乎太安静了些，虽说这家伙从15岁起就总是莫名其妙、变化无常，但每一次最后都证明这家伙是设的局，这次不一样。以往虽然中原中也搞不懂太宰治在干什么，但他至少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可这次他只有一头雾水。日常的撩拨和挑衅自然没有缺席的，这家伙好像太沉默了点，自从……对，自从他出差回来开始，说起来，文书工作变多也是从这里开始，魏尔伦也是这个时候被放出来——

  等等，魏尔伦不是被太宰放出来的！

  中原中也猛地坐直，不知何时，太宰已经离开了房间。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因为中原中也负责照管他的一举一动，但此时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点，专心致志地思考着。

  他清楚地记得魏尔伦是被自己放出地下室的，原因是人手不够，文件证明齐全，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认为魏尔伦是“首领”放出来的？

  更何况，是太宰逼中原中也开了“污浊”，并设计把魏尔伦关进地下室的，也就是说，费尔伦离开地下室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杀太宰治才对，港口Mafia怎么可能敢让他出来？

  中原中也坐不住了，他决定起身去找魏尔伦。他有一种预感，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遗漏了。

  

  

  

  to be continued……

  

·我流if

·1.5w+

Sum：首领宰死后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任务，目标是让中也对他的爱意值达到一百分

推荐搭配BGM：让她降落

0

　　“我讨厌他……不，确切的说我甚至恨他。”

　　“但有时候……我又实在想念。”

　　1

　　老实说，不管太宰治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除了四分五裂外的其他结局。

　　都说人临死前会有走马灯回顾起自己的一生，但被不堪重负的风拖着下坠的那十秒，太宰治的大脑里先是一片空白，而后冒出一个很滑稽的念头：完了，昨天晚上好像又忘了把冰箱门关上，中也肯定会很生气。

　　但他转念一想，算了，即使是对于现在如此讨厌他的中也来说，发现“太宰治”，不，是港黑首领的尸体应该还是要比馊掉的顶级和牛分量更重一点的。

　　——中也会把我的尸体也塞进冰箱保鲜吗？毕竟他从来不会忘关冰箱门。

　　太宰治几乎要被自己无聊且怪异的联想逗笑了，他闭上眼，然后……砰！

　　尘埃落定。

　　2

　　然而并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在一片空茫中睁开眼睛，大脑的保护机制已经把坠楼时非人的疼痛忘了个干净，他茫然地缓缓坐起来，低头扫视了一遍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身体，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从心底升上来：这个世界已经邪门到想死都死不掉了吗？！

　　理论上刚死过一次的港黑首领很冷静地想：好烦，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把这个世界毁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马上要溢出黑泥的心理活动，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类似游戏系统音的ai女声，于此同时，眼前的空气像游戏机的电子屏幕一样显现出一段文字：

　　【恭喜您，作为特异点被“书”选中，可以得到一次复活机会，复活条件：获得现港黑首领中原中也100分的爱意值。】

　　即使是太宰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大脑宕机了几秒，他眨眨眼，诚恳地问道：“这个100是自然数还是绝对值？”

　　【系统：？您什么意思。】

　　太宰治若有所思：“要是-100也行的话，还是很容易达成的啦，我可以试试。”

　　【系统：必须是100分满分哦。】

　　太宰治叹口气：“那还是让我如愿死掉吧，你们设置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折腾一个自杀爱好者，有意思吗？”

　　【系统：补充说明一下，若被选中的人拒绝任务或接受后一个月内未达成目标，目标对象也会一起死亡。】

　　直到这时，从刚才起一直满脸无所谓的男人终于收敛起了连上挂着的敷衍笑意，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透出令人悚然的寒光：“……你什么意思。”

　　【系统：现在是您自杀后的第三年哦，从“书”上的信息来看，即使无人干涉，现任港黑首领中原中也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在一个月之后意外死去，想让他活，您是唯一的变量。】

　　才三年……他累死累活才完成的计划可不是为了让小狗这么短命的。

　　太宰治无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他冷笑一声：“你们还真以为用这个就能拿捏住我呢，如果我说中也就算死掉也无所谓呢？”

　　【系统：数字不会骗人。】

　　【您对中原中也的爱意值一直是100呢。】

　　黑发男人沉默了片刻，出言嘲讽：“用白痴数字来衡量这个糟糕的世界，你还真是个讨人厌的东西。”

　　【系统：所以您的选择是？】

　　“……”

　　“既然是游戏，那玩家总可以自主选择难度模式吧。”太宰治闭上眼睛，平静的声音下面似乎隐藏着某种火山快要爆发一样巨大的情感波动，“我可以选择用十六岁的身体出现在中也面前吗？”

　　3

　　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很突然，太宰治还没来及做好心理建设，就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站在了熟悉的港黑首领办公室那层。

　　走廊的样式和摆设如旧，只是一个用来护卫的人都没有，很冷清，想来大概是现在的首领并不需要，透过反光的瓷砖，太宰治看到了自己呈现半透明状的身体。前任首领有些恍然：明明他的意识中才刚过去几个小时，现实世界竟然已经是三年后了吗？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矮子过得怎么样。

　　正想着，太宰治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动静，他熟门熟路地拐进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正站在盥洗室镜子前，双手撑着洗手台边缘弓着腰呕吐的中原中也。

　　尽管是这种时候，他的脖子上还挂着那条象征首领身份的红围巾，即使是已经裁短过的尺寸，也在幅度不大的动作里拖到地上、沾上了水渍，在通体都是冰冷黑白色调的盥洗室里有点儿像半凝固的血痂。

　　从太宰治的角度看不见中原中也埋得很低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听见偌大的空间里混杂着回声的、一下又一下被压抑到最低的干呕声。

　　太宰治的第一反应是：中也怎么瘦了这么多，然后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拍中原中也随着胃部痉挛不断颤抖的脊背。

　　在幽灵的手触碰到西装外套的前一秒，镜子前的人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得抬起头。

　　……

　　在中原中也看到太宰治的同时，太宰治也看到了倒映在镜子里的那张冷硬又苍白的脸。

　　一时间空气静得似乎能听到太宰治并不存在的心跳声，赖以生存的氧气被冻结成粗糙的石膏块，堵得人快要窒息。

　　缠着绷带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太宰治的脑中飞快闪过对方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还没一一准备好应对措施，只看见中原中也朝镜子里的自己冷笑一声，以出乎意料的冷静语气自言自语道：“我是真得什么精神病了吗？现在都能看到脏东西了。”

　　……原来是把我这个幽灵当成了幻觉，果然还是笨小狗。太宰治觉得有点好笑，但又有点笑不出来。

　　——只是随便看一眼，中也明显异常的精神状况就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与此同时，他看到中原中也头顶闪烁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数字：95——应该就是那个系统所说的爱意值。

　　不愧是十六岁的自己啊，比预想的还要高。太宰治暗自松了一口气，有点苦涩地自嘲：幸亏换上了这个中也最喜欢的壳子，不然完成任务就真比登天还难了。

　　男人在进行这些心理活动的时候，中原中也的眼神仍然直勾勾黏在镜子里的他身上——那双眼睛在审视什么的时候向来很有威慑力，从前太宰治还是首领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太明显，此刻角色调换过来，太宰治被已经继位首领三年的中也看着，感觉自己血肉外面包裹的皮囊都快要在那目光下顷刻间分崩离析。

　　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尝试着凹出一个属于十六岁太宰治的微笑：“……中也？”

　　对方还是没动，盯着镜子，像一尊被镶上蓝色眼睛的雕塑，他只好继续：“小狗这是什么表情，不认识主人了吗？”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凝聚，然后炸开，在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响起的两秒后，太宰治才反应过来那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中原中也一拳打碎了盥洗室的那面玻璃。

　　重力使没有用异能，拳头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划开，登时就流下很多血，顺着小臂淌下，落在地板上流下滴滴答答的轻微响声，刺痛了太宰治的耳朵。

　　他顾不上心头的震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那上面已经沾满了血，触感黏腻温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具暂时不属于活人的身体还能碰到中也。

　　镜子里的鬼魂已经四分五裂，看不出样子，但手腕上的触感是那么真实，本能要使出的异能也被熟悉的蓝光消除，中原中也缓慢地回过头，对上了那双他自欺欺人、本以为已经忘了个干净的眼睛。

　　……这是梦吗？

　　但他从来都不会做梦。

　　在这场经久的对视里，太宰治率先移开了目光，但还是紧紧攥着中也淌血的手腕，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知道中也想问什么哦，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先处理好伤口，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说完他不再开口，拽着中原中也就往办公室走，身边的人像丢了魂似的不发一言，只是像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走，让太宰治回忆起之前十六岁的时候，中原中也在任务中犯了错受了伤，就是这样垂着脑袋一路被他拉去医药室包扎的。

　　关上办公室沉重的大门，太宰治娴熟地翻出了抽屉里的急救箱，轻声说了句“忍着点”后，将碘酒倾倒在裂开的一道道细小伤口上，又拿出一截纱布仔仔细细地裹住，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让被划伤的人受更多罪。

　　消毒的时候中原中也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大概是疼痛令人清醒，他总算从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中缓过劲来，慢慢把包扎好的手从对方手里收了回来，后退了两步留出社交安全距离。

　　“首……不，你是什么东西。”

　　这是他们见面以后中原中也说的第二句话，大概因为刚刚呕吐过、又被眼前发生的事震惊到，他的声音尤为沙哑。

　　“好过分啊中也！怎么能称呼主人为‘什么东西’！小狗也太没礼貌了！”

　　只过去一会儿，太宰治就已经能很熟练地扮演十六岁的自己，他鼓起脸做出不满的样子，但中原中也却并不买账，这时他显露出首领的威压，半边身子往身后的办公桌一靠，垂着眼帘：“说，别让我再问第二遍。”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在和中也打游戏呢，突然就被送到这儿了。”太宰治说谎都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也不管中原中也信了没有，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未来的世界吧，中也怎么看起来凶了好多，真是讨厌的小狗~”

　　“所以你现在是十六岁？”中原中也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语气毫无波澜，直直看着太宰治因为幽灵状态而颜色有些浅的眼睛：“就算是穿越，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是以这种形态。”

　　“啊啊啊啊中也好烦，都说了这种事情我也还没搞清楚啊！”才三年，中也怎么变得这么难搞了，太宰治想，开口还是毫无破绽：“比起这个，我还想问中也刚刚为什么是那个反应呢。”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中原中也为什么身上没有酒味还会难受到呕吐，他可不记得对方之前有过这种毛病。

　　中原中也已经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手里拿起一支笔，头也不抬驾轻熟就地敷衍：“哈，大白天见鬼了能不被吓一跳吗？”

　　——倒是一点也没想隐瞒这个时间的太宰治已经是个死人的事实。

　　披着马甲的前任首领一时没想好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之后的自己”，还没开口，中原中也先善解人意地自己回答了：“想知道那个你最后怎么死的？”

　　太宰治看到对方咧开嘴露出一个有点怪异的笑：“是跳楼自杀的哦，惊不惊喜？”

　　他完全没看太宰治的表情，自顾自地往下说：“血溅了一地，脸都看不清了，丑得要死……还是老子亲自收的尸。”

　　“……真是讨厌死了。”

　　4

　　其实之前也没有一直都那么讨厌。

　　太宰治还活着的时候，中原中也作为首领的最高干部总是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他刚开始完全理解不了太宰治为什么不放着自己这个最强战力出去整治敌人镇压防线，偏要把他留在整日吹不进一缕风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站着，还为此和太宰治吵了很多次。每每争吵，对方总是拿出那副满不在乎的混蛋态度搪塞她，或者搬出首领的名头来压他，把软硬兼施用到了极致。

　　直到有一天，太宰治在一场晚宴上不知道为何兴致上来喝多了一点酒，脸上泛起红晕，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一整晚上都没敢沾酒的中原中也有些担心其他势力盯上首领，连忙找了个借口提前请了辞，他走到太宰治旁边，装作整理衣服其实暗地里扶住了他，往宴会门外走。

　　太宰治这个首领当得很任性，他不喜欢司机这种外人总待在身边，偶尔出门谈生意也不爱带其他下属，于是中原中也就无形中接下里很多不属于自己的活计——比如开车送老板回家。

　　“怎么喝这么多？”中原中也动作稍显粗鲁地把太宰治塞进了副驾驶，砰得把车门关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这颗金贵脑袋吗？”

　　大概是有点热，太宰治把胸前的扣子扯开了两颗，露出一点里面缠着绷带的锁骨：“一时起了兴致嘛，我又不像小矮子三四杯就能醉倒，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男人的声音有点软，抑扬顿挫得还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像猫伸出的爪子勾住中原中也的心，此刻的太宰治，比起平日那个有些不近人情的首领，终于更像是他记忆里那个总是在找茬的搭档了。

　　“切……懒得跟你斗嘴……”中原中也嘟囔着，把车开得很稳：“回去还有一点收尾工作要处理，你要是累了就赶紧睡会儿，省得猝死了还得我给你收尸。”

　　他本意是随口一说，结果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旁边正闭目养神的麻烦首领的哪根弦，男人睁开眼睛，很不老实地凑过来，贱兮兮地问：“诶~所以如果我哪天死掉了，中也真的会给我收尸吗~”

　　他翘起腿，像个调皮的孩童一般晃动着身子，仿佛说出口的话不是关乎沉重的死亡，而是明天要不要去游乐园约会之类的俏皮话。中原中也早已习惯了他这样，但无论何时听到这种话心里还是会堵得慌，尤其是太宰治当上首领之后。

　　于是中原中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伸到旁边狠狠掐了太宰治的胳膊一把，在对方的痛呼声里恶狠狠地开口：“再说这种屁话就杀了你，不要想着死了还给我添麻烦哈。”

　　太宰治那边又突兀地沉默下来，中原中也没得到预料的回答，心里莫名烦躁得要命，他不想特意转过头看太宰治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好正视着前方的道路，补充道：“……都说了你只能死在我手上，混蛋太宰。”

　　大概是这个熟悉的称呼取悦到了男人，他终于笑起来，伸手戳了下最高干部的脸，语气里有种令人不安的温柔：“知道啦，中也真的好怕我死掉呢。”

　　“闭嘴！老子巴不得你赶紧滚蛋！”

　　“好了好了，我之前都说当上首领不会再随便自杀了吧。”

　　颜色张扬的跑车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马路上，谁也不知道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可以左右里世界发展走向的两个人。

　　现在想来，那竟然是结局到来前中原中也最后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讨厌太宰治的时候。

　　5

　　处理完这天的收尾工作，中原中也叫了司机把自己送回家，旁人看不到太宰治，他便跟着中原中也钻进了后座，仗着中原中也没法当着下属的面对着空气发火，还紧挨着对方坐下，肩膀碰着肩膀，就差直接坐到现任首领的大腿上。

　　当了三年首领，中原中也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会轻易被这种幼稚的小把戏气到了，他不动声色地斜眼睨了太宰治一眼，便随他去了，自己干脆从容不迫地闭目养神了起来，完全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

　　

　　到了家，中原中也带着太宰治来到了客房门口，冲屋子里面抬了抬下巴。

　　“你就先睡这里吧，晚点叫人把它收拾出来。”

　　说是家，其实中原中也自己也很久没回来过了，自从继任以来，他渐渐习惯于就近宿在与首领办公室以暗门相连的休息室，即使由于太宰治生前不眠不休攒下的业绩，现在的港黑日常工作已经远远少于他还在任的时候，现任首领在下属眼里大多数时间还是那个夙兴夜寐的工作狂，有时遇到重大节日，底下的干部都去休假，地位最高的首领却还是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

　　尾崎红叶明里暗里劝过好多次，可惜中原中也犟得很，嘴上答应得利利索索，实际行动却一点没变，让人没有脾气。

　　屋子里散发着久未有人居住的冷气，冰箱里也早就空空如也，中原中也打电话叫人送来了一些肉类、蔬菜和速食，毫不客气地差使太宰治往冰箱里放。

　　“明明中也随便用用异能就弄好了吧，首领就是会使唤人。”太宰治小声抱怨着，把东西一样样分门别类往冷藏和冷冻区里塞，顺便挑出了一罐蟹肉罐头。

　　中原中也站在旁边看他干活儿，指尖夹了一支香烟，还没来及点上，挑了挑眉：“那可太不好意思了，比起未来的那个你爱使唤人的程度，我这点可真不敢与其相提并论呢。”

　　“对了，记得把冰箱门关上。”

　　即使太宰治的演技已经快要把自己也骗过去，在从中原中也口中听到有关自己的评价时还是有些心情复杂，他趁拿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数字，还是一个95，纹丝不动。

　　刚才在办公室里，中原中也以教科书般的速度调整好了情绪，似乎很快接受了他其实是来自过去的十六岁太宰治的事实。

　　出乎太宰治意料的是，中原中也没有询问他任何事情，只是很淡地说了一句：“那就祝你早日滚回去，小鬼。”

　　中也看上去很不对劲。

　　被留在客房里的太宰治终于能暂时卸下伪装，男人直挺挺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床垫里，大脑飞速运转。

　　爱意值要达到100吗……

　　太宰治努力回想着十六岁一切还没发生改变时和中也关系最好的那段日子，想给自己今后的努力找个“参考”。当然，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出现那种和和气气的诡异状态的，当时无非就是会一起制定任务计划、一起出外勤、偶尔在难得的休息日打游戏到半夜……即使不愿意承认那段日子有多令他心驰神往，男人回忆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翘起了一点嘴角。

　　那个时候，他刚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中也。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被戏弄人的命运打破了。太宰治苦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旧装扮，不可抑制地去想：如果他是以22岁太宰治的身份重生，中也大概早就翻脸，恨不得再亲手杀死他一次了吧。

　　……

　　计划进行到后期的时候，他和中也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

　　刚开始中也抓住机会就会旁敲侧击地追问他到底想干什么，究竟有什么计划是他这个最高干部不能插手的。

　　后来大概是太多次得不到回应，橘发青年便不再问了，只是日复一日地沉默下来，在背后死死盯着太宰治。

　　太宰治那时可以连着两三天不睡觉，也不乐意好好吃饭，只是喝下一杯接一杯的咖啡提神，把自己埋在永远不见减少的文件堆里，听着一个又一个下属的汇报，有些明明没有那么紧急的事情他也会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完，就像已经看到自己生命的倒计时一样。

　　中原中也会看着他这种与自虐无异的行为默许很久，然后突然在某一个时刻爆发，把桌上的文件撕掉，把他装着滚烫咖啡的杯子打碎，拽着他领子怒吼，说你要是不想活干脆现在就去死吧！

　　鸢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最高干部的表情，那里面的恨意和痛苦几乎要把眼睛的主人活活烧死。

　　那时，太宰治很笃定地认为，中也是很讨厌自己的。

　　也不是没想过直接问出口。

　　曾经有很多次，在中也静静站在身后的时候，在中也一言不发把文件递过来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做完以后大汗淋漓并排躺在床上、各怀心事对着空气发呆的时候，太宰治差点以为自己就要问出那句话了——

　　“中也，应该真的很讨厌现在的我吧？”

　　但他喉头滚动了几下，最后总还是闭上嘴。

　　没有亲耳听到的时候还能够用以前的羁绊自我欺骗，如果真的从中也口中听到那个词，大概心脏会痛到要裂开。

　　太宰治讨厌疼痛也习惯了疼痛，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自杀了。在迎来最终的结局之前，他再也无法承受起哪怕一丁点来自中也的厌恶。

　　6

　　将太宰治从回忆中拉出来的是一股淡淡的烟味，是从没关严的门缝里飘进来的，屋子里一共就两个人，是谁在抽烟不言而喻。

　　太宰治皱起眉头，起身推开门，往客厅走了两步便看见了站在阳台里抽烟的中原中也。港黑首领面对着打开的窗户吞云吐雾，眼睛直直地看着远处，专注到没听到另一人的脚步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边庆幸自己可以仗着小孩的身份任性一些，从背后一把把对方手里的烟夺了过来顺带掐灭：“好难闻，中也什么时候染上这种陋习了，会短命的哦——”

　　很久都没被什么人如此以下犯上过的港黑首领烦躁地啧了一声，眼神刀子一样剐过眼前的小鬼，语出嘲讽：“比短命的话谁能比得过你啊，我起码现在已经25岁了。”

　　这地狱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太宰治在心里气得骂了句脏话，要是完不成任务，你也活不到下次生日了，笨蛋中也！

　　太宰治内心骂街，表面自然还是装着无辜的样子：“什么嘛，中也别总因为那个首领迁怒到我身上！”

　　橘发青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可真是不好意思，长得太像了，一看见你老子拳头就硬了。你说得对，那家伙就算在这儿，大概也不敢露面吧。”

　　他的话似有深意，太宰治正要追问，中原中也从他身边头也不回地走过：“滚过来帮我做饭，这么晚了你不饿吗？”

　　太宰治看到那个数字变成了96。

　　他欣喜若狂，忙不迭加快了脚步跟上去，嚷着自己想吃螃蟹了。

　　几年过去，中原中也做饭的技艺还是那么娴熟，但他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当年干的活儿全都报复回去似的，宁愿一边在旁边悠闲地划着手机，一边指点太宰治把一样一样食材放到锅里，看对方难得手忙脚乱的样子权当取乐。

　　重逢以来这大半天，中原中也总是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也像失去了潮汐的大海，暗沉沉的，看得太宰治很不舒服。此刻他喜欢看对方眼睛无意识弯起的那点弧度，于是也算任劳任怨地在指导下做了几个菜端到桌上。

　　两个人都很久没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有些生疏地说了句“我开动了”，餐桌上就只剩下筷子和瓷碗碰撞的轻微声响。

　　见中原中也好像没什么要和他说的，太宰治这顿饭吃得有点食不知味。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中原中也忍了半天，还是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有东西？”

　　“中也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托着下巴、露出那副熟悉又陌生的表情的少年，有一瞬间恍如隔世：“……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太宰治眼珠一转，将话题引向了中原中也没想到的地方：“刚才在盥洗室里，为什么会吐。”

　　在中也开口之前，他抢先叫起来：“不许用什么‘见鬼了’之类的理由敷衍我！都明明看到我之前中也就不舒服吧！”

　　橘发青年有些意外他的关注点是这个，似笑非笑地一挑眉：“前一天晚上吃多了，反胃。”

　　“不知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十六岁的幽灵小鬼？”

　　明明也算是有问必答了，但那双眼睛里蕴藏的情绪像深海中的漩涡，让太宰治完全看不真切，他当然知道中也没有说实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这种感觉让他想到自杀前的那几天——当时他忙着用工作和逗弄中也填满生命最后的几十个小时，只是不再看中也的眼睛，可能看了有些东西就会来不及。

　　太宰治心绪繁杂，不过这些真实的想法都被这具固若金汤的躯壳关在了里面，面上还是那个整日只顾着把醋倒在中也红酒里的少年。他不愿打消中也那点好感，便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只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又不甘心，问中原中也那个当了首领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前总是朝夕相处时没问出来的问题，如今竟然这么轻易就问出来了，太宰治感慨有时候伪装还是很有用的

　　

　　“他？”中原中也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嘴里，嗤笑了一下，竟然真的回答了：“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个在我这里毫无信誉度的混蛋上司罢了。”

　　“管好你自己吧，别对未来有这么多好奇心。”

　　“反正说不定下一分钟、下一秒你就回到自己那个世界了。”

　　7

　　太宰治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中原中也想：我真是个蠢货，明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他的。

　　太宰治当时突然派中原中也去欧洲出差的时候，后者就不大乐意：“我看过情报，那点程度的骚乱用不着我亲自过去吧。”

　　“诶，中也之前不是还抱怨我不让你出外勤，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很无聊吗？真是善变的小矮子——”

　　“哈？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吧！最近想要暗杀你的人那么多！我不在跟前的话谁能保证你的安全啊！”

　　中原中也的音量忍不住越来越高，太宰治皱起眉头，脸色也严肃起来：“那么中也是在违抗命令吗？”

　　“还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中也其实不是我的下属，而是在不知什么时候翻身成了我的上司？”

　　他的语气强硬起来，中原中也反而更不愿服软，他冷笑了一声，开口就是同样刺人的话：“您不用拿这个压我，首·领·大·人，如果不是不想让组织又陷入动乱，您以为我愿意这样日日夜夜待在这儿犯恶心吗？！”

　　太宰治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脸色也白了下来，他似乎一下子被什么字眼抽干了力气，只留下一具空荡的躯壳还倔强地坐在首领的椅子上。

　　他闭上眼睛，轻轻地说：“真可惜呢，中也再讨厌也只好一辈子都当我的狗了。”

　　——反正一切也快要结束了，这种痛感也留存不了多久了。

　　最后留在首领办公室里的，是中原中也摔门而去的巨响。

　　……

　　接到“首领自杀”这个消息的时候，中原中也正手执一杯红酒和人攀谈。

　　大脑还没将这个句子消化完毕，中原中也就听见玻璃碎掉的声音，他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很茫然地低头去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酒杯掉在地上碎了，洒落的酒液把他的白衬衫浸湿了一片。

　　对面组织派来谈判的人当然从他反常的表现中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假惺惺地一脸愁容，看似询问实则刺探：“中原干部，是总部那边有什么急事吗？我们的谈判可以推迟，别耽误了大事。”

　　电话那头是属下抖得不成样子的汇报，面前是虚情假意的试探，中原中也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用异能把这一切都碾碎，这样就不会头痛到快要裂开了。

　　但他最终还是得体地笑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实在抱歉，刚刚有点跑神打碎了贵组织的杯子，这点东西港口黑手党还赔得起。”

　　“至于我们总部？您也不用关心了，是有大好事呢。”

　　……

　　三下五除二处理完欧洲的事情，中原中也连私人飞机都没等，直接动用异能赶回了横滨，当他降落在组织大门前那块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时，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下属几乎是立刻就跪了下来，一片死寂。

　　尾崎红叶走过来，伸手搭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面露不忍。

　　不过中原中也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具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尸体，像恶犬盯着一块烂肉。

　　一瞬间他觉得恶心，大脑像被丢进高速运转的洗衣机一样晕眩。他莫名其妙想起十六岁第一次和太宰治接吻的时候，自己青涩得完全不会换气，憋得满脸通红，那人笑得很欠揍，也很好看，逗弄他说“小狗怎么连呼吸都不会了呀”。

　　眼前的尸体真的和回忆里的太宰治是一个人吗？不是冒牌货？不是山寨品？

　　胃里有团火在灼烧。

　　好想吐。

　　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不对，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新任首领，第一次发现原来重新学会呼吸是件这么难的事情。

　　8

　　临睡前太宰治试探着问中原中也能不能一起，意料之内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别蹬鼻子上脸。”

　　那人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就自顾自走了，留下太宰治一个人在没什么人气的客房里。

　　他复盘了一下这第一天获取的信息，觉得头疼又失落，不管怎么看，中也也是一副据他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几乎都有点怀疑小狗脑袋上那个数字到底准不准了。

　　看不到中原中也，太宰治顿时感觉无聊得要命，于是随便捞过被子，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前世”的阴间作息养成了什么奇怪的生物钟，太宰治睁开眼睛的时候，墙上的钟表显示还是凌晨四点，他翻来覆去几次，绝望地发现睡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翻身坐起来，绕着房间转了好几圈后，还是打算去中也房间看看。

　　反正我现在是幽灵，也不能再被打死一次了。太宰治理直气壮。

　　蹑手蹑脚地推开主卧的房门，太宰治看到了正熟睡着的中原中也。

　　只是他的姿势看起来不太舒服：身材娇小的橘发青年，蜷着手脚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中间，呼吸浅得几乎看不出来。借着月光太宰治看清楚了浸在阴影中的中原中也的脸，在睡眠中总算不再如白天那般紧绷，只是眉头仍轻轻地皱着，看起来甚至有点脆弱，任谁也很难将眼前这个人与杀伐果断的港黑首领联系在一起。

　　太宰治一只膝盖压在床边，半个身子慢慢探过去，即使现在身体年龄相差了九岁，外人看他们的身形也没有拉开多少差距。男人盯着那张总能轻易引起自己情绪起伏的脸，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

　　被笼罩阴影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太宰治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抓了个正着，手触电一样就要抽回去，一边嘴里找补着：“呃中也……其实我刚刚是在帮你打蚊子，咳……”

　　他正绞尽脑汁怎么解释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像个变态一样偷偷钻进人家房间，中原中也终于动作了——他一把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力度之大让后者差点以为自己的骨头会断掉。

　　“疼疼疼……！中也，不就进了你的房间嘛，也不至于这么凶吧！”

　　中原中也没出声，太宰治低头一看，发现中也正死死盯着他的脸，那双总是很有神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有点涣散，怎么看都不像是很清醒的样子。

　　“中也……？”

　　太宰治又试探着小声叫了他一声，手腕被攥得更紧了，他几乎能感到中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就更让太宰治手足无措了，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表情从疑惑、悲伤、惊喜变成了一种很深的悲恸，像一把利刃将他生生划开，变成了和白天那个冷漠刻薄的中原中也截然不同的人。

　　两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渗出来，滴在太宰治手背上，烫得他感觉心脏也被铁水熔出了一个洞。

　　“怎么了中也，哪里不舒服吗？”男人努力掩盖住自己的惊慌，竭力压在声音里的颤抖，做轻松状：“小狗怎么还哭了，总不会是困的吧？”

　　中原中也还是那样看着他，非常倔强地不说话也不移开目光，朦胧的月光下看不真切，太宰治几乎真的要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六岁，面前的不是已经独自前行三年的港黑首领，而是那个自己在任务里受了伤还和他犟着不愿意好好包扎的小搭档。

　　太宰治这个人嘴上说着怕疼，其实一向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命，无所谓身上有多少伤，也不在乎外面有多少人恨他，但他在这样的目光下却只想落荒而逃。

　　男人抿着嘴唇，把仿佛正做着一场噩梦的中原中也按进了怀里——这样就看不到那双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控诉他的眼睛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把下巴搁在中也柔软的发顶，手掌像触摸一朵容易飘走的蒲公英一半轻抚着对方汗湿的脊背，手指沿着凸出的蝴蝶骨一点点划下，最后停留在一道触感明显的伤疤上面。

　　他不认识这道伤口，应该是中原中也在着三年里搞出来的。以中也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被暗杀伤到，那么剩下唯有的几种可能性呼之欲出。

　　所以说中也是笨蛋啊，明明不费吹灰之力当上了港黑最至高无上的首领，继承了他已经完全打造好的运营体系，只需要随便处理一下日常事务就好了，剩下的时间应该恢复他最喜欢的自由，想干什么就去干而已，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简直就像……就像是为了他的离去而郁郁寡欢一样。

　　……别让我再误会了，明明都说了想让我回到十六岁的时候，可是那个真正的十六岁的我，早就彻底死掉了呀……

　　大概是他的痛苦也从紧紧相贴的胸膛传递给了怀里的人，中原中也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哽咽，他动了动嘴唇，像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是用低哑的嗓音轻轻地唤了一声：

　　

　　“太宰……”　　

　　太宰治意识到这是中原中也又一次见到自己以来，第一次亲口说出他的名字。

　　先代首领在计划死亡的时候，曾想过自己这样的人大概会下地狱，却没想到原来那些在熔岩中痛苦挣扎的罪人是这么痛苦。

　　穿过最脆弱的眼睛、嘴巴、十指和心脏，让没有实体的灵魂都痛不欲生。

　　9

　　第二天清晨，中原中也是在一个紧紧箍着自己的怀抱中睁开眼睛的，更睡醒有些迷糊，他打了个哈欠，缓缓转过头，然后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

　　中原中也登时就清醒了，把对方依旧死死环住自己腰身的胳膊挣开，然后无情地一脚把太宰治踹到了地板上。

　　“不是啊，中也，你是真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十五分钟后，太宰治一脸哀怨地坐在餐桌前，不满的情绪快要从空气中溢出来：“不就是跟中也躺一张床上了吗？又不是以前没一起睡过……”

　　中原中也嫌他聒噪得要命，抬起筷子一个眼刀过去，太宰治立刻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橘发首领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桌上的早餐，擦了擦嘴，这才若无其事地开口：“昨晚怎么了，还能是我大半夜求着你要一起睡？”

　　“那倒也……不是……”太宰治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中原中也看上去是真的忘了，太宰治有点庆幸，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留下那一段记忆的中也相处。

　　“我今天要临时去东京一趟，你好好待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中原中也把重音放在“好好”两个字上，并且极具威慑压力地扫了太宰治一眼，后者立刻无辜地笑了下，表示自己肯定乖得不能再乖。

　　才怪呢。

　　中原中也的车刚一离开视线，太宰治就仗着没人能看到自己大摇大摆地出了门，他回想起前一天无意中在中也房间抽屉里发现的、已经被涂掉外包装的药瓶，眼神晦暗下来。

　　首领的医疗档案向来属于机密，被单独保存在外人根本找不到的密室里，可惜太宰治作为前任首领对这方面再清楚不过，三下五除二就破解了双重密码，如鱼得水地进入了四面八方都使用最高等级材质建造的房间。

　　东西不难找，太宰治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一份被压在档案袋最底下的诊断书，一目十行地看下去，上面的内容却让他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确诊：焦虑抑郁状态】

　　【躯体化反应 中度】

　　【症状：食欲不振、情绪长时间保持低落、有呕吐现象、严重时出现幻觉……】

　　短短几行字，太宰治翻来覆去、反反复复看了半天，又再三确认了诊断书上的名字是中原中也没错，而不是被莫名其妙混入进去的其他人。

　　他一瞬间回想起第一面看到中也在镜子前干呕，吃饭时碗里也只是浅浅下去一层，还有那天晚上对方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太宰治几乎要苦笑出声了。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中也当上首领以后也许比之前过得要好了。

　　……

　　太宰治在档案室里坐了很久，拖着脚步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他琢磨着中原中也从东京回来应该还要一小段时间，索性顺着楼梯上了鲜有人在的天台。

　　回到自己上一辈子死掉的地方，还挺感慨的，太宰治缓缓走到天台边缘，探出头往下看，是令普通人眩晕腿软的高度。

　　夜晚的风很凉，倒是有助于使头脑清醒，太宰治想着：要是现在有人能告诉他问题的满分答案就好了。

　　身后传来几声响动，太宰治警觉地回头，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一股劲风裹挟着砸在了地上，这一下很重，他痛呼一声，下巴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掐住。

　　男人这才抬起头，撞入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

　　中原中也身上还沾着寒气，不知道他是何时赶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的太宰治，重力使刚才那一下大概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现在见他似乎没有要主动寻死的意思，整个人松垮下来，浑身脱力到出口的声音都不太稳：“混蛋，你是要找死吗？！”

　　太宰治被掐着自己下巴的手强扭着和中原中也对视，有些发怔，一时没说话。橘发男人的怒气一时没处发，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着渐渐把情绪平复下来，过了很久，才觉得刚才已经发麻的手指恢复了供血。

　　中原中也慢慢松开了黑发少年的下巴，艰难地站起身，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

　　“再敢私自来这里，我就打折你的腿。”

　　明明是可怖的内容、威胁的语气，太宰治却莫名听出了一种恳求的意味。

　　他知道中原中也这次不是在开玩笑。

　　……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太宰治有心缓解气氛，几次找了话题试图和中也说说话，对方都只是绷着脸直视着前方，要不是知道中也还在生气，太宰治都要以为对方也看不到自己了。

　　进了家门，中原中也鞋都没换，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太宰治，他打开，里面是一条款式很熟悉的chocker。

　　和中也脖子里那条很像，只不过内侧没有刻上任何文字，太宰治有些诧异地抬头，中原中也没有任何解释，直截了当地要求道：“把这个戴上，里面装的监视器和监听都不许摘掉。”

　　和想象中的抗拒不同，太宰治只是饶有兴味地把那根chocker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在中原中也耐心耗尽之前戴到了自己脖子上，还不忘套中也近乎：“不太习惯戴这个，中也来帮帮我嘛~”

　　当那双戴着羊皮手套的手触碰到黑发少年的脖颈时，那里的一块皮肤几乎要烫得一下一下跳起来，这个最脆弱、可以被一击致命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被中也握住，这些天被刻意掩盖起来的渴望从心底翻涌上来，太宰治甚至有点伪装不下去、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好了。”中原中也把搭扣合上，想要松开手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整个过程中都一言不发的人捧着脸衔住了嘴唇：“……！！！”

　　他第一反应是想挣开，但不知道这人是吃了什么东西这么有力气，胳膊像铁臂一样紧紧环住他不给退路。男人柔软的舌头很快就撬开了中也的嘴唇，向湿热的内部长驱直入，霸道地几乎剥离了后者的呼吸，中也很快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唔唔”声，挣扎的幅度却越来越小，太宰治却没有乘胜追击，他抽出舌头，微微喘着气，嘴唇贴在中也耳边问：“我可以吗？”

　　男人的声音掺杂着即将翻涌而出的欲火，却偏偏要用很轻柔委屈的语气作为佐料，在中原中也已经有些模糊的余光下像极了旧人。中原中也急喘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义务一直保持该死的清醒，索性环住男人的腰身，往对方敏感的侧腰处一掐，再抬眼时已经变成了挑衅的神情：“装什么纯情，想操我想疯了吧。”

　　时隔三年，再次抱到中也的时候，太宰治首先感到的不是生理或心理的满足，而是远超于想象的思念。

　　即使再完美无缺的演技也出现了裂缝，太宰治紧紧抱着中也的双肩，像快要溺死之人抓住一根浮木，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嘴除了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中原中也沉默着，和太宰治记忆里的那个最高干部别无二致，除了被顶到最脆弱的地方会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发出呜咽以外，宁愿把自己的手腕咬出血印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这些年中也瘦了一些，脊背上的骨头更加锋利，太宰治的唇覆上去的时候，那里会敏感地抖一下。

　　有些时候，太宰治觉得他像一只濒死的蝴蝶。

　　如果现在的我不是十六岁，中也会甘心被我压在身下吗？太宰治忍不住想，心里涌上的痛苦很快压过了快感。

　　他忍不住把趴在床上的中也翻过来，拿开对方捂着嘴巴的手，虔诚地吻上那人的眼睛。

　　“我可以吻你吗，中也？”少年的声音带上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哭腔：“……如果中也不爱我的话，就好想死掉。”

　　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

　　他在快感中的颤抖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钟，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

　　“知道了。”中原中也的声音里有种近乎于悲戚的宽宥，他主动支起疲软的上半身轻轻吻了下太宰的嘴唇：“嗯……如果说了‘我爱你’的话，你就不会去死了吗？”

　　太宰治的眼泪流了下来，落在中也的侧脸上，又缓缓滑下、润湿了枕头。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觉得，一滴眼泪地没有落下的中也，比此刻的自己还要难过。

　　一场各自心情复杂的性事过后，中原中也累得直接睡着了，值得欣慰的是，这次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没有再陷入幻觉的迹象。

　　太宰治帮他清理完，关灯睡觉之前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数字。

　　【99】

　　

　　10

　　那天以后，太宰治就这样每天跟着中原中也上班下班，偶尔替对方批一下文件，一起吃饭，晚上如果缠着中也还能被默许睡在一张床上。总的来说，简直是现在的太宰治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他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更加沉入谷底，原因无他，自从那个数字变成九十九以后，就再也没有变过。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中也的态度已经变了那么多，也不再总是提那个“混蛋首领”的事情。大抵人都是不知足的生物，明明刚被系统告知的时候，他想的还是“只要数字不是负数就知足了”，而到了现在，太宰治又控制不在地去想“凭什么还不是一百分”，难道就连十六岁的时候中原中也也并没有完全喜欢过自己吗。

　　只要这样一想，心底的委屈和恶意就抑制不住地涌上来，想扒开中也那副满不在乎的壳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一颗怎样的心脏。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时间已经只剩下最后三天，中原中也也已经发现了他情绪不太对劲。

　　“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他状似随口地问道，还有心思开玩笑：“想你那边那个中原中也了？”

　　哪有什么“那个中原中也”……太宰治非常抓狂，我是不知道怎么救你的命啊笨蛋蛞蝓！

　　“……中也什么都不知道。”太宰治心情不佳，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有时候我还挺羡慕这种钝感力。”

　　“喂喂！”中原中也敲敲桌子：“注意你的态度，小屁孩！”

　　太宰治叹了口气，想着要不干脆把这个爱意值要达到100的狗屁任务的事儿告诉中也得了，说不定还能快点成功，但他刚要开口，就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大概是那个该死的系统不允许他直接向当事人透漏。

　　尽管和中也殉情也是个很不错的结局，但思来想去果然还是不想让小狗死掉啊……

　　太宰治心一横，还是选择开足马力往中原中也雷点上创：“……中也才是骗子吧，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我，还要装作很忠诚的样子。”

　　和他预想的一样，中原中也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那双眼睛像无机质的玻璃球轻轻转动了一下，声音冷得像冬天用刀子刮下来的冰碴：“……你什么意思。”

　　少年别过头避开他的眼睛，再一次撒了谎：“只是觉得大人中也变得好无趣，唉，等我回去以后，果然还是死掉好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

　　太宰治看过去，是中原中也没忍住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

　　尖锐的玻璃划伤了他的手掌，瞬间染红了一片，更值得担心的是中原中也听到杯子打碎声音后应激一样浑身抖了一下，眼睛在某一瞬间失去了神采，仿佛被什么纠缠不消的噩梦困住了一番。

　　“中也！你怎么了！？”

　　太宰治想过去看一下他伤痕累累的手，但中原中也被他这一声惊呼唤醒了，港黑现任首领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没有再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摔门离去。

　　此刻距离一个月的时间期限还剩整整48小时。

　　11

　　自从摔门离开之后，中原中也一整天都没再回去，太宰治去港黑找过，发现他也没有回过组织。

　　第三天的晚上，太宰治才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中原中也。

　　此刻距离任务的截止期限还剩最后两个半小时。

　　太宰治松了一口气，但又很快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在这仅有的一部电影的时间里扭转局势。

　　中原中也已经把自己灌醉了，看到来人，使劲眯了半天眼睛才认出是太宰治。

　　“混蛋东西，你来……干什么……”

　　太宰治坐到他旁边，垂下眼帘：“来带你回去。”

　　中原中也闻声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的他总算在酒精的围绕下露出了一点隐藏许久的情绪，他伸出手指，抬起太宰治的下巴，用轻佻的姿态讲述悲剧：“别开这种玩笑，你这家伙……明明早就死掉了。”

　　……是把我认出来了吗？不对，应该又是中也的幻觉而已……

　　太宰治贬低起自己来一点也不含糊：“我才不是那个混蛋，醉鬼中也不要认错了。”

　　达不成一百分，就这样和中也一起死掉也不错。太宰治表情十分冷静地想：就算只有九十九分，也能勉强算是殉情吧。

　　“呵……是吗……”中原中也笑了一下：“最好是这样，因为我恨死他了。”

　　“……我知道。”

　　“但是。”中原中也的眼睛里雾蒙蒙的，大概真的是酒后吐真言，他紧接着说出了太宰治上一辈子都无法相信的话：“……有时候，又有点想他。”

　　太宰治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里，钻心的疼。

　　“我……这里，”中原中也晃晃悠悠地用力戳了戳自己的左胸口——是心脏的位置，用一种似笑似哭的语气，自嘲一般地说：“这里有一个好像永远无法填满的洞……”

　　他没有看太宰治的表情，旁若无人地说：“好痛……但是我找不到它了，好像从……三年前就没有了。”

　　“太宰，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死一样的寂静。

　　太宰治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犯了错又承受不起惩罚而发抖的孩子：“别说了，中也……”

　　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掉。

　　为什么努力到最后，连这种卑微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为什么明明努力在演好以前的自己了，还要被揭穿其实根本没有得到过完整的爱意。

　　他在大脑中和之前再也没有说过话的系统说：把我变回去吧，那个真实的太宰治。

　　下一秒，出现在中也面前的不再是绷带缠在右眼上的黑发少年，而是披着红围巾、身材又拔高了很多的青年人。

　　太宰治想：反正都要一起死掉了，就让我最后任性一下吧。

　　——心已经疼到麻木，即使中也再说出什么讨厌和恨之类的话，大概也不会更加痛苦。

　　

　　12

　　最后一秒到了，但什么也没发生。

　　太宰治有些惊诧地抬起头——

　　他看到那串数字再也不是静止的样子，而是像不断滚动的电子屏幕一般疯狂变化着：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

　　最后坚定地停在了100上。

　　太宰治僵在了原地，那颗聪明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中原中也看着他发怔得有些蠢的脸，好像有点想笑，但先涌出来的的是无穷无尽的眼泪。

　　那片蓝色的海洋迎来了久违的涨潮期，浇灭了来自地狱的烈火。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太宰治的身体就先动了起来，将面前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人粗暴地按在怀里。

　　“总算愿意出来见我了吗？你这个混蛋。”

　　25岁的中原中也，终于看到了22岁的太宰治。

　　“演技也太烂了，你十六岁的时候，从来不会躲开我的眼睛啊。”

　　end

PS：

♡真正的南辕北辙：自以为降低游戏难度，其实选成了无解的困难模式

♡中也听到杯子碎掉的声音会害怕，因为让他回想到接到太宰治自杀通知时的场景

♡只有经历过他们之间完整时间的首领宰本人才有能力承接中也的全部，即使是带了回忆滤镜的十六岁也做不到，太宰治以为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其实一开始早就拥有了

是很倾注心血的一篇，也是第一篇完整的if向文，期待大家的评论，感谢！

• if线 原作向

• 1w+

• 【太中】欲言又止 的后续，按顺序食用观感更佳

• 结局HE/BE见合集

  
  

今夜我不会遇见你

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

但不会遇见你。

——《山楂树》海子

“……嗯，武运昌隆。”

听筒里传来挂断后的忙音。

太宰治随手把电话撂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他从桌子上的一堆报告中抽了一份，探进尚窜着火苗的烟灰缸。明亮的橘红色贪婪地卷上来，从角落开始蚕食，啃啮出不规则的焦黑色边缘。他耐心地一点点把文件推进火里，像是在给心爱的宠物喂食，就差拍拍火焰的脑袋说，今天胃口不错。

这间人人艳羡的奢华办公室里并没有装烟雾报警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嫌太麻烦：中原中也考虑的是每次暗杀爆炸后再装总是大动干戈，他则觉得中也每隔几个小时犯烟瘾还要离开房间太扰人。

现在看来倒是方便他烧掉这些文件。

桌上摆着的是中原中也四年来上交的工作报告，太宰治烧完拿起下一份，瞟了一眼署名，断定是两年前的——签名在页面底部，上面是详细的任务记录，签的是全名，字迹也尚能辨认。四年以来他亲眼见证了中原中也从认真记录到胡写的全过程，从原来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到最后署名只有一个懒得画圆满的C，比N要少一笔。

倒也不能全怪中原中也，报告书的频率是他定的，从原来大事留档到后来事无巨细都要写，甚至要写为什么迟报——即使原因是他去中原中也公寓做到半夜也要报。这种情况下潦草是必然的结果，值得意外的是中原中也仍然每次都交。

好像只要太宰治要，中原中也就给。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把文件一份份送进火里，仿佛闻不到房间里浓郁起来的焦糊味道。直到最后一份文件的焦尸落在灰堆顶部，才按下换气系统的开关。接着，他把烟灰缸推到桌子边缘，弹弹珠似的轻轻一弹——

“咚”地一声，烟灰缸连灰带盒砸进垃圾桶。

华丽而空旷的顶层办公室休克般地停滞了几秒。

太宰治在乏味的沉默中终于失去了对这项娱乐活动全部的兴趣。他坐正了，目光依次扫过桌上另外的几摞文件。司法、金融、武力……港口黑手党这些年的基业都在这里。中也在办公室陪了他这么久，心里大概也有数，无非是几个事关世界存续的节点要留几个方案，免得他的最高干部被俄罗斯人骗走还帮人数钱。

现在计划走到第三阶段，信应该已经送到武装侦探社，几小时后芥川就会到黑手党总部，银的事情也安排过了，那么在第四阶段之前就是自由时间。

太宰治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腕表，随后想起来中原中也刚上飞机不久，现在大概和他的时差还不到两个小时。于是他起身，走到墙边敲击几下。墙壁推开一个窗口，露出特殊金属制的保险箱。他打开，取出一本厚实的书。

书籍是欧式装帧，书脊边缘磨得微微褪色，和首领办公室里拿来充数塞书柜的其他书没什么两样，只是细看之下能发现边角的鼓翘，证明繁复的欧式风格是二次包装。保险箱底还放着一个文件袋，袋子上印着机密的印章。

太宰治扫了一眼确认文件还在，抱着书走回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的拨号键。

“小银，十分钟后来办公室一趟。”

说完，他脱力似的仰面摔在高级皮革座椅上，把书放在膝盖上，随手翻开其中一页，抬手覆上去。

人间失格自动触发，太宰治仿佛瞬间置身爆炸中心，周遭的一切刹那间被白光吞噬一空，紧接着无数条线从他手中的书中开始延展，他则被不可见的力量猛地推到其中一条线的末端。

而太宰治对此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只是等待“书”所制造的特异点平稳下来后，站在原地，望向最临近也是最明亮的一条线。那条线和自己脚下的这一条本是一条，直到走到六年前的分岔口。

他安静地望着，在停滞的时点无数次地重播着那些看过千百次却从未属于他的回忆。这一流程他早已驾轻就熟，只是这一次他刻意忽视了“这是最后一次”的可能性。

是一样的，他在心里说，这一次也是。

就像每个阶段的重要节点结束的时候，就像中也每次出长差的时候，就像他第一次拿到手里这本书的时候。

太宰治想，那天是晴天。

否则深夜的月光不可能毫无障碍地登堂入室，把沾满黏腻鲜血的保险箱映得晃眼。而他在敌对组织的顶楼办公室被满室血腥味呛得头晕，差点听不清打开箱子时密码转盘拨动的清脆声响。

想来那应该是来自命运的警告，而他没能听懂。

他只是毫无警戒心地取出那本白色封面的文学书，为了确保没有敌方异能附着，翻开了扉页。

世界的全部可能性洪流般倾泻开来，把唯一的真相端到他眼前。他看到如今尚未谋面的友人死于算计的枪下，看到自己在不同的立场上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数个一生那么长的记忆灌注进他的大脑，其间的悲喜一时间让他几乎无法消化。

等到下属出言提醒，他才堪堪回神。冷汗已经浸透了绷带。

刚刚的是什么，幻象的异能？不，异能无效化没有例外，还是说这本书只是载体，异能者另有其人？或者这本书本身是异能武器，只是因为异能无效化所以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他清清嗓子稳住声音，向部下询问刚才是否出现幻觉场景，得到的回答是无一例外的“没有”。他打开书页在他们面前展示、让他们触碰，得到的也只有“看到的只是空白的文学书”这样的回复。

他若无其事地宣布任务结束，遣散了部下，坐在保险箱上，只觉得月光冷得渗人。

目前“是否是针对异能者的异能武器”这一可能性尚未排除，但他心里隐约知道这一条被证伪也只是时间问题。不出意外，他所进入的空间是类似于“特异点”的存在，而他在其中看到的，是存在于纸页之外的“真实”。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这一事实被猝不及防地摊开在他面前。

命运在他足够聪慧却一无所有的十六岁塞给他所谓真实世界的剧本，讽刺地问他：

你是要对拉过另一个你一把的朋友见死不救，还是要放弃你现有的“虚假”人生？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太宰治打开，是中原中也的消息，说另一边刚刚完工，现在过来汇合。他正要回复，却被一闪而过的念头挂住了指尖。

如果他离开了港口黑手党，中也呢？

估计还是不会跑掉吧，以那个责任心过剩的性格。他这样想着，第二次翻开了“书”。

如他所料，中原中也没有和他一起走。他叛逃四年后他们在地牢里狼狈地重逢，在敌人眼里是不曾敌对的“七年伙伴”，作为失去了名头的搭档并肩作战，直到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的年纪。

陌生的情绪被压缩进心脏的搏动，像是有什么自血肉之下声势浩大地生长，攀过气管，缠住咽喉，在眼角洇出欣喜又酸涩的战栗。

太宰治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是难以自抑的羡慕。

月光下翻开的扉页像是中原中也买的横版过关游戏的地图节点，一旦跨越，除了退档，就再没有回头路。

机械都难以匹敌的头脑很快推理到了结局。如果他选择救织田作之助，为了保证世界存续，他需要借助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两人的力量。而要让两人合力保护“书”，少不了要解释“书”的运作机制。但根据刚才从“书”里知道的，在“可能世界”里，认知到世界真相的人数不能超过两个。

换言之，他的死亡是计划成功的必要步骤。

太宰治思考得太专注，甚至没发现中原中也到了顶楼。等他感觉到身侧一空，想要提醒已经晚了。作为补救措施的人间失格因为没有触发而被理解为例行整蛊的时候，太宰治知道，最后一种自欺欺人的可能性也被排除掉了。

中原中也提着他的领子发火，太宰治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趁着对方松懈的间隙抢回“书”下楼，面对搭档异乎寻常的敏锐，敷衍地装作自己没事。但在走到通向敌方酒窖的分岔口时，他还是没忍住，问中原中也要不要去喝酒。

他只是没来由地想尝尝，柏图斯是什么味道。

那是太宰治第一次喝葡萄酒，他既不适应单宁的口感，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只是固执地喝完了一整瓶，在理智摇摇欲坠的边缘做了决定。

如果“人是为了拯救自己而活”，那么看到一切的他至少应该不计代价地把这个世界留住。

可醉意是不由人的。

他在酒柜前蜷缩成最安全的姿势，一声声地喊着搭档的名字。

中也。

中也。

中也。

太宰治在心里喊了千万遍，可说出口的只有三声，一声比一声长。

如果我们像“我们”那样，我又能叫你的名字多少次呢？

他一次又一次在唇齿间咀嚼着对方的名字，像是要补齐中途离场的遗憾。

可他心里知道，终究是叫一次少一次了。

他一口吞下喉头的滞涩感。

“还好，还有中也。”

而在他自顾自地结束这一场悲剧之前，对方接过这句话的速度快得像是刻印在本能里。

中原中也说，废什么话，我们可是搭档啊。

太宰治模糊地记得自己当时该是笑了的。笑到最后，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一句：

太好了，在这条路上，你还在我身边。

 

22岁的太宰治合上书。

信马由缰的回忆随着世界回归原状戛然而止。十分钟还没到，他把“书”搁在一边，转头把文件分门别类地放进办公桌的抽屉。

抽屉的空间比他预计的小，最后一叠文件没能放进去。太宰治拉开下面一层抽屉，看到一只被他遗忘的医药箱。

他一时晃神，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自杀，也很久没有受过伤，现在身上只剩下久远年代的伤疤能为他自杀的爱好和黑手党生死边缘的生活作证。而见到那只医药箱，更多是在中原中也受伤的时候。

说来讽刺，中原中也说了一千次要亲手杀他，到最后把他保护得毫发无伤。

太宰治把箱子拎出来打开。箱子最上层放着的是一卷拆开的绷带。他抬手摸向左眼，那是昨天晚上中原中也给他换的——自两年前开始这件事就全部由中原中也代劳了。

不过说到底，最初缠在左眼上也是中原中也的杰作。

他们拿到书那天他喝了半醉，中原中也懒得把他送回集装箱，索性直接搬回了自己的宿舍。

当天半夜太宰治是被眼睛上的绷带闷醒的，说不清是汗还是泪的液体把绷带变成黏糊糊的一团，触感恶心得像是化掉一半的软体动物。他把中原中也摇醒，要对方给他找一卷绷带。

“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你自己找啊！”中原中也把头埋进被子，试图隔绝噪音和地震似的晃动。

“谁知道宿舍里医药箱都不放一个的打架狂会把绷带在哪儿啊！”

“谁要管你！”

“……中也知道为什么我不住宿舍吗？”太宰治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中原中也闻言眼睛睁开一条缝，等他的下文。

“这块地是森先生成为首领后最早拿到的一块地，价格很便宜，中也知道为什么吗？”太宰治舔了舔嘴唇，看着中原中也无意识地由平躺转为方便起身的侧卧，眼睛已经睁开了一半，“因为这块地原本是战时的实验基地啊。”

“每天会有很多人在异能实验室里死掉，被活剥的、药物毒发的、窒息死的……他们死掉之前因为受折磨身上难免会有伤口，给伤口绑上绷带是很合理的事情吧？但是很遗憾，战时医疗条件很糟糕，所以绷带经常是湿的……”

“所以啊，这个，”他指指眼睛上的绷带，“如果不及时换掉的话，就是定位器，会有鬼来敲中也的门，中也没有听到过吗？那种声音，咚、咚、咚……”他配合着话音敲中原中也的床头，一下、一下……

“闭嘴啊混蛋！”赭色头发的搭档这下终于睡意全无，一跃而起，利索地从衣柜下层翻出一只医药箱，拿了两卷绷带走回来。太宰治把湿透的绷带解下来，正要接手，却被中原中也钳住胳膊捆住了两只手。对方起床气发作之余甚至还记得他开锁的手艺不错，认认真真地打了一个手铐结之后，又补了两个死结。

确定绳捆结实了，中原中也才拆开另一卷绷带，要上手绑时却停住了，大概是没有旧绷带指引，一下记不起来太宰治到底绑得是哪一边。他抻着绷带左右比划一番，最后露出一个“管你的，我给你绑哪边就是哪边”的表情，挑了个顺眼的方向裹上了。临钻进被窝前，还不忘指着太宰治手上死结做最后通牒：你再作妖就把你扔出去喂鬼。

太宰治叫他这一番折腾下来啼笑皆非，看中原中也躺下就要昏睡过去的样子也没来得及补上那句“骗你的。”他酒醒了不少，一时间也睡不着了，就坐在榻榻米上裹着中原中也绑反的绷带和手腕上解不开的死结发呆。不常用的右眼视物还有些模糊，他又披着一身的汗，像是浸在清醒梦里。

身侧的呼吸声渐渐沉下去，太宰治无端想到，要是在十五岁前，在他和羊之王相遇之前拿到“书”……

那样大概能省去不少麻烦，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把中也也放到武装侦探社去，他也就不必忍受互相折磨的这两年，“污浊”能受中也控制的话后续维持世界存续也能轻松一些……至少，他好人做到底，在他下落的这条路上，能看到中原中也走向无拘无束的背影。

“早点拿到书的话……”

中原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听到了，模模糊糊地哼出一声鼻音。

太宰治平白对“中原中也眼下在港口黑手党”这件事多出些实感，转眼便叫“好人”的门槛绊了个跟头。

就算之前拿到书又怎么样呢？

终归，他舍不得放中也走的。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最终沦为醉鬼的梦呓，说的人说不明白，听的人听不清楚。

 

门被敲响。十分钟到了。

黑色工作服的秘书走进来，见到医药箱，恭敬地问他是不是受了伤，是否需要治愈系的异能者。

“没有，”太宰治把箱子盖好，站起身，“只是想起了值得怀念的事。”

“任务资料已经发给中也了吧？”

“是的。”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辛苦你在你哥哥来之前安排下去，这间办公室靠后的落地窗那里加一个吧台，装好之后……放一套纸笔。”

“好的。”

从不多打探的优秀下属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首领，您……有话要带给中原干部吗？”

太宰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中原中也大半年没有像这样出过长差，他都快忘了，以前他总是有话要给对方带的，最早是要伴手礼，之后让他去看过哪国的庄园适合退休后的度假，也有时候是无意义的挑衅，诸如当心晚上被人爬了床，脑袋留在异国他乡。

太宰治沉默地思考了一阵，时间长到芥川银开始担心多问的这一句话是否触怒了首领时，他终于开口：

“没有了。”

 

办公室里又剩下太宰治一个人。

他把最后一份文件连同医药箱放回抽屉，按下了落地窗的遥控器按钮。

墙壁上的纯黑色自下而上融化，窗外的夕阳景色仿若巨幅的油画徐徐展开。白色的光球划开一道橘色的光带，将天空海色映得分明。城市淹没在逐渐暗淡的光里，鳞次栉比的高楼显现出朦胧的青灰色轮廓。

太宰治站起身走到窗前，四下打量了一番，又数着步子走了几步，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位置。他侧过身，面向首领办公室的大门。衣领位置的红围巾传来重压的错觉，沉到他几乎想要弯腰完成一个拥抱。

太宰治知道，那份重压来自四年前，他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那一天。

有了“书”里的情报，他轻松地让森先生躲过了一次凶险至极的暗杀。以此为条件，他成功坐上了港口黑手党的第一把交椅——和计划中一样。

他从敦原来生活的孤儿院走出来，现在该叫森先生退休后的工作场所，给中原中也打完电话，拿着银色手谕回到总部，在大厅迎战得到错误情报的暗杀者和认为他谋杀了森先生的先代派死忠。直到一小时后中原中也赶到，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行了第一个干部对首领的礼。

一切都和计划中一样。

太宰治低下头，看着中原中也的发旋。他十五岁和对方第二次见面时的诅咒起效明显，倘若中原中也没戴帽子，他们并排走在一起时，他已经能隐约看到中原中也的发顶，但那和主动脱帽俯身时露出来的发顶终归意义不同。

他本来以为自己很期待的，期待中也恭顺地俯身行礼、叫他“首领”，他甚至想好了要如何在嘲笑激怒对方之后打着首领的幌子全身而退，看中也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

然而他站在大厅里，品尝着这份他给自己准备的犒劳点心时，只觉得酸涩得厉害，像是被扎了满口吐不掉的血。

太宰治含着这口血指挥活着的人处理好尸体，安顿好港口黑手党躁动的合作方，按照之前的准备布置好需要立即调整的战略。一切结束，他和中原中也一前一后筋疲力尽地走到首领办公室门口时，他终于知道淌血的伤口在什么地方。

芥川的身世经历、敦所在的孤儿院、森先生遭遇暗杀……他拿到“书”时所见的事情被一步一步地印证，不可抵抗地发生，把故事推向他写好的终局。

这本是毫无意外的事，只是他突然想到，在他死的时候，中原中也也是像今天这样接到一个电话、赶回总部、处理好他死亡后的一切、走过大厅、走到顶楼的办公室……

甚至不需要再行对首领的礼，大概能走得快点。

他第一次在不可更改的命运洪流中感受到名为“恐慌”的情绪。

那之后说了什么太宰治毫无印象，可能是强调此后中也要做他的狗，可能是荒诞不经的种种要求。他只记得舌头被大脑下达了“不许停下”的指令，好像这样就能把命运表盘的秒针卡在这一秒，卡在一门之隔的身份之前。

“够了，太宰。”

直到他被突兀地打断，习惯性地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睛。

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坚定，和他决定留住这个世界同样的的坚定。

那双刀一样的眼睛一寸寸地将他剖开，连同他的绝望和恐慌一起。刀刃上蒙着血一样暖的光，光里中原中也无所谓地耸耸肩，用寻常的语气说，你怕什么，反正无论怎样我都在这里。

太宰治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中原中也接住了。

他默不作声地走进办公室，在夕阳落幕的时候把加冕的红围巾递给他的新任最高干部。

中原中也不擅长给别人戴围巾，或者只是借此对他表示不满，红围巾压着衣领恶狠狠地勒在他的后颈，压得他向前倾身，伸出手去就能抱住他的搭档。太宰治听着他们交错的呼吸声，在中原中也整理他的衣服时感受着擦过颈侧的手指的温度。

他最终还是没有伸手。

太宰治穿过四年的光阴，挺直了脊背。

他转向窗户，抬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夹着烟的手势。

几天后，中也会在这里像这样抽一支烟。

 

首领办公室的门今天第二次被敲响。

中岛敦带来第三阶段过半的消息。尚不成熟的白虎少年向他询问理由，太宰治挑了个不会影响计划推进的解释，却在对方离开办公室之后回神，觉得这话何尝不是在劝自己。

“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无法反抗。即使是我也是一样——”

他等到夕阳的橘调消失，浓缩成赤色的一团时，摘下戴了四年的红围巾，难得守规矩地叠好放在桌子上，离开了办公室。

他的自由时间结束了。第四阶段开始，他该去告别了。

办公室外的走廊仍是和四年前如出一辙的暗色，唯一不同的是新换的高级地毯。新地毯收音效果很好，不仔细听几乎辨别不出皮鞋落下的动静。

此刻整栋楼里的人基本上都在忙着对付入侵者，走廊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太宰治只身走到一半，忽地被陌生感包围。他顿住，屏息凝神地听了一会儿，确定异样感来自身后缺失的轻微的脚步声。

他的最高干部不在这里。

无法忽视的异样感提醒着太宰治，他习惯了中原中也在的时候。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或者说不习惯才奇怪，他们从十五岁开始并肩作战，做了三年的搭档，两年的上下级外加两年的床伴，单说他自己没有去武装侦探社一件事上就比“书”外面的世界多出四年的相处时间。

太宰治到做首领的那天都以为，到他死为止，他们会一直做亲密无间的搭档。

或者说，本该如此。

直到他面对中原中也一次又一次针对他计划的质问只能哑口无言，拿着“书”一遍一遍推算试图找到一个能平衡他的计划和他们之间信任的方法未果时，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事难两全。

又一次暗杀结束后他醒来，正被中原中也半背半拖着往回走。明明被暗杀的是他，浑身被血浸透的却是中原中也，他自己浑身上下只有弹片的擦伤。他听着中原中也疲惫的喘息，像是在胸腔内缓慢地拉扯着锯木头的长锯。

气声交叠出疲惫感的共振，太宰治忽然觉得要不就这样算了，他和中原中也和盘托出，中原中也听完想走就走，他一个人死掉也无所谓，至于世界这边，总会有别的方式来弥补，总会有的。

中原中也不知怎的感受到他醒了，开口时声音粗哑，叫他醒了就下来自己走。

太宰治没动，甚至勒得更紧了些。他贴着中原中也的肩膀，第一次和中原中也说，我总有一天是要死的。

中原中也啐了一口血沫，就这么继续拖着他走。我知道，他说，等你这家伙对港黑没有用处的时候，我亲手送你上路。

那我死了你怎么办，太宰治问。

中原中也笑了，我？你死那天我给你坟头上来一杯89年的柏图斯，你死了以后轮到老子当首领，没人压着没人找茬，那种自在的生活简直求之不得。

太宰治安静了一会儿，也跟着笑起来。“喜悦”的情绪在日复一日的死缓途中已经变得和麻木没什么两样，“笑”这一行为更像是神经过度兴奋的条件反射，比起情绪表征更接近于发泄。

他明白了。

他和中原中也被扔在两条限载一人的船上，越是着急地奔向彼此，两条船的距离越远。中原中也想知道他的计划，想让他安全着陆，他不说就会失去中也的信任，但他一旦开口就是两个人的死局：中原中也陪他殉他的道，或者世界毁灭谁也活不了。

命运放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

好吧，我放弃了。

太宰治把头埋进中原中也的颈窝。

他选不了那条纵身一跃两个人葬身湖底的路，只好静静站在船上，任水流把他们推向各自该去的地方。

他那么想要活着，我要为自己而死的时候总不该带上他。

 

Lupin酒吧外的巷子有种驱不散的潮湿气味。太宰治告别结束走出来，觉得眼睛被水汽熏得想要落泪，肩上却是久违轻松，像是脱去了一层陈年的蜕。他走到巷子深处，摸出一支烟，拨开打火机点上。

他没那么喜欢烟草的味道，只是偶尔提神，或者在中原中也事后吞云吐雾的时候跟着来一根。

粗砺的尼古丁味道在喉咙里逡巡一圈，吐出烟圈口型像是在念搭档的名字。

他和中原中也发展到现在这个比炮友多比爱人少的暧昧关系有一半算是意外。

他本来是打算和中原中也保持距离熬过这四年，但到死亡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伸出去的手。

爆炸系异能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炸开，他甚至能感受到空气的扭曲，死亡近在咫尺时中原中也把他一把拽开，硬生生地在四散迸溅的弹片和玻璃渣中把他护得周全。

太宰治很长时间没有离死亡那么近过，从前向往的终点如今面对时只剩下本能闪烁着零星的后怕。

他从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死的时候就开始勾勒自己的死法。十四岁他觉得结束无聊生命体征的最好方式是能欺骗感官的药物；十六岁他想着中也命这么长，他们能走到港黑坍塌的那天，在废墟里相继死去，他要在中原中也还剩一口气时解除他的污浊，一定要死在中也前面，视网膜上留下对方看着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的悲苦相；十八岁他退而求其次，中也本来也没说好要陪他走多久，好歹他死的时候还是首领，中原中也还是他的最高干部。

而到他二十岁真正和死神迎面擦肩的时候，他看到中原中也合上他的眼睛、操办他的葬礼、亲手刻他的碑，他几乎毫无留恋地走到地狱门前，听到魔鬼问他一辈子有没有什么遗憾。

他终于想起来，他好像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中原中也了。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起身收拾残局的背影，又一次没有选择他的良知。

“来做吧，中也。”

他扑上去，贴上唇齿，在一片狼藉的首领办公室里重复着不表达情绪的条件反射。锥心的刺痛从手心窜到指尖又一路狂奔到心脏，痛得他想要蜷缩起来，痛得他想要流泪，于是他只好在再笑不出声的时候，毫无预兆般地补上只有他自己能明白的后缀。

“好疼啊，中也。”

我们是命运的切肤之痛。

中原中也似乎也做了决定，在最初的挣扎之后又恢复到平时近乎“予取予求”的状态，几乎让太宰治产生了对方和他抱有同样感情的错觉。

是什么感情呢？

太宰治想，或许是数年以来搭档的习惯，或许是变了质的胜负欲，或许是相依相偎之下无从选择的占有欲，但总归不会是爱的。

那天之后太宰治没有主动提起他们的关系，中原中也也默契地避而不谈，似乎这样的发展不过是相依为命的一个必然阶段，不需要冠以额外的头衔，不需要额外的解释。他们依旧做着互相招惹的上下级，唯一的区别是不时的擦枪走火。

这样就够了。太宰治吻上中原中也的蝴蝶骨时想。他是抱着这个阶段终究会结束的心情开始的，可中原中也不知道。

他也不需要知道，他总是要自由地活下去的。

然而人心总是贪婪的，没人比太宰治更清楚这一点。他一边贪恋着中原中也无意间留给他的甜头：精挑细选的伴手礼、丢在抽屉里的钥匙、任务结束后的电话，忍不住得寸进尺地索要更多，一边又频繁地把对方送到他看不到的大洋彼岸，重复着等待和冷静的过程，像个戒毒失败的瘾君子。

只是，偶尔，在意识的边缘，他想要逃出去。

他在某一天午后听到中原中也和他说着走吧，一把扯过他的胳膊跑起来。他们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跑过世界的尽头，跑过翻动的书页，在一无所有的光明里开怀大笑。

他被面部肌肉的扯动惊醒，在亮着台灯微弱灯光的漆黑办公室醒来，想起中原中也还远在欧洲。

肋骨上的新伤在不合适的睡眠姿势下撕扯出痛觉神经的尖叫，太宰治抓起电话给中原中也拨过去，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开始毫无形象地哭诉：中也，我遭遇了暗杀，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对面虽然是秒接，但说话的声音分明是刚醒，带着起床气的暴躁：怎么没打死你，半夜给我打电话就是说这个？

太宰治顿了一下才想起来时差问题。吵醒任务中搭档的轻微负罪感和对方秒接电话的隐秘喜悦揉作一团，他翻身趴在沙发上，也不管会不会压到伤口。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隔着棉花透出来，闷闷的：可是中也，真的好疼。

 

香烟燃烧到底部，太宰治把烟头按熄了，原路返回，乘电梯上了港口黑手党总部的天台。

天台上的战况如他所料的精彩，后续说明的内容也早在头脑中模拟过，万无一失到无聊透顶。

他一步步走到天台边缘，那里的护栏早已拆掉，只要轻轻后仰，身后的风就会接住他。

终于轮到他得偿所愿。

“总觉得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好像回到故乡前一日的心情啊。”

太宰治这样说着，却看到十六岁的某一天，黑手党一群人在天台上同样的位置抽鬼牌，彩头是公共冰箱里最后一罐冰可乐。玩到最后一轮只剩他和中原中也两个人，中原中也剩两张，他剩一张，轮到他抽牌。

蛞蝓的心思很好猜，他不费什么功夫就知道鬼牌是哪一张。只是伸手的时候他看到对方肿起的眼角，想到今天来玩鬼牌的人里少了平常总是把中原中也拉去聚会的大叔。

他当时想着，只是担心蛞蝓哭多了会化掉，才让出了最后一罐冰可乐。

现在也一样，太宰治想，轮到我抽牌，你没得选了，中也。

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坠落。

坠落是羽毛般的自由。

轻盈到握在手心时仍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重新拥有。

太宰治向落下来的地方伸出手。

有什么东西压在他手腕上，沉甸甸地。

他差点忘了，那里有一块腕表。

双时区的机械表，深蓝色的表盘，银色的指针，是中原中也某次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对方交给他的时候别过眼神说戴不戴随你，他也照常回复中也的品味真的好差。

可他其实很喜欢，就像喜欢中原中也每一次按照他的喜好买回来的小物件。上面小小的表盘在中原中也下一次出差的时候被他调成了大洋彼岸的版本，显示着一个他不必心算也能脱口而出的时间。

中原中也不在的时候，他像孩童时代一样把“书”放在膝盖上，盯着长长短短的指针，坐在首领的皮椅上，批着文件等，打着电话等，喝着咖啡等。

等时间过去。

等最短的针走过一格、两格、三格。

再走过一格他的任务就会结束。

再走过两格他就可以接他的电话。

再走过三格他就会登上目的地是横滨的飞机。

就像现在，再走过八格，他就会戴上他的红围巾。

他还能在中也的记忆里多等他八个小时。

黑手党的楼建得太高了，太宰治想，比十六岁他们拿到书的那栋楼还要高。

高到双脚悬空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下是他们两个人夙愿得偿，中原中也再不用在杀他和救他的选择之间挣扎。

而在落地之前，他却已经开始想，

他是该给中也留一句遗言的。

 

Fin. 

☆ooc致歉  记忆中重生的宰×理智疯子中 if线

注意：纯属本人XP产物，而且很乱

全文1w4  无彩蛋  免费

-或许恨比爱长久，但我恨的是我无法爱你。

01

中原中也曾以为他和太宰治的感情应该在无数个日夜中被岁月消磨的只剩尘土，直至最后。

可为什么？

他曾幻想过无数种分离，会在生命的尽头里磨合致死，会在一个平常的深夜里被对方悄无声息的杀死，会在任务中被子弹刻下生命最后的宣言。

可太宰治，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就擅自去死亡？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跳楼？

当他收到急讯赶回港黑中时已于事无补。

他始终记得那一天的肃静的寂寥，无人敢动那具被重力撕碎的躯体，以至于让他这么被晾在了那两天。

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而他站在人群中央俯视着那一摊恶心到极致的血肉。

出乎意料，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只是看着，所有都被抛出脑后，只是看着。

这一摊烂泥是谁啊？哦，是太宰治，怎么会是太宰治呢？不可思议，这居然是太宰治。

他居然和这样的人生活了七年，为一个早就准备要去死的人浪费了七年。

真是可笑啊。

中原中也从没有想过想呕吐的感觉这么难以抵抗，真是荒谬啊。

他几乎淡漠的看着自己捡起了那摔得稀碎的烂肉，看着他自己漠然的脸庞，看着下属们恭敬的唤他“首领”，看着自己处理后续的事宜。

等他再回到原地时，被太宰治黑色鲜血浸染的土地已被打扫干净，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空中独属于那副躯体的的腐烂气味却一直徘徊在四周，无孔不入的缠绕在中原中也的身边。

中原中也抬起眼，眸中的死海酝酿着暴风的降生，他的手早已被肉酱弄得脏污，即使己无数遍的清洗双手，可指甲缝里却依然残留着干涸的血液，就和太宰治一般，死了也要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一遍遍提醒着中也太宰治死了。

中原中也的腮骨动了动，卷起的舌头顶了顶内侧的牙齿，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没过多久他忽然哼笑了起来，笑声慢慢响彻了整个天空，可却无人敢阻拦。

他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却又什么也想不明白。

搭档突然大变的性格，突然不再自杀，四年来日夜的工作，港口势力权力的疯长，一切都像蝴蝶效应般无法挽回。

他和太宰治不再是平等的关系，而是首领与干部，就好像只有他自己留在了从前。

中原中也并非感受不到太宰治的预谋，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太宰治瞒着他，所以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焦躁不安，所以他只能看着他走向死亡。

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被太宰治排除在外的局外人，而在风雨俱来时他就像一个被囚于象牙塔内的公主似的被太宰治藏在了暴风眼的中心。

这七年来的贴身保护使他无心社交，并不是没有社交空间，而是比起社交他更在乎太宰治的生死，他找不到那个可以得知太宰治要干嘛的突破口，可他的直觉向来不会有错，这种不安让他只好寸步不离的守在了太宰治的身边，几乎形成了一种变态的保护欲。

可现实一切都那么无力，他最终连他搭档的手也没能再抓住。

原来蛛网早就从某刻开始编织既定的结局。

笑够后他脱力般低下了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那双晦涩的眼睛，只隐约看到他扯了扯嘴角，在笑声早已回荡完后的寂静中说道：“死得好。”

早已涸死的暗红血花顺着纹路的痕迹向他爬来，流动如水的鲜血慢慢攀上了他的脖颈，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在一阵沉默中，他不顾早已被血污染如墨的红围巾捡起了来戴在了脖子上。

02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无聊的敲着扶手，从小指依次排列敲到食指，过于节奏的声音让中原中也感到不安，他总觉得太宰治要做什么事情。

节奏的敲击声忽然停止，中原中也的视线下意识的追寻着太宰治，他看到太宰治放下正在批改的文件，叨叨鼓鼓的翻着抽屉。

中原中也没有出声，也没有资格出声了。

“中也明明很好奇我在干什么的吧？为什么不出声呢？”太宰治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响起。

中原中也垂下的眼眸因这句话微微抬起了双眼，视线追寻着太宰治的动作，但依旧没有出声，而太宰治也不用他回答，这种情形他们已经在七年里经历了太多次了。

“呐。”太宰治终于捣鼓完，把四个盒子放在了桌上，“中也肯定想知道啦，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这是我送中也的礼物哦。”

这四个盒子大小不一，太宰治挑挑选选了几下，就把其中两个递给了中也，而另外两个则是习惯性的放回了常用的那个抽屉里。

中原中也不免奇怪，他用盒子也没什么用处，送这个东西纯属浪费。

太宰治似乎看穿了他所想，忽然笑了笑说：“会有用的哦中也，那个时候这个盒子就会装满沉甸甸的东西哦，那个瞬间于中也而言肯定会很开心的吧。”

“呵，你这个混蛋就够我操心的了，你不再搞出什么动静我就谢天谢地了。”中原中也习以为常地跟太宰治斗着嘴，可空气都快要沉淀下来了太宰治也没有再回话的意愿，而中原中也也没有再在意。

直到第二天太宰治将要入葬时，中原中也才想起来这件事，他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卧室，从保险柜里翻出了太宰治曾经递给他的两只盒子。

他以前打开过，里面空空如也，而他现在似乎知道这是什么用意了。

参加葬礼时，他带上了那两只盒子，等到众人都解散后，他挥手撤下了守在灵堂的守卫。

这些时日他原以为他表现的非常冷静，可此刻他看到颤抖不已的手才发觉他并不如自己表现的如此淡漠。

中原中也俯身打开了骨灰的盒子，骨灰被彻底磨成细粉像一颗颗沙粒完全流入两个盒子，不多不少，两个盒子刚好完全装满。

心跳陡然加快，当时太宰治的怪异举动都有了答案，可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开心，只觉得肺腑此刻都要炸开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事物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嗡嗡声在脑海中带着耳鸣回荡，中原中也此时此刻无比的想剖开那个人的身体看看那个人的心是否是糜烂死寂的，不然怎么会？

中原中也想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没有心？

可他无从拷问，因为太宰治已经死了。

一切都是这么无力，中原中也无法质问那个人，就像无法从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分析出自己的感情。

过于剧烈的情绪爬满了神经末梢，中原中也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画面，如同婴儿般蓝色的眼眸渐渐染上血红，指甲的缝隙再次被浸染上血肉，直到痛觉再次变得麻木。

无人知晓中原中也在灵堂里待了多久，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时离开。

03

港口黑手党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个首领就自乱阵脚，况且太宰治在位的这些年已经把港口mafia管理的很好，而以现在的势力政府也不敢与之为敌，更别提新上位的首领是操纵重力的中原中也了，没有人想与重力为敌。

而此刻，这位新上任的首领正在首领办公室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昨天对他的刺激太大，于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到家洗漱上床睡觉的，直到第二天才才从这种情绪里抽身。

而来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便是翻箱倒柜的找那两个盒子。

再翻找无果后，中原中也最终投向了最后一个抽屉，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毅然决然的拉开了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两个盒子。

他的手放在盒子上摩梭了一会，打开了第一个。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小卡和一条choker，太宰治每三年都会送他一条choker说是怕旧了不舒服，每次收到后他们都会吵起来，然后由太宰治的失败告终，但每次回去后中原中也还是老老实实的露出脆弱的脖梗让太宰治帮他换。

而另一张小卡的用处则是打开choker，这是太宰治特地为他打造的，无非是什么狗狗的项圈只能由主人打开之类的言论。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他和太宰治这样的关系不健康，可他们似乎都默许了这样子相处，说白了中原中也不愿意谁也治不住他。

现在看来这只是两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给予对方安全感的办法罢了。

他原以为以后都不会再收到了，可如今那张小卡和choker就这么躺在柔软的丝质礼盒里，就像让他做抉择。

“这算什么？”中原中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早已身在地狱的太宰治，不，太宰治那种混蛋可能连地狱都不会下。

他随手打开了第二个盒子，里面只有一条玫瑰金打造的项链，坠子是可以打开的形式，经过中原中也仔细的研究发现这小玩意儿小巧却精细，可以用他的指纹打开小坠子的入口，材质和钻石一样坚硬不容易损坏。

可他始终没想明白这玩意儿用来干什么，算了不管了，中原中也把又盒子合上，在放回抽屉时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问题又绕回了第一个盒子上，太宰治到底想让他干嘛？

自杀了都要来测试我的忠诚度吗？真是……

他脱去了常年戴在手上的手套，拿起了那条choker仔细摸索，不知不觉思绪慢慢就飘远了。

话说太宰那混蛋现在死了，那么这条choker也算是太宰留下的遗物吧？竟然是遗物的话…

中原中也顿了一秒后果断的撩起了头发，拿起了那张小卡按在了旧choker解锁的部位，带有温热触感的choker就这么被他摘了下来，因常年带着choker，他那一圈肌肤比其他皮肤白了几个度，他拿起了那条新的准备带在脖子上，皮质冰凉的触感划过脖颈留下一阵颤栗和陌生的触碰。

那条choker戴好后并没有什么不适感，毕竟已经戴了这么多年了，但中原中也有了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陌生和空虚寂寞感。

以前在这边诺大的办公室还能跟太宰治说几句话，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太安静了，一点也没有生气。

中原中也拿起了桌面上的遥控器，轻轻那么一按，充满着朝气的阳光便顺着玻璃透了进来，中原中也瞬间觉得办公室里的阴暗气息都少了不少。

批改文件并没有中原中也想象的那么难以下手，除了前期总是惯性写上太宰治的签名让中原中也感到烦躁以外并没有什么错误。

后期签完名后他习惯性的那么一点，正要批改下一件文件的手却突然停住了，这并不是他的习惯，而是太宰治的习惯，太宰治有时候总是跟他耍赖皮，故意丢一些文件给他签，导致他习惯性的一点都是顺着太宰治的习惯，原来这么早就已经开始了啊，说不愧是你吗太宰治？

中原中也没思考太久便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毕竟港口黑手党这么一个庞大的系统管理起来还是很费劲的。

等到往常他终于下班的点儿中原中也才停止工作，手随意的往左边一捞想从黑衣口袋里拿出钥匙，中原中也怔然了一会，不在意的收了手低下眸从自己的口袋里找钥匙。

等碰到有些毛绒质感的盒子时中原中也才想起来另一个吊坠的事。

原本打算越过的手却突然顿住，好像想到了什么般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取出了项链。

用指纹打开锁后中原中也把那一片小巧的小卡放了进去，毫不意外的，果然刚好适配。

中原中也看着那一个吊坠身体抖了抖，从瘙痒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笑，却因为喉咙的挤压让这一声闷笑听起来像哭泣的抽搐。

中原中也真的有一瞬间想把这个吊坠连同的那张小卡一并用重力碾碎，他冷冷的盯着那条可以被轻易粉碎的项链，脱下手套后纤细白皙的指尖触碰着脖子上的choker，漠然了会他还是让项链顺着大衣滑进了口袋。

高跟的声音在通向首领电梯寂静的走廊里回荡，过会儿中原中也还要去赴一场谈判，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都不能准时下班回家去开一杯红酒就对日子有些无望。

在谈判结束后中原中也便上了专属于首领的车，今日有些过度的工作让他有点疲劳，在驾驶回家的过程中，中也瞥了眼窗外急速飞掠的景色后便看向手里显示着倒计时归零的面板，原本有些紧绷的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而中原中也却没有注意到脖子上那条choker在面板归零的瞬间所散发的微微光芒。

04

“中原先生，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村井润一郎冲着中原中也说道。

“你并没有利益能让我们港口mafia让步。”中原中也双腿交叠，左手微微撑着脸颊，右手有规律的敲打着节奏，或许是对本身的实力浑然天成的自信又或许是当首领这几年沉淀下来的威严，这都让对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

“中原先生不妨听一听，或许我的异能会对港口mafia很有用。”村井润一郎顶着中原中也审视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我的异能力是『记忆复苏』能让记忆里的人来到现实。”他说完这句话后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港口mafia不会因为他的异能力就轻易的让步，他也只是想最后搏一搏。

但没想到的是，对面原本漫不经心还带点烦躁的青年听到这句话后猛然一顿，目光凌厉的锁住了他的脸。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看着村井润一郎，面上神色不显但右手却又开始敲打节奏，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中原中也才开口：“凭什么觉得你说一句话我们港口黑手党就会被你打动？”

而此刻村井润一郎面上已经面如死灰了，或许是因为眼前的情景让他的心理压力有点超标，这不由让他的额头微微刺痛的了起来，他就知道这新上任三年的黑手党首领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虽然上一任也不好对付就是了。

“但…”中原中也突然话语一转“我可以再让半成利，前提是详细说说你的异能。”中原中也一根手指屈起轻轻敲了敲桌面。

村井润一郎的眼睛险些落下泪来，太好了！他就说！黑手党首领总得有点欲望吧，虽然对方有了权力金钱，但每个人的记忆里总得有个白月光吧！他就说！他赌对了！太好了，这狗屎异能终于有点用了！！只要…只要拿下这份合作！他就可以抛弃拖着他生活的累赘了！

“是这样的中原先生，我的异能力『记忆复苏』能让一个人记忆里的人活在现实中，前提是您记忆的人足够清晰，而记忆里的人来到现实中等同于复刻，除非亲手将他杀死，否则便不会消失，但…”他忽然犹豫了一下继而说“如果对方在现实中还在的话，存在的时间就不固定。”

看对面有看对面的黑手党首领依旧皱着眉头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如果对方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话，那么他的行为将不受您的控制。”

他这话说的很含蓄了，如果你记忆的人死了的话，那么他的行为将不受你的控制，完全是由那个人本身的性格决定的，而且谁能知道他够不够忠诚，会不会随时背刺，他说完后便紧张的搓了搓大拇指，等待着答复。

出乎所料的对面的青年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需要像正常人一样吃东西吗？”

“现实生活中的要如果不存在于现实的话，需要汲取您自身的情绪供他所用，而且您放心，这个异力能施展出我便无法再收回。”村井润一郎说的全是实话，他施展出异能的限制这么多，而且异能体还会生出自我意识随时背刺，简直没屁用。

“可以。”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会同意了让利半成，但他要求明天村进润一郎到港口黑手党进行异能施展。

而对方也是高兴不已，能和港口黑手党签订合同就已经很好了，而且对方看在自己垃圾异能的面子上还让了半成利。

05

“异能力『记忆复苏』！”随着异能力的喊出，站在中央的中原中也立马就从身体里感到一阵心悸，他锐利的目光扫向面前之人，只要他稍有什么动作便会被重力撕碎。

然而村井润一郎已经满头冒汗了，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慢慢流失，更别提被对面有些凶神恶煞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盯住，冒汗冒的更厉害了，幸好到了一定界限之后那种流逝生命令的感觉便不再产生。

场地里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这是异能成功后的表现，村井润一郎很识趣的转身，闭上眼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他才不要见到港口黑手港记忆里的人呢，搞不好会被灭口，现在退出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思及此他连忙离开了这个地方，反正他该做的也做了，现在就得回去处理一下自己家里的东西了。

中原中也眼神一直落在那一团慢慢浮现的白光上，丝毫不在意对方丝滑关门的动作，他不担心这人敢骗他，以港口黑手党和自己的实力要灭一个组织轻轻松松。

那团光慢慢变得凝实，中原中也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光芒形成后的一瞬间他几乎是发狠的一把扑了上去。

眼前的太宰治眼睛上依旧缠着绷带，眉目亦如他记忆中的样子，呼吸绵长且平稳，皮肤如正常人般温热，心跳缓慢而均匀，真的是活的…

他试图施展重力把这孩子抱起来，却发现重力操作压根用不了，也没告诉他异能力也一同复制啊！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体型和身高，估摸着现在的太宰治应该是十八岁。

心下忽然一阵刺痛，十八岁正好是太宰治当上首领那年，也是他们关系开始真正出现裂缝的那一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中原中也才是首领。

幸好他早早挥散了守卫队，这一路上也就没人看到太宰治的长相。

他把太宰治搬回了首领办公室的沙发上，少年人就这么安静的躺着，若不是平缓的心跳和具有温度的皮肤，中原中也都要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疯掉从而产生的幻觉，他并没有复活。

中原中也则坐在太宰治身旁，眼神有些略微失焦的看着很久未曾再见过的俊美面容。

或许是等的无聊了，中原中也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他习惯性的用着一只手撑着腮露出那副慵懒样，若是与太宰治交涉过的人在这儿，便能从中原中也身上看出先代首领的五分影子。

原本眯着眼的中原中也感受到身侧之人即将苏醒的迹象后，便懒懒的抬起双眸扫了躺在沙发上的少年一眼。

原本紧闭着的双眼如蝶翼般颤了颤，睫毛也随着苏醒的迹象抖了抖，一双许久未见的鸢色眼眸直直的对上了中原中也曾如宝石般璀璨的双眸。

少年人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一别经年，双方应有很多话要说，可真当他们看到彼此的一瞬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了。

“中也？”太宰治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显得有点微微沙哑。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样子，思考间随手把刚刚倒好的温水递给了他。

“还记得什么？”中原中也轻轻的开口。

太宰治因为刚醒来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听到这个问话后，停下了喝水的动作，水杯随意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手习惯性的敲打着节奏。

“…很遗憾，什么也不记得了呢中也，真的是好糟糕哦——”太宰治拉长了最后的尾音，那副厌世样和慵懒劲儿一看就是本人无疑。

中原中也倒是有点意外，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那你现在听好了，我现在是港口mafia首领，你现在是我的下属，记住了吗？”中原中也对着太宰治说道，而太宰治只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睛，一醒来就什么也不知道感觉一点也不好受，而且中也是首领显而易见了吧？又不是所有人都会穿一身黑大衣带一个红围巾的。

“中也好无情哦，搭档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都不关心一下搭档吗，这个样子的中也我超级超级超级讨厌呢。”太宰治顶了顶腮不满的看向中原中也，这个样子的中原中也让自己陌生。

“搭档？你觉得我们是搭档？”中原中也随着这句话平移了过来盯着太宰治说。

“啊——难道不是吗中也？你还想和谁搭档呢？”太宰治的眼睛看着中也笑眯眯的眨了眨。

“当然…”中原中也淡淡的看着太宰治继而说道“不是。”

“你现在是我的下属，而我是首领。”

太宰治的笑容淡了下来，周身萦绕着的阴郁气息随着中原中也话落的一瞬间一并沉了下来，他歪头盯着中原中也两秒后移开了视线。

“不对哦中也，我们就是搭档哦~无论中也怎么否认也是不会变的呢。”毕竟狗狗和主人就是最好的搭档。

“啦啦啦中也~我的职位是什么呢？”太宰治的语气突然放松下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要不是中原中也对他太熟悉都要被骗过去了，这家伙现在绝对浑身上下都在冒黑泥！

“你想要什么职位？”在中原中也话落的一瞬间，太宰治惊奇的看向了中原中也。

“哎，难道我要什么中也也会给吗？”太宰治的眼光亮了亮。

这家伙绝对是想做轻松的工作吧！！中原中也在心里说道。

“看我心情。”中原中也拿起放在桌上喝到一半的水等待着太宰治回答的，顺便喝了下去。

“那我要做中也的秘书！”刚喝下去的水差点没给中原中也呛死。

中原中也怪异的看向太宰治，缓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看着太宰治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中原中也还是叹了口气，瞬间引得太宰治的视线看过来。

“这个就作为你加入黑手党的信物吧。”中原中也在口袋摸索了一会儿那个项链便俯身凑近太宰治为他戴上。

随着中原中也的靠近，太宰治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纤细修白的脖颈上，优美的曲线上戴上了一条纯黑皮革的choker，在他的视线下，可以看到中原中也凸起的喉结和隐隐约约露出来的锁骨。

太宰治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每片裸露出来的皮肤，最后定格在那条皮革choker上。

他听到中原中也低低的笑了一声，那双因为他调整项链长度而垂眸的宝蓝色眼珠此时正巧对上了他的视线，里面盛满了清澈透亮的海水与正在侵入他眼眸的太宰治。

06

“中也——”太宰治再一次把中原中也正在签署的文件轻飘飘的扫在地上。

“怎么了？”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行为习以为常并平静的看着他。

“中也再不睡觉可是会猝死的，我可不想一天到晚的照顾狗狗。”太宰治两手撑在桌面，对着眼前的中原中也说道，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上下级的关系。

“怎么？你这个混蛋难道还能帮我批改吗？”中原中也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唔…如果中也叫一声主人来听听的话，那可以勉为其难的帮中也批改一些啦~”太宰治亮着星星眼说道。

“呵，大白天的就开始做白日梦了。”中原中也回以一声冷笑后便不理眼前的幼稚鬼。

下午4点44分44秒。

中原中也站在窗前看着百米的天空，仿佛想透过这面玻璃看向某个场景，一直看着他的太宰治却忽然走了过来站在了他身后。

年少的太宰治就已比他高许多，中原中也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就像太宰治整个把他抱住了一样。

“中也…”太宰治委屈的叫道。

“安静点，别闹。”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太宰治这么闹腾，他这些天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奶爸。

身后人却并没有如他所愿，手如游蛇般溜进了他的衣领，中原中也刚想回头训斥一句下巴就被太宰治擒住。

“别动哦，中也。”太宰治笑盈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紧接着中原中也整个人被他压在了落地窗上。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在拱着他的脖颈，那片的皮肤就像被小狗舔舐般传来微微的湿润和酸涩感，太宰治在舔他。

意识到这点时中原中也感到无比的惊悚，脊背不由得下意识绷紧，而紧接而来的是虎牙刺破皮肤的尖锐感。

而在干完这一系列事后太宰治微微放开了他，却并没有完全松开禁锢在中原中也腰部的手。

一阵痒痒的触感从后脖梗蔓延至全身，原本被choker保护的脖子传来异样的触感，太宰治的st顺着choker的缝隙钻了进去，从没有这么被对待过的地方因为此举有了微微的酥麻感，而这种异样的酥麻很快就传遍了全身，原本想越发绷紧的躯体却因为感受到身后之人熟悉的气息再次变得松懈。

随欲望升起来的温度让原本就被沾染了体温从而变得温热的choker更加灼热。

再也忍受不了太宰治这种行为的中原中也一个手肘向后捅去，等身后传来闷哼声时猛地转身掐住了身后之人的脖子。

“你想死吗？”中原中也冷冷的问道。

听到这话的太宰治却传来断断续续的闷笑声活像一个被关疯了的精神病病人，可早已熟悉这种精神状态的中原中也无动于衷。

“中也是在讲冷笑话吗？我不是本来就死了吗？”太宰治咽下喉咙里的那阵铁锈味并用手捂住了被中原中也肘击的腹部无所谓的说道。

中原中也毫不意外他能知道，毕竟他也没有有意隐瞒。

而且，他总感觉太宰治早就已经恢复了记忆。

他三两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太宰治，看着那张依旧笑嘻嘻的笑脸，他莫名一阵火从心头起，毫不客气的一脚向他的脸踹了过去。

太宰治的脸顺着惯性被踹向了一边，在中原中也准备再来第二下的时候猛的抓住了中原中也在裤脚间隐隐约约露出的纤细脚踝。

“中也这样可是死不了人的哦，但没关系，我来教中也，以中也的能力很轻松的就能杀死我的吧，中也对着我胸口那里狠狠的一踩，我就会立马死掉哦，在你眼前立刻"碰"的呼吸停止变成一滩肉酱耶！”太宰治血色的鸢眸死死的看着他，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大，眼里的疯狂尽显无疑。

“你想死？”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说话时便挣开了那只被抓住脚踝的腿，并用高跟扣住了太宰治的一只手腕“你这次就算跳楼也好，蹦极也罢，随你怎么去死，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你，你就永远也下不了地狱，听明白了吗？”中原中也俯下身看着太宰治的眼睛，就像挑衅般轻轻拍了他的脸颊两下。

“是因为那个异能者吗？”太宰治忽然问“中也不怕我去找到他吗？我碰一下他，我就会像空气一样突然死掉呢！”

“死了。”中也看着太宰治说道“在复活完你的第二天，他就莫名其妙的在家里猝死了。”中原中也盯太宰治的眼睛说道。

“哇哦，好巧呢。”太宰治捧场的哇呜了几声。

“是啊好巧，刚好他这种买卖妻女的人渣本也不配活在这世上。”中也挑了挑眉看着太宰治“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呢？混蛋？”

“难道不是像中也说的一样吗？刚好他是个人渣，刚好老天爷看不过眼，刚好他第二天就去天堂见耶稣了呢！”说完这句话后，太宰治又话锋一转抱怨了一声“话说我复活后，中也真的是一次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诶~”

中原中也听到他这句话眸光微动，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对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治。”中原中也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问道。

太宰治的神情难得空白了一回，中原中也离他很近，说话间的热气总是若有似无的喷洒在他的脸上，让太宰治本就在阴影下发黑的双眸更加晦暗如墨。

他忽然发了力的用另外一只手勾住了中原中也的choker，本就离他距离很近的中也就那么跪趴在了他身上。

“中也明明是知道的吧，这种言论很容易引起反应啊。”太宰治死死的抱住了中原中也，可罕见的，中原中也却没有挣扎，他只是静静的用耳朵贴着胸膛，听着太宰治的心跳声。

“太宰治，我恨死你了。”中原中也低低的说。

“我也是，最讨厌中也了。”他的手依旧没放开choker，而是反复摩梭着，像是玩弄，又像是怀念。

07

有传闻说港口黑手党最近晋升了一名新成员，听说他刚开始只是首领的秘书，过了两个月之后首领突然就将他晋升为了最高干部，原以为应该是首领跟前的宠儿，却没曾想在晋升干部的那一天，首领竟毫不留情的给了那人七枪，很多人都认为这次晋升肯定泡汤了，可那位最高干部不仅没受到影响晋升了，还稳稳的坐上了第二把权力的宝座。

这让人不禁好奇起他的长相和能力来，可最奇怪的是至今无人能拍摄到他的一点照片，而且见过他的人通通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像…黑色幽灵般…以至于谣言越传越夸张，甚至还有传言先代首领被复活重生了的。

国木田听着外面传来的关于港口mafia相关的传闻皱起了眉，太不对劲了，就像港口黑手党，又要计划什么一样。

原本那位新上任的首领这几年给他们找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随机某一天的下午4点44分44秒他们武装侦探社必定会遭遇一场爆炸，不用想都可以得知是那位新上任的首领搞的鬼，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新上任的首领就那么笃定先代黑手党首领太宰治的死有他们的原因，以至于不断的给他们找麻烦。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持不懈的，这位首领上任的时候22岁，如今25岁了，他连续三年都在给他们找不一样的麻烦。

而现在港口黑手党又传出这种谣言，很难不让人想象他们是不是又要搞什么鬼。

果然，在4点44分44秒的最后一秒降临时，侦探社周围准确无误的发生了一场爆炸。

就在他准备记录下这一场爆炸时却发现了些许不同，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染血的绷带，国木田独步立马警戒了起来，因为这边常年发生爆炸，周围的人不是走了就是搬了，而有一些住在这里的人也早就疏散撤离，这么干净染血的绷带一看就是被人故意为之放在这。

关于绷带他也只能想到那个常年缠着一只眼睛的绷带怪人——前任港口首领太宰治。

这一切都太巧了，先是传出黑色幽灵复活的谣言，染血的绷带就立马出现。

就好像要证明什么一般…

就像要证明——太宰治复活了。

不，这个结论实在是太可怕了。

简直就让人不敢相信。

08

中原中也坐在落地窗前的真皮座椅上，看着钢笔尖渗出的墨汁在文件上晕开。早晨的光穿过横滨港的薄雾，在首领办公室的大理石地面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对吗？太宰？”中也冷静地问道。

“如果中也想知道答案的话，是的哦。”太宰治把玩着中原中也的长发，像找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爱不释手。

“很好，太宰治。”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

他拽着太宰治乘坐的首领专属电梯上了天台，港黑大厦天台的高度足以让人望而生畏，连吹起的风都像是要将人狠狠的推肉粉身碎骨的囚笼。

“太宰治，我们来做个了结。”中原中也锋芒毕露的目光扫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垂下了眸，原本插在衣兜的手不动声色的抽了出来，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看不清神色，嘴角还是挂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在中原中也看来，竟多了一份苦涩。

“好。”

中原中也在他话落的一瞬间毫不犹豫的掏出木仓，第一颗子弹打在了太宰治右肩偏锁骨的地方凿出了一口血井，剧烈的疼痛让太宰治受不住的叫了一声。

“这是你七年对我的欺骗。”

第二颗子弹。

“这是你擅自的死亡。”

第三颗子弹。

“这是你这个胆小鬼爱不敢言名的惩罚。”

而第四颗子弹中原中也却打向了自己的身体。

子弹没入皮肉的声音拉扯的太宰治的神经，他瞪大双眼看着中原中也。

“这是我对你太过信任的警示。”

第五颗子弹再次没入了中也的皮肉，而太宰治已经踉跄的冲着中也奔了过来。

“这是我作为首领却不顾港口黑手党擅自与武装侦探社的为敌的恕罪。”

第六颗子弹。

“这是为自己不该存在的私欲降下的一木仓。”

而最后一颗中原中也使用了重力，让它擦过了两人的头发削掉了一点发梢后没入水泥墙上。

“这是我们七年终点的句号。”

在太宰治赶过来把他的枪打向一边后，中原中也终于撑不住最后一口气，两人双双跪倒在对方的怀里。

两人全身血污不止，但其实都没打到要害，中也每次扣动扳机的手都在最后一刻偏移半寸，看起来只是伤的特别严重而已。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脸上罕见的慌张神色和略微颤抖的手笑了起来，只见他抬起手注视着与太宰治交融的血液说道：“你看，我的血管里现在流着和你一样的腐臭黑泥。”

太宰治感受着身体上极致的痛感和眼前几乎脏污的画面嘴唇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在听到中也说的话后彻底啍笑出了声。

“真敢说啊——”

“可不是的哦中也。”太宰治眷恋的吻上了中原中也的唇，他的犬齿刺破皮肤，肆意的啜饮着带有锈味的血液，“你血管里流淌着的可不是黑泥——"沾血的唇移到中也耳畔，"是足以杀死人间失格的毒药、我亲手调配的爱之毒。”

「最完美的殉情无疑是连墓碑都互为棺椁。」

可惜太宰治此刻并不想和中原中也殉情，再不找人来治他们就真的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好在在最后关头太宰治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打开了天台的门——是尾崎红叶。

于是他终于抱着中也安心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入目的便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这是他以前最熟悉的。

太宰治微微用一只手撑起身，一只手揉着头，不顾眼前失血过多后醒来的发黑便立即寻找中原中也的身影，好在没过多久便在模糊的视线中瞟到了那一抹橘发。

而中原中也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那头毛茸茸的棕色卷发，这人跟个猫似的守在他床边，简直就是鬼。

中也当时的行为真的是差点吓死他了，太宰治当时脑海里全部都是「要不就再来两枪我们一起殉情算了」这种恶心想法，太宰治在心里幽怨的想到。

他那时差点就对中原中也说出「那就让我们在彼此的血肉里……永恒地腐烂吧」这么疯狂的文字了。

幸好最后一丝理智还是撑住了，他没有干出那等事来，不然等红叶大姐赶到就不是救人，而是收尸了。

中原中也眼神飘忽，明显是心虚了，经过这一次鬼门关他这些年的理智回来了不少。

“也算解决了不是吗？我们爱恨交织的七年。”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说道。

“谁救的我们？”中原中也紧接着又问向太宰治，就像想把刚才的话题糊弄过去。

“红叶大姐。”看着中原中也依旧疑惑的模样，他又继续补充道“在中也说‘我们做个了结’前我就已经发讯信啦~”太宰治拖着脸颊说道，这副视态让中也幻视一只偷了腥的猫咪。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终是开了口。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中原中也问“继续做回你的首领吗？”

“我才不要呢，太宰治已经死了，我现在从事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的津岛修治哦。”太宰治换了个姿势拍了拍手道。

中也看了他一眼随后勾了勾唇角：“随你了。“

09

那位传闻中的最高干部在一场晚宴中现身，他仿佛天生带了一张笑脸在人群中游刃有余。

“姓津岛名修治。”太宰治笑盈盈对他们说道。

可只要不瞎的，或者见过前任首领的都能看出来，这他妈分明就是前任首领太宰治。

他根本就没想装，手段仍然很残忍很辣，眼睛上依然缠着绷带，气息依旧如在在位时那般阴森恐怖，整个人比当年更加恐怖如斯了。

而那位现任首领好像根本不管似的，随着他的最高干部，不，或许是前任首领疯狂撒欢。

但据小道消息传言，他们似乎是情人。

只不过根本没有人信就是了。

国木田独步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国木田独步把带回的染血绷带经检测，因此事重大，事关复活一事，所以大大小小的检查都上了一遍，却那一项检查中发现纤维中嵌着七年来双黑所有任务的时间坐标。

而绷带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每条都在特定时刻释放不知名脉冲，这就导致他们武装侦探社的电脑每天都在下午4点44分44秒被迫准时播放龙头战争双黑的作战录音，扰的武装侦探社不堪其扰。

不过好消息是，自从连续听了这些录音一周后港口黑手党就不再对武装侦探社使绊子了，也不知道是否可喜可贺。

10

那天所有人都知道最高干部和首领在天台给对方都连开三枪后差点失血身亡，但也仅于医疗流传，毕竟这么大的事，该封锁消息还是要封锁。

而此时医疗屏显示两人体内的弹片竟在血管中游走拼图。中也左胸的第五枚弹片刻着「殉情」，太宰右肩的弹片则显现「救赎」，X光片惊奇的显示所有弹片最终将汇聚成「双黑」的摩尔斯电码。

在场懂得摩尔斯电码的医疗人员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好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秘密。

原来最高干部和首领竟然是在调情啊！？

这是他们可以知道的吗？会被灭口的吧？！！

这份报告一丝不落的被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首领，据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说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看首领的眼睛，等到许久才听到首领传来一声“嗯”作为回应便让他们出去了，只不过关上门的瞬间，似乎听到了最高干部的调笑声…

11

“你当初送我的choker真的就只装了监听器和定位器吗？”中原中也有点好奇的问正在批改文件的太宰治。

听到这话的太宰治笔尖陡然停顿一秒后便继续写了起来，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后他这才习惯性的点上一个点，继而放下笔转头向中原中也解惑。

“诶？中也想知道其他功能吗？”太宰治歪了歪头问道。

“你这混蛋果然还弄了其他功能吧？！”中原中也幽幽的盯着太宰治。

“小狗怎么能这么说主人！明明就是中也没问过我——”太宰治不满的用手指戳了戳中也甜美端庄的娃娃脸。

“混蛋太宰别卖关子，快给我说啊！”中原中也任由着他搓脸颊，等到忍耐快到极限时太宰治这才终于开了口。

太宰治的手伸进衣领里把那条中也给他的吊坠掏了出来，吊坠还好好的挂在他脖子上，因贴身带着沾染了太宰治的温度。

太宰治旋转到一个特定的角度，用指纹开了吊具的锁，那张小卡片被取了出来。

“过来一下中也。”

中原中也有点犹豫，毕竟太宰治的表情有点不对劲，最终中也还是决定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中原中也习惯性的把长发挽起等待着身后之人为他解开脖子上的装饰品，随着嘀的一声装饰品应声被解开。

中原中也侧头时的余光瞟见了choker被太宰治拿起时散发出的白光，可他回过身的时候太宰治已经把那条choker平放在了桌面上。

“中也可以仔细观察看看哦。”太宰治指了指桌上那条黑色的皮革choker。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意思拿起了那条choker仔细观察。

他慢慢在内侧摸索，手感似乎因为太宰治摸过的原因在中原中也手中有所不同，而在皮革的中间部分明显摸出了微微的凹痕，中原中也把那条皮革凑近了眼前看了看，赫然发现上面刻着『Dazai』五个字母。

“你幼不幼稚？”中原中也鄙夷的说道。

虽然这么说，中原中也还是让太宰治帮忙带回去了。

他又看着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型遥控器把那张小卡放入了电池卡中。

太宰治的鸢眸慢慢发暗，嘴角勾起的笑立马让中原中也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等太宰治按动一个按钮时他脖子上的choker便颤动了起来，气得中原中也死死瞪着太宰治，二话不说上去踹了他一脚让他停下，最后以二人的嬉闹声收场。

在中原中也的抱怨声里太宰治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未尽之语。

「中也，有些东西比死亡更永恒」

-END-

后记：

而关于复活的事情，太宰治自己隐瞒了一部分，中原中也毕竟也是清楚他的，总归不会害自己，也就识趣的不再问。

其实在太宰治帮中也解开choker时，choker内侧浮现《书》的契约条款。

他与书达成了合作。

（因为书预测到了因为中原中也的死亡导致世界和自己被荒神的力量所毁灭，而只有复活太宰治才是最优解。）

以自己作为代价，如果人世间还有人惦念他，那么他将可以复活，如若没有，那么将被书吞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永世不得轮回。

这个复活必须有媒介，媒介就是那位异能者。

但太宰的复活条件是以「双黑记忆」为燃料，所以每当侦探社遭遇爆炸，实际上是中也通过情绪和制造「双黑重现」的场景来补充契约能量，但在每次补充完后都会让中也感到疲惫。

而每一次爆炸，中也脖子上choker的触感就会愈发灼热，在最后一次爆炸中达到了顶峰，但是中原中也被太宰治打搅的忽略了。

（所有双黑制造过的爆炸场景武装侦探社基本上全体验过一遍  ）

所以如果当时中也并未选择带上choker，那么后续的事情也将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复活。

换而言之，其实中也带不带都没什么区别，反正中也不会有事，至于其他人关我太宰治什么事？

而那位异能者的死亡是太宰预先植入的「反噬程序」确保复活术式无法被第三方掌控。

至于这位倒霉的人渣，如果他并未决定在与港口黑手党签订合约就立即把自己的妻儿卖掉，就不会遭遇此后果。

这篇文是我突如其来的灵感，所以有逻辑不足的地方，请忽略或提出，后续有时间我会改进

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终于完成了超级开心

这篇文里面还藏了很多隐喻和小细节，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找找哦

有什么疑惑的问题可以提出来，会在此解答

那么谢谢你看到这里，生活愉快。

重生宰×首领中，if线原作向，有魏尔伦、旗会出场，私设如山，是长篇小说

 

  港黑大厦的上方，似是被银色光芒包裹了一般，猛烈的冲击波席卷了整栋大楼，无论是身处横滨何地，都能感受到这可怕的冲击。

  敦倒在地上发出悲哀的喘息，虎的再生能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只能勉强维持自身的脉搏，他的手臂被衣刃贯穿，身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恐怖的出血量之下只能将将维持意识不陷入黑暗。

  他一面痛苦的想着私自与院长老师定下的约定，要成为他所称赞的学生，一面苟延残喘的乞求着死亡的到来。

  对手狠狠地踩上自己的脖颈，只要稍加一用力自己就会因血管破裂或是大脑缺氧而窒息死亡。

  痛苦的呻吟在嘴边萦绕，身上附加的重量忽而减轻了。

  那个侦探社的男人声称“侦探社没有帮人满足死亡的业务”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自己。

  他看见心中沉睡着一头猛兽，周身缠绕着勉强维生的孤独与严峻，曾在某一日里它撕裂了自己悲哀的年幼，杀死了蹲伏在地上的幼儿，在幸福将临之时杀死了幸福本身，最后化作罪恶烙印于身、篆刻在心。

  可是他也想越过那个懦弱的自己，狠狠地嘲笑曾经的胆怯……在未来某一日。

  “恭喜。”

  一阵掌声在风中响起。两人顺着声音找寻到了来源，身处黑暗之中的人将身影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芥川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幕后主使的真面目，“黑衣男……！”

  那是一切不幸的源头，那就是不幸本身。

  太宰一边用绝对真切的表情说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一边一步一步的靠近毫无防护的天台边缘。

  两人正听的入迷，仿佛听见风洗涤了夏夜的闷热，席卷了内心的不安，脑中忽而出现的不可能被眼前的景象一点点证实着，心灵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了，大脑在一瞬间停滞了。

  “三人以上，是……”敦不敢置信的看向站在天台边缘的人，他的脚后跟已经越过了边缘伸到了半空中。

  “终于到来了啊。”他感叹着露出舒畅的微笑，不同于交际场上尔虞我诈的笑容，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如梦一般的表情。

  “第五阶段，计划的最终阶段。”

  他等了太久，久到自己差点遗忘了尘世间的自我任由自己沉沦其中。

  劲风如邀故人归家一般在耳边呼啸着，他倾斜身子，任由重力将自己下拉，疾风袭过皮肉，掀起心中一阵阵狂风暴雨般的狂澜，眼前的光亮一点点在眼中消逝了，楼顶上的言语早已在耳中模糊了音调，耳边灌满了风的声音，不似耳语，像是撕裂，整个人像一只纸鸢一般被风拉扯着破碎了肉身，浑身血液倒流，口鼻间的空气恍然变得稀薄，思维在混沌间迟缓了起来。

  声音在耳边泯灭了之后，脑海里开始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像是死前的走马灯一样，他看见第一次接触到书外世界的自己的崩溃大叫。那个雨夜，大雨滂沱，浇灭了青春无垢之时的鸿鹄之志，雨水淋湿了浑身的疲倦，然后一向奔走在雨夜中的行人为自己送来了遮蔽的雨伞，他抬眸间看见那人愤然的模样，一边怪着自己没有按时执行任务，一边将雨伞往自己身上偏移了一点，整个人身上泛着鲜红色的异能光芒。

  直到他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徘徊在泥泞中的自己，温热的触感驱散冰冷的雨夜，异能光芒退散，任由雨水浇湿肩头，两人共淋一场滂沱大雨，平凡如细虫的事情却成了不可消散的重要回忆。

  他还记得亲手戴上血色围巾、鲜血溅洒手心时，那人怒气冲冲质问自己的模样。

  他还记得自己亲手折断中也傲骨的模样。

  从此傲然跪倒在自己的脚下，一时之间坐拥日夜期望间想指使小狗的权力却也丧失了亲密无间的陪伴权。

  其实回忆太多太多……临死前生怕回忆不过来一般一股脑的冲进了自己的识海里，他恍然间听见十六岁的少年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当风席过眼前，泪水早已模糊了狭隘的视线，他却在迷茫之间听见熟悉的叫喊声，不是恭恭敬敬、善于伪装自己的“首领”，而是最是纯粹的“太宰”。

  从远处传来的声音以溃堤之势击溃了自己的心理防线，心口破裂的细缝轰然崩塌。

  原来……我还是舍不得，所以在最后支开你，因为怕看到你难过的眼神，也怕看到你漠然的样子。

  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的懦弱……

  “中也……”他看着从远处急速飞奔过来的黑色身影，“别看。”

  像是堵塞在心中的无数遍乞求，当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其实自己早就该明白，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身躯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他听到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和中也着急忙慌的大声呼喊。

  

  

  呐，中也……你在难过吗？

  

  

  

  怎么可能不痛苦呢？最想杀死的人私自跳下了无间地狱，救赎他的机会原本掌握在手里却被自己白白浪费。

  中也挪动步子，像是陷入了焦躁孤独的泥沼，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

  玄月隐在层云之下，斯人已逝，黑夜长存，再不辨黑夜与白昼。

  “太宰……”

  咽喉上下滚动着犹如刀搅，痛楚逼迫自己将想说的话一一咽下，脚下的鲜血早已染红了裤脚，那副糜烂的死人模样终于在眼前变得分明起来。

  他向前走近一步，膝盖一弯却失去了支撑全身的力气，一个踉跄之下跌倒在血污之中，像是无数次的肢体接触，从身下传递过来的温热感逐渐褪去，他仿佛听见微弱的喘息声被夜风搅散，太宰所留下的所有存在在无数次的悸动中失去了踪影。

  身后传来阵阵声响，眼睛却被眼前的血污吸引得移不开视线，现在的自己，哪怕是最低级的暗杀者都能轻松取走自己的性命。

  直到声音在耳边被渐渐放大，然后在余光中停住了身形，他恍若听见身边有人说话，他悻悻地说到，“终究是没有赶上吗？”

  中也只感到嘴唇冰冷的可怕，一阖一动皆是刺骨铭心般的疼痛席卷全身。

  “钢琴家……”

  像是被风扭曲了声调一样，声音是颤动的。

  “为什么看到他死了我高兴不起来？”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饱含疑惑不解

  身后的人们保持着沉默，夜阑人静之下，独留人心呼天抢地般的呐喊响彻耳旁。 

  葬礼顺利举行，他在悲恸中加冕成王。

  白鸽再度划过天际的时候，他记得那是六月一十九日，棺椁在人群的簇拥下下葬，自己在百人的注视下为他献上了第一捧薄土。

  近日，天气总是闷热，突如其来的苦夏困住了青年人的真心，眼前犹如蒙上一层薄雾一样总是看不真切。

  “中也……中也。”

  “啊，怎么了？”他这才木然的看向身后的人。

  “叫了你好几遍了，在想什么呢？该走了。”  

  白漆的味道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变得格外刺鼻，打磨的平整的墓碑毅然矗立在那儿。

  “信天翁，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会儿。”

  他转头再度看向那块墓碑，垂落身侧的红色围巾在风中轻触自己的手背，像是似有若无的抚弄，眼前的墓碑刻字早已在眼前模糊了字样，他蹲下身，凑近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刻在陌生的石碑上。

  “太混蛋了。”像是呢喃，像是耳语。

  一股悲哀怅然之情席卷了他的心头。

  中也轻靠着墓碑坐下，手边湿热的土壤浸染了衣袖，头顶白鸽盘旋着划落流云，眼前榕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他漫无目的的想着，种点红山椿在这里好了。

  炽烈的满目鲜红才配得上他的埋葬。

  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就好了，如果你能重返人间就好了，如果真的不只是如果就好了……

  夏天太过绵长，愁苦了众人，他被困在那个炙热的苦夏不分东西。

  直到视线变得昏暗，他靠着冰冷的墓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意识陷入混沌之中时他仿佛听见有声声回响，那是在呼唤他的名字，像极了神的耳鬓厮磨，声音忽远忽近，叫人听不真切。

  

  他睁开双眼，有光透了过来。

  房间里幽幽暗暗，星星点点，烛光在空中闪烁不止。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窥明了声音源的真实模样，一袭黑色西装，脖子上垂挂着一条鲜红的围巾，白色绷带遮蔽一只窥见人心的鸢色眼眸。

  他……明明已经死了。

  “中也，我刚刚说得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毫无情感的声音和慵懒的音调都叫人如此熟悉。

  中也踉跄了一番，跌跌撞撞的走近了办公桌，在太宰狐疑的目光中中也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

  温热的……不是冷的，血脉在皮肉下跳动，他真的还活着。

  手臂在思忖间被人打落，太宰蹙着眉头，眼睛里满是审视的目光，“小狗今天这么黏人的话会让主人很苦恼的。”

  “太宰，我……算了，没什么。”他又再度拉开距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又站回最初的站位，背靠着墙，脑袋轻轻的偏向一边。

  幻觉吗？

  太宰还在打量他的神情，手背抵着下巴，烛光在鸢色眼眸中肆无忌惮的跳动着，“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没有。”

  嘴硬。

  “你还在记恨昨天我处置那些叛徒的事？我知道他们是你的部下，不处置的话，港口Mafia的威信怎么立的起来呢？”

  他的目光依旧在中也的脸上流转着，那人却仍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不是？”太宰皱着眉头思考着，“那是因为昨天偷拿的那瓶酒被你发现了吗？”

  中也的眼睫颤动着。

  “你什么时候偷的？！”他回过头大叫着。

  “就是你去卧室的那个时间段，顺便一提，我是从右边最靠里的位置拿的哦。”

  “混蛋啊！那是我的典藏版红酒！”

  “典藏版？怪不得味道那么香醇。”太宰回味起来，仿佛还有酒渍残留在嘴角边，他舔舔嘴角笑着，“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

  “没什么。”

  中也还是坚持着他那一套说辞。

  过了很久，两人都在保持着静默，中也本以为他的视线早已从自己身上移开落回到文件上，毕竟谁不知道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个日理万机的工作狂呢，但是抬眸的片刻间，他的视线狠狠地撞进了自己的眼眸里，嘴角带着浅笑，好像少年时期的青涩从未从他身上消散过一般。

  中也颤动着嘴唇问他，“你还会当首领很久对吗？”

  “怎么？这个首领的位置你也想坐？”

  太宰笑着，“可以哦，如果是中也的话，那就没问题哦。”

  好似一闪而过却无比真实的癔魇化作了腐败发臭的死人模样，他亲手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又轻轻的绕过自己的脖颈，像是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以后你就是首领了。”

  像是乌鸦日日夜夜盘旋在枯枝残木上的啼叫声，尽显悲凉。

  眼前晃过太宰最令人陌生的模样，他只感到有股钻心的疼痛从大脑深处袭来，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叫人叫苦不迭，他只能捂着脑袋痛苦的呢喃着，“不……我才不要做什么狗屁首领。”

  “好啦好啦，中也，不管你是不是首领，你都要记住你是我的狗哦！更何况——现在还没到你上位的时候呢。”太宰慵懒的掀了掀眼皮，在黑暗与烛光的交织下，他的权谋在眼中闪烁不止。

  他捂着脑袋，明明上一秒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下一秒却像嗜血的狂犬一般露出了尖牙，“你这混蛋，总有一天要咬死你。”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哦。”

  

  中也睨了他一眼，身子一甩，不由分说的迈着粗鲁的步伐走了出去。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银就安静的站在门外，像个称职的守护者一般，看着从里面出来的最高干部大人也只是微微颔首以表敬意。

  中也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按下了下楼的电梯按键。

  他已经决心要给自己放个小长假了，电梯门开的瞬间却迎面撞上了要上楼的钢琴家，“上去找那家伙吗？”

  “啊，中也你在这。”

  中也一脸狐疑的指向自己，“找我？”

  “有点事要跟你讲，你跟我走。”

  “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中也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格外实诚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中也的身子才刚坐稳，钢琴家便一脚踩下了油门，他开口问道：“你还没说呢？到底什么事？”

  “到了旧世界再告诉你。”

  车辆犹如游龙一般在车流中极速穿梭着。

  中也隔着车窗瞥了一眼外面的景致，“不会是又要搞你们那些无聊的恶作剧吧？据我所知，除了外科医生之外其他人都在外面出任务吧？”

  记忆里面外交官在巡演的时候谋杀了一个制片人，本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是那个制片人身后站着高濑会的核心人物，事情在公众下闹大了，外交官为了处理风评问题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外交官的事处理好了吧？我记得他可是借着被陷害的无辜者名义又大火了一把。”

  “还有信天翁……”中也摸着下巴思忖着，“他从关东带回来的文件解密了吗？”

  “前一阵子外科医生的研究成果是不是上顶刊了？要好好祝贺他一下才对。”

  “……怎么你这幅表情？”身旁的钢琴家手里还紧握着方向盘，脸上却一副过度惊吓的苍白模样，甚至额头上都淌着一些虚汗。

  “怎么了？我哪说错了？”

  “没有……没有错，就是太过正确了。”钢琴家虚虚擦过额间的汗水，“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还没有发生过的。”

  “你说什么？”中也目瞪口呆的盯着钢琴家的眼睑。

  车身一晃，车辆稳稳地停在了旧世界台球吧的门口，在那扇大门后，中也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在那扇门后，本应在外地出任务的众人纷纷聚集在那一块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从门外走进的两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

  “中也，无论是你说的谋杀制片人还是关东文件，这些都是未来发生的事情。”

  外交官接话说到，“如果没错的话，你应该也保留了上一次循环的记忆才对。”

  透明的输液管在外科医生的手边摇晃，“你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我们现在在经历一个循环。”

  “循环……”

  细细想来，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似是而非的太宰惨死的模样，本以为是虚幻的幻觉，原来那是真实吗？

  只是自己不敢直面罢了。

  他苦笑一声，“你的意思是太宰他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吗？”

  几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像是对这句话的悼念一般，他们都见过在那个苦夏来临的日子，中也站在墓碑前一言不发的样子。

  中也抖了抖肩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破开这个循环回到现实世界吧。”

  信天翁听到他的话忽然间眼前一亮，本以为中也得知真相会一蹶不振，但是——中也就是中也啊，怎么会被区区幻境轻易蒙蔽双眼而抛弃属于自己的真实呢。“是，当务之急是解开这个诡异的循环。”

  “你们还记得最开始发现异样的地方吗？”

  “为什么会一直在首领死亡的节点徘徊？”

  “要怎样才能打破这个循环？是谁设下的这个圈套？”

  “为什么我们会被困在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这是谁的梦？或者说……是谁的幻境？”

  种种疑惑犹如利刃迎面袭了过来，然后正中中也前额的正中部位，鲜血在一瞬间便淌满脸庞糊住了双眼。

  疑问套疑问，问题当中窥出真相。 

  他蠕动嘴唇，说出了连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话，“这是……我的幻境。”

  所以才会对他的死亡执着。

  所以才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节点。

  因为想要攥改未来没有他的必然。

  信天翁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脸，“你的？”

  中也抿着唇不再做声，心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烟云，模糊了本就看不真切的真情与假意。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离开这里。”

  “嘁，只能去找那个混蛋了。”

  钢琴家瞬间便明白了他口中的混蛋指的是谁，“你是说首领吗？按照你的话来说他应该是幻境创造的产物吧，这样可行吗？”

  “那家伙的头脑你们都是清楚的吧，无论环境真实与虚假，他的头脑不会变。”

  众人沉默着，不是思忖，而是对他话语的默认。

  “我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中也挥了挥手，走到门口正准备拉开门，听到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他们说“注意安全，毕竟我们还不清楚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他勾唇一笑，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回到港黑大厦地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色很暗，墨色的层云遮蔽了零星与辉月，视线范围内尽是苍茫一片。

  顶层并没有光线透出，那扇本应面向横滨景致的墙面向来不透一丝光芒，就如同那间办公室的主人一般漆黑，那是寂静的永夜，是煮沸的沥青，他是深渊本身。

  中也按下电梯按键，伴着一丝轻微的晃荡，电梯步步升高最后停留在最高的楼层。

  这层楼的武力布置跟自己离开时相比又增加了两倍的人员。

  中也暗自腹诽，就这么怕死吗，混蛋太宰。

  他迈着大步粗鲁的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端坐在黑色王座中央的人眉间跳动了一下，他抿着唇笑着看向来人，“小狗还知道回来呢？”

  中也强按下想揍他一拳的心，走到他面前猛的拍着桌子，“喂，太宰，我有话跟你说。”

  太宰只是撑着下巴眯着眼睛打量着来人。

  “我现在在经历一个循环，你快点想想办法打破这个幻境。”

  “嗯？循环？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中也攥紧拳头，狠咬着牙说到，“我见过你这家伙死亡的模样，六月十三日你是打算跳楼吧？”

  说完中也又挑了挑眉，有些不自信的看着太宰的脸，“你不信？” 

  然而太宰并没有发出质疑的声音，哪怕是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他也坚定的选择了相信，他只是笑着，却只有眼角在笑。

  “不，我当然信你。”沉重的座椅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只是很意外强大如你的重力使居然会被困在区区幻境里。”

  他踱步绕至办公桌前轻靠着桌案。

  中也别过头，一脸满不在乎的轻蔑模样，他嘴硬道：“嘁，我是不小心中套了而已。”

  “是什么困住了你？幻境的话总会是有什么执念困住了你吧，你的执念是什么？”

  烛火在桌案上跳动着发出明亮的火光，办公室太过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得到彼此狂躁跳动的心声。

  中也低垂着眉眼，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地毯的某个角落。

  “钱、权利、友人……什么都可能成为困住我的东西。”这是他随口胡诌的话。

  面对太宰的质问般的话语他只能逃避视线，以求在审讯之海中寻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对吧，中也，现实里的你缺钱吗？如果我死了的话你应该会成为首领才对，这样的滔天权利还不够吗？旗会都在你身边你又会缺谁呢？”太宰眯着眼睛，黑色的焰火在他的瞳眸中跳动着，那只鸢色的眼眸里闪着精明的光芒。

  “你该承认，困住你的是时间，是你回不去的时间。”  

  心脏猛的一颤。

  是灵魂轰然崩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中也像是终于攒足了勇气一般，视线如锐利的箭簇一般狠狠迎了上去，“不，太宰。”

  他看见太宰的瞳眸在狠狠颤动着，他知道太宰想要让他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入肚中。可是心灵沉寂的太久，自己臣服在首领的名义下太久，自己磨灭了凌厉的志气，也遗忘了自己的本性本就桀骜不驯。

 

   “困住我的不是时间，而是没有你的真实。”

  

  那是高山撞钟的回响声，声音凌冽又铿锵有力。

  都是因为真实里寻不到你的踪迹，所以我才会在虚幻里徘徊，并妄自沉溺其中。 

  呼吸在深夜里停滞了，烛火燃烧发出的嘶嘶细响刺痛着太宰的耳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太宰，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太宰张了张嘴，冰冷的空气自唇缝吸入肺部，像是心绪难平一般，他转过身，指尖堪堪划过冰冷的桌案，他再度坐回座椅，一条腿随意搭在另一条腿上，“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死我吗？我死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太宰，你不是自诩看透人性渊菽吗？你难道看不透我的心吗？”

  太宰被问得呼吸一滞，“看不透……”

  中也的眉头像古榕树的树根一般绞成了一个川字，他的胸口堵了一口浊气，咽下去就会成为慢病的根源，吐出来又会中伤眼前人，可惜眼前人本就不值得怜惜。

  “你不是看不透，你是不敢，太宰治你就是个懦夫，为什么不敢直面你对我的情感？为什么要在死后把首领的位置留给我？”承认吧，其实我对你而言也有那么一丝的特殊。

  太宰紧盯着中也的双眼，一如黑色的身影浸没在蔚蓝的深海中。

  胆小鬼，在幸福来临的前一秒就已经想好了逃跑路线。

  因为害怕被猛烈的欢喜所中伤。

  太宰还维持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十指交叉着搭在腿上，中也却早已窥见了一丝端倪，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太宰的腕部，一路向下扫过了汗涔涔的掌心，连带着手心都是如同玄铁一般冰凉的，

  “你也会紧张吗？”

  太宰一把挣开中也的手，“你僭越了，中也。”

  “僭越？”中也哼笑了一声，“还有更僭越的呢。”中也的大腿挤入太宰与座椅的缝隙中，像是野兽扑食一般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往自己身前一带。中也那张精致的娃娃脸忽而在他眼前放大了，连同颤动的眼睫和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槟气息。

  沉静已久的心率因为某个笨蛋鲁莽的闯入而变得紊乱。

  面对这毫不讲理的亲吻，太宰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温柔乡中，放任他的气息霸道的闯入自己的鼻腔。

  直到一吻毕，中也气喘吁吁的松开他的唇，他才嫣然一笑，用指腹轻轻擦去嘴唇的水渍。

  看着中也羞红了脸的模样，他打趣到，“中也真是笨蛋小狗。”

  “说这种话你是要闹哪样啊？”

  “喜欢你。”

  太突然了。

  潦草又轻率的告白。

  却是经年的预谋已久。

  “可以这样说的吧，反正在现实中我已经死了。”他哼哼笑着，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中也，我就是这样自私，即使是死了——也会缠着你的。”

  话语像是利刃狠狠地劈上了额头正中心的部位，仿佛脑袋嗡的一响，整个世界在眼前变得恍惚了，环境也好，声音也罢，全都变得模糊不堪，整个世界只有太宰的身影还在眼中在保有清晰度。  

  他看见太宰与他的距离变得愈发的遥远了，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便变得透明了起来。

  中也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咧嘴笑着，那是最青涩的笑容，恍惚之间回到了碧海蓝天的那个季节，镭钵街外的海泛着粼粼闪闪的金色波光，“这可是你说的，即使是死了……”

  “中也，我们现实见。”

“老东西！吃我一枪！！！”

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握火尖枪身后的混天绫飘飞，怒目而立，俨然一尊杀神

盯着手里没塔的李靖，暗道天助老子

要是没有老东西在这压着他，谁愿意坐这天庭的走狗，仿照二郎哥哥也去人间，给自己盖座小庙，庇佑信众享人间香火，不作恶，不作孽，一心向善，不听宣，也不听调

不过着漫天神佛，谁要敢舞到他面前来

豁出一条性命，也要将他捅个稀巴烂

李靖手中无塔，哪吒够杀他180个来回，只能开口压人

“李哪吒，你敢以子杀父！！！就不怕降下天劫取你性命吗？”

哪吒将火尖枪横在腰后，蹦坐了上去，风火轮一脚一个扔出去，直捣李靖面门

李靖躲闪不急已然被烧着了衣领，另一个打中眉骨

“李哪吒唤你名为何不应？”

哪吒冷笑一声，满眼不屑上扬的眉眼，凛冽的杀意叫任何人看了都胆寒，就算是作恶的妖邪，也断不敢靠近他分毫

他伸展筋骨，将火尖枪舞的火火生风，专朝李靖致命点攻击

边打边斥

“吾乃三坛海会大神早已割肉还父，剔骨还母，哪吒便是哪吒，天生地养的哪吒，何来姓氏一说！！！按照你这个位分的神，见我一面也得率先行礼，称我一声上神！！！李靖今天我杀你，为我民间母亲殷夫人，为我险些被毁的肉身，为我桩桩件件！如今只剩孤身一人！你给小爷记好了，来日再没有你告状的机会”

哪吒攥紧火尖枪，朝着狼狈躲窜的李靖胸口扎去

“我要你！魂！！飞！！魄！！散！！！”

他早已是人人景仰，超脱物外的天界上神，活了几百年，依旧是当初死时小儿的模样，日日夜夜如同行尸走肉，不见情绪，唯独这一呐喊，如同当日少年血泪，满是不甘

天雷降下从两人中间劈出一道缝隙，斗转星移，乾坤日月忽然颠倒，哪吒凛然立于上方，威然不动，只觉得是那老东西另一个保命的法宝而已

却在狂风云彩狂掠后平静时，垂眸睥睨瞳孔猛然紧缩

他看见了那个陈塘关，那个他自幼长大，割肉剔骨，失去母亲，终做飘零的地方

冲进镇里，本报着必杀的决心寻找李靖，可慢慢的，脚下的风火轮不知道怎么就慢了下来，他掠过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的向他表达，从未感受过的善意

镇口那个一看见他就收起包子摊的老头，这次晃着冒着蒸汽的大蒸笼冲他招手

“三少爷，刚出锅的热乎包子，你最喜欢吃的糖肉馅的来一个吗？”

哪吒抿紧唇立马飞走了，身后传来老头的笑声

“哎呀，今天怎么还害羞了呢？没事的，你跟三太子的都有，来吃啊！”

突然，一个重物落到他胸口，低头一看，是落在脚边的毽子，哪吒弯下腰捡起来，又一个毽子落到他身前

寻着这来的方向去看一群小孩，朝他吹口哨，作揖

“老大老大！毽子给我们踢回来呗，就是轻点，上次你那一脚，我们进河里可捞了两个时辰呢”

哪吒愣神扔回去，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他打招呼，那是他根本就没体验过的，自打生出来，人们就视他为不祥，只有母亲和哥哥疼爱，母亲没了以后，和哥哥反目成仇，一家死了三口

好不容易有个活爹，还以杀他作为任务

哪吒推开李府的大门，李管家一看见他就立马拽着手腕把人拉过来，哪吒皱眉，想要一掌劈死他，却见那管家从旁边备好的水盆里拿出来一盏方巾，擦完他脸上的污渍，又去抹他手上不明显的血渍

絮絮叨叨的检查他的衣服和裸露的脚踝手臂

“哎呀少爷，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我都没发现，这是去哪玩了？弄一脸土，还有别的地方伤着没？”

管家从怀里摸出来个大梨给他，朝他得意洋洋的挑眉

“刚才你师父趁你们训练的时候躲在厨房偷吃，被我抓到了，见一面分一半，这梨肯定特甜”

哪吒接过梨子，看看他手里的汗巾以及期待的眼神，伸手就要掰，被李管家拦住

“可不行，分梨分梨，不行的啊，少爷你和敖丙咬着吃，可别分，老爷在厨房给你和敖丙烙大饼呢，待会吃完就去啊”

哪吒一听这话，立马从原地飞起，踩上风火轮冲往厨房，不过动作却慢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将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人收入眼底，没找到他想见的面孔，便毅然决然进入厨房

李靖一见他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吒儿？”

哪吒冷笑，这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都开始打上亲情牌了吗？虚伪至极

没想到却从对面灶台后面钻出来两个小脑袋，分别扎着蓝色和红色的发带，两个身子挨得极近，手里都捧着一块黑乎乎的烤红薯

蓝色的那个小孩儿，只手上有些黑灰，不过那个红色的整个脸都黑不溜秋的，看上去就让人反胃

仔细看看那面孔，作息不良的黑眼圈没怎么发育好的塌鼻子，一口乱七八糟的牙齿，皮肤也不好，粗糙的很合在一起的这张脸居然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哪吒有些怀疑人生，掏出口袋里的金砖，仔细看了看自己精致眉眼，又看看哪吒

“你……是谁捏的盗版?”

砰！二人缠斗在一起，两个相同的火尖枪对到一起，只能发出碰撞的钢铁声，脚下风火轮，相互排斥，不愿意靠近对方，没过一个回合，两人脚下的风火轮就齐齐飞了出去

哪吒扯住魔丸的脸，看见人脑袋上的发髻愣了愣，想伸手去摸，被哪吒勒住脖子，一个过肩摔摔到地上

杀神立马急眼，翻身起来就要用火尖枪扎他一个两个对穿，火尖枪一靠近他胸口，反倒自己弹飞，魔丸的火尖枪也是一样

敖丙早就感觉出了不对劲，朝哪吒大喊

“你别伤他！你们的武器本是一体，没准你们也是同宗同源，哪吒！”

敖丙见魔丸被杀神压倒在地，抡着双锤化作流水缠带，将占据上风的哪吒束缚起来，拖到自己面前来

“哎呀！住手！住手”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这时候太乙突然出去，小跑到敖丙面前，拎起被绑住的杀神挥开飘带，给人身上拍灰

“哎呀呀，你看这玉面娇容如满月，珠唇方口露银牙，啧啧啧，这个才是我的正版徒儿吗”

哪吒边被师父拽着拍灰，边不解的看着师父嘴里叨咕

哪知道，本来在地上仰面怀疑人生的哪吒，听见这话，跟个弹簧一样把自己弹起来，骑到师父脑袋上，扯着耳朵又咬人头发脚踢拂尘又晃人大脑袋

“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小子在外面有别的徒弟了，你有就有吧，为什么把我们两个面容捏的一个天差一个地别，他凭什么那么好看我凭什么这副尊荣！啊啊啊啊”

“娃儿，娃儿，莫动手哈！”

“收徒的时候你明明说了，说我是你唯一的徒弟，你的嫡长徒！独生徒！怎么还有别的徒！！！还有！你教他美颜！凭什么不教我！！！”

李靖这时候让他不得无理

哪吒立马怒目而视，火尖枪喷火要往人脑袋上捅

魔丸气的呲牙咧嘴，火尖枪扎不了他，就一脚踹上他屁股，踹的哪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俩人又你咬我我咬你的干起了，跟小孩儿打架一样一样的

敖丙急的不得了，拉不开他们，就只能自己钻进他们两个中间

魔丸立马收手，哪吒给了敖丙一个大脖溜子，打的敖丙直缩脖儿！魔丸马上急眼了，指着人骂娘

“俺日你爹！！！”

哪吒得意洋洋抱胸感谢他

“那你可真是个好人”

彩蛋是哪吒如果留下和他们一起生活的话

      if线里失去太宰的❗️首领中也❗️穿到❗️首领宰时期❗️自己叛逃被抓的时间线里。

  依旧强制爱but自愿。

  首领宰×叛逃中（穿越版）

     暴力预警❗️❗️❗️

  ooc致歉

  

  审讯室里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让中也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哪里？

  中也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嘴里被塞了一团布料。而脖子上的锁链一路延伸，被太宰治握在手里。

  太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缠绕着锁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你知道进了这个房间的人都是怎样的结局，没人比你清楚”

  太宰治嘴角噙着笑意，观察着橘发青年，但眼前人似乎....情绪淡淡的？是还没清醒过来吗？

  太宰眯起眼，不太满意地抓起链子的另一端，随即用力一扯，使跪在地上的人毫无防备地向前摔去。中也来不及撑地，于是就这样重重地磕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中也发懵的脑袋稍微有了转动的迹象。

  ‘这灰暗地房间...这么重的血腥味...还有太宰...？这是审讯室？我在做梦吗’

  但是触感太过真实，让中也不得不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椅子上的人。

  ‘太宰...那是太宰吧？这是...我叛逃被抓的那一天？’

  中也看不清椅子上的人，只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

  ‘看来是梦啊 ...我怎么梦到这一天了...’

  中也闭上眼，不再去看。

  也不错了...就这样见到那混蛋一面...也不错了。

   太宰看着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动静，只好起身走过去。皮鞋踩过水泥制的地板发出不小的声响。太宰治靠近蜷缩着的中也，随即半跪在地上不耐烦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装死吗？” 

  “中也，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呃——”

  太宰毫不怜惜地抓起橘色头发将人强行提起，成功听到了中也毫无防备的痛呼声。

  太宰顺手去掉了中也嘴里的布团。

  “中也，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还是说，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唔——太宰...”

  “...在梦里也要这么对我吗？”中也喃喃着，声音低得像是叹息。

  “梦里？”

  太宰治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随意把玩的锁链在指尖停滞了片刻。

  “梦里...？”他低声重复着，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中也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他喘了口气，艰难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太宰治的身影映入眼帘，眼神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测，可是他却觉得有些恍惚。

——这太真实了，痛感、温度，甚至是太宰指尖无意间划过他皮肤时的触感。

  可是……太宰已经不在了啊.....

  他明明已经……失去了这个人。

  “中也，我应该还没有把你折磨到这种程度吧？”太宰治笑了笑，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任由他狼狈地跪坐在地上。

  中也艰难地喘息着，锁链的冰冷触感顺着颈间蔓延，他盯着太宰的眼睛，喉咙发紧，声音微微颤抖：“……混蛋...我又见到你了啊”

  “是啊，你又被我抓回来了。”

  太宰治嘲讽着，可目光里出现了一丝探究的意味。他盯着中也，像是在审视他到底是不是在耍什么新花样。

  中也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疲惫：“如果这是梦……那也不错。”

  太宰治眯起眼睛，盯着中也的笑容，忽然感觉到一丝违和感。他的中也，从不会露出这种带着怀念和释然的表情，更何况是在这种狼狈地情况下。他伸手掐住中也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中也的眼神专注地望着他，忽然低声说道：“太宰，我不会再逃了。”

  “......”

  太宰治的手指顿了顿，眼神微微闪烁。

  “哦？”他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收紧了些力道，感受到中也的下颚微微发紧，他却没急着松开，而是低头盯着他，“才刚刚被抓回来，就已经放弃挣扎了？这可不像你啊”

  “不是放弃挣扎...”中也闭上眼睛，声音低哑却平静，“我只是……终于又见到你了。”

  可是……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中也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怨恨。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种疲惫的温柔，就像是……失而复得，还有一种...悲伤？

  啪——

  “中也，耍什么花样呢？”

  一巴掌重重地甩下来，让原本坚定地认为这是梦境的中也一瞬间又恍惚了起来。

  疼，除了疼还是疼，全身上下都很疼....和叛逃被抓的那天...一模一样。

  如果...如果，这并不是梦呢？如果，如果真的是回到了这一天呢？

  中也的眼神有些涣散，仿佛还没从某种深沉的梦境中完全醒来。他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蓝色的瞳孔映着昏暗的灯光，太宰竟在其中看见了破碎的泪珠。

  “太宰，呃” 中也想要靠近却被铁链拌住，身体各处撕扯一般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发抖。

  “太宰...混蛋...混蛋...”

  “你...在哭吗？”太宰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有种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的烦躁。他伸手将中也环住，任由橘发青年将头埋进自己的颈窝颤抖，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只是疼得发抖。

  太宰治的手指微微收紧，扣在中也的后背上，感受到他近乎虚脱般的颤抖。湿热的气息洒在颈侧，带着痛楚的喘息，也带着某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情绪。

  “……你怎么了？”太宰低声问，语气少有地染上了些许不耐和疑惑。中也没有回答，或许是疼得发不出声音，或许是不想回答。太宰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地起伏，像是咬紧了牙关克制着什么。

  这不像是他印象里的中也。——那家伙什么时候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姿态？太宰治眉头轻轻皱起，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捏住中也的下巴，让他抬头，可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脸，便感受到一丝温热的湿意。

  眼泪。

  太宰的动作顿住了。他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真的在哭啊……”太宰低声喃喃，语气里带着不解。太宰治的动作顿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中也。即便是被折磨地狼狈不堪，他也不会轻易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可现在，中也埋在他肩头，浑身颤抖，指尖死死地扣住他的衣袖，像是濒临崩溃的野兽，努力忍耐着自己不该流露的脆弱。

  “你怎么了？我还没开始审讯吧”太宰问道。

  中也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指节用力收紧，拳头死死地攥着太宰治的衣襟，嗓音嘶哑地从喉咙里溢出：“太宰...你真的是太宰…”

  太宰治眯起眼睛，心底升起一丝说不上来的异样感。他缓缓伸手，握住中也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他从自己怀里拉开一点。

  “那当然，”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中也呆呆地看着他，眼神里依旧是那种让太宰治感到烦躁的复杂情绪。他的目光在太宰的眉眼间流连，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怀念。

  是太宰治从未见过的眼神。

  这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不甘，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就好像，他已经失去过他一样。

  空气安静了几秒，太宰治忽然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抚过中也的脸颊，缓缓收紧了力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你...很想你...我也恨你...凭什么丢下一切....凭什么...”中也埋怨着，又义无反顾亲吻上去，被太宰摁在怀里不停颤抖。

  “中也？”太宰治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想不明白。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最终中也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不能说。

  他不能让太宰知道，他来自一个太宰治已经不在的未来。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哪怕是回到了过去，他也绝不会再让这件事重演。他闭上了眼，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继续泄露出更多的破绽。

  太宰治缓缓眯起眼睛，捏着中也下巴的手微微收紧，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但你应该清楚——”他俯身靠近，唇几乎贴在中也的耳边，声音低沉得让人无法忽视，“我会一点一点地，从你嘴里把真相挖出来。”

  锁链被拉紧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中也呼吸一滞，睁开眼，撞入太宰治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他知道——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未完 orz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