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卿璃】晨光骄阳
依旧是成年卿璃,同居设定
彦卿的玉扣腰带被晨风吹得叮当作响,他放下朱批毛笔,伸手去够被云璃卷走的蚕丝薄被。
罗浮初夏的晨光斜斜切进将军府卧房,在檀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
“云璃,巳时要和工造司开例会。"他扯了扯被角,公文上的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小圆点。
云璃蜷在拔步床最里侧,赤足从朱红色睡裙下探出来,脚趾还勾着被面绣的流云纹。
"喂——"她拖长音调翻了个身,长发散满抱枕,"昨晚是谁说'最后一次'结果折腾到半夜的?"
彦卿耳尖瞬间漫上血色,笔杆在手中转出残影:"咳,工造司新制的星槎引擎……...
依旧是成年卿璃,同居设定
彦卿的玉扣腰带被晨风吹得叮当作响,他放下朱批毛笔,伸手去够被云璃卷走的蚕丝薄被。
罗浮初夏的晨光斜斜切进将军府卧房,在檀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
“云璃,巳时要和工造司开例会。"他扯了扯被角,公文上的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小圆点。
云璃蜷在拔步床最里侧,赤足从朱红色睡裙下探出来,脚趾还勾着被面绣的流云纹。
"喂——"她拖长音调翻了个身,长发散满抱枕,"昨晚是谁说'最后一次'结果折腾到半夜的?"
彦卿耳尖瞬间漫上血色,笔杆在手中转出残影:"咳,工造司新制的星槎引擎……"
冰凉触感贴上他后腰,惊得他差点摔了笔。
云璃不知何时滚到床沿,足尖正顺着脊柱沟往下滑。
"引擎比我还烫手?"她忽然收腿蜷成虾米,笑得眼尾飞红,"你怎么这么紧张?"
彦卿搁笔转身,鎏金发带扫过云璃鼻尖。
成年后的轮廓褪去少年稚气,唯有眼角似乎还留着旧日影子。
"今日要试演新阵法的剑器。"他俯身撑在云璃耳侧,寒冰气息混着墨香笼罩下来,"你要是再不起身……"
云璃不满的拽住他发带,金丝如瀑散落肩头。
她指尖划过彦卿喉结:"将军大人还想要军法处置?"
窗外传来重明鸟的啼鸣,彦卿喉结滚动,忽然扣住她手腕按在枕上:"上月改良的玉兆通讯仪……"
"在床头第三个暗格里。"云璃挑眉,"你每次藏东西都像在景元将军眼皮底下偷糖。"
她屈膝顶住彦卿腰腹,睡裙滑落露出肩头,"要不要检查暗格?"
砚台处发出清脆裂响,彦卿转头看见自己捏断的笔杆。
云璃趁机翻身压住他,发梢垂落在他锁骨:"你这墨条掺了金箔?"她舔去他颈侧溅到的墨点,"甜的。"
彦卿呼吸骤乱,掌心剑茧擦过她腰窝。
"巳时三刻……"
尾音消失在交缠的唇齿间。
晨风卷着落花扑进窗棂,案上公文被掀开新页,朱批未干的"准"字渐渐晕成海棠色。
当云璃终于套上猎剑士的银鳞软甲时,日头已经爬上屋檐。
彦卿正襟危坐在案前重写公文,只是襟口多了道细小抓痕。
"晚上去金人巷吃琼实鸟串?"
她咬着金饰发带束马尾。
"戌时需巡视长乐天。"
"那就申时溜出去。"云璃把冰凉的手钻进他后领,"景元将军当年翘班摸鱼的本事,你倒是没学全。"
笔杆又裂开一道缝。
彦卿抓住她作乱的手,忽然往她掌心塞了枚温热的物件——是雕着云纹的玉扣,内里嵌着微型剑阵。
"申时西侧角门。"他目不斜视地批阅公文,"可能会遇魔剑残片。"
"知道啦,会开防护阵的。"云璃转着玉扣蹦到门口,突然回身抛来飞吻,"要给你带苏打豆汁吗?将军大人?"
重明鸟的次啼鸣中,彦卿终于写完最后一份批文。
他摩挲着腰间的玉扣,唇角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窗外云影掠过演武场的新剑阵,那些冷硬金属折射出的光斑,恍惚间,竟像谁人笑起来的眼波。
【恒七】情愫未言
*全文1w1+,现代校园pa,部分梗来自亲友,是给三水@淼 迟来的生贺,祝我们的好三水万事如意天天开心!
*ooc预警,自行避雷
1.
三月七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攥着三个小番茄,风风火火冲进了校园。
今天是高中正式开课的第一天,本来她前一晚已经仔细调好了闹钟,打算提前起床来学校结识新同学,为新生活谋求一个良好的开端;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闹钟突发故障没把她喊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距离自己调闹钟的时间过了整整半个小时有余。她连早餐都来不及吃,从餐桌上随便抓了一把前夜洗好的小番茄,就风驰电掣地冲出了家门。好在她家离学校不算太远,步行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天气尚且炎热,她...
*全文1w1+,现代校园pa,部分梗来自亲友,是给三水@淼 迟来的生贺,祝我们的好三水万事如意天天开心!
*ooc预警,自行避雷
1.
三月七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攥着三个小番茄,风风火火冲进了校园。
今天是高中正式开课的第一天,本来她前一晚已经仔细调好了闹钟,打算提前起床来学校结识新同学,为新生活谋求一个良好的开端;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闹钟突发故障没把她喊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距离自己调闹钟的时间过了整整半个小时有余。她连早餐都来不及吃,从餐桌上随便抓了一把前夜洗好的小番茄,就风驰电掣地冲出了家门。好在她家离学校不算太远,步行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天气尚且炎热,她一路狂奔,跑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好不容易找到了教室,她从后门钻了进去,发现大部分座位都坐满了,只有一个位置还空着,她便拎着书包跑到了那个位置上。
屁股才刚挨着板凳,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穿着紧身皮裤的物理老师准点到达,踏着上课铃的余音进了教室。三月七刚把书包在背后丢下,低下头把三个小番茄慌忙塞进嘴巴里,物理老师就站定在讲台上,满面春风地向台下的学生们打招呼:“各位同学好!”
三月七鼓着脸抬起头来,下意识想要说老师好,结果看到物理老师那十足抽象的皮裤,没忍住笑喷了——她嘴唇上下一动牙齿一合,几个小番茄在嘴里像烟花一样炸开,汁水迸溅开来,喷射而出,直接在前排同学的外套背面涂出了一大片壮观的“地图”。
三月七呆滞了。坐在她身旁的灰发女生看了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前排同学是一个黑头发的男生,他感到自己脖子上有一点奇异的触感,缓慢地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呆滞的三月七。三月七这才回神,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自己书包里找纸巾一边小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同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找纸巾给你擦!”
那黑发男生看着她一边口齿不清地道歉,一边嘴角边还留着番茄汁的模样,沉默了一瞬,道:“你要不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三月七闻言努力吞咽,她身边的灰发女生,和黑发男生的同桌——一个和灰发女生长相肖似的灰发男生,看着他们的动静已经没忍住笑喷了,三月七听到他们的笑声尴尬得简直想要钻到地底去。好不容易才把那几枚炸弹番茄咽下去,那男生伸过手来:“咽下去了吗,纸给我。”
“对不起咳咳咳咳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把衣服拿回家洗吧!”三月七递了纸巾给他,一边也攥着纸巾帮他上手擦,但是那番茄汁液已经染红了整个背部,眼看着是擦不掉了。那黑发男生摇头:“不用。”
他脱下了外套,把外套团吧团吧一股脑塞到了自己面前的抽屉里,接过三月七的纸巾,擦了擦自己脖子上溅上的番茄汁。他做完这一番动作,还回过头来帮三月七收拾她一片狼籍的桌面——她喷射的番茄自然没能让她的课桌幸免于难。
三月七还望着他发愣,黑发男生却点了点自己的嘴角示意她:“你这里,还有番茄汁没擦干净。”三月七一边低下头用纸巾胡乱抿了抿,一边看着面前的人帮她利落擦干净了桌面,他胸前的校牌闪闪发光映着两个字:“丹恒”。
三月七弯起眼睛,笑眯眯地道:“丹恒你好,我是三月七!很高兴认识你!”
台上老师还在讲着“新学期,新气象”,丹恒看着她如星河一般璀璨的眼睛,听着老师的话陷入了沉思。
——倒真是新学期,新气象,第一天上课就被身后的人喷了一背的番茄汁,实在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开端。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三月七?
老师站在台上清嗓子咳了两声,“那个黑头发的男生,别总是看自己身后粉头发的女生了,新同学想要认识彼此是好事,但是上课的时候还是要专心——来,看看黑板上这个名词,起来告诉大家这是什么。”
丹恒从容地站起身,简洁明了地诠释了被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那个名词的含义。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这位同学基础打得很不错,坐下吧,专心听讲。”
丹恒刚坐下来,就感到自己的脊背就被三月七悄悄戳了一下,他微微侧头,听到她轻声说:“丹恒你好厉害哦!我都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看起来学习成绩很好的样子啊!”
下课铃一响,三月七就拉着丹恒和她的同桌,他的同桌,叽里呱啦热火朝天地聊起来了。
两个灰发同学——星穹,一对姐弟,都是非常抽象的外向型人格,和三月七这个铁e人一起,让丹恒这个纯i人完全无法战胜。
他沉默着听着另外三人说,听着三月七活泼得像小鸟一样的声音,他忍不住想道: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这么可爱生动的女孩子。
……活泼得过了头,让他很难不在意。
2.
丹恒也不知道三月七到底是怎么想的,自从认识第一日把番茄汁喷了他一背,就好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他,摘都摘不下来的那种。
大概她觉得初见她就喷了他一背的番茄汁,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和他用不着讲什么客气。“丹恒”已经变成了她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无论是有问题不会做要求他解答,要让他给她抄笔记,让他给她带作业,让他陪她去小卖部买东西,种种事情,简直数不胜数。
丹恒简直被她缠得没办法,他从前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不和任何人有这般密切的关系,况且还是一个女孩子,然而,在面对三月七时,他只剩下了无奈和纵容。
——他实在是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而且,平心而论,他看到三月七缠着自己,不仅不觉得讨厌,心下还会生起一股隐秘的喜悦。
他向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个词的,总觉得那都是故事里虚构的,哪有人会一见面就对另一个人心动呢?但在认识三月七后,他不得不承认——
自初见的那一眼起,她就如同一只狡猾的精灵一般,不容分说地霸占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他无可自拔地一头栽入了爱河。
三月七和星穹关系也都很好,又总拉着丹恒一起,于是四人组几乎成为了牢不可破的小团体。
在学校四人坐前后桌,就已是朝夕相处,纵使到周末,也会相约着一同外出去游玩。丹恒从前很少出门,节假日也都习惯宅在家里看书学习,现在却常常往外跑,父母大为意外,都说他是“上了高中后转性了”。其实他也不是非去不可,但是他们总喜欢叫他一起,更何况,他总舍不得拒绝三月七。
他也很享受周末的午后和好友们聚在一起的时光。听着朋友们在耳边欢声笑语,看到在阳光下,喜欢的姑娘扬起脸来冲他笑,给他递各种各样她喜欢的零食,这样的日子,简单而又美好。
四人组的话题天南地北,丹恒最开始大多数时间还只是听众,听着另外三人插科打诨,后来就释放了本性,充当了“吐槽役”,当然多数时候是对着三月七一个人的。星穹都说他遇到三月七就自动开启了吐槽模式,像一个全自动弹幕机,只要她说话,他就没有不下意识呛回去一嘴的。此二人更是抽象得没边,日常说话就没着调过,如同讲相声似的,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四人在一起能吵出一台戏。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三月七发现了自己家就在丹恒家到学校的必经之路上,于是从此她学会了晚起十分钟,蹭丹恒自行车的后座。
丹恒经常把自行车刚停在她小区门口,就看着三月七叼着一片面包,举着一瓶果汁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轻盈地跳上他的后座,衔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道:“蛋黄,枣双好。”
“吃东西就别说话了,小心噎着。”他蹬开自行车,听着她的笑声顺着风声流过耳际,感觉清晨的阳光和风都格外明媚。
那是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早晨,本身是孤独的上学路,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不平凡;三月七轻轻拉着他衣服的后摆,嘴角掉下的面包屑落在他的外套上。
丹恒从前总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三月七就会在包里给他多带一份早餐,然后勒令他吃完。她说,这是丹恒当她“车夫”的报酬。
……他怎么就成了车夫?虽说这感觉一点也不坏。
大概他对三月七的喜欢实在是多到有些溢出来了,即使他很努力地掩饰,还是被星穹察觉了。
星还算是不怎么表示的,穹却经常在三月七日常召唤他的时候对他暧昧地眨眼睛一笑,丹恒生怕三月七看出点什么来,直接和穹摊了牌,承认自己喜欢三月,但是暂时还不想让三月知道,让穹在她面前收敛点。
不过大概是他多虑了,三月七这家伙,心眼单纯得了不得,在这方面实在是迟钝得要命,虽然天天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丹恒又和他形影不离,在同学们日常一叠声的调侃中也总会一摆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你们多想了,我和丹恒只是好朋友而已啦!”
——好朋友。丹恒咀嚼着三月七给他的评价,心中洋溢着异样的情绪,不置可否。
三月再一次在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把果汁不小心洒到了他的衣服上,把他的衣服抱了回家清洗,送回来的时候,还附赠了一枚小小的香囊,香气裹住了外套,是他非常喜欢的草药香气。丹恒回到家,在自己的床上轻轻展开衣服,将那枚小小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是三月七亲手绣的,图案是她最喜欢的四瓣花——不是非常精细的针线活,可以看出她还是个不甚熟练的新手,但也能看出绣得十分认真。
丹恒捏着那枚小小的香囊,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香囊自古都有着不一般的含义,用以表达对心上人的爱慕之情,他们课本上的诗句也曾提及,她总不会不知道这点吧?那她,是不是也对自己……
他忐忑不安地枕着香囊的香气入睡,经过一个满腹心事、纠结不已的周末后,周一的清晨,他再一次骑车来到三月七的小区门口,单脚撑在地面,偏过头去,只看着三月七眼睛亮亮地从单元楼道口跑过来,冲他招手微笑:“早呀,丹恒!”
她坐上他的单车后座,他载着她往学校驶去。深秋的风有些微凉,她裹了一条薄薄的格子围巾,轻轻靠在他的背上,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内震耳欲聋,咚咚,咚咚。
他纠结了一路,一直到学校都没有鼓起勇气开口,问出那枚香囊的来由。直到他坐下来,看到三月在书包里翻找着,最终从里面掏出两个香囊分别递给星和穹,笑嘻嘻地道:“这可是本姑娘亲手做的,保佑你们吉祥如意,你们可要心怀感激地收下哦!”丹恒忽然感觉自己一直吊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了。
他有点释然的庆幸,又有点不可言说的惆怅。
打开书包拿课本时,他看到了被自己仔细放在夹层里的香囊,他定住了,凝视了几秒,又将香囊往夹层的最深处推了推。
还好他没开口……这并不是单纯给他一个人的,也并不是什么爱意的表示——这只是送还衣服后的附赠;一种歉意的表达。
丹恒知道,有些心情,是只能自己藏在心底,不能轻易说出来的。在不明了她的心意前,他绝不能贸然开口惊吓到她。
更何况,他们也仅仅只是高中生而已,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学业,他的心事在这样沉重的岁月里,对她只是一种打扰而已。
那就索性将心事安放于怀吧,或许他能等到适时的时机将心事脱口道出——
如果他足够幸运,面前的这个姑娘有和他一般的心意的话。
3.
三月七总体成绩不错,只是有些偏科,尤其是数学,她看到数字就容易脑袋打结。
一次考试结束,三月七对着考砸的数学卷子唉声叹气,丹恒坐到她身边,把卷子给她摊开,就开始纤细无遗地给她讲解起来。然而他讲着讲着,却发现三月总是盯着他脸瞧,也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低头,不要看我,看题。”
丹恒用笔敲敲桌子,试图把三月七的注意力转移到他正在讲解的试卷上,颇有些无奈地道,“你总盯着我脸看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什么呀,就是看你好看。”三月笑眯眯回了他这么一句,成功激得丹恒耳垂发烫,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咳,看这里,辅助线应该是这么画的,因为要求这个四边形的面积,所以这里作为底,这里是高,把他们相乘,就能得到答案。还有这里,要求点的坐标,得先把坐标系画出来,像这样……”
他很认真地详细把步骤阐述了一遍,看到三月七盯着试卷发呆。他叹了口气,“三月,你有没有在听?”
“啊我听懂了听懂了,谢谢丹恒老师!”少女这才如梦初醒,扬起脸来就向他毫不走心地抛出一连串的夸赞:“丹恒老师你太厉害啦,讲得简直比数学老师还清楚!我这就回去订正!”她眼巴巴地看着丹恒,“丹恒,你的试卷能不能借我一晚?”
“你最好是真听懂了,不是对着我的试卷照抄。”
丹恒叹了口气,把试卷递给她,“你拿去吧,我错了的题目已经在旁边订正了,你可别看错了,像上次一样,把21题抄到22题去,让老师把我和你抓到办公室去一起挨训。”
“得令!我这回一定小心谨慎!”少女笑嘻嘻地对他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丹恒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果汁递给她,“你要喝的果汁,给你买到了,走吧,回家。”
“丹恒我真是爱死你了!”三月七高兴地一蹦哒,动作飞快地把桌面上所有的文具和试卷都扫进了书包,她把书包挎上肩膀,拎起那瓶丹恒给她买的果汁,“走呗。”
丹恒听到她那句直白的话又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撇过头去,耳垂微红,“你还真是容易满足,一瓶果汁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那当然啦,本姑娘信奉的就是一个知足常乐。”三月七毫不在意地拧开果汁盖子,咕噜噜喝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道,“这果汁味道真的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太甜了,我不是太适应。”他老实回答,三月七摇摇头,长叹了口气,“丹恒你真是不解风情,人生苦短,还是该多吃点甜啊……哎哟!”
她的脑门被丹恒不轻不重弹了一下,丹恒轻笑着看着她:“你每天都过得那么乐呵,说什么人生苦短?”
“那我也还是有很多烦恼的好吗!”三月七不甘示弱地抬起头瞪他,“比如这回的月考,我明明把每一道题都写完了,最后成绩还是这么难看……数学老师说,如果下次再考成这样,就要抓我去补习了,唉。”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发愁,丹恒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平时就应该好好学习,哪有考后抱佛脚的。”
“咱也想啊,可就是学不会嘛!一大堆要背的公式,不知道从何下手的辅助线,看得我头都大了……”
丹恒想了一下,“既然如此,明天开始,我就当你的一对一辅导老师,帮你好好补补数学。但你要答应我,好好学,不许偷懒。”他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学不会,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学习方法,我教你如何去考虑问题,你会进步得很快的。”
三月七抬起一双亮如星碎的眼睛,又惊又喜地看他:“真的?你当我的老师?”
“我辅导你,不过分吧?”丹恒对她道,这话当然是客气了,他成绩在整个年级一骑绝尘,和第二名都会拉开几十分的差距,辅导三月七更是绰绰有余。平时他在学校很早就能把作业写完,后面晚自习的时间要么自己多刷两套卷子,要么看看书,总之是空余出来的时间,要给她补习,也无甚妨碍。
“好耶!”三月七欢呼雀跃起来,讨好地挽上丹恒的手臂,她笑眯眯地道:“那丹恒老师,往后的补习生涯,请多指教啦。”
……这就叫上丹恒老师了。丹恒被她叫得几乎有些飘飘然,又压下自己心头蠢蠢欲动的小鹿。冷静,只是要教她题目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第一次教她了,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可正当此时,少女纤细的手腕挎过他的手肘,温热的风将她发间的香气吹向他的鼻腔,天上繁星璀璨,她又坐上他的车后座,和他一同回家。
他还是不可控地,感受到了胸口处强烈的悸动。
4.
经过丹恒精心的辅导,三月七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到选择分科之时,她和丹恒、以及星穹二人,一起升入了理科班。
分班后的那个周末,旧班的同学们办了个小型聚会,ktv包厢里挤满了人,还有好事者叫来了一打冰啤,有人唱歌,有人喝酒打牌。三月七被人簇拥着,也出于好奇心喝了两杯,结果不胜酒力,直接晕乎了。夜幕中众人散场,三月七没骨头一样地被星塞到了丹恒怀里,让丹恒把她送回家,就脚底抹油地和穹一起溜了。今日两人是步行出来的,丹恒没有骑车,他搀扶着三月七,看着她的脑袋在他肩头一点一点,无奈道:“还能走吗?”
三月七直起一双眸子看他,很直接地摇了摇头。丹恒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微弯下腰,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三月七从善如流地搂住了丹恒的脖颈,丹恒将她背了起来。月光洒下皎洁的清辉,将两人的影子交叠着在地上拖曳开,三月七喝酒上了头,鼻孔里吐出的都是热气,喷在丹恒的脖子后方,激得他痒痒的,一阵酥麻。
走着走着,三月忽然呢喃了一句,丹恒住了脚,轻声问她:“什么?”
三月七靠在他脑后,在夜风中断断续续地道:“丹恒……我们还能在一个班……咱真的好开心……”
他的心跳擂成鼓点,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语,还是背着她走了一路的体力消耗,可是平心而论她并不重,丹恒甚至有一刻希望这条路可以没有尽头。他轻声说:“……我也是。”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横亘了须臾,三月七垂着头,意识混沌,似乎是要睡着了,恍惚之中,只听见丹恒问了一声:“三月,你因为我们还在一个班开心……因为什么?”
她双臂围着他的脖子,傻傻地笑了一声:“为什么……这还用说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就和星穹一样么?”
三月七歪着头想了片刻,发现这是个很难回答上来的问题,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无法细想,丹恒等了片刻也没等来她的答复,略略偏过头去,发现她闭着眼睛,竟是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他微叹口气,颇觉自己趁她喝醉之时问出的这等问题实在乘人之危,但这的确又是最好的机会——她不会记得这一段,而他又能知道在她心里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不过就三月的回答来看,她也就是把他当成好朋友而已。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她向来坦坦荡荡,对他的亲近和依赖从不遮掩,是他一项怀揣着不可与人道也的心事,对她生出了多余的妄想,还企图着她与他有一般的心思。
还好他向来都很有分寸,纵使喜欢,也可以把这份情愫压抑得很好,三月天真烂漫,若是知道朝夕相处的、她视作“最好朋友”的对象,对她有不一样的心情,大概会很愕然无措吧。
丹恒把她送回了家,隔天到见面,她果然把前一天晚上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叼着面包一如往常自如地跳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大大咧咧地道:“我妈说昨晚是你把我送回家的,辛苦你啦!对了丹恒……我喝醉以后,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丹恒默默地踩起脚踏板,回答她:“没有,你睡着以后很安静。”
三月七嘿嘿笑了起来,道:“嗯,咱就知道本姑娘醉酒了肯定也很有涵养呀,真不愧是我!”
丹恒一如往常吐槽她道:“的确该庆幸,你是直接睡着了,没有吐我一身。就你这酒量,下次还是别喝了。”
“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因为咱有点惆怅嘛,要和同学们分别了……以后大家不在一个班,要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哎呀,丹恒,你就不觉得有点难过吗?”
丹恒想了一下,回答她:“不会。”
“诶,为什么?”
“……因为我在意的人,都还在我身边吧。”
“哎呀,丹恒老师怎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咱知道啦,本姑娘就是你在意的人!”她笑嘻嘻地道,“丹恒,你放心啦,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没再说话,加快了速度往学校的方向驶去。
虽然这的确是很好的祝愿,他也很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乐于做她最信任的对象,但果然他还是——
不想仅仅当她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5.
丹恒成绩好,长得也好,自一入学以来,自然少不了暗恋他的对象。然而他寡言少语又不易近人,被暗恋的女生们送了称号曰“冰山校草”,身边来来去去的异性,也就只有最亲近的三月七,和四人小团体中以玩抽象著名的星而已。
抽屉里直接被塞的那些情书,都被穹自告奋勇地“处理”掉了。有勇气当面告白的那些,也无一例外地都会得到他礼貌且疏离的拒绝。不过纵使如此,他依旧还是学校表白墙上的常客,从旧班到新班,课间时分涌到教室门口来看他的女生,简直数不胜数。
那一日,三月七去教务处给文件盖章,回来的路上被一女生拦住,直截了当地问她:“同学,请问你和丹恒是什么关系?”
三月七摸了摸头,道:“诶?我和丹恒吗,我们是朋友啊。”
那女生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不容分说地塞给三月七,道:“我总看到你和丹恒在一起,所以想拜托你帮个忙。听说丹恒是不会收别人给他的信件的,你和他关系好,麻烦你帮忙转交,告诉他,我今天下午放学后在学校的大榕树下等他。”
三月七哭笑不得,下意识想要拒绝:“等等,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那女生根本不搭理她的未竟之言,转身就走了。三月七无奈,只得捏着信件回了教室,把信交给丹恒。丹恒看着她递过来的信,脸色瞬间有些奇怪:“三月,这是……”
“是一个女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三月七把之前的遭遇一股脑交代了,还说了下午她在大榕树下等他的事。穹坏笑着凑过来,手肘捅了捅丹恒:“哥们儿,围追堵截你的女生都追到小三月这儿来了,你什么感想?”
丹恒脸色不太好看,叹了口气道:“我去见她一面,亲手把信还给她,和她说清楚。”
三月七道:“呃……丹恒你要是没那个意思,我帮你去跟她说吧,好歹信是我带来的。”她有些歉意,心下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别扭,所以主动提出了这个提议。丹恒脸色更沉了一分,沉默了须臾,摇头道:“不必。我去和她说。”
当天下午,三月七和丹恒一起到了目的地,她站在不远处等候,只看见那个女孩子已经在树下等着了。她看着丹恒走过去,把信递了回去,才刚说了几句,那女生就红着眼睛转身跑了。
“走吧,三月。”丹恒走到她身边,对她道。
三月七和他并肩走了几步,忍不住问:“你和她说了什么?”
丹恒淡淡地道:“没什么,就告诉她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打算,以及,让她不要来打扰你,我会生气。”
三月七心里别扭了一下午,人家让她亲手转交给丹恒的情书,她的确是不高兴的,只是也没什么能理直气壮说自己不高兴的理由——她偷眼觑着丹恒,只觉得这家伙比她还要不高兴,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大概是为了人家来搅扰她吧。
丹恒真够朋友!三月七感叹道,又为了这个发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笑着道:“那以后再有人来找本姑娘来给你递情书,我就统统拒绝啦!”
丹恒转眼看她,目光里燃着一簇让她心跳加速,却又不明所以的火焰。他道:“本该如此,她们不应该来找你的,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你一口回绝就是。”
三月七点头道:“好啦,我知道了。不过说起来,丹恒你这么受女生欢迎,真的不会想要谈恋爱吗?刚刚那个女生……说实话,长得也蛮可爱的嘛。”
丹恒沉默了片刻,道:“你很希望我谈恋爱?”
三月七连忙摇头:“咱才没有这么说咧,只是八卦一下!我也很好奇,丹恒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孩子?”
丹恒看着她,迟缓地答道:“天真烂漫,活泼开朗,有点傻气的。”
“这么具体啊……”三月七嘟囔道,“你不会已经有了什么看上的对象吧?”
她发现身旁的人没有回应,转头看去,只见丹恒敛着眸子不做声了。她也就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从自己包里掏出两瓶果汁,递给丹恒一瓶,转移话题道:“好啦好啦,咱们快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和星穹去露营呢,今晚得早睡!”
丹恒点了点头,接过果汁,将满腹心事咕噜咕噜顺着喉头冲了下去。三月喜欢喝的这款果汁,有点酸,又有点甜,和他此刻的心情简直一模一样。
他想要叹气,却又竭力忍住了。
——谁让他喜欢上的,是个对他的心意毫无所觉,也毫不开窍的傻瓜呢。
6.
高中三年,说短不短,说长,日子又如同流水一般白驹过隙,转眼间就过去了。
眨眼间,几人就升上了高三。丹恒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不出意外,是绝对要去顶尖大学读书的。作为被他辅导的三月七稍逊一些,但是每个科目也都比较均衡,排名差不多能稳定在年级前五十的位置,发挥好点的话,应该也能和丹恒去一样的学校。
高考前夕,学校给每个人发了一张表格,让大家填报自己的理想分数和心仪的大学,丹恒顺手写了首都。其实他对要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并无执念,但如果能和三月考到一个城市,那就再好不过。
他想让三月的成绩与自己更接近,也许两人就有希望去同一所大学,就花了大量的课余时间给三月七做辅导,三月七一边听着,一边眼尖地瞥到了他压在一堆教辅下,露出一角的理想城市志愿信息——喔,原来丹恒想要去的是首都。
高考就这样结束了,出成绩之前,四人组几乎每天都要约出来玩,好把一整年刻苦学习没玩儿的份统统玩回来。丹恒考完就对了答案,对自己大概能考什么分数有了大概的预估,在某次几人外出聚会,星穹去买午饭的时候,他看向面前的粉发少女,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三月,你想要去哪个城市?”
三月七吸着果汁,闻言抬起头看他一眼,笑眯眯地道:“啊……我大概会去首都吧,想和喜欢的人去同一个城市念书!”
丹恒心下一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
他想要开口问,万千话语却被堵在喉头问不出口。她……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她是由于喜欢的人想去首都——她也是有这样的少女心事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和方向了。
他对这一天后来的记忆都不甚清晰了,只她那句“想和喜欢的人在同一个城市”一直在心里不绝回荡。
他觉得心底空洞洞的,三月和他亲密无间,感情甚笃,学校里关于两人的流言也向来不少,他本身猜测三月应当也是有几分喜欢自己的,想毕业后找个机会就和她告白。
如今看来……好在他并未贸然说出口,落得自己和她都难堪的境地。
三月有了喜欢的人,以她的人格魅力,要追到那人应该也就是时间问题吧。若是她和他还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同一所学校,之后的年岁里,他或许就会在很多时刻,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她和别人一起并肩携手着周游校园,谈着甜蜜的恋爱,慢慢成为一个从她青春中曾经走过最终又褪色的无名路人。
他终究也只是她心目中的“好朋友”,而不是什么别的身份;而他怀揣着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终究也只能看着她和别人幸福,和她渐行渐远。
虽然他觉得只要她需要,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还是会出现在她身边的——其余时间,他大概会远远地看着她,再不打扰。
后来填志愿,丹恒还是在第一志愿上写上了首都某所大学的名字,三月直接跑来他家里找他和他一起填志愿,看着他和她一起填了一样的好几所首都著名大学,不由得眉开眼笑,抓住丹恒的肩膀就开始摇晃:“丹恒丹恒,咱们还是可以在一个城市读书诶,我好高兴!”
“嗯。”
三月七开心地简直要冒泡泡,然而看着丹恒一脸纠结的神色,心觉奇怪:“丹恒你咋啦?咱们还是可以在一起诶,你不开心吗?”
“……嗯,我很开心。”
三月七挠头,感觉丹恒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然而她几度追问,他都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她索性也就放弃了。不过能和丹恒继续在一个城市,对她而言是再快乐不过的事情了。
……她从上高三开始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丹恒了,而且不是高三才喜欢上的,是早就喜欢了。所以她才会从初见时就毫不自觉地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去哪儿都要和他在一起。只是她一直不太开窍,直到高三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好在虽然喜欢丹恒的女生多,这家伙也没有随随便便被人家拐跑——
她偷偷看了身旁的少年几眼,心下做了决定,等他们去了新城市读书,她就找个机会和丹恒告白!
毕竟上了大学以后,丹恒这样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的优秀男青年更是炙手可热,她若是不先下手为强,哪天说不准他就跟着别人跑了。
她做了丹恒好几年的好朋友,总该有点近水楼台的优势吧——她心下有些打鼓,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摘到这轮众人看来遥不可及的明月——
不过她向来擅长死缠烂打,丹恒虽然表面清冷,但是对朋友向来是心软的,总不至于告白不成就再也不搭理她了。
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找了个机会偷偷和星讲了,星用一言难尽的神情上下扫了她两眼,最终直摇头道:“真是天生一对。”
三月七也不知道她到底又在说什么抽象话,只是攥紧拳头,可怜巴巴地道:“阿星你可要给我加油打气呀!万一我被丹恒拒绝了怎么办,咱们以后见面可尴尬了。”
“呵呵。”星对此的回复就是用鼻孔哼出了两个单调的语气词,“加油,我看好你。”
三月七被好朋友毫不走心敷衍了,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美少女,怎么可以就此退缩!
开学前夕,她约着丹恒一起定了去首都的飞机票。在飞机上,两人放好了行李,她坐下来就开始靠在丹恒的肩膀上打游戏,丹恒坐在她身旁,忽然开口问她:“三月,你之前说你喜欢的那个人……”
三月七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点了点头:“嗯嗯!”
她满以为丹恒就要问出她期待中的问句了,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心迹向他如实道出,只听青年在她身旁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不和我们坐同一班飞机吗?”
——她还这样毫无顾忌靠在他肩膀上,坦荡而毫无遮掩,若是被她喜欢的人看见了……
当然若是能误会最好,毕竟他总有私心。
可是他的理性告诉他,作为朋友,他总要提醒三月七保持一下他们之间适当的距离。
……毕竟她已经有了心上人。
他心里酸酸涩涩的,涌动着无数复杂的心绪,感觉自己如同泡在了盐水里,五脏六腑难受极了。然而他看着三月七的眼睛眨了眨,凑近了道:“在说什么呀丹恒,他和我不是就在同一班飞机上吗?”
丹恒下意识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微微撇开头道:“……在哪里?”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悲哀的,酸涩的,困顿而惶惑的;他只觉得,或许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最终时分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能快乐幸福,那便好了。
三月七却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掰过了他的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凝视着他道:“在我的眼睛里。”
丹恒看向她如星河般闪动着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泛溢着紧张与期待的情绪,如同盈盈的万千繁星,在无边的银河间荡开。
阳光从窗外洒进,在那双眸子的最深处,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怀揣了几年不敢诉诸于口的,迟疑不定的心绪,忽然被一双温柔的手揉开了。
于是他愣住了,还有些不可置信,半晌后方才迟疑地开了口:“是我想的那样吗?”
三月七点点头,眸中还洋溢着紧张的神色,在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
丹恒弯起了唇角,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他对她认真地,一字一顿地道:“我也喜欢你。”
——喜欢了很多年,从初见的时候起。
他这才惊觉,他与她的答案,早就写在了彼此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从没说出过口,却从来不曾遗落的;原来爱的箴言虽未诉诸于口,从来都藏在心间。
飞机落地的时候,三月七抹着眼睛从丹恒的肩头醒来。她的新晋男朋友弯着眼睛,冲她温柔地笑着,伸出一只手递给她:“三月,我们走吧。”
她欣喜地点头,将自己的手与他温热的掌心交握,两人手牵着手,步入首都正午的阳光。
在这个他们初逢时的季节,两人以新的身份,拉开了新故事的序幕。
一双人的影子被阳光曳在身后,他们的双手紧紧牵着,在阳光下摇摆。
无数的岁月,无数与彼此相关的,缱绻而未曾道明的心事,在盛夏的暖风里流荡着;那一切的一切——
已尽在不言中了。
-end-
【砂托】对了,说到小,你?
·喜欢小男友吗?
·全文1.8w
·恭喜砂金总监实装一周年w
·虚构一个托帕和小不点砂金的奇妙冒险,夏师傅炒,包阳光积极健康的(? ^^
·大量OOC、极端CP脑有,不能接受请善用左上<你好我也好w
—
Summary:
“总监,年上党,不谈年下的对象。”
—
《With Company》
/夏至未眠
这是这个季度接手项目经历的第九次谈判破裂,比上个季度少了足足三次,可喜可贺。
砂金面对抵在自己太阳穴的枪口,习以为常到职业微笑都没有丝毫的松动...
·喜欢小男友吗?
·全文1.8w
·恭喜砂金总监实装一周年w
·虚构一个托帕和小不点砂金的奇妙冒险,夏师傅炒,包阳光积极健康的(? ^^
·大量OOC、极端CP脑有,不能接受请善用左上<你好我也好w
—
Summary:
“总监,年上党,不谈年下的对象。”
—
《With Company》
/夏至未眠
这是这个季度接手项目经历的第九次谈判破裂,比上个季度少了足足三次,可喜可贺。
砂金面对抵在自己太阳穴的枪口,习以为常到职业微笑都没有丝毫的松动,高举双手,与双耳齐平,开口布局,又格外地游刃有余:
“可惜了先生,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前二十次的赌局里有六次像这样被人用枪指着脑门,有两次是天降救兵捡回来他这条命,又有三次是对方的枪械出了问题,只有一次,弹匣如他所愿、空空如也。凭借如此丰富的赌博经历,他足够自信,这次他同样能赢。
可或许是这片瑞克斯星系距离茨冈尼亚太过遥远,超越母神赐福的笼罩范围,直到鲜血滚烫地滑落他的脸颊,直到意识开始凝成团块的云雾状,往事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流转,转来转去,总是那个讨厌的紫发女士和常搭档的银发女孩,他才在倏忽间意识到——
原来,他的世界已经变得这么小,容下的人变得这么少。
原来,他也会在某一天,像这样输掉。
——《With Company》
砂金一度认为自己是死后也没有资格上天堂的人,所以睁开眼睛后入目是翡翠古井不波的脸容,反而能让他更平静地接受。只有一点……
“我没想到地狱也有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和成群陪护的白衣天使,这里简直就像医院。”
“而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是庇尔波因特的重症陪护病房。”
“好吧,”棉被底下,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疼,说明人还活着。“是你救了我?看来,我又要欠翡翠女士好大一个人情了。”
翡翠向一众医生护士扬了扬手,这是要进行私人对话的示意。直到最后一位护士阖紧了病房门,她才将视线重新放在砂金身上,“救你的是流光忆庭的忆者,或许,她是觉得能拿你这条命在我这里谈一笔不错的交易。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问题……”
不用等她展开来讲,砂金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他承认自己没有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一般挺拔的身姿,可足尖顶起棉被的弧度到脸部的距离倒也不至如此之短——目测只有一米四,至多再加五公分。刚才掐自己大腿的时候除了疼痛之余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他是有很多天吃饭上顿不接下顿,可那也不会让他瘦到皮包骨的程度……
他将手心从被窝里抽出、摊在自己面前,指关节和指末梢光秃秃的。排除戒指被偷的可能,估计是戴不上了才会被医护人员摘走……
他长叹一声,“趁现在我还有点接受事实的勇气,请拿面镜子让我瞧瞧吧,女士?”
“非要说的话……现在的你看起来会比原来更讨喜。”
砂金手持镜子。瞪着眼睛这么一看——嚯!这足足圆溜了一圈的三重彩眼,这棱角不分明、五官也不够英挺的脸容,还有两颊这稚气未脱的婴儿肥……
流光忆庭的忆者救了他,但似乎没有完全救。
命是捡回来一条了,但他现在……要怎么见人呢?
“我与黑天鹅小姐讨论过你的情况。我们一致认为,这应该是射中你的那颗子弹造成的后果。”翡翠女士说,“瑞克斯人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发明,从某种角度来说,你能活着,已经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结果——并且,顺利完成了我派给你的工作。”
“女士,你现在的语气轻描淡写得像是这样糟糕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下一秒就要让我去完成此行见闻的工作报告一样。”
“安心吧,照顾你的人员我都交代好了,会将你的现状保密。”翡翠女士说,“另外,我想天才俱乐部和博识学会的人更擅长解决这种突发状况。而通过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我已与阮·梅女士取得了联系。”
“……”砂金欲言又止,“你确定他们两个真的认识?”
“比起操心这些后勤问题,我更需要你想好怎么和托帕交代这次行动。”翡翠女士锁了眉头,“我和黑天鹅女士推断不出你这种退化幼年的情况究竟会持续多久,或许是两三天,又或许……一生一世,你都会是这副小孩子的样子。一切要等阮·梅女士那边的答案。”
如果只是两三天,砂金已经打好了腹稿,是要将此番经历的惊险程度添油加醋,从托帕嘴里骗出点关心的话的。但,一辈子的话……
“那位女科学家需要研究多长时间?”他问。
“至多三天。”
哼哼,那还担心什么?砂金倒头又将自己重新塞回被窝,不忘将床头冷落许久的手机一同带进。“那这段时间干着急也没什么用,不如多多仰仗那位女科学家的神威。”他一边说着,一边调出托帕的联络框。以前不觉得这部手机尺寸宽大,变成小孩子以后,倒是要两手并用才能拿稳了……
他本想更直接一点……打个电话什么的,装可怜还是要人声才管用,但想想自己现在的声音好像不太对……是童声。另外,于此刻,她联络框的状态明晃晃地写着「会议中」三个小字,如果是在进行「专家教学」那种级别的会议……好吧,打电话大概是会惹她生气的。如此往复纠结,最后,他下定决心,只发个短信。说「我回来了!」什么的多少显得过于热烈且不可信,因为回来的是「卡卡瓦夏」而非「砂金」。他敲出「砂金还在路上!」这几个字,点击发送,万事俱备,就差对面回复。虽然……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觉得他是临时起意又发神经也说不定。
“先说好,我只说阮·梅女士需要三天的研究时间,没说给你批了三天的假期。”翡翠女士揭开棉被,露出他那颗毛绒绒的金色脑袋,就差没提溜起他的后衣领、拎小猫似的拎起来,“和托帕说完了吗?说完以后就要和我回去工作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待在我的办公室。”
“有时候我真怀疑我的卖身契不是签给公司,是签给了你,女士。”
他朝她眨一眨眼睛,那双圆溜溜的、人畜无害的、三重色的眼睛……
倏忽间,翡翠意识到一个更亟待解决的问题。
“回去公司以前,我带你去趟美容院吧。”
—
庇尔波因特,星际和平公司的驻地,全年无休的宇宙最大经济体,遍地都是拔根而起的钢铁森林。正值一天中最为忙碌的午后,绝大多数职员都步履匆匆,无关阶级高低,唯一的共同点,只有盼着下班的整点早些来临。
当然,路经翡翠,他们还是会点头哈腰、装装样子的,毕竟谁也不知道翡翠女士一天到晚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一些乐天派会想,兴许招呼打得好,说不定升官也升得早,于是比别人做得再多些,鞍前马后,至少给女士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不过今日的翡翠女士颇不寻常,原因是多了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在她身旁。男孩有着一头修剪得颇有层次感的金发,额前垂落的那绺虚掩着右眼眶。他鸦羽般密而长的睫毛种下两片阴翳,瞳色则是两汪紫蓝交汇的海,其间高光同碎星一般,是亮闪闪、又惹人怜爱的。
怎么会不怜爱?路人职员、尤其是女性职员简直要发出怒吼——光是看着男孩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小礼服勾勒出他青春蓬勃的身姿,在他们的脑海里,早点下班的想法统统被想跪下亲吻这位小少爷鞋面的想法取而代之。而没有随心而动、付诸行动,完全归咎于翡翠女士未卜先知的阻止。
“钻石的任务罢了。”翡翠女士点一点头,理由简洁,但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不是吧、哥们儿,这孩子难道是……钻石先生的私生子?
围观职员面面相觑,眼里透露的想法大差不差。当然,认为是翡翠女士的私生子的也大有人在……
察言观色多年,男孩知道,到自己出手的时候了。“其实我是埃斯科巴星系的难民,已经通过翡翠女士和公司签下终身合同了,成年之后会为公司工作,”他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现在的话……姑且算是翡翠女士的学徒吧。”
职员们一共「喔」了两声。
第一声,是为男孩的遭遇,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埃斯科巴……但听处境就知道不太乐观——一个日子尚且过得去的星球,怎么会轻易和公司签约合同?公司里的人,最清楚公司的本质、七人董事会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
至于第二声……在翡翠女士掌权多年的记录里,迄今为止,能当她学徒的人好像只有一个,正是「石心十人」中的砂金……哎呀,转眼间砂金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高级干部,可这就水灵灵地又蹦出来一个翡翠女士的学徒了?说起来男孩和砂金长得颇像,特别是这头蜂蜜色的、亮眼的金发……
男孩又一次读懂了他们的想法,“我的名字是卡卡瓦夏。”
又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好吧,职员们可算是放下心来,差点以为是砂金总监青春焕发又变回孩子模样……天,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最近加班太多!悲愤之色显形于这群年轻职员的脸,他们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公司下班的准点钟声,稀稀拉拉地四散开去——时间宝贵,抓紧干完早点下班!
“如果见到托帕,你也要她以这个名字称呼你吗?”翡翠低声问他。
“我没跟她说过这个名字,她也没问过。”他吹了一声轻快的口哨,“不用担心,这个年纪的女孩是格外好骗的。”
因为托帕只是简洁明了地回复一个「哦」给他,这让他有些不情愿跟她坦白如今的状况——而且,说不准过两天就恢复如常?要不拿现在的小孩儿模样逗逗她算了。
虽然,他曾有幸听说过托帕总监是个不折不扣的年上党,对小孩子不感兴趣,但传闻里也没有记载过她和弗朗西斯科·德比斯基先生的桃色新闻……好吧,他两年纪差距是有点远。坦诚而言,砂金只是单纯地在乎「年上」这点——因为这一向意味着更深入的探究话题,比如女孩的理想型。
托帕居然是会有理想型男友标准的?震惊。他一度以为她满脑子只有工作的事情,没有下班,也没有恋爱。但,既然如此……
有点好奇她的理想型,是否也算人之常情。
人一向是禁不起记挂的,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个转角遇到心心念念的人。星际和平公司地域之大,有人在手摘星辰的摩天楼顶看繁华夜景,有人在不见天日的深层地底为公司拼命。他常听手边硕果仅存的几个下属说世上最痛苦的暗恋是我挂念楼上的总监,可就算我和总监两情相悦,这天上地下的异地恋也无法让人心感安全。
而那时砂金只会笑笑,想说「楼上的总监最有盼头的那个早已名花有主,你想两情相悦那是痴人说梦」,不过他咽下去了。想说「她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遥远,一天二十四系统时里他还能找到八个系统时霸占她的私人时间」,他又咽下去了。曲起的指节笃笃地叩着办公桌,灵光一闪,最后说:“喜欢龙晶女士吗?如果不介意被开膛破肚变成她的洗澡水,我倒是能替你们引荐。”
想要见到托帕,这实在不算难事,不出差的时候她会待的地方跟工作时间一样固定。此时的她刚从议事大厅出来不久,砂金光是看到门顶悬挂的「专家教学」诸如此类的横幅标题,就知道钻石又派她去做披着羊皮的狼。不过,砂金和钻石一样,想不到任何一个不找她做这项工作的理由。毕竟——
谁见到她,都会觉得开心的。
发挥你的想象力,想想!在深更时分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庇尔波因特,能在将熄的灯火前和托帕不期而遇,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你离她那样近,朦朦胧的月亮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迷幻的光晕,而她会精神饱满地向你道别,说「明天也要继续努力呀」之类的,感觉做梦都会因为总监那比月光还温柔的神情笑醒。
虽然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少到即便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偶遇,人家旁边也会杵着一个讨厌的砂金总监,笑吟吟地跟你说「明天见」。一觉醒来你的黑眼圈比昨天更重了,因为做了一个有关两位总监在谈恋爱的噩梦。
其实也不能怪你。两位总监距离之近,总会让人忍不住猜忌他们的关系。“只是普通同事喔,还会吵架呢。”敢情砂金总监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蔫儿坏地笑?笑得……
简直就像在无声宣告那是他的女孩似的。
可那就是他的女孩啊,只是从来没有公开过而已。至少此刻的砂金是这样想的——或许准确来说,她属于变大以后的他。小不点儿砂金望着站姿笔直像小树苗一样的托帕,一想到她会不会只一眼就能认出他,心情反而意外地有些忐忑了
——即便他戴了美瞳,即便翡翠很有自信,说托帕还是迟钝的时候更多。
“翡翠女士?”
看吧,她总是那样,行动轨迹比博识学会的智械人偶还要准时精密,却还会为这旁人刻意制造的「偶遇」感到惊喜——当然,遇到他一般是惊讶的时候更多。“我来看看你,”翡翠点一点头,“进展如何?”
“还是平常的那几套,我都习惯了。”托帕微笑着,倒是没有过多在意旁边的砂金。他发觉自己顶多到她的腰腹高……突然有些庆幸,这家伙不穿裙子。
她们又东拉西扯谈了许多有关近期项目的事,直到频繁的来信通知让翡翠不得不看一眼手机屏幕。“看来我得先离开一会儿……见到你很高兴,小叶琳娜,”翡翠指了指砂金,“可以麻烦你先帮我照顾这个小家伙么,他的名字是卡卡瓦夏。”
“是孤儿院的孩子吗?”
翡翠沉吟一阵,还是按着砂金先前的谎话编下去:“是和公司签了终身合同的孩子,之后会有专人安排他的培训。他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但或许……我需要你照顾他几天。”
“那就是和我一样咯?”
他心里一动,对上她星河潋滟一般的双眸——她是双掌叠在膝盖上、俯身和他平视的。……也怪不得他扯谎扯得如此自然,原来这段身世编造的源头根本就是她的故事,「叶琳娜」的故事。
他对她的过去除却姓氏和母星名字了若指掌,她却还不知道他的本名正是「卡卡瓦夏」。
“他很聪明,来的路上我也让他对公司业务有了最基本的熟悉程度。”翡翠说,“你可以随意地使用他,毕竟,现在你是「姐姐」了。”
她刻意将「姐姐」两字咬重,这让砂金有些不满——没见她让刚进入石心十人的托帕称他一声前辈,现在,反而要他叫她「姐姐」了?
“叫「叶琳娜」就好了~”他据理力争,毛绒绒的脑袋在她脸边蹭啊蹭。小孩子就是有这样的天然优势,撒娇那叫一个浑然天成。如果托帕不同意,他甚至可以抱着她的大腿哭天抢地。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被原谅也是理所应当的。
“……好吧、好吧。”她摸了摸那只毛绒绒的脑袋,说不清这孩子究竟是无处可归的星际难民,还是颐指气使的豪门少爷。“但不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叫「叶琳娜」喔,因为已经是过去的名字了。”
“放心,我永远会听叶琳娜的话。”
看起来信誉度很高的纯真脸蛋,还真让她松了口气。“至于随意使用什么的……”托帕冲翡翠笑一笑,“那些琐碎的事情我都丢给手下的职员了——那个,我可以带卡卡瓦夏出去吗?”
意料之外的展开真是一波又一波。托帕居然不想着工作了,这要让深更时分才得以回家的员工如何度过没有总监的漫漫长夜?
“如果这是你的请求,亲爱的,我想钻石也不会忍心拒绝。”
“卡卡瓦夏会喜欢烟火大会吗?”
女孩的目光如此清澈,透亮得像掉进露莎卡的满月。钻石都无法拒绝,他又怎么会拒绝?
砂金心想,果然,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不愉快,只要看见她,就会觉得开心了。
—
砂金不肯叫她姐姐,倒不光是面子问题。
对他来说,「姐姐」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说起「姐姐」,会想起缎子般柔软的金发。金发时而沿着肩头垂落,时而分成两边,编成三股发辫。姐姐的头发是蜂蜜一样的颜色,闻起来也是蜂蜜一样的甜香。偶尔有金发的女孩路过他的身旁,不论他是砂金、还是现如今变小的「卡卡瓦夏」,他都会出神一会,眸光追随她的金发在浅微的风中摇晃。
“卡卡瓦夏见到认识的人了?”托帕会问,而一时之间,他还没能完全习惯这个遥远的名字,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想起了姐姐。”他想,因为是用卡卡瓦夏的身份,所以说出来也没事。“叶琳娜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和姐姐不一样。所以叶琳娜不应该是「姐姐」。”
“那我只能算是卡卡瓦夏的朋友咯?”
“准确来说,是喜欢的人。”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随口说的「喜欢」不容易被当真。托帕笑眼弯弯,“你就这样笃定?哪怕我们见面至今不够六个系统时?”
因为哪怕再过七十二个系统时,他也相信自己不会改变答案。所以,早说和晚说,究竟有什么分别呢?她把他当作小孩子,实际上他也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不过……
“好吧,”他不无遗憾地将这句喜欢撤回,因为还要继续伪装卡卡瓦夏,不能让她看出破绽,“那等我再多了解一点叶琳娜好啦。”
“彻底了解过后应该再也说不出喜欢的话吧?”
“怎么会?”
“因为我是公司的人啊,”托帕不假思索,“故乡被夺走的时候,你应该和那时的我一样,心里五味杂陈吧?”
他沉默了一会,“我以为叶琳娜很喜欢公司。”
“说不上来喜欢还是讨厌,两者之间……或许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呢?”她说,“至少公司给了一个足够宽广的平台任我发挥,从这点来看,说不定我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叶琳娜会想家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啦……卡卡瓦夏呢?”
“有家人的地方才算家喔。”他轻声说道。
“这样啊,”她的回应也很轻,“好像不小心把话题变得沉重了……对了,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的姐姐,不如去商店给你的姐姐挑件礼物吧?即便和公司签下终身契约,每年也有回家探亲的机会。”
他张了张口,却还是在她期待的神情下默许了这个决定。接近圣诞的时间节点,平常的工作日,不寻常的约会,庇尔波因特的商店街,琳琅满目的橱窗,也怪不得她的嘴里会冒出「礼物」这样不像她的字眼……
机会难得,干脆当作给她挑选的礼物好了。
反正迟早他是要向她坦白有关卡卡瓦夏这回事的。
身在工作堆里的托帕平日生活开销一定大多依赖庇尔波因特完整且便利的物流系统,从她生涩的步法来看,多半是没怎么进过这样的奢侈品店的。而事实如此,穿梭在成排成列的衮衣绣裳里的她,简洁的穿衣风格和这样的环境岂止格格不入,简直完全不搭。
以前也有过硬拉着托帕陪他挑选晚会礼服的经历,而她只会在旁边打着哈欠看他试了一件又一件。“说真的,砂金,我看不出这几件衣服有多大差别。”她眨了眨眼睛,语气诚恳,脸上是「求放过」的意思。
“让你干等着确实不够朋友,不如……试试这件好咯?”他当然也有他的应对方式,招呼导购小姐推来挂满礼裙的衣车一列又一列。“这是对我抢走项目的报复吗?”“哈哈……怎么会?”
“只是觉得,你穿着或许会很好看呢?”
现在,难得有托帕主动带他买衣服的机会摆在眼前……他的目光穿梭在密布如织的衣裙,听见托帕向他打听她姐姐的身材几何,倒是直接脱口而出她的三围尺寸。“那你的姐姐和我还挺像?”她极其随意,从衣车里抽出一件领口系着香槟色丝带的长裙,“这件如何?”
他故作苦恼,“要知道上身效果的话,还得有人穿着才知道……”
“……你觉得让导购小姐试穿的主意怎么样?”
“想看叶琳娜穿嘛……想看想看!”
如此似曾相识的经历,没想到能够发生在同一个灵魂、不同成长阶段的身体。砂金心满意足地看着托帕反复进出试衣间,有些想念那个「觉得她穿裙子一定也很好看」的平静午后:绫罗绸缎围造的城邦,只有他和喜欢的姑娘。一室之内只回荡着鞋跟清脆的足音,时间因此被拉得很长、很长。碎金般的日光洋洋洒洒,闪烁成礼裙拖尾的亮片。“希望你对「适可而止」的成语释义略有所知。”倘若那时她能笑一笑便好了,皱着眉头的表情不论配上如何金贵的衣装,美貌都是要大打折扣的。而他笑了笑,尝试去反驳她的话:
“没上过学,那也不全是我的错呀——我是说,亲爱的,笑一个,好吗?”
“想把你的笑容和这个午后永远珍藏。”
大抵,她对这份记忆也是铭记于心。她下意识感到抱歉,于是向变小的砂金吐了吐舌头,“我是一个不太擅长露出「充满善意的微笑」的人呢,希望你不会介意职场微笑。”
“那种势在必得的笑容也很酷啦,挑叶琳娜喜欢的就好,我说真的。”
“不能因为是我买单所以跟我客气喔。”
“总有一天会还给叶琳娜的,”砂金轻笑,“朋友之间互相请客,很正常吧?”
“果然我们之间是朋友啊。”
其实是恋人啦,他想,看着她的笑脸想,想说她是个笨蛋。
最后也不知怎的,竟然挑了一件睡裙,托帕的理由是就算姐姐不喜欢也可以不用穿出去,讲究实用性。至于砂金,以「托帕好像确实没有哪怕一件的睡裙」诸如此类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彼时,托帕也不知道这件礼物完全是他送给自己的,“你的姐姐会喜欢红色吗?”在导购小姐将睡裙叠好收进购物袋以前,她还在考虑是否需要换成更清纯的白色。
“红色好呀,”他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得毫无逻辑,“热辣性感。”
这真的是买礼物给姐姐会有的口气吗?托帕在顷刻间感受到新时代的人小鬼大。她尚且还停留在逢年过节给家里人带保暖套衫的年代,因为故乡很冷,她也一直是位实用主义者。“如果你也曾住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嗯,我的意思是,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懂羽绒服的挑选~”
“欸……想去叶琳娜的故乡。和你不一样,我一直住在很热的地方。那里没有水,只有遍地黄沙。我没有朋友,只有姐姐和爸爸妈妈。”
“哈哈,我想你不会习惯母星的环境,”托帕说,“不过,你的经历和我的一位朋友挺像。”
当然像了,他想,因为那是不可复刻的、砂金的前半生。
“只是,你没有和他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放在人群里特别好认,因为是属于埃维金人的独特标识。”
“埃维金人的名声很不好,叶琳娜也会和他做朋友吗?”
明明是在揶揄她,她却还是弯着眉眼继续回答:“我甚至正在和他交往——怎么,吓了一跳?”
明明面对平常的他格外别扭、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好话,在变成小孩子的他面前,却又这样坦率,坦率地承认他们在交往。
……原来当小孩子有这样的好处啊,就连拥抱也不会被她拒绝。
他的膝盖压着柔软的真皮坐凳,上身前倾,下颔尖儿抵在她的胸前,两手交叠、扣在她的后颈。该说什么好呢,以这样的身份说很想她也太奇怪了。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拥抱过,从他赴约瑞克斯开始计算,至少得有十五天。想念她的一切,不管是身体的柔软还是头发的气味。而过分的靠近,或许让她无意间也嗅见潜藏在他肌肤底下根深蒂固的气息。她皱一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我饿了,叶琳娜。想吃香喷喷的牛肉饭。”
他或许……真被「卡卡瓦夏」上身了吧。他用鼻尖蹭着她的发梢,像无家可归之人本能地寻求归乡之所。“好啊,”他听见她轻声说,“那就去吃香喷喷的牛肉饭。”
在庸庸碌碌的庇尔波因特街头,人们已经开始装饰起橱窗前的圣诞树。成串的彩灯和霓虹灯在暮色将至里埋没布满星星的天空。即便远在巷口,他们也能闻到牛肉饭的香气。砂金一直记得托帕给他讲过的、她刚来庇尔波因特的故事,弗朗西斯科·德比斯基先生对她最照顾的一次,就是带她来吃深巷里的小摊牛肉饭。
每走过一步,就会记起她在故事里补充的每一个细节:路经的地方会有商店漂亮的橱窗,橱窗里是大小不一但一致可爱的洋娃娃,她很喜欢看宠物商店门口展示的跑圈仓鼠,店家还会好心地让她摸一摸那个小家伙。小仓鼠就那样毛绒绒地在她掌心里蜷成一团,让她的心也是毛绒绒的温暖……那时候的一切都很美好,因为不知道故乡会遭遇怎样的变故,繁华的大都市带给小小的女孩满是未来的期待。“以后也要和先生来吃牛肉饭,”女孩拉着年过半旬的大叔长长的衣摆,“我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现在小女孩长成了大女孩,大男孩反而变成了小男孩。小男孩砂金晃着脚,看托帕吃得津津有味,就知道牛肉饭还是过去的味道。他不知道小叶琳娜和托帕看起来会不会差别很大,也不知道小时候的托帕究竟长的什么样。他不曾参与她的过去,只途经她的现在,也不确定两人是否会有未来。大约是他的目光越发落寞,托帕抬起的眼睛水一般映出霓虹街头的灯红酒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如是在问。
“没有,叶琳娜的脸很干净。只是想问——”
“以后还会一起来吃牛肉饭吗?”
不知道是谁燃放了一枚烟火,在两人头顶数百米的高空炸出一朵缤纷的花。那声响很好,吸引了托帕绝大多数的注意。那声响不好,因为它盖过砂金手机短信通知的声音。
那是一条来自黑天鹅的短信。
“只要你想,我都会陪着你。”
—
砂金:「假如我离开你,你会来找我吗?」
托帕:「?」
托帕:「想起来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了?」
托帕:「在哪?我去接你。」
砂金:「不用啦>O<」
砂金:「亲爱的,我只是喝醉了。」
是在清理冗余短信的时候,托帕翻出来这段有些古老的聊天记录。她还乐呵呵递给他一同品鉴,“看吧,你口中名声不好的埃维金人,其实和一只敏感又多疑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分。”
道理他都懂,但当着他的面——即便是这副小孩子的面孔——他还是觉得这姑娘多少有些太没心眼。“怪不得叶琳娜这么喜欢养宠物……舰船里有这样多形态各异又大小不一的外星生物,多养一只敏感多疑的阿蒂尼孔雀确实不算什么。”
“饲养孔雀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托帕说,“会围着你开屏示好的是孔雀,会一头扎进沙堆里憋着心事的也是孔雀。”
“叶琳娜,那是鸵鸟吧?”
“有时候埃维金人就是一只死倔的鸵鸟呀。”
埃维金人的风评何日至此?砂金哭笑不得。
“说起来,翡翠女士真的同意你住在这边吗?”托帕问,“她并没有和我提过这回事。”
他住女友的家还要翡翠同意那是什么道理啦。“翡翠女士知道叶琳娜要邀请我去看烟火大会,批准我这两天都可以待在你的身边——当然,也包括这艘生态舰。”
“反正那个敏感多疑的埃维金人不在,”砂金顺着她的话说,“可以让我取代他的位置吗?”
“不可以呦,”她摸一摸他毛绒绒的金色脑袋,“等你长大之后再说吧?”
“欸,原来叶琳娜会有移情别恋的可能啊。”
“是啊,等卡卡瓦夏变成大人,说不定我会考虑拒绝别人的求婚。”
好吧,他隐约记得他之前也向她求过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溅满鲜奶油和蛋白粉、一片狼藉的厨房里,很稀松平常又很漫不经心的一句,「结婚吗?」。絮絮叨叨,从「万一不小心有了孩子有结婚证可以给他上个户口不至于变成没人要的流浪小孩」,说到「既然两个人都是料理笨蛋那干脆一点地合作或许还能避免食物中毒」……结婚被他颠三倒四说成好像理所应当要做的事,还用五花八门的借口减少不可靠的成分。而她的沉默,说好听点是善于倾听,说难听点是你继续讲我还想看你如何成为一个大表演家。“好吧、好吧……”他编不下去了,“其实我连戒指都没选好。”
“我以为你这样注重仪式感的人会挑在特定的场合说这种事,”托帕格外平静,“有了孩子他也不会变成流浪小孩,我保证。在那以前,要不先把脸上的面粉擦擦吧?”
这事就这样翻过了页,不如说他们之间许多穿插在无关紧要小事的郑重决定都是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推到往后再谈。他承认,托帕比他理性很多,不过,和赌徒比较理性高低是笨蛋才会做的事情。他和托帕一样清楚地知道在列神之战到来之前「石心十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资格畅想以后,他也没有忘记奥斯瓦尔多为故乡所带去的一切灾祸。其实他是最没有资格谈论未来的那个人吧,偏偏一张嘴又管不住地要说点什么,说等你我都垂垂老矣去看看茨冈尼亚藏于暮色的晚星,这辈子没看过的话,那只好等到下辈子了。……倒不是星星的问题,只是想和你一起看陪我长大的风景。
“叶琳娜其实根本没想过结婚的吧?”
“嗯?”
“他们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对你来说,结婚怎么不算一种高风险的投资?”
“要这样说也没错……”托帕若有所思,“不过这种事情,一时一景。说到底,我只是尚不确定是否能够负担起一份责任而已。”
“所谓未来啊、以后啊什么的……其实是很童话的说法吧?因为之后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我们根本不知道。”托帕说,“望长放短,或许只能用于工作。”
“叶琳娜是更看重「现在」的人啊。”
“是这个道理。”
“那么,既然尚未下定决心接受他的求爱,是不是也可以坦然接受他的离开?”
“谁?”
“随便谁。”
“想要砂金离开应该不太容易吧,”她眯着眼睛笑,“他还有几份项目批复在我这里,他的年终绩效全靠它们。”
拴住他的哪里是什么天文符号一样的工作报告,是你啊。他看着她的眼睛,想起黑天鹅的短信,又觉得心像被谁人攫紧、鼻腔苦涩得难以呼吸。
“男人遇到更好的女孩就会走掉了,”他说,“其实你值得更好的,叶琳娜。”
“还在想埃维金人身份的事吗?”
“不光是那个。”
“我知道砂金谈过很多女孩,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托帕叹气,“至少我和他都是对方的现在进行时。”
“人是会变的,心也是会变的哦。更何况是大人。”砂金反手去摸一摸她的发顶,此身为卡卡瓦夏,这样的体验倒也新奇。
“我不想和你聊这个。现在是你的洗澡时间了,你觉得呢,卡卡瓦夏?”
“我们要在明天晚上一起去看烟花。”
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她没把他之前留在浴室的洗浴用品丢掉,虽然她不喜欢那个呛鼻子的味道。他抹掉了两片美瞳,看见三重瞳在镜子里重新浮现。现在的他,究竟是砂金,还是卡卡瓦夏?他看着镜像的脸,镜像沉默,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如果是卡卡瓦夏,那么去做卡卡瓦夏应该做的事情才对吧?
可他的灵魂是砂金呀,迄今为止所有填满回忆里最美妙的那部分,都属于那个代号「砂金」的男人。
他又一次翻出了黑天鹅的短信。他甚至无法分辨变小的身体和这条短信究竟哪一样更像一场梦境。他沉默着,细细咀嚼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的方块字,划出键盘。
黑天鹅:「想要再开一盘赌局吗?砂金先生。我可以送你现在的这副身体回去一切尚且来得及的茨冈尼亚。」
黑天鹅:「你会赌吗?」
他没有理由怀疑黑天鹅对于「记忆」的掌控能力。只是……回到「过去」吗?回到懦弱逃跑的那一天,回到姐姐的身边……
以他现在的能力,说不定,一切真的来得及。
可是,「女士,凡有交易,必有代价吧?」
黑天鹅:「知道蝴蝶效应吗?」
黑天鹅:「改变过去,或许会导致现在的一切与你所经历之事有所区分,重要的、或不重要的都是。不过,依据我对你的了解,在你心里,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的才对。」
砂金:「……哈,太深究我的为人对你来说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女士。」
砂金:「不过,你是对的。」
黑天鹅:「只要在天才俱乐部那位女士找出让你恢复原身的方法以前,告诉我你的选择,我便知晓应当如何处置。」
砂金:「那就是要在明天晚上之前告诉你赌、还是不赌咯?」
黑天鹅:「以牌象来看,这局会是我赢。」
砂金:「很抱歉,女士,受朋友影响,我现在是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不如拭目以待吧,有关这个问题的……我的回答。」
黑天鹅:「期待你无往不胜的运气,先生。」
聊天就此终止。他进行了简单的洗浴,却洗刷不掉深入骨髓的疲惫。推开浴室门以前,只略略张开一道细小的门缝——那足够他将会客厅的一切一览无余,其中便有和账账聊天的托帕。聊的究竟是什么,因为距离太远,他是听不清的。他见她视线时而落在把玩的手机屏幕,他轻笑,后又落下轻声的叹息,将浴室门阖紧。
手机屏幕上,他调出了托帕的联络框。
砂金:「这艘返航星舰太颠簸了,总让我感觉半路坠毁也说不准……我还有一笔很大的存款在公司的金库。哈哈,假若我回不去了,不如交由你保管?」
托帕:「星舰上可以喝酒吗?」
砂金:「嗯?」
托帕:「感觉你……又喝醉了。」
砂金:「哪里的话~」
托帕:「不是喝醉的话应该会记得金库也要过人脸识别那一关吧。」
托帕:「所以,要么不取,要么,等你回来以后一起去。」
砂金:「太任性了,托帕>O<」
砂金:「你明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和别人承诺什么的。」
托帕:「……」
托帕:「戒指的事情,原来不算承诺吗?」
—
砂金自认一生所遇之事没有一件对他来说称得上是可怕的,可这次他见到了。
那是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实验室。
而他现如今正襟危坐——在那位身着大褂、发梢微卷的女科学家面前。平常和他多有交集的女性大多目光清晰、内含冷厉,譬如翡翠,譬如龙晶,不笑则已,一笑嘛,感觉就能把你放在手心里搓捏把玩。至于这位阮·梅女士……他甚至能在她的眸色里捕捉到一丝慵懒。虽然以拉帝奥的说法,她今时比往日精神得多了,但要小心她端出的任何糕点,因为他是全宇宙仅剩的埃维金人。她大概是很乐意拿他做点实验什么的。
不过让砂金精神紧绷的,倒不是这位阮·梅女士如何。黑天鹅已向他交了底,说她和阮·梅在送他回到茨冈尼亚这件事上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因为阮·梅女士本人对这样的研究也很好奇,不会吝惜能够用在他身上的技术成果。可是,他尚不确定,「回到过去」和「留在现在」,究竟哪一个才是更好的答案。
放在先前、和翡翠女士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他无疑是会选择前者的。……
“你好像在,犹豫?”
阮·梅的声音是清冽的,一如初春薄薄的一层冰,内里是尚未化开的散漫。状似无心的提醒,又像是观察了他许久、许久,才给出这句批注。“……没什么好犹豫的,”他口气轻松,“我已经想好了答案,就在刚才。”
“其实不论是选择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势必是要失去些什么的,”阮·梅淡淡说着,“可是人的一生本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因为是宿命,所以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对你的造物,也是抱以这样的心情吗?”
阮·梅点头,“它们迟早会离开。”
“我的……一位朋友也是这么说的,”砂金说,“她会养很多很多的外星生物,可爱的、或不可爱的都有,总而言之,会让它们挤得舰船里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下脚位置。我跟她说如果只是喜欢宠物根本没有必要养那么多,养一百只宠物要操一百份的心,死掉一百只宠物就要哭一百次和它们分离,可她竟然说没关系,等到眼泪流干了就不会再哭了,说不定之后会笑着和它们告别呢。”
“麻木情感不失为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阮·梅说,“这是好事,今后你可以毫无负担地和她说再见。或者,永别。”
“把我和宠物类比,听起来不太叫人高兴。”
“至少你和宠物一样,和她都有一段不错——甚至称得上美好的时光。”
怎么……不算美好呢?
「美好」这个字眼,足够他想起许多。岂止洒满阳光的更衣室午后,又不光是淋满辣酱的牛肉饭、灯火通明的霓虹街、淋浴前的长谈夜,而这些,又会让他们回想起奶油味的求婚诺言。「托帕」的本身日渐变成封锁回忆里「美好」的钥匙,他能够想起无数次和她并肩的公路旅行,他开着快车,车里放着匹诺康尼旧时代的情歌摇滚,而她偶尔也能哼上一两句,究竟是听得多了才会唱、还是私底下也在学,他分不清也不去想,眼里只有街道两旁声控灯因为他们的歌声明亮。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这辆疾驰的跑车。
街道空无一人,这里就是他的全部了。
他们当然也做情人会做的事,不限于拥抱和亲吻。毕竟从一开始对交往的定位正是如此——托帕只是他经手过的万千女孩中的一个,一如他也是常和托帕打交道的男性之一。他不会吝惜他的绅士风度是一回事,完事后竟也破例地不会拍拍屁股走人,耐心等她醒来,谁前脚离开房间、谁支付信用点由掷骰子决定。有时激情上头理性丧失忘掉明天是早班,那就干脆谁也不走留在酒店里同生共死。浸满情欲的男女肉体固然和「美好」半点不沾边,可同在一张床上各司其职、运转战略投资部的基础工作后相视无言,只一味听凭生理反应、肉欲作祟、倒在对方肩头或者怀里,又怎么不算纯粹且美好的记忆?
他不得不赞同阮·梅,“确实美好。”
美好到现在想到都让人觉得心快碎掉。
“子弹的成分我已剖析解明,明晚十二点是失效的最后期限,”阮·梅说,“只要能在那之前抵达你想要的时间点、抵达「那时候的茨冈尼亚」,你就可以取代那时候的自己,不留遗憾,改变过去。”
“有一点我很好奇,”砂金说,“你帮助我的理由,我很明确。但,黑天鹅女士呢?可不要说是把我当成了朋友……哈,大家都知道我是不会有任何朋友的——因为,我会背叛。”
“她似乎与那位慈玉女士达成了一笔交易,但我并不清楚交易的具体内容。那与我无关。”
“看来你的求知欲……格外地具有针对性。”
“对寰宇之中最后一位埃维金人具备好奇心,某种层面来讲,这也是一种尊重。”阮·梅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答案,那不妨有话直说。若是拒绝,倒也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次回答她的不是言语,是推到她面前的两张烟火大会入场券。“我不明白,”在阮·梅如晴光潋滟的斑斓眸里,困惑像鱼一般浮出水面,“比起弯弯绕绕的暗示,我更喜欢直白。”
“失效期限是明晚十二点?”
“的确。”
“那何必急于一时?”
“我是学者。”
“但我不是,”砂金说,“所以我会说,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以前,不如约个朋友去看烟火大会,打发一下时间——至少说句圣诞快乐吧,女士,明晚一过,又是新的一年。”
“我们都要学会告别的仪式。至于你学不学,我无所谓。但……我已经答应了一个女孩的邀请,那最少要守在烟火下和她说声圣诞快乐,不是吗?就当……”
“是和她的告别。”
阮·梅点头,“我大概能猜到你的选择了。不过……像这样赴约,真的好吗?以及,你多想了,我没有能够一起欣赏烟火的对象。”
“将心分成一百份,每个人得到的爱就只有得到一点点。为分别哭一百次,哭到最后就不会有眼泪。”砂金说,“她一直都比别人想象中的更坚强一点。事实上,这也是我谈过的、称得上棒极了的女孩——尽管我从未向她承认。”
“至于一起欣赏烟火的对象……”砂金轻笑,“按我的标准,一定会挑腰细腿长还能陪我兜风唱歌的漂亮姑娘……你的话,或许会考虑寡言少语只爱闷头读书的老学究吧?嗯……”
“如此一来,即便烟花爆炸的声音很大,也不用担心他在你的耳边很吵,因为和你呆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就是个哑巴。”
—
在霞光布满落地玻璃切割的天空以前,变小的砂金已经靠在翡翠办公室的门前很久、很久,等那个女孩在她专属的办公室完成工作、下班后一起去看烟火。她的办公室就在翡翠隔壁。
在他「因故请假」的这段时间里,她要做的事情比平常更多,下班时间也比往常推迟不少。不过以后她要做的或许更多,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她,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等她。
先前倒一直是她在等他,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睁开眼睛便看见她在匹诺康尼的入梦池边上候着。之后的日子……或许也要麻烦她一直等着——说是麻烦,不过是相信她会如他所料等着他回到工位,再絮絮叨叨嫌弃他长长短短——她总是很嫌弃他的,却又总在最后补一句,「回来的话,至少能相互有个照应吧」。轻描淡写,却又很没心眼将一颗心剖明。她哪里需要照应什么,有她在,他只要大老爷们往沙发上一躺,工作就会自己做完。有她在,他从不缺少喘口气的时段。
咳,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可就不好下定决心了……他抬起眼睛,正好与翡翠四目相视。“看来我的卖身契果真签给了你。”他指的是她和黑天鹅谈交易的事,而翡翠只笑一笑,听不出是好心还是玩笑。
“我以为你一直都想要自由,而现在,如你所想,你自由了。”
“翡翠石揣摩人心的能力……是不见得次次灵验的,女士,”砂金说,“不过我想知道,黑天鹅女士允诺了你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大人的事情对孩子向来无可奉告。”
“有关你的过去?”
“了解到这一步就够了,砂金——或者应该称呼你为,卡卡瓦夏,”翡翠说,“你也该重新接纳这个名字了。在公司所经历的一切,就请当作是一场梦吧。对你我都好。”
“对她也是。”
“翡翠女士、卡卡瓦夏?”
这第二声「卡卡瓦夏」令他心悸。转过头去,正是女孩恍若无事发生的神情,晚霞在她银白的发顶斑驳陆离。
……是啊,好像直到现在她才是那个被瞒得最深最远、最一无所知的那个人。所以说女孩果真是好骗得很,他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就像她明知道他从来学不会合作,却还会在他抛出橄榄枝头时稳稳地接住。这份信任究竟是从何而生?莫非,他还要感谢自己体面又好看的历年绩效?
“叶琳娜。”
不过,他还是要向她伸出手,继续扮演着这最后一天的、天真烂漫的「卡卡瓦夏」。“翡翠女士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吗?我有多余的入场券。”托帕看向翡翠,得到的是她的否决。
“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共处的,小叶琳娜,”翡翠说,“不如多陪陪他吧,小卡卡瓦夏……很快就要走上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了。”
“当然,”托帕笑了。
“我会很认真地和他告别、并祝他一切顺利的。”
他本以为她多少会有些不舍的,看来人家姑娘比他想的更豁达。直至明月高悬于天,庇尔波因特又陷入夜色之间,他们踏上去往烟火大会的路。路要比昨夜更热闹了,今晚账账也加入了他们的约会,哼唧哼唧在托帕头顶打转,脚没沾一点地。托帕生怕他被人流冲散,问要不要背着他走,而他没有拒绝,于是顺理成章,下颔搭上她的肩膀。
姐姐也背过他。他自然而然地会想着,果真托帕和姐姐一点儿也不像,即便漂亮,那也是截然不同的漂亮。她没有姐姐温柔,没有姐姐善解人意。可是她肩背的温度竟也让人眷留。
两人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氤氲,再过一会儿,待烟花燃尽,庇尔波因特或许会下一场薄薄的雪。
“卡卡瓦夏对雪应该很陌生吧?”
他想了想,他对雪的记忆确实只存在于身处庇尔波因特的时期。而每逢下雪的天气,更多的时间是怠惰地赖在被窝里,或是来自她的一杯热咖啡。“虽然故乡没有雪……但,也不能算作陌生。留存我美好回忆的地方,那里的冬天总是会落下雪花。”
“这样吗,”她倒也不会因为猜错而气恼,也没有深究对他来说那下雪的地方究竟是何处,“对了……明天,你就要去往全新的地方?”
“全……新吗?或许吧。”
一旦他改变了自己的过去,哪怕只是浅微到连他自己都记不得的一处,现在的一切都将与从前不同。倘若他成功救下姐姐,可能……就不会有和托帕相见的一天——甚至可以说,没有必要有过照面。
大家都会有崭新的人生,说不定更好,也说不定更坏。可毫无疑问的是,他的离开能够平抚数年来心中未能了却的遗憾。从这个角度而言,没有任何理由足够让他放弃这份利益,况且,他本就以叛徒而出名。
叛弃托帕,说不定也早在她意料之中了吧。
“去到那边的话,要好好听大人的话。必需品和礼物已经帮你打包整理好了,什么时候出发都合适。学业再忙,逢年过节也要记得联系你的姐姐……”
“叶琳娜好像啰嗦的妈妈。”
“说得也是,”托帕轻笑。
“其实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对吗?”
他们最后还是没来得及在烟火大会开始前找到场地内最好的观赏点,又或者,幸亏如是。准点升空、淹没星光的盛大烟火和喧闹吵嚷的人头攒动,都足够成为他对这句话置若罔闻的理由。烟花绽放时,他们都在抬头,是果真出于欣赏、抑或这样能让悲伤回流进眼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他总以为托帕和气好说话得像个孩子一样好拿捏,原来一直以来,他才是被宠爱的那个。
他总将喜欢挂在嘴旁,因为他觉得爱就是要溢于表象,可原来有的话不用说,托帕就明白要怎么做。她好像格外清楚只有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或许早在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定夺。而正因为她认为一切都不必声张,所以她能做的、也一直在做的,不过是如他所愿,陪在他身旁罢了。
……女孩哪里是好骗的,男人才是自以为是的傻瓜。
“选择这个时候一起看烟花,好像让分别也有了仪式感。”砂金轻笑,“谢谢你,叶琳娜。”
“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也要以那样的名字呼唤我吗?”
“「叶琳娜」未必属于「卡卡瓦夏」,但「托帕」……我希望它一直属于那个叫做「砂金」的埃维金人,”砂金说,“想想那个埃维金人如果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没有一个足够回忆起一切的名字,那该多可怜啊……”
“好吧,反正总是你说了算。不过说到那个埃维金人……”
烟火稍纵即逝,转眼已近尾声。
“我可以和他一样、教你对掌吗,卡卡瓦夏?”
于此刻,零落飘雪絮絮而下,绽放在她向他摊开的手心。真是的……怎么庇尔波因特的天气也在陪她煽情。难不成是以为,一颗心也能留住他待在庇尔波因特的时期?他接过她的手,指腹相碰,小小的手掌不过她的掌心大小。他没想到她还能记得对掌的细节,分明是一次宿醉后的嚎啕大哭,揽着她的肩头不肯松手。她咬牙切齿恨他妨碍她的工作,苦于无法摆脱,只好退让一步、开口问到底要怎么哄。
于是,他脱口而出藏在自己心里最根深蒂固的记忆,托帕的手很像姐姐的手呢……想要和托帕对掌,有托帕在的话就没什么好害怕的……诸如此类,好话软话放着一并讲。只是直到最后,对掌变成十指交握。「果然托帕不是姐姐啊,」他笑一笑,或许是酒精被肝脏分解后意识回归,眼神也清晰了些,「但,或许正因为是不一样的……」
「所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直到砂金再度睁开双眼,雪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他看着托帕的脸,直至她清清淡淡,说了一声「再见,卡卡瓦夏」。
骗人。
他想。
她根本就没有笑着和他告别。
—
此后又过数日,大约是一周的时间,钻石在笃定砂金是无故旷工足足半个月后,终于下定决心,扣掉他三分之一的月薪。
真实情况的知情人,除去翡翠,便是托帕。
而替砂金收拾掉半个月的烂摊子以后,她们一致认定不会在钻石面前为他求半分情。两人对他的决议一如既往,仿佛他还会回来似的。
明明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和工位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了。托帕却偶尔还会来转一圈,看一眼那些尚未得到他批复的文件。
“不妨就如他所愿,将过去的一切当作是一场梦吧,小叶琳娜,”翡翠淡淡地说着,“很快的——等他将那些陈年旧账一并清算,我们的记忆也会随之改变。或许,从此我们的生命里都不会再有砂金这个人了。”
“可那是不对的,”托帕说,“他不是梦。那些事情也都真实地发生过,包括匹诺康尼……我无法忘记这些记忆,不但无法忘记,甚至——它们似乎在我的头脑里愈发清晰。”
“或许是幻觉呢?”
“如果没有人记得「砂金」这个名字,那太可怜了……”托帕说,“所以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要记得的。”
记住的根因是不想忘记。
但,翡翠女士会这样想吗?她会一直记得吗?那个爱找她麻烦的、不叫人省心的男人,其实早一点离开对大家更好吧……各奔前程,这才算,都有美好的未来……
可是,她不确定——
这样的未来,真的美好吗?
砂金的办公室遵循奢靡古典的装饰风格,不像她的办公室,拥有一整面足够装下落日的玻璃幕墙。可凭借她终年运转甚至可以说亘古不变的生物钟,她也知道此刻日头向西、正是黄昏时候了。尘埃在低调昏黄的灯光下飞舞,她合上了文件的最后一页,静静等待下班整点的钟声,迎接幽暗的暮色。
她并不讨厌等待的感觉,因为与其说是等候,不如说是伺机而动。谁也不知道下一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正因如此,未来之于现在,才会带给人们惊喜之感。
只是……足足半月的等待,这多少让她的感官有些迟钝。坦诚而言,雷厉风行的她并不具备过多的耐心,不过是一直以来咬着牙不肯放弃。她盯着紧闭的办公室门扉,有一瞬间,前进的念头在心底浮现。
——一直停留在原地,才会变成那个被小瞧的人吧?
——明明连砂金那样的家伙……都朝着想要的方向迈出一步了。
她张开的手指拢住门把,但在旋开门以前,还是迟疑了一小会儿——或许推开门以后,迎接她的又是成片成片的、好像要吃掉谁的黑暗。
她先推开了一条细小的门缝,让光线穿进夜色薄暮。
今天是没有见过砂金的第十五天,有十四个夜晚等待她的都是空旷走廊和无边长夜。而在第十五夜,那道光线停滞在了黑色皮鞋的尖头,沿着裤线攀上长摆的衣兜。
她稍一抬头,看见的却是一个男人略显疲惫却又硬是挤出微笑的脸——好陌生,又好亲切。仿佛在印证先前传进她耳朵里的流言:不管是谁见到她都会觉得高兴……
但毫无疑问,砂金会是最高兴的那个。
正因如是,重逢之时,他的眼神里不光有笑意,也有长途旅行后好容易找到归乡之所的柔情。她有些担心这副表情也是他的把戏,可在他伸出手、想要和她拥抱的时候,她便意识到一点:
如果是他的话,偶尔被骗也关系不大。
“砂金,你怎么在这?”
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吧……他总是这样,出现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要在看见他的脸以后才察觉先前的情绪是难过,要在他久违的拥抱里才能辨别出曾经共处的一切都不是梦。
……果然还是原来的砂金最好,不是卡卡瓦夏、也不是其他什么人,是总会出现在她失意时候最多管闲事的前辈先生。
她果然是年上党,这应该也是砂金出现在她生命里之后才会有的情况。
“怎么……托帕,我不能在?”
黏腻而婉转的尾音,放在往日,明明应该是让人讨厌的故作姿态。她却搂住了他的腰,让这个拥抱严丝合缝也密不透风。这是另类的报复方式吗,或许吧。砂金不知道。他唯一能够确信的是从一开始他便做出了选择,一如与阮·梅承诺的那样。
他永远是赢家,黑天鹅不该有那样的自信,可能翡翠也输了,又或者——
她是早知如此,才说这不过是一场梦吧。
“现在……托帕,你是不是应该说——”
“欢迎回来。”
她抢过他的话头,将鼻尖埋进他绒绒的毛领。而又果真,他和卡卡瓦夏拥抱的味道……
那是一样的。
—完—
—
一周滑铲的产物基本看个乐子就好hhh
夏师傅想了很多个结尾,最后写了一个相对充满希望的。抛开结局不谈,家人对于砂金而言毋庸置疑是在心上第一的位置的。这样作结并不是砂金选择爱情大于亲情的意思,或许是回到过去对他来说并非稳赚不赔,或许现在的他对抹消市场开拓部的存在有更多执念…理由可以有很多,但我想不论如何,对他来说赌局最好的结果,便是重要之人都在他的身边,而托帕也位居其列。毕竟,他是贪心的赌徒呀^^
(归根结底我不敢刀我自己还是想他们有完整幸福美满的结局(能苦了现实但不能苦我CP)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恒七】今天的神图出炉了吗?
当红爱豆三月×圈内知名摄影师丹恒
*论坛体
*三次元爱豆谈恋爱是不符合职业道德的,但是这里是二次元让我爽爽(
*OOC致歉
*第一次写请见谅
1L楼主
急急急,不是说今天有新的小三月的杂志封面吗?怎么还没出图啊啊啊啊啊啊啊
2L
同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小三月的神图了˃̣̣̥᷄⌓˂̣̣̥᷅
3L
粉霞天女我们喜欢你!😭😭😭为了你😨😨😨 我变成狼人模样🐺🐺🐺 为了你😱😱😱 染上了疯狂🤡🤡🤡 为了你😰😰😰 穿上厚厚的伪装👹👹�...
当红爱豆三月×圈内知名摄影师丹恒
*论坛体
*三次元爱豆谈恋爱是不符合职业道德的,但是这里是二次元让我爽爽(
*OOC致歉
*第一次写请见谅
1L楼主
急急急,不是说今天有新的小三月的杂志封面吗?怎么还没出图啊啊啊啊啊啊啊
2L
同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小三月的神图了˃̣̣̥᷄⌓˂̣̣̥᷅
3L
粉霞天女我们喜欢你!😭😭😭为了你😨😨😨 我变成狼人模样🐺🐺🐺 为了你😱😱😱 染上了疯狂🤡🤡🤡 为了你😰😰😰 穿上厚厚的伪装👹👹👹 为了你🤗🤗🤗 换了心肠💀💀💀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愿意用几世🥰🥰🥰 换我们一世情缘💞💞💞 希望可以感动上天😭😭😭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但我在踏过这座奈何桥之前🎭🎭🎭 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4L
妈呀楼上别在这立法典
5L回复3L
好美丽的精神状态,感觉可以和小三月的经纪人星姐一较高下
6L
纯路人,小三月是说最近很红的那个偶像三月七吗?
7L楼主
回楼上,是的就是偶像三月七!我们女真的超级萌业务能力也特别好!性格很开朗还有一点点天然呆,闪闪发光的小太阳一枚呀!加推不亏!
8L
同路人,对三月七有点印象,确实是个特别萌的小女孩,不过我很好奇图还没出怎么就确定是神图了呀?(不是杠,真的就是纯好奇∑(;°Д°))
9L
哈哈楼上好强的求生欲
10L楼主回复8L
因为这次的杂志封面摄影师是丹恒老师!圈内知名摄影师!丹恒老师拍的图都特别神的,很会指导被拍摄人,好几个爱豆的镇圈神图都是出自他手!
11L
而且最近小三月事业运特别好,出的图都特别美…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次的封面应该也是神图!₍ᐢ..ᐢ₎♡
12L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的女最近出的图都好神啊,无论是专辑封面还是舞台饭拍,从官方到民间都出了很多神图
13L
是的没错我们三月七的粉丝就是吃这么好.jpg
14L
上次的专辑封面真的太美丽了,我已经把专辑供起来了
15L
同楼上供起来。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的专辑封面也是丹恒老师拍的吧,这次又合作了好开心
16L
丹恒老师太强了,小三月也特别可爱的,所以新图到底什么时候出啊这都几点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7L
已经开始看之前的神图消磨时间了,诶我去小三月怎么这么美啊…
18L回复12L
对不起大佬打扰了,我是新粉,想问一下舞台饭拍神图是哪一张啊,想看wwwww
19L
不是哪一张,是很多张!能看到舞台上活力满满的小三月真的很幸福……
20L楼主回复18L
可爱的萌新我先捉!舞台饭拍的话可以去关注长梦一觉老师的账号,这位是小三月的一位大粉丝,三月的每一次舞台活动他都有去,给小三月拍了很多很好看的舞台饭拍
21L
看长梦一觉老师的饭拍幸福到流泪,宝宝你是一颗活力满满的QQ草莓软糖…
22L
[图片]
最喜欢长梦一觉老师的这张图!是某次舞台的安可曲演唱,因为是最后一首了哪怕特别累小三月也唱的特别卖力。有一个舞蹈动作是跳起来一下落地后用力向前伸出右手,当天的服装背后有个大蝴蝶结连着两条飘带,飘带随着落下的动作飞了起来,看起来简直就像天使的翅膀!长梦一觉老师就抓拍了这一幕,长梦一觉老师应该在挺前排的,是一种微微有些仰视的视角。真的太幸福了这张图,美丽的天使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什么的…
23L
我草圈外人被震撼了,好有冲击力的图,感觉天使的手都要伸出屏幕将我拉去美丽幸福的乐园了,加推了!
24L楼主
楼上欢迎入坑!我也来分享一张我特别喜欢的
[图片]
这张是今年情人节的时候小三月参加的某个偶像舞台活动,真的完美的wink!她还朝我们比心耶!发丝随着舞蹈动作有些飞扬了起来,看起来特别轻盈可爱的一张图!感谢长梦一觉老师拍下此等神图˃̣̣̥᷄⌓˂̣̣̥᷅
25L
们三月七厨吃的也太好了
✟ 三月门 ✟
26L
们三月七厨吃的也太好了
✟ 三月门 ✟
27L
们三月七厨吃的也太好了
✟ 三月门 ✟
28L
不要再当复读机了喂!
29L
长梦一觉老师真神了,每次都能抓到这些特别美好的瞬间
30L
确定是真爱了,盯得多仔细才能拍出来这些神图啊
31L
包是真爱的,长梦一觉老师的账号平时就纯发图,但偶尔也会在发图的时候配点文字,比如“今天的舞台也很卖力,很可爱。”“看到比心了,我也很喜欢你。”“这次的舞蹈很难,辛苦了。”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完全看得出来他超爱wwww
32L
不过我去线下一次都没有遇到长梦一觉老师诶,或者说我根本认不出来是谁,可惜了我超想扩列到他的呜呜
33L
据说是个大帅哥,但是每次来线下都包的严严实实的
34L楼主
长梦一觉老师超神秘的,总是悄无声息地进入会场,然后又不知不觉地走掉,还带着黑色的口罩,至今没有同担加上他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只是感觉应该挺帅的
35L
楼主你怎么还在这!刚刚小三月更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封面美晕了
36L楼主
!我火速前去观看
37L
见证我推又一神图诞生…
38L
?你们有没有刷到长梦一觉老师的更新
39L
啊?啥啊发生什么事了?
40L
长梦一觉:很荣幸能够担任本次星穹美学杂志封面的摄影师,跟三月七小姐的合作十分愉快,期待下次合作。//美少女三月七:铛铛~我的星穹美学杂志封面新鲜出炉啦~//星穹美学:[图片]
41L
?啥啊我怎么没看懂
42L
封面摄影师不是丹恒老师吗?
43L
等等,各位,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44L
!
45L
《圈内知名摄影师竟是我同担》
46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啊
47L
所以这是上错号了?长梦一觉是丹恒老师的小号?
48L楼主
我觉得有八成可能…
49L
楼主自信点,十成十
50L
!OMG
51L
长梦一觉老师冷冷的感觉确实和丹恒老师很像…
52L
家人们我扒了丹恒和长梦一觉两个账号发布的动态,我基本可以肯定两个账号是同一个人
53L
哇塞楼上好厉害!说来听听
54L
小板凳准备好了
55L
首先是丹恒老师作为专业摄影师他的账号时不时也会发一些他拍的风景照。我们单独筛选出他去年一年的风景照,再按时间和地点整理出来,就会发现他去的那些城市时间和顺序完全和去年小三月的全国巡演城市顺序一模一样,时间也都对的上。而长梦一觉的账号确实全程饭拍了每一场演唱会(毕竟是铁粉)。丹恒作为摄影师自由职业其实想选去哪个城市都是正常的,但是每一站都和小三月的演唱会选站时间地点重合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其次,长梦一觉的账号里有一张图拍照纪念了某场演唱会的票根,图里拍到了右手手腕,带了一条墨绿色的手链。筛选出丹恒老师账号有右手出镜的照片,会找到一张右手摸猫猫的图片,手上墨绿色的手链和长梦一觉的一模一样。
第三,不是扒动态得来的,其实我在业内干过一段时间,有一次我跟的小偶像就是丹恒负责拍照,丹恒老师有一个粉粉的水杯,我当时还奇怪丹恒老师这样的冷面帅哥怎么用这样的水杯,我现在想起来了那个是三月很久很久以前代言的某款印象水杯,代言的那个时候小三月还没这么红所以没什么人知道这个水杯。所以丹恒老师应该的确是三月的粉丝,而且是很早期的粉丝了,结合之前丹恒账号和长梦一觉账号的巧合,这两账号应该都是丹恒老师。
53L
巡演跟全程,他真的我哭死
54L
我的天啊真的是一个人啊,这也太魔幻了
55L
别吵我在烧烤
56L
一想到蛋黄老师一边给自推拍写真一边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冷面酷哥我就想笑(
57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家快去看三月的更新!
58L
美少女三月七:
@长梦一觉 丹恒老师这是你小号吗?
评论
丹恒:……
丹恒回复:嗯。抱歉,忘记切换账号了。
美少女三月七回复:哇!谢谢你喜欢我~来参加了我这么多演出!还给我拍了这么多好看的照片!我也爱你哦!ෆ( ˶'ᵕ'˶)ෆ
59L
被正主表白了这也太幸福…
60L
我要是丹恒老师我要把这条回复截屏打印出来裱墙上
61L
虽然很尴尬但是也很幸福了丹恒老师wwww
62L
完了感觉我磕上了
表面冷淡实则暗恋的酷哥摄影师和活力满满的直球甜妹爱豆
63L
我去楼上简直就是天才,感觉我也磕上了
64L楼主
嘶…感觉也不是不行?
65L
无所谓我会出手!本同人写手已经在建cp tag了家人们
66L
楼上写好了踢踢我
67L
也踢踢我!
68L
+1
69L
+1
70L
+10086
……
237L
回来刀预言家了,两年后恒七官宣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38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产品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39L
蛋黄老师人生赢家,祝99
240L楼主
我去我真的哭了小三月看起来好幸福啊…有种嫁女儿的感觉呜呜
241L
别的不多说了,恒七99
242L
99
243L
99
244L
99,我要坐小孩那桌
——————————————————————————
银河棒球侠:我嘞个小情侣啊//丹恒:我也爱你。//美少女三月七:本美少女要宣布一个重磅消息!那就是我和丹恒老师在一起啦~虽然有点太突然了但是经过考虑后还是决定公开,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呀~我爱你哦丹恒老师~ෆ( ˶'ᵕ'˶)ෆ@丹恒[图片](两人的比心自拍照,三月七比心很自然,丹恒看上去不太情愿但还是比了)
end.
【义忍】crush And crush(1)
·普通大学生paro
·含成分不低的蛇恋、炭香、不死花
·本质上是一个伦理关系非常糜烂混乱的大学生活,最近没什么时间写东西,先写这些吧
1.
那是刚开学不久,一个普通、平凡、没有课的下午,富冈义勇和鳞泷锖兔前往实验室帮导师整理器材。义勇骑着车缓行在坡道上,车后座没有姑娘,只有一个鼓囊囊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实验兔要吃的胡萝卜。锖兔抱着一箱玻璃器皿走在后面,调侃他像早市上买菜归来的老大爷。
义勇沉默地蹬着脚踏板,余光瞥见马路对面的樱花树下,一个戴紫色蝴蝶发饰的女孩正拿着手机和某人视频通话,似乎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笑起来眉...
·普通大学生paro
·含成分不低的蛇恋、炭香、不死花
·本质上是一个伦理关系非常糜烂混乱的大学生活,最近没什么时间写东西,先写这些吧
1.
那是刚开学不久,一个普通、平凡、没有课的下午,富冈义勇和鳞泷锖兔前往实验室帮导师整理器材。义勇骑着车缓行在坡道上,车后座没有姑娘,只有一个鼓囊囊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实验兔要吃的胡萝卜。锖兔抱着一箱玻璃器皿走在后面,调侃他像早市上买菜归来的老大爷。
义勇沉默地蹬着脚踏板,余光瞥见马路对面的樱花树下,一个戴紫色蝴蝶发饰的女孩正拿着手机和某人视频通话,似乎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很在意。
没来由地,义勇的脑海里响起了赵忠祥老师的声音,那声音太平静,像无波的湖面,隔绝了周遭的风声、鸟雀声、以及锖兔的呼喊。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待他反应过来时,自行车已然鬼使神差地偏离了路线,像是有预谋地要与紫蝴蝶女孩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碰撞,女孩惊叫着躲闪,他才如梦方醒似的猛转车把,与失控的自行车一同撞上了樱花树,胡萝卜哗啦啦滚了一地,他也和自行车一并倒地不起。
义勇迷迷糊糊地看着旋转的天空,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位长着蝴蝶翅膀的天使,天使蹲下来,看起来很不高兴,捡起一根胡萝卜戳了戳他的脸。
“喂喂,同学,碰瓷也至少选个靠谱的交通工具啊。”
自行车的轮子骨碌碌地转动,樱花瓣扑簌簌掉下来,义勇呆呆地看着她,想:是春天到了啊。
他扶着车起来,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同学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2.
“总之就是,富冈crush了他的crush。”晚上回到宿舍之后,锖兔和大家解释道。
“所以这就是骑车碰瓷未遂、还当场亮收款码的原因?”伊黑小芭从床帘里探出半张脸,“换做是我,一定会给保卫处打电话的。”
肇事司机富冈义勇同学双手交叠着,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像个受难前夕的耶稣。
“我该怎么追她呢?”义勇望着上铺的床板虔诚发问。
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大家忽然都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锖兔抄起脸盆走了出去,小芭内唰地合上床帘,上铺的不死川像跟他的电脑有天大怨气似的,正噼里啪啦地暴打键盘。
“伊黑,你是怎么追你女朋友的?”
“我和甘露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双向奔赴,我的经验对你这种类人来说没有参考性,”床帘里小芭内凉飕飕地回应,“你没救了。”
“不死——”义勇刚刚开口,上铺便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滚”,于是他乖巧噤声。
“瞧瞧,这眼力见进步神速啊,再有几天就能进化成猴子了。”小芭内持续进行着冷嘲热讽,“我还真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你通了人性。”
见从两位舍友那里得不到答案,义勇趿拉着拖鞋,去水房寻找锖兔。锖兔正在刷牙,嘴边糊了一层白沫,活像圣诞老人。
义勇认真端详后,得出结论:“你现在看起来很成熟可靠。”
镜子里的锖兔嘴角抽搐了一下。和另外两位舍友不同,作为国中以来的挚友,他深知义勇一贯不善言辞,这番话已经是他最真诚的赞美了。
锖兔吐掉嘴里的牙膏沫,用清水草草洗了两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淋淋漓漓地往下掉:“说真的,母胎solo真没法给建议。”
义勇的表情没有变,头上却好像飘来一朵乌云似的,整个人黯淡下去,散发着忧郁的味道。锖兔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说:“但是话又说回来,有不少学妹追求过我……”
义勇再一次焕发出青春的气息,锖兔努力地憋着笑,义勇的脸好像一个声控灯,随着锖兔的话变得忽明忽暗。
他真挚地对锖兔说:“等到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我一定会请你来帮他起名字的。”
“打住!我可担待不起!”
锖兔收拾好洗漱用具,和义勇走回寝室,却发现寝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锖兔挑眉:“你出来的时候把门带上了吗?”
义勇掏出钥匙,扭动锁芯:“不知道,兴许是被风吹的。”
“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锖兔说,“我记得她最后扫了你的微信,先和她好好打个招呼吧。”
“她没加我。”义勇打开手机,“她当时给我转了五块钱。”
不死川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小芭内的床帘里传来可疑的喷水声,也许是他安装了花洒。
义勇困惑地抬头,目光在天花板和床铺之间游移,似乎在思考在床上洗澡的可行性。
锖兔闭眼深呼吸:“富冈义勇,你扪心自问,我们相识这十年来,我待你如何?”
义勇说:“你很好,今天你还帮我捡了胡萝卜。”
锖兔又说:“我从来不骗你,对不对?”
义勇点点头,又歪着头问:“现在说这些是做什么?”
锖兔拍了拍义勇的肩膀,长叹一声。
“兄弟,所以这回真不是哥不仗义,恋爱不适合你,换点别的事干吧。”
3.
蝴蝶忍就读于药学系,今年大三,大眼睛巴掌脸,身材娇小,嗓音动听,至今单身。
回到宿舍以后,她将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扯下来,丢进垃圾桶。
“什么嘛,这种东西根本不靠谱。”
忍并非对“恋爱”一事完全不介怀。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年轻女性,看到身边的人都出双入对,她难免也会心生向往,但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她想要谈恋爱,但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前不久,姐妹们硬拉着她一起去吃饭,说是开学的女子会,实则在旁敲侧击地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类型。
“学业和外貌暂且不论,让我想想……不能太矮,至少要165+。”
话音未落,蜜璃忽然被茶水呛住,扶着桌沿咳得满脸通红。
“当然也不能太高,不能比我高25厘米以上。”她一边给蜜璃递纸巾,一边补充道,“穿着打扮要得体,长发什么的我无所谓,但不能染奇怪的发色,太时髦的类型我应付不来。”
香奈惠切割牛排的动作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我不喜欢话多的、过分热情的男生,年下还是算了,男孩子嘛,还是成熟稳重一点比较好。”
香奈乎有些局促不安地抿起了嘴。
“最后,行为举止必须要文雅,个性要温柔,毕竟没人会喜欢吃饭时把酱汁溅得到处都是的人。”
葵的头深深地低下去,发梢几乎要掉进盘子里了。
“我的要求暂时就是这些,我想应该不算过分吧?”忍环视着忽然安静下来的餐桌。
女孩们尴尬地笑笑,香奈惠柔声说:“小忍,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不理解,姐姐,我的要求很多吗?”忍蹙起眉,“没有标准怎么去筛选合适的人?”
“恋爱和调配药剂不同哦,”香奈惠说,“就算符合所有条件,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人,不过这些对你来说或许还早呢。”
忍不解其意,望着杯中的柠檬片出神。现在还算早吗?周围的同学都有恋爱经历,可不要说恋爱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夜里忍因为白天的事翻来覆去,头脑一热,在某书上激情下单了一条“招正缘”的手链,结果正缘没招来,倒是招来了一辆发疯的自行车,差点让她血溅校园。
忍恨恨地想,她失去的只是爱情,但至少GPA和奖学金永远忠诚。于是她利落地收拾好书包,出发去征服药剂学笔记了。
4.
晚饭后,甘露寺蜜璃与男友伊黑小芭内漫步在坡道上。
天刚擦着黑,逐渐从明净的蓝沉淀成浓郁的绀青,路灯的橙光穿过早樱颜色浅淡的花簇,洇开一片斑驳朦胧。
在这样暧昧的光线中,正适合接吻——如果没有对面那个杵着在樱花树下的家伙的话。
义勇的目光与二人相接,抬手挥了挥,小芭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蜜璃往反方向走去,而蜜璃见到了义勇,眼睛却倏然亮起来。
没有染发,穿着得体而朴素,目测身高175+,但又不至于太高——非常完美。
蜜璃拉着小芭内的袖子说:“那个总穿拼色衬衫的男生!是伊黑先生的舍友对不对!”
“……不是。”
“伊黑先生!”
“好吧,你说的没错。”小芭内无可奈何地说,“怎么忽然说起他了?”
“你的这位室友话多吗?”蜜璃问。
小芭内说:“他比哑巴多了个发声功能,自闭症患儿在他面前都能显得聒噪。”
“那他温柔吗?对女孩子怎么样?”
小芭内呼吸一滞:“蜜璃,为什么要问这个!”
蜜璃鼓起腮帮子,叉着腰:“伊黑先生,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他对他的学姐学妹们还算不错吧。”小芭内摸了摸蜜璃的头,“老实说我很不喜欢他,不过他的确还算可靠。”
蜜璃抓住小芭内的肩膀,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鼻子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了,小芭内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蜜、蜜璃……”
“伊黑先生,这件事请你一定要帮我!”蜜璃看着小芭内,眼神闪闪,“你还记得我的闺蜜吗?”
“——诶?”
“就是小忍,那个戴着蝴蝶发饰、很可爱的女孩子,”蜜璃一下子撒开手,在手机相册里翻找着照片,“喏,你看!我觉得你舍友和她超级配,简直就是她的理想型!”
小芭内愣了足有半分钟,才斟酌着开口:“你闺蜜的口味很特别啊……”
蜜璃说:“你看,他样貌很清秀,又很有礼貌,刚才还主动和我们打招呼呢!我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小忍要是和他在一起,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小芭内简直要难以呼吸了:“出去玩?和这家伙?”
蜜璃拽着他的手腕左右摇晃,樱色的麻花辫也跟着甩啊甩:“求求你啦,伊黑先生。”
小芭内脸上的红潮刚褪去几分,又被蜜璃撩拨得再度漫上脸颊:“他有喜欢的人,上周他在这里遇到了人家,之后每天晚上都要来这里守着。”
蜜璃有些失落:“那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
见蜜璃蔫巴巴地垂下头,小芭内清了清嗓子:“但是,那个女生根本就没给他微信,说明他们无缘,说不定他今天在这里,就是为了遇见我们两个来给他介绍真命天女。”
蜜璃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芭内背手踱步,说得正气凛然,“作为他的舍友,我不能看他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么折腾自己。”
蜜璃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啾地亲在小芭内的脸上:“伊黑先生,你真好。”
小芭内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思考不了别的事了,他浑身轻飘飘的,像只红气球,好像双脚一蹬就要飞起来。他抓着手机,三步并两步冲到樱花树下,手机险些怼在义勇脸上:“喂富冈,帮个忙,加一下这个人的微信。”
义勇一脸茫然:“为什么?”
“你不是想要学恋爱技巧吗?锖兔帮不了你什么吧,你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可以考虑教你。”
义勇皱眉思考了两秒钟,然后果断接受了小芭内的提议,在看到聊天框里推送过来的微信名片以后,他抬起头,说:“伊黑,你是好人。”
小芭内听得火大,他不耐地摆摆手,说:“加上了就好,教你的事晚上回去再说,我现在忙着呢。”
义勇还想说点什么,小芭内便已经揽着蜜璃走远了,他站在樱花树下,看着手机屏幕里叫作「你蝶来喽」的名片,若有所思。
5.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一周前,富冈义勇与神秘女子邂逅的那个晚上。
因为没有从舍友口中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义勇去水房寻找锖兔,就在他走后,金属床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不死川实弥从上铺跳下来,蹑手蹑脚合上了门。
“伊黑小芭内,你把脑袋伸出来!”实弥扒着床沿低喝。
“你说。”小芭内掀开床帘一角。
“不许帮富冈义勇。”
“我闲的?”小芭内眉峰挑起来,“你怎么也今晚发神经?”
实弥说:“小芭内,我们是兄弟吧。”
“说重点,我没有闲心陪你说这些无谓的话。”小芭内说,“你现在和富冈义勇一样莫名其妙。”
实弥狠狠摇晃着小芭内的床架,他脖颈青筋暴起,但还是把音量压在气音里:“今天富冈义勇撞的是我未来小姨子,香奈惠接视频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她旁边!我小姨子当然看不上他,但是如果你们两个都帮他,那就说不准了!”
小芭内终于探出个脑袋,旋即哈哈大笑:“那恭喜你,你要和富冈义勇做连襟了。”
“你找死!”实弥龇牙咧嘴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听见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飞快地蹿上床,“我当你答应了!”
小芭内敷衍地摆摆手:“行行行,兄弟嘛。”
锁芯被钥匙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6.
小芭内想,实弥不让他帮助富冈追爱,但没说不能给富冈新介绍一个女孩。
完美兼顾了女友和兄弟的需求,他一定是个天才。
tbc.
【夏雅】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下)终于A上去了!
ooc预警,9.5k字,现代pa,挺俗的大学教授✘大设计师,但青梅竹马要素?
夏老师和阿雅终于都A上去了!可喜可贺!
这次主要是阿格莱雅视角。
“我送你回去吧。”
“我有车,也有驾照。”
“现在很晚了,我不放心。”
“随便。”
阿格莱雅不知道为什么会允许那刻夏坐上她的车。明明两人的住所并不完全顺路,明明那顿饭应该象征着告别。
她托着脑袋,端详着驾驶座上这个让她苦恼与渴望了整个青春的男人。
车窗外的霓虹在视网膜拖拽出彩色...
ooc预警,9.5k字,现代pa,挺俗的大学教授✘大设计师,但青梅竹马要素?
夏老师和阿雅终于都A上去了!可喜可贺!
这次主要是阿格莱雅视角。
“我送你回去吧。”
“我有车,也有驾照。”
“现在很晚了,我不放心。”
“随便。”
阿格莱雅不知道为什么会允许那刻夏坐上她的车。明明两人的住所并不完全顺路,明明那顿饭应该象征着告别。
她托着脑袋,端详着驾驶座上这个让她苦恼与渴望了整个青春的男人。
车窗外的霓虹在视网膜拖拽出彩色光斑,那刻夏用虎口蹭过方向盘的真皮纹路。仪表盘蓝光舔舐着他解到第二颗纽扣的喉结,随着吞咽在阴影里起伏成诱捕的钩。
阿那克萨戈拉斯。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当职责与感情冲突,她有过权衡,但很快不可避免地倾倒在了世俗杂事中。背负家族,为了使命,因为奥赫玛,她自然做出改变。
她有想过那刻夏的感受,她的心并非由高贵坚硬的钻石铸造,而是最炽热柔软的血肉。但她天真地以为一切都可以等待,等她结束了一切,等她接过了家族的期望,等她改造升级完整个奥赫玛。
她以为那刻夏会一直等着她,正如过去那么多年的无数次,他永远会在那个不算大但足够温馨的房子里等她到深夜,一边冷脸痛斥,一边给她做夜宵或者醒酒汤。
阿格莱雅会笑着哄他。然后下一次,下下一次,她都知道无论多晚,他总会在等的。
可是她让他等得太久了,她太久没回家了。
薄荷小猫也要炸毛。
归根结底,他们都自以为了解对方,可到底有多了解对方?是感觉到对方与自己熟悉的那个恋人的形象渐行渐远,就开始妄自揣测,就开始用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对方的行为,给贴上一个,你变了的标签?
他们真得认识对方么?就算亲吻过拥抱过做爱过,对方真正的灵魂,真得被自己触碰过么?
阿格莱雅不明白。她现在确确实实是流失了一些东西,一些在高位在职责之中摸爬滚打数年,不得不丢失的东西。
她和那刻夏只剩下了恰到好处的争吵,只剩下了永远差一步的暗示。
只剩下触碰对方指尖的犹豫,只剩下了呼吸一瞬间交缠又马上推开的应激。
他们永远在避嫌,他们永远都不敢正视那个曾经的恋人,不敢相信,自己仍然深爱着对方。
自己非他/她不可。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到底在想什么?
分手的时候,她看见短信上的寥寥数字,在会议室门口站了二十秒,大脑一片空白,别无他物。
二十秒后,她回了个好字,然后像往常一样,大步流星仪态端庄地走进会议室,面见奥赫玛的一位贵人投资商。
她一边微笑一边恭维,笑着笑着,就觉得那个男人提出分手,无可厚非。
但那条领带,她确实早早制作了。她于极为繁忙的工作间隙,摩挲着穿着他衣裳的衣匠,用手指勾住那处脖颈。
她以为那刻夏会原谅她的,就像以前的每次。
她以前会说很多撒娇的话,会很灿烂很陶醉地笑。但那些东西丢掉后,她也不知道那刻夏该因为什么而原谅自己了。
她偷偷走进那间房屋。他没有要回那把钥匙,也没有换锁。屋里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地毯上甚至还是她的那双蛋黄卷毛绒拖鞋。
她感到一阵恍惚,好像一切都没发生,都是蝴蝶在她脑中种下的一场幻镜。
但她是成年人了,但她好像真得改变什么了。
她把领带放在桌上,然后出门。她本来要下楼,但还是驻足,转身,在走廊尽头另一边的安全出口等着他。
她也说不清干嘛要等他。
她看着电梯的数字抵达这个层数,然后那个男人脸色平静又带着丝死感地走了出来。
她看着那个男人打开房门,看着地上的拖鞋愣了几秒,然后把门咚的一声关上。
阿格莱雅手机里的信息发送出去。她期待着那刻夏的反应。她希望这一切只是大表演家的一个扎心的玩笑。
但他说,阿格莱雅,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她感觉她那血肉铸造的心脏啊,被成缕的金丝给逐渐缠绕,支离破碎。
那眼前这个本该半截入土的名为前任的物种又在干什么呢?
他明知道他那张脸就可以惹得以浪漫为内核的阿格莱雅情动,为何又要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呢?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到底渴不渴求我的出现?到底是真的表里如一的恨意,还是有万分之一的不舍呢?
她的指尖曾不受控地触上他的衣摆,他的腰带。她想回应对方的邀请,想像以前一样,拉住他伸出的手,在音乐节的盛大音浪下与他接吻。
但她现在就是胆小得过了分。
永远都是欲言又止,永远都是匆匆逃离。
永远在目光凝视中接吻,又在向前迈步时崩溃。
他们只能争吵。因为除此之外,她再也记不清也做不到如何与他的灵魂共振了。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颤让他的袖口勒出更清晰的线条,银质袖扣在路灯下划出流星轨迹。阿格莱雅看着看着,将空调风叶拨向自己,冷气裹着薄荷尾调钻进鼻腔。
“热?”
“嗯。”
阿格莱雅的指甲掐进真皮座椅缝隙,看着他凸起的腕骨在换挡时蹭过她周遭的裙摆。她伸手去够储物格里的薄荷糖,小臂擦过他绷紧的大腿肌理。
那刻夏突然猛打方向盘,玛莎拉蒂轰鸣着扎进隧道,黑暗瞬间降临。
空气中的某份情感似乎在暗黑中疯狂繁衍,随着两人不再平静的呼吸和心跳而逐渐溅出,又被稍后的一道路灯给刺破,化作尘埃弥漫。
“到了。”
车门闭合的闷响终于惊碎了玛莎拉蒂内凝固的呼吸。阿格莱雅恍惚一般看着对方自行下车后无动于衷地站着,自己也打开副驾的门走下了车。
然而,她高跟鞋跟好巧不巧地卡进排水格栅,那刻夏的钥匙串也恰好滑落。
金属与柏油路碰撞的脆响里,两双手同时触到冰凉的钥匙齿,他蜷起的手指关节擦过她掌纹里的薄汗。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压成相叠的剪纸,阿格莱雅嗅到他风衣后领残留的车载香薰,混着薄荷味,像被雨水泡胀的旧情书。
钥匙相撞的声响卡在两人指缝间。那刻夏腕表的金属边缘硌着阿格莱雅掌心,隧道顶灯在他睫毛下投出栅栏状的阴影。
“松手。”
“你先松。”
阿格莱雅的尾指无意识勾住钥匙圈。两双手同时后撤,钥匙串垂直坠向地面的瞬间又被各自截住。阿格莱雅的手背贴住他泛青的指关节,皮质表带与静脉血管在路灯下构成错位的十字架。
隧道尽头有夜班公交呼啸而过,车灯把他们的影子压缩在墙面上。那刻夏翻转手腕把钥匙递给她,然后连忙缩回,唯恐沾染了某些蛛网。
轮胎碾过减速带,发出一声闷响。阿格莱雅转身时发尾扫过他袖扣,那刻夏抬手扣起扣子的动作恰好挡住她的侧脸。
两人各自退向相反方向,皮鞋跟与高跟鞋跟敲击地面,混着隧道换气扇的转动声在寂静中轰鸣。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被迫启动又强制关机,又是这样一颗心被反复撕扯,又不管不顾。
她有时候总在想,那刻夏这样不累吗。她真得很累。好在她感觉情感于她而言已经日渐远离了,这份疼痛才没有那么伤及脊髓。
那那刻夏呢?那位大表演家如此高深莫测,胸膛里装的,莫非已不是凡心?
这与我无关了。
两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拉长,这旁边便是阿格莱雅的住所,是一个比起两人共处的那间小屋要远陌生的存在。
她本来要直接回去的,或者先目送着那刻夏离开。但她忽然发现那根算命人胡扯出的没用的手串落在了座位上。她又拿钥匙开门,要去拿。
明明没有任何用处,明明一切还是走向了离别,但她已经习惯于把它带在身边。
门刚打开,她刚探进去一只手,就被一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从身后猛的抱住。他的胸膛撞得她蝴蝶骨生疼,风衣的金属扣隔着薄羊绒衫烙进肌肤。温热的鼻息喷在后颈绒毛上,激起一片细小颗粒。
“那刻夏,你疯——”
“就这么恨我吗?”那刻夏的唇齿间吐露着忍耐了无数日夜的颤抖喘息。
阿格莱雅顺势倒在了车里,看着眼前男人的粉蓝眸子正翻涌着熔岩似的红色。
阿格莱雅踢掉的高跟鞋撞上挡风玻璃,脚踝被那刻夏握出红痕时突然清醒:“别在车里——”
“总经理,需要报警吗?”阿格莱雅下意识挥动的手腕被那刻夏擒住,他埋进她颈窝闷笑,睫毛扫过跳动的血管,声音颤抖里夹杂着一丝疯狂,“说啊,说你的前任正在,鬼缠身?”
阿格莱雅仰躺在真皮座椅上,腰际传来的酸胀感像浸了醋的丝线,顺着脊骨攀上后颈。
她有点累。她更感到迷茫。身边的这个人,这个看似被她榨干,但什么也吐露不出来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今晚刚刚推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但她明天还要准时上班。
“现在这样,可以走回家吗?”
“...你把我衣服拿过来...”
阿格莱雅沉默地系着衬衫纽扣,正如她刚才即使在车上都一直都紧闭嘴唇。那刻夏在一边也不知道说什么,用指节反复碾磨遮光帘的尼龙滚边,喉结随着她整理裙摆的窸窣声上下滚动。
他又不抽烟,就只好先对着遮光帘,又把头别过去,去看后视镜边上的金色和绿色的小挂件,看着难受,又只好别过来。
阿格莱雅勉强换好了衣服,起身后那刻夏才拉开帘子,好像某个封闭的净土一下子又跌回了尘世中,好像他们那荒唐的关系又要被撇开,又要回到尘世的繁杂与客套去。
可是到底何苦呢?刚才不也玩得开心?
“去我那儿。”她推开半掩的车门,夜风卷着樟树气根扫过脚踝,“洗澡。”
那刻夏没有反驳。夏初的夜风清凉,灌入车内,却让人感到朦胧不真切。
“对了,别忘了带上车垫,得洗一下。”
“你干嘛不自己拿?”
“是谁害得我车垫脏的?”
虽然很想反驳刚才你也舒服得很吧,但那刻夏还是被呛住,低头老老实实去把车垫取出来。靠近了味道还是挺明显的,那些水痕让不真切感更强烈了。
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忍耐已久的爆发?对对方态度冷淡的报复?他想不明白,好像是荷尔蒙在一刹那间夺舍了他的大脑——本来热血上头这种事,永远不应该出现在他理性的思想里的。
不过,其实回顾过往,他对与阿格莱雅有关的每一件事,都是意气用事。
他们沉默地走回阿格莱雅的房子。这是一个房价位数都令人望而却步的高档小区,阿格莱雅名下的房产之一。但她其实对它感到很陌生。
分手后她总有一种恍惚,打开门来看见的应该还是那个不算大但温暖干净的小屋,那刻夏要么坐在书房里,要么坐在沙发上,总是拿着一本大部头,懒洋洋地瘫在那儿看,眉宇里尽是和书籍作者互相争论的傲气。
而不应该是这个装修极品,一进门就全是智能服务,但比哪都冷清的,一个除了房子再无可靠修饰的建筑。
那时候选那刻夏家住,其实只是因为离翁大近,赶早八可以晚起十分钟。
那时候的阿格莱雅很黏人,会抱着那刻夏,说再睡一会儿嘛,不要走...会说不要做早饭,我不吃,我只要吃你...
她站在浴室镜前,水雾爬上镜面又褪去,周而复始。镜中人锁骨处的咬痕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阿格莱雅不能理解。
每次脑中闪过过往的种种,她都很难和眼前这个如今的自己联系起来。更遑论之前自己对那男人狂热的爱意从何而生。
但是,刚才那番,那刻夏在车里的冲动,那自己竟也热烈回应的缠绵,像是一场突降的暴雨,冲刷着她自以为已经无坚不摧的理性堡垒。
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被触碰,所以身体本能地渴望,还是说,心底那份以为已经尘封的情感,其实一直在暗处蠢蠢欲动?
这个认知让她突然发笑——他们方才分明更像两只撕咬的困兽,而非久别重逢的恋人。
浴室蒸腾的水汽尚未散尽,阿格莱雅裹着真丝睡裙走向客厅。落地窗外流动的光影里,那刻夏仍保持着几十分钟前的姿势瘫在布艺沙发上,剪影凝固成一道沉默的黑色裂痕。
“浴室空了。”她将擦头发的浴巾甩上玄关衣架,冰凉的金属挂钩发出清脆声响。那刻夏的喉结在阴影中滚动了一下,目光却仍焊死在高空外的某片虚无里。
这种刻意制造的疏离感让阿格莱雅后颈发紧,她当然知道如何打破僵局——只要从储物间翻出备用被褥,或者至少递杯温水——但此刻她宁愿转身离开。
阿格莱雅没有安置那刻夏。这本是作为管理层老干部没有待客之道的重大失误,但她个人表示是故意的。
一是她自己都对这个屋子不甚熟悉,除了现在的卧室勉强找了床被子铺着睡,其他地方她也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其实她有时候宁肯在公司待一夜,也不愿匆匆回到这个清冷的,没有人陪伴的空房子里。
二是,她现在很不高兴。因为刚才的自我剖析,她感觉这个男人用很过分的手段勾起了她一直想藏在心底的某些东西。
那刻夏当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奥赫玛总经理,居然委屈了。
他只是在裹着浴巾出来时,看见阿格莱雅放在门口的一套新的大地兽睡衣,就别无选择换上。吊牌显示的是四年前,大学那会儿买的吧,估计和阿格莱雅身上那套还是一对。
他看见卧室的门关了,女主人没有进一步吩咐,有点发蒙。但刚才已经做过太流氓太过分的事儿了,这下再去强抢民宅进人家屋,那还是太过分了,尤其在阿格莱雅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示的情况下。
靠,你到底要我做到什么程度?!
那刻夏叹了口气,在客厅和客房里翻翻找找半天,才寻出一张毯子。还好现在已经是初夏,不太冷,他直接裹着睡在了沙发上。
但他睡不太着。倒不是沙发的问题,阿格莱雅家的沙发也舒适得要把人吞没。只是我们的大学问家有点金贵的毛病,比如认床,比如不抱着阿格莱雅或者大地兽玩偶就睡不着觉。
阿格莱雅早上七点摁下闹钟开关走出房门后,看见那刻夏已经搜刮完她厨房里久未补充的可怜食材,在桌上摆好了两碗燕麦粥,其中一碗多加了点番红薯。还有两杯牛奶。
那刻夏看见她出来了,才开始吃另一碗。
晨光在餐桌与两人的身影上潜行。看着对方依旧平淡如水,仿若一切并未发生,那刻夏终于忍不住开口。
“阿格莱雅,你没什么表示么?”
正在喝奶的阿格莱雅愣了一下,凝视着杯中晃动的奶泡,然后道了句:“谢谢。”
不是这个...“我说昨天晚上的事。”你...真没什么想法么?
阿格莱雅用拇指抹去唇边奶沫:“...技术不错。”
“...不是让你夸我。”
但你分明还挺开心的,嘴角嚼红薯的动作都加快了,阿格莱雅一边舀粥一边观察着。
“你想听什么?”
“你对我难道没有想法么?我对你那么过分,你却并没有拒绝我。”
阿格莱雅又沉默片刻:“你是想复合?”
那刻夏被哽了一下:“看你,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不反感。”
“意思是多一个不多?”
“差不多。”
“...那就是没感觉。”
“也许吧。感觉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出来,阿格莱雅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这是她以前的想法,可是现在呢?明明被那刻夏拥抱,亲吻,啃咬,是那么熟悉又渴望,明明早上起床看见那刻夏,心底是那么充实。
但大概是吵架吵久了,演戏演长了,她一时也不知自己的内心感觉为何了。
好在那刻夏没有像以前一样恼羞成怒扬长而去,像只炸毛的小猫。虽然现在也挺炸毛的。
“没有区别?我不在,哪有人给你熬粥喝?哪有人送你回家?”
“公司里...”
“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那刻夏僵硬地打断了对方的反驳。
拥有新鲜灵感的阿格莱雅回到公司,开始了颠三倒四的加班生活。
本来公司里的事项就足够繁杂,她还不忍心抛下那一个个新文件夹。但把那些零碎的灵感再汇聚成一件设计,还是有一定难度。
那刻夏好像又这么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她太久没有迈出公司,没有回那个冰冷的房子,也不可能在这栋高楼大厦之外遇到他。
她其实有点在躲避,但这份躲避太合理了。
遐蝶看着她反而更极限的生活,心底那叫一个愁啊。反反复复和白厄风堇他们确认了很久不是自己的过错不是计划问题是他们自己在闹别扭那刻夏老师全责,她还是松不了半口气。
“阿格莱雅大人...你最近有点太勉强自己了。”她还是开了口。
阿格莱雅正对着完成度已经很高的设计稿皱眉,听见了人话才反应过来:“啊,没事的,我有分寸。”
草稿只是一个基础,一般的服装设计师都会画更多功夫在面料研发和功能试验上。她已经在音乐节汲取了将降落伞绸与再生尼龙结合的布料灵感,可以打造轻盈透光的效果,甚至雕刻出街头涂鸦纹理。
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这是她忙活了一周的结果告诉她的。
遐蝶低着头,用那种很轻很温柔的语气提醒道:“那刻夏老师也不会希望你这么辛苦的。”
这声音听着像给逝者超度样的,还好阿格莱雅已经听不太出来这种情绪了。她只是听见了那刻夏。
青春,那刻夏。
那刻夏就是她的青春。
她如梦初醒,从办公桌抽屉的夹层里找出一沓文件夹,里面的图纸是她曾经用防潮袋精心包装好的,本来放在两人的小屋里藏着。分手后她回去收拾过一次东西,把它们一股脑全搬过来了。
“我知道了,蝶。”
遐蝶知道阿格莱雅这是又要埋头苦干了,只好默默退走,心中满是担忧却又无能为力。
袋子基本上没打开过,都落了一层薄灰,好似他们尘封已久的感情。阿格莱雅把里面的文稿一一取出,轻轻铺开在桌面上。
一起设计的情侣卫衣,小背包,手链,还有好几张那刻夏看书时的速写。他专注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眉头,在书页间翻动的手指...
那刻夏有另一种青春的魔力。若织入丝线,想必穿行者仅仅在行走间,也能展现出一种内心的宁静与力量。
阿格莱雅知道如何抵达那份完美了。
总共高强度工作了十天,接下来的工序不用大设计师披星戴月了,阿格莱雅松了口气,思考片刻,把设计终稿发给了那刻夏。
她觉得那刻夏有权利看到这个,毕竟也拜他的灵感所赐。她特地解释了一下这融合了之前他们在一起时她的作品,算是冷热饭混炒。
[所以呢,大设计师,你想表达什么?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只是给你看看。]
也是,这才是他一贯的辛辣。阿格莱雅忙完,只感觉一阵虚无。 头脑有些发晕,想到遐蝶提醒的可能她有些病了,便感觉更加头痛。
要不再在这里睡一会儿吧。我现在依旧无处可去。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她本不想理会,却还是担忧错过重要会议,毕竟她身为总经理,职责所在。
然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厌恶这份职务了,此刻,她仿佛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被束缚的窒息感。
在翻阅那些旧物的日子里,她好像重新和那刻夏相爱了一次。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消息。
[你还没下班吗?]
一瞬间,无数个日夜的回忆如汹涌的浪潮将她吞没。那刻夏待在楼下的车里,或者蜷缩在小屋的沙发上,裹着毯子,举着电话,带着担忧与委屈询问她是否下班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下楼。每一步都似踏在云雾之上,不真实,却又充满期待。片刻后,她忽然又加快了步伐,像是要追逐即将消逝的梦。
又像是急于奔向新的开始。
那辆熟悉的迈巴赫果然停在楼下。车内灯光柔和地洒出,映出那刻夏的身影。他身着深色休闲装,领口微微敞开,随性而慵懒。眉眼依旧带着那股子熟悉的不羁与骄傲,只是眉间还是多了几分淡淡的疲惫和死感。
她敲开了车窗。那刻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刚想说的刻薄话又马上堵了回去。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感觉自己除了黑眼圈重了点之外,其他应该都挺正常的,结果那刻夏下一句就是“熬了几个通宵,这么急着给老板打工赚钱?”,莫名让她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那刻夏一只手在方向盘上用力烙下印痕。
“没有,不打算让我上车吗?”阿格莱雅又恢复了寻常淡然的神色。
那刻夏显然有点恼火,薄唇微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他或许还想嘴上不饶人地刁难一下,但最后念在对方的疲劳上暂时放过她一马:“嗯。自己上来,还要我请你吗?”
阿格莱雅拉开另一边车门,熟练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我没有专门在这等...凑巧来这办事。”
“办事?和奥赫玛有关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不重要...你就为了那个该死的设计折腾了这么多天?”
阿格莱雅大概猜出来了,他应该是从遐蝶口里打听出来的她最近的工作安排,所以知道她现在大概有空。
但他刚才应该是真的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疲惫。
轮胎碾过碎叶的沙响渗入车厢,阿格莱雅将额头抵在沁出汗珠的车窗上。远处立交桥的霓虹正在晨雾里晕染,像打翻的调色盘。
她好像真得有些不舒服了。
“我们去哪?”
“当然是送你回家补觉。”
“家?”阿格莱雅忽然又笑了,指甲捏着真皮座椅的接缝处,“我只有一个家啊。”
那刻夏平静地开着车,把空调出风口转向窗外,冷风卷走她身上浓重的咖啡味:“你看着像灌了两斤,阿格莱雅。”
“我没有,那刻夏。我很清醒,只是有些不舒服。”
那刻夏不置可否。这句话反而让人觉得她一点都不清醒。
仪表盘蓝光在他下颌投下冷硬折线。他沉默注视着前方不断被吞噬的车道线,车载系统正机械播报前方五百米有违法拍照。
她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的气味薄荷香气仿佛是他的第二层皮肤。薄荷的辛辣,初尝时令人惊讶,甚至有些刺痛,但随后而来的却是那股清凉与甘甜。
那味道清新而独特,正像那刻夏本身。仿佛是刚刚咀嚼了一片叶,含着那丝冰凉的甜意,绽放在熟悉的空气中。
那气味迷人,与夕阳的余晖一同洒在迈巴赫的车窗上,给车内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的同时,也催动了大设计师的那从未离去的浪漫情丝。
墨涅塔关于爱情的撺掇从来都热烈而不计后果,如她本人一贯的形式风格。常人只是会轻轻摇头当成戏言,而阿格莱雅心中却是真切地种下了一枚浪漫的种子。
她完全想起来了,就像那份责任,那些才华一般,她生来也同样拥有大胆追爱的品质。
“那刻夏。”身边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声,阿格莱雅半个身子靠向驾驶座,金色的绚烂长发垂落在手刹上,“我喜欢你。”
轮胎与积水路面剧烈撕咬的闷响中,应急灯照亮她锁骨处未擦净的咖啡渍。
“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刻夏握紧仍在震颤的方向盘,指节泛出青白,“加班已经把你的脑子烧坏了么?”
“我是认真的。”那双绿色带着一丝朦胧的眼眸在眼前闪动。平静而深邃,如同一潭幽绿的湖水,波澜不惊却又深不见底,如同过往无数次。
那刻夏呼吸一滞,想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动弹不了丝毫。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为什么?”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之前大概是忘了,但我又想起来了。”
天哪,堂堂奥赫玛总经理大设计师居然会说出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鬼话。这眼神,分明就是十年前,那个傍晚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要和我表白的小公主。
这歹毒的女人,见识了你的真面目,我怎么可能还上同一招的当两次。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身体比他的毒舌先一步做出反应。
安全带紧紧勒住他的肋骨,那刻夏欺身靠近时,清冽的薄荷气息混着温热的呼吸,在阿格莱雅鼻尖凝成一小片潮湿的雾。
他原本打算直接吻上阿格莱雅的唇,阿格莱雅却抬手一推。那吻便如一粒轻盈的雨点,跌落在了她颤动的眼睫上。
“我好像发烧了,怕传染给你。”阿格莱雅轻笑道。
好家伙,原来是这种清醒吗?
那刻夏喉结在对方掌心下滚动,突然也低笑出声。他很少笑,笑出来有点肌肉僵硬的美感。
在旁边交警数完五分钟拿出罚单,准备来提醒他们这里禁止长时间停车时,引擎再次发动,迈巴赫扬长而去。
阿格莱雅很快就睡着了,靠在座位上,金色的发丝缠绕在那刻夏耳边。
去那唯一的家。
Fin
一点碎碎念:
啊啊啊终于完结啦拖了那么久!
但我这么糊应该没有人在苦苦追更吧()主要还是学业太繁忙了X﹏X
其实中间有很认真思考在车上做狠那段要写出来的,但笔力不够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补上了呢嘿嘿(画大饼ing)
啊没错是不是没有吃到糖有点失望结果发现居然完结了啊...连吻都没有接一个对不对?嘿嘿...没错就是一直在拉扯拉扯拉拉又扯扯的前任感小情侣嘛...
其实这样也算在发糖了吧,双向奔赴诶(震声)!真要写糖肯定就是同居日常啦,比如夏老师照顾发烧的阿雅什么的。那些就留到番外去写啦(如果有的话——理论上必须有才对但我真得没时间呜呜呜原谅我吧[对手指捏])
大家喜欢就点个赞和推荐写个评论什么的?孩子爱看~
【夏雅】二位今日又要吵架吗?
大学pa,6k+完
又名:老师一有机会就跟领导吵架真的不会被辞退吗?
我又在建设前任
教授那刻夏x校董阿格莱雅
富含大量经典化生科研笑话
其余出场均为cb
ooc致歉
——————————————
一声惊人的摔门声。
在实验室内的学生纷纷转头。
看到熟悉的灰绿身影气势汹汹,从走廊这头冲去另一头。
吓得白厄从凳子上弹起。
又小心翼翼地放好移液器。
匆忙来到走廊,碰上对面实验室探出头查看的风堇。
两人对视思索。
“我搅拌器还开...
大学pa,6k+完
又名:老师一有机会就跟领导吵架真的不会被辞退吗?
我又在建设前任
教授那刻夏x校董阿格莱雅
富含大量经典化生科研笑话
其余出场均为cb
ooc致歉
——————————————
一声惊人的摔门声。
在实验室内的学生纷纷转头。
看到熟悉的灰绿身影气势汹汹,从走廊这头冲去另一头。
吓得白厄从凳子上弹起。
又小心翼翼地放好移液器。
匆忙来到走廊,碰上对面实验室探出头查看的风堇。
两人对视思索。
“我搅拌器还开着……”她整个人略显疲惫,眼下留有淡淡阴影
白厄闭上眼,两秒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边器材帮我理一下,谢谢师姐……”
说完就头也不回,快步去追他们的共同导师。
“阿格莱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端庄坐着的女人抬头,来人立刻闯入。
桌前的遐蝶也被巨大的声响吸引了视线。
一张可怜的报表被拍在办公桌上。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把我的申请表退回了?!”
身后还跟着喘着气的白厄,手上还挂着刚刚脱下来的白大褂:“抱歉,阿格莱雅女士。我没有拦住那刻——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
迅速改口,威胁来自那刻夏锋利的眼刀。
白厄看见遐蝶,挤眉弄眼地表达自己很无奈。
优雅的女人并没有失态,淡然地喝了口咖啡:“没事,白厄。”
阿格莱雅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也不想追究他究竟是没有追上,还是碍于学生的身份和论文的生杀大权不能阻拦。
摊上这么一个导师,命运多舛。
她抬头向另一边无措的遐蝶说到:“遐蝶,你先出去吧。”
“好的,阿格莱雅女士。”助手恭敬地回应。
白厄麻利地让开道。
女人拿起纸张阅览。
申请表是关于设备更换和新增的,落款有着明晃晃的驳回和阿格莱雅的签名:“实验室的经费一直很紧张,你带的团队又不肯接校外的研究做不出成绩,让我怎么批经费。”
“电脑年纪比我学生还大,同时跑两场有机色谱马上死机还不更换?这里究竟是学校还是来开古董展的?”
阿格莱雅抬眼,用明晦的青瞳看向炸毛的那刻夏:
“它们还可以运作,不是吗?”
她36度的嘴是如何说出如此冰冷话语的。
什么叫能运作就不用更换。
这无情的女人怎么还是这套“没出事就不用管”的思维逻辑。
那刻夏气得眼皮狂跳,语速加快:“半夜三更生物系的学生为了离心跑到我系里,还用烘箱和化学药品当平替,操作不当污染了许多试剂!”
“老师的教育问题。”
“这是因为他们系使用离心机都要排队,要提前写1000字的排队申请!”
“你是化学系的,由你提出生物系的问题我不会受理。”
不合规,又是走程序。
学校什么时候能少一点这种该死的形式主义。
第一次见到阿格莱雅女士是开学典礼。
校董的致辞演讲鼓舞人心。
阿格莱雅女士是一位美人:天生丽质。
时尚简约的长裙,妆容淡雅而精致,短发齐耳微卷。
站在阳光下的她像是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箔。
第一次见到那刻夏老师是在化学专业课。
天才的基础授课简单易懂。
那刻夏老师也是一位美人:特立独行。
裁剪得体的服饰,神秘而又隐藏的眼睛,编起细股长发
在那间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只有粉笔清脆在黑板上停留的声音。
那时候的白厄:
村里唯一走出山的大学生,拖着尿素袋拎着牛奶箱走进了树庭大学开始求学。
包含着热忱的期待,单纯而美好。
现在的白厄:
夹在二位之间,弱小无助。
争吵,今日也在发生。
第二次见到阿格莱雅女士,万敌和白厄一起。
因为他俩作为球友
——把学校里的篮球架扣倒了。
没错!一个篮球架就这么水灵灵地倒下了!
白厄心里警铃大作。
万敌站在原地看着石化了的白厄。
罢了,悬锋人的字典里没有“逃跑”。
看似和蔼的阿格莱雅,感觉笑里藏刀:“真应该把你们两个写进校史里。”
没有通报批评,只有赔偿单落到两人手中。
然后当天晚上,万敌收到白厄甩出的位置信息相约夜宵。
“刚赔完篮球架你还有钱吃夜宵?”
“办法总比困难多。”
随后对方发出一个奇美拉表情包。
到达地点的万敌看着在烧烤摊帮下手的、系着围裙的白厄。
嘴上还啃着烧成碳的串。
……
“老板让我烧,火候没把控好,只允许我搬盘子穿肉串了。”
万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眼神坚毅!
抄起肉串行动迅速放置在烤架上,一盘盘外焦里嫩的烤肉像是变戏法一般出现在盘子里。
白厄夸赞:“兄弟你烤肉一绝。”
不但能赚外快还能吃肉,白厄心里美滋滋的。
——直到端上烧烤时碰上了穿着常服、背着大地兽痛包的那刻夏。
?
!
白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能将大地兽痛包和严肃正经的导师联系在一起。
如此画面,感觉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吾命休矣!
他多么希望这位顾客不是自己的导师,或者导师没有认出他。
事实上独眼的学者很难认错,而且对方一眼就喊出了他的名字:“白厄……?”
那刻夏正在思考:难倒真的逼学员太紧,灰心丧气的学生想要跳槽创业养活自己了吗?
“这才月初就要开始打工了吗?”
白厄欲哭无泪,将自己英勇暴扣球的经历又讲了一遍。
沉默良久,那刻夏开口:“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如果钱包受伤也算受伤的话……不过我兄弟他很仗义,帮我付掉了一半费用。”白厄手头上的生活费可谓是能省则省。
扶额叹气的那刻夏询问:“是最角落的那个篮球架?”
“啊?嗯,是的。”
“……那个篮球架一直有问题,我让那女人提早换掉不听。结果是在这惦记着学生的钱,真是卑劣的资本家。”
等等,哪个女人?
那刻夏继续说:“我能解决问题。”
白厄费力地忘掉这次遭遇,努力想把可可爱爱的大地兽痛包与导师靠谱的身影分离开。
所以当那刻夏推开实验室的门喊:“白厄,跟我来,今天那女人在学校。”
白厄内心是茫然的。
不是?谁?
来到政务楼的时候,猛然回忆起两周前的偶遇。
此时那刻夏已经推门进入了阿格莱雅的办公室。
要知道阿格莱雅女士在校外也有业务要忙,一个月在学校的时间屈指可数,极不固定。
结果她今天真的在校。
老师你是怎么精确知道阿格莱雅女士一定在学校里啊!
白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调侃的你一句我一句。
就学校设施的安全问题辩论的你来我往。
结果?
算是那刻夏输了。
毕竟扣倒篮球架的就是白厄。
但是阿格莱雅也让步,同意检修大部分运动设施。
深藏功与名的缇里西庇俄丝老师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这番场景可比扣翻篮球架要激烈地多了。
头脑一片空白的白厄呆愣。
悲壮地在校园论坛里发帖:“导师为了学生跟领导激情对峙,我该如何力挽狂澜以防导师被辞退。”
0L(楼主):如题,我真的很想帮帮导师
1L: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2L:哪位老师敢为了学生硬刚领导,咱树大还有这号人物?
3L(楼主):有的兄弟,有的,刚刚吵完,我大受震撼,
4L(楼主):导师现在回到实验楼了,一路上他一直在嘀咕好像还在骂,我不敢听
5L:哈哈哈哈楼主不会是化学系的吧,如果是“那位”只能说见怪不怪,习惯就好了,就算不是为了保护你,他也会去找领导吵架的
6L:提炼到关键信息,不是化学系的也知道是谁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7L:其他系新生,谁啊谁啊,让我吃口瓜
8L:某大地兽激推和某校董,不吵架才是不正常,放一百个心吧,辞不了也退不了
阿格莱雅和那刻夏关系不和,校里人尽皆知。
万敌很疑惑。
因为他听白厄把那刻夏吹得神之又神、玄之又玄。
骑着大地兽挥着冷凝管指向政务楼,大喊道“向邪恶资本家冲锋!”
——什么的一定是白日梦。
直到万敌去东城区抢购限量甜品。
帮他代课早八的白厄突然发出十几条消息。
大喊救命。
白厄帮万敌代的是历史课。
好巧不巧老师因为生病也有人来代——是阿那克萨戈拉斯。
“你导师?他不是化学系的吗?怎么来代历史课?”
白厄也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他在点名……啊啊啊啊啊啊点到你了”
“?你别吓哥们,我的全勤无旷课的命脉全在你手上了”
“我应答了”
“他看到我了”
“好的好的好的他继续点名了”
万敌松了一口气。
十五分钟后,语音通话打入万敌的手机。
那刻夏又点万敌了。
不是点花名册,是点名回答问题!
白厄宛如烤箱里膨胀的蛋糕,滑稽地平移起身。
那刻夏微笑着,询问:“这里所言的‘吉奥里亚’是哪位泰坦的称呼?”
“岁月之泰坦……?”白厄的声音细微。
那刻夏没有听清,红灰的眼睛似乎要把白厄盯穿。
蓝牙耳机里传出了咒骂:“HKS!是大地,大地之泰坦!你的历史连常识都没有吗?”
没法向万敌解释,白厄打着马虎回答:“啊哈哈,大地之泰坦。”
有多年教学经历的优秀教师当然发觉了不和谐之处。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揣着的手缓缓撑到讲桌上,极其富有攻击性的姿势:“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立刻站直恢复平时的状态,脸上笑意不减反增:“为何尼卡多利攻击边境之城的警告会被世人认为是宣战?”
尾调上扬好似找到令他感到十分有趣的课题。
白厄浑身冷颤。
这样的导师让他联想到:接过篮球架赔偿单时,阿格莱雅女士脸上难懂的、含蓄的笑。
他们很相似
——成熟大人的压迫感。
万敌看不见那刻夏的动作,但是依旧头疼:“这么刁钻的问题?”
好在他看过相关的书籍,思索过后从容回答:“因为边界的「黑潮」。「黑潮」的感染使尼卡多利留下的幸存者全部死亡,没有人能转述尼卡多利的守护之意。”
“‘尼卡多利的守护之意’……”那刻夏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迈德莫斯’同学不仅博览群书,还对历史有着不小的见解。”
“请坐吧——”
白厄脱力回到座位,那刻夏的下一句让电话里的万敌也大喊不妙:“——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点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
没逃掉。
在与那刻夏讨论了一整个上午的悬锋历史后,万敌现在无比尊敬他的博学。
并且那场讨论后收获了一个眼冒金星的白厄。
大清早,万敌拿着扫帚在实验楼下辛苦劳动赚取学分。
风堇睡眼惺忪来到楼下吹风,等待着能第一时间把数据交给那刻夏。
“啊,万敌,早啊。”刚说完就又打了一个哈欠。哪怕不是一个系的,但是因为白厄和风堇的自来熟也互相知晓名字。
“早。风堇学姐没有休息好?”
粉发的少女平时一直以活泼示人,万敌很少看到如此疲惫的她。
风堇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安啦,这周唯一一次充足的七小时睡眠。多亏楼上那些不懂事的学弟学妹前天惹了那刻夏老师,所有耗时间的累活都被安排到他们身上了。”
“他们干了什么事能惹到那刻夏老师。”万敌有些不解,上次代课事件不仅全勤保住,那刻夏也没有过多批评他,。
所以在他的印象里,那刻夏是一个很好说话的老师。
“啊,你不知道吗?”风堇认真地向他解释,“他们几个人为了sci通过,在实验室里敲盆打锣、舞狮祈福——白厄还是狮头。”
……
万敌不敢置信。
风堇看出了他的怀疑,掏出手机:“我这里还有视频你要不要看看……”
然后他如愿观赏了实验室内激烈的敲盆声。
穿着白大褂的白厄头顶着一个不锈钢盆充当狮首从拐角处进入视频,狮头狮尾配合的惟妙惟肖。
万敌两眼一黑:
祭祀活动往往蕴含着百姓的美好祝愿,嗯,一定是这样的。
“希望sci能过的热情我感受到了……你们搞科研的都这么癫吗?”
风堇仔细思索了一番,没有否认:“如果你是说这种富有‘仪式感’行为……差不多吧,那刻夏老师每天都对着那边的铜像鞠躬呢。”
手指的方向是名人廊,走廊两侧放置了许多铜像。
确实会在铜像脚边发现一些苹果之类的“贡品”,特别是瑟希斯女士的铜像,到期末周简直是水果市场。
但是像那刻夏这样天才也会祈福吗?
“啊,他正好来了。”风堇出声。
万敌屏住呼吸。
只见风程仆仆的那刻夏跨步走在荫绿的小道上……
略过瑟希斯女士的铜像……
略过第二个铜像……
然后站定在第三个铜像面前……
毕恭毕敬地微微低头……
……
……
那是一个大地兽铜像!!!!
“果然还是那尊铜像啊……”风堇语气波澜不惊。
万敌震惊地看向她,在心中咆哮:居然没鞠错吗?!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是这未免有些太有视觉冲击了吧!!!
“那是隔壁美院一位学生搬进来的荒诞行为艺术,名字我不知道。但是阿格莱雅女士说这尊铜像不符合常规审美,想要将其销毁。那刻夏老师一直在阻拦。”
万敌已经能猜到之后的剧情发展了:“他们为此吵过多少次……?”
风堇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的不下七次。好在从今年年初开始,阿格莱雅女士便放弃打这尊铜像的主意了。”
“那刻夏老师吵赢了?”
“额……他俩要是有一方能说服对方才是真正的玄学,”风堇捏捏太阳穴,脱离痛苦的回忆后继续解释,“只是因为有学生反映这尊大地兽铜像真的有点灵验。”
万敌沉默、思索。
突然想起白厄跟自己说过的……
骑着大地兽挥着冷凝管……
不!这个肯定是白厄在胡诌!
可是那刻夏成熟靠谱的学者形象。
已经在万敌心中一去不复返。
“不说了,我去交数据。”风堇告别万敌,追上脚步不停地那刻夏。
风堇离开那刻夏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碰上了遐蝶。
遐蝶是阿格莱雅的助手,专门帮她处理学校的事务,特别是向那刻夏传递消息。
刚刚神采奕奕的学者身上的色彩都暗淡下来了:“那女人终于让你送来辞退书了?”
遐蝶知道那刻夏老师并不是针对自己,他只是针对一切与阿格莱雅女士相关的人物:“不,老师。只是一份拨款同意书。”
趁着那刻夏翻阅同意书的功夫,遐蝶补充道:“阿格莱雅女士还让我转告您,周五的学术研讨会她会参加。”
“呵,她居然有闲工夫去这种浪费时间的研讨会。”
遐蝶很混乱,她其实知道:阿格莱雅女士让她这么告知那刻夏老师,通常意义上是指会顺路接他到会场。
而那刻夏的回答总是需要琢磨许久,思考他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次甚至还要分辨那刻夏老师会不会前往口中这场“浪费时间的研讨会”。
那刻夏其实也没有为难遐蝶的意思:“……告诉她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还好他同意了。
离开关门,碰上等在走廊的风堇:“蝶宝!”
给了遐蝶一个大大的拥抱,风堇记得她喜欢这样。
“风、风堇阁下……”社恐的助手脸颊通红。
并排在走廊上走着。
阳光的少女解释安慰到:“不要愁眉苦脸,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啦。”
遐蝶点点头:“谢谢……”
有学生在办公室内的时候不会关门,风堇自然是听到了遐蝶和那刻夏的对话:
“那刻夏老师真是的,天天给蝶宝出难题,他跟阿格莱雅女士的问题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遐蝶摇摇头:“二位积怨已久,你我也无法调节如此严重的矛盾。”
遐蝶几乎是二位能心平气和沟通的桥梁。
而风堇是那刻夏带了多年的学员。
她们都知道那刻夏老师和阿格莱雅女士之间有一层难以言说的关系。
风堇突然想起:“对了!这次研讨会老师还会带上白厄。”
女生组成功在食堂堵到白厄和万敌。
四小只成功齐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那刻夏对白厄的表现甚是满意,所以风堇向他派发了作为核心学员的特殊职责:
“按照缇里西庇俄丝老师的意思,希望我们都能在必要的时候阻拦老师去政务楼找阿格莱雅女士吵架。”
白厄瞬间感觉嘴里的面不香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肩负如此重责。
为了缓和气氛,风堇出了一道选择题:“以下这些内容你就选一个吧:
“A、璇蒸时装有机的瓶子掉进水浴锅;
“B、爬板反复过线重做二十次;
“C、实验产物随手被倒进废液缸;
“D、关键时候阻拦那刻夏老师和跟阿格莱雅女士的继续吵架。”
万敌听不懂,但是看到白厄逐渐爬满黑线的脸大致也能猜到,与最后一个选项并列的是一些多么严重的事故。
“一定要出人命吗……”脆弱的科研人惊悚万分。
“安啦,选D真的是正解。说是阻拦实际上跟过去就行了,有学生在至少不会吵得掀掉房顶。”风堇淡然吃起饭。
万敌提出自己的疑惑:“既然见面就吵,在研讨会碰上岂不是很危险?”
一直聆听的遐蝶回答:“这倒不会,二位在这种公共场合有自己的分寸……”
研讨会当日。
风堇很惊讶:白厄看到那刻夏老师和阿格莱雅女士同时进入准备室,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诧异。
“师姐,这些甜品是都可以吃吗?”
……好吧,还是太高看他了。
有演讲的那刻夏穿着正式的西装,坐在他身旁的阿格莱雅依旧优雅。
郎才女貌。
这个词突然蹦入白厄的头脑中。
显而易见,二位安静的没有吵架的势头,但是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没有正视对方一眼。
慢慢腾挪到风堇身边:“那刻夏老师的西装是定制的吗?”
如此合身的西装,袖口和领口还有从来没有见过的金线纹样。
“啊?嗯,”风堇好似不经意地说,“阿格莱雅女士亲手做的,老师只会在正式场合穿。”
她其实一直在期待白厄问出这类问题,毕竟她当年经历过的也想拿师弟的反应打趣。
一条引线已经在白厄心中点燃。
工作人员提醒那刻夏去台前演讲。
那刻夏沉默着起身扣起西装的扣子。
“等一下。”阿格莱雅开口。
走到那刻夏跟前。
细细扣齐那刻夏西装下衬衫的袖口。
然后从手包中拿出一枚金蝶样式的领带夹。
顺利地将其夹在学者胸口刚刚移正的、墨绿的领带上。
“真碍事。”
“走吧。”
他们嘴上始终不饶人。
白厄被二位亲昵的动作吓得移动到风堇身后,好似这个娇小的师姐可以为他抵挡一切攻击:“这、这……”
语无伦次。
风堇得逞地勾起了嘴角,小声告诉了他作为核心学员真正应该知道的事:
“二位是前任哦。”
不对不对不对……对?
对吗?
不然怎么解释:
那刻夏老师每次都能知道阿格莱雅女士在学校?
找她吵架,老师都能平安无事的继续待在树大?
而阿格莱雅女士要找老师的时候都是通过遐蝶,从来不会亲自转达?
这个结论过于合理,反而让白厄难以接受。
这颗烟花在脑中炸得绚丽。
他保留着怀疑的态度,在研讨会中如行尸走肉般度过了几个小时。
风堇带他到处抽奖拿礼品都没有使他的思维恢复。
推门回到准备室的时候
——却看到阿格莱雅安静地倚在那刻夏的右肩上睡着了。
岁月静好。
正在看书的老师小幅度的抬头,用书脊抵在唇上做出禁声的含义。
两人识时务的离开了准备室。
这是白厄受到的最猛烈的攻击:前任是这样的吗?!
“那他们吵架图啥?”白厄幽幽询问。
风堇模糊地勾勒出一个答案:“做事意见不合?多数都是老师找阿格莱雅女士吵架,你有胆识你可以去问问。”
“不!”坚定拒绝,他还没有蠢到撞到那刻夏的枪口上。
“那就老老实实听缇里西庇俄丝老师的话吧……”
一声熟悉的摔门声。
那刻夏老师的身影飞速从走廊掠过。
吓得白厄再次从凳子上弹起。
又俯身确定没对完的数据页数。
匆忙来到走廊,碰上对面实验室探出头查看的风堇。
两人对视思索。
叹气后同时开口:
“二位今日又要吵架吗?”
[End.]
愿学员有一日能不用解决导师的情感问题。
【砂托|托中心】新娘预先修习
·全文2.2w
·觉得OOC那就是有,觉得逻辑差那就是
·哥的态度基本都写在暗处
·没记错的话…2.1一周年快乐 ^^
—
Summary:
“直到最后,托帕仍在固执己见。”
—
《Preparation》
/夏至未眠
特定的饰品有时候是一种代表性。
比如舒俱总监一长一短的双边耳坠,走路时叮铃作响不说,凭借先生颀长的身段优势,略微俯身、向好学求知的后辈提点些什么,左耳下较长的那段流苏便会沿着肩膀垂落,又时不时跟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似青似蓝的,在日光下闪烁。是不值一提的微小细节...
·全文2.2w
·觉得OOC那就是有,觉得逻辑差那就是
·哥的态度基本都写在暗处
·没记错的话…2.1一周年快乐 ^^
—
Summary:
“直到最后,托帕仍在固执己见。”
—
《Preparation》
/夏至未眠
特定的饰品有时候是一种代表性。
比如舒俱总监一长一短的双边耳坠,走路时叮铃作响不说,凭借先生颀长的身段优势,略微俯身、向好学求知的后辈提点些什么,左耳下较长的那段流苏便会沿着肩膀垂落,又时不时跟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似青似蓝的,在日光下闪烁。是不值一提的微小细节,却会让人适时地忽略这位总监偶尔的暴虐,暗自赞叹之余,出口也狗腿:不愧是「石心十人」中的舒俱总监,挑选饰品好有品位!
“拍马屁不管用,把报告交上来才能下班。”
好吧。
再比如翡翠女士出门必定随她同行的那支手杖——多数人对它的了解也只是手杖,缠绕的蛇纹同她那条饲养的巨蟒有几分相像。而剩下的少数人吗,因为太了解,又走出了两个极端:
“慈玉女士我不要加班!”
“慈玉女士这是我的屁股请随便抽。”
好吧。
星际和平公司,或者说战略投资部的包容度之高,也包括了真珠女士样式别致的耳饰、龙晶女士别有深意的头冠、还有……总之,因为各位都是身居高位的战略投资部高级干部、「石心十人」成员之一,备受瞩目也合乎情理。因此,倘若某天起,原本穿着华丽的人转行低调路线、简约朴素的人一改从前风格,对于整个星际和平公司来讲,都算大新闻
——对!此刻意有所指,正是办公室门口与后辈谈笑风生的托帕总监!
尽管总监她依旧走的干净利落的穿搭风,可那隐藏在银白短发红挑染下的一点闪光实在不容一众(倾慕已久的)的同僚忽视。以托帕一向飒爽的性格,问一问倒也不是多么失礼的事。而答案也在顷刻间、在星际和平公司里长了翅膀似的传了个遍:
这对水钻耳夹的馈赠来自空间站站长、艾丝妲小姐。
——《Preparation》
“怎么突然尝试起这样的装饰?”
趁托帕提交报告的时候,翡翠兴趣盎然,出于关心,才多嘴这样一句。而托帕只是眨了眨眼睛,格外平静:“因为,不想浪费艾丝妲小姐的一片好心。”
“最近不是很忙吗?记得欧泊给你派了好多坏账清算的外出任务,怎么还有时间陪那位小姐逛街呢?”
最怕前辈突如其来的关心。但对象是翡翠,托帕便会自动解读为是美貌又能干的慈玉女士担心工作的质量得不到保证:“放心吧女士,没有人比我更懂劳逸结合这四个字~”
账账在一边不敢吭声。因为「劳逸结合」一般意味着48杯速溶咖啡和24小时的不眠之夜。而认识托帕时间不算太短的翡翠女士,自然也知道这句话背后是什么样的意思。
“翡翠女士?”
侧脸感受到翡翠手掌爱抚的温凉,托帕又眨了眨眼睛,听到她含笑地关切一句:“又不是没有年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请假一两天也不算什么。和艾丝妲小姐打好关系,对于战略投资部而言也是同样重要的。”
是她不想请假吗?谁不知道星际和平公司的请假批准条件太苛刻,她总不能写上「因为打赌输了所以要给同事买家居服」这种听上去就很荒唐的借口。再者,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耽误自己工作。
但是,面对翡翠的建议、碍于后辈的身份,她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只有笑眯眯地接过话,另外再问问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忙。
“可别把我当成那孩子了,压榨后辈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翡翠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还有……”
“耳饰很漂亮,小叶琳娜。”
“是吗,”托帕笑了,“谢谢翡翠女士。”
离开的时候不会忘记带上门。而托帕会下意识地将视线偏向一侧、也就是翡翠办公室隔壁那间的门牌。房门依旧挂着「因公出差」四个大字。
托帕也不是故意看他有没有回来的,只是之前委托她的那份项目管理报告,某位「压榨后辈的同事」至今没有过来领取的意思。因此,关心他的返程,完全就是理应如此的事。
他没有主动和她打过电话、发过信息,那大概是欧泊又给他安排了什么高风险的债务清算工作……托帕拒绝承认这是在担心,只是不习惯周围变得这样安静。认识的时间太久,她已近忘了没有砂金那张吧嗒不停的嘴巴以前,是谁同自己锻炼社交口才的。
“托帕总监……是找砂金总监有事吗?”
托帕认得这个提问的声音。它来自砂金硕果仅存的几位下属。
“啊……是你?……算有吧。等他回来的时候,请帮我把这份报告转交给他……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您也知道总监向来行踪……有他自己的道理,”他苦笑,“您直接问他的话,或许更有可能得到答案。”
主动联系砂金吗?托帕想了想,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少见,一般好像都是她被追着烦,虽然他的电话号码她会背,收件地址也很清楚。指尖在手机屏幕踌躇不前,直到好一会儿,她才知道这份不自在是从何而来:
“……我回头再打给他吧,辛苦你了。”托帕将手机息屏,因为担心电话那头出现不适合给别人听的字句。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他嘿嘿一笑,“顺便问问托帕总监手下还缺人么,砂金总监之前说可以拿他当跳板……”
这家伙,就这么不爱和别人合作?托帕皱一皱眉,后知后觉自己过于饱和的下属群就是这么被砂金一个一个塞进来的。“绩效达标以后可以让人事部替你安排。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总、总监慢走!”
和艾丝妲约好了晚餐。托帕看了一眼时间,还早。趁这个空隙,可以去巡查一番办公室的工作、还有……
托帕总监的脑袋里有许多亟待完成的工作一闪而过,但在开展它们以前,不得不付诸的行动都是应付或同事、或后辈针对耳饰的溢美之辞。明明还特意叮嘱艾丝妲选了不那么显眼的样式……托帕心想,将它们收在盒子里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更好呢?
“已经和别人约好晚餐的托帕总监,连这点工作时间都不想浪费?”
“砂金?”
还以为要主动找他才肯回应……但是,不知为何,托帕在看到他以后,忽然觉得那张甜腻的笑脸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她松了一口气,语气也上升了一个调子,“你怎么知道……”
“嘘,翡翠女士说的,你要和艾丝妲小姐吃饭……怎么,我不能知道?”
砂金冲她笑了笑。
好吧,是她想多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的笑容。
“我回来取点东西,”他接着说,“祝你……用餐愉快?”
对下次回来的时间只字不提。是他考虑不周、还是在等她亲口问呢?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砂金已经擦着她的肩膀迈出一步了。
“喂……!”她想,或许还是应该多嘴关心一句的,只是转头后,那缕清爽的柑橘香已经逸散干净在空气里,她没有在转角处看见他,哪怕一片衣角的光景。
……也是,大家都是大忙人,上班时间就不应该讲私事。
托帕将那点崭露头角的私心收起,整理好心情以后,在艾丝妲拨通她的电话以前,重新走进了人头拥挤的办公室……
—
晚餐时间。
看见艾丝妲心满意足地将目光长久驻留在她的耳饰、迟迟不动餐具,托帕便知道有关耳饰的言论也已传进她的耳朵里。
究其原因,那天经过珠宝店完全出于巧合,托帕却被橱窗里缀有三片翎羽的蓝色托帕石耳坠吸引了视线——是因为和砂金的装饰品很像吗?尽管她知道他的东西一向寰宇限量,但还是没忍住多看两眼,而这样细小的动作不会逃过艾丝妲的视线:“怎么,要进去看看吗?”
账账咕噜咕噜地打滚,这是迫不及待的意思。而托帕略一侧目,“艾丝妲小姐喜欢饰品吗?”
“不讨厌。但是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被艾丝妲推着走进珠宝店。明明两人没有打耳洞,光盯着售卖耳饰的柜台看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托帕懒得吐槽,面对流光溢彩的宝石,显然账账的兴致比她还高,而托帕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只戴单边耳坠的砂金——怪人,那为什么耳洞还要多打一个。
“有喜欢的款式吗?”……
艾丝妲和柜台小姐都很热情。但是,在艾丝妲笑眯眯地说出「机会难得不如顺便把耳洞也打了」时,托帕还是条件反射地婉拒了。
没什么,单纯怕疼,也不想在身体上留下任何伤痕。
之前砂金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甚至把一次性穿耳器都准备好了,眯着的三重彩的眸子笑意不明,非要说的话,就像他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一样。正是周末休假的时候,打耳洞完全是兴致上来才会有的冲动。正是高温的夏日午后,屋内的冷气足够,有人穿着简单的绑带背心,有人穿着孔雀蓝的衬衫短袖。是面对面地坐着的,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却不想抓着他的手臂,只一味将他的衣摆揉皱,像废纸团。
“你在害怕吗,托帕?你也会害怕?”他贴着她的耳朵征询意见——或者,更像通过吹出温热的气流让她放松。托帕觉得耳朵又痒又烫,是因为耳垂被他的指腹搓弄、还是靠得太近让她难以保持从容?
她的呼吸比平时乱了些,却还不忘嘴犟:“这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在衡量这件事……我是说,打耳洞的必要性有多高……”
砂金轻笑出声,“如果你不介意我说得太过失礼——成为新娘的时候也是会打耳洞的,因为要戴耳环。”
“谁要成为你的新娘。”
“哈哈,不要擅自加上定语呀~换个角度想,打耳洞也没什么不好,嗯……我猜,应该会有不少人想看戴耳饰的托帕总监才对?”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砂金?
托帕突然有些不知滋味起来,或许是因为交往时间不够认识时间的三分之一,或许是因为尚未准备好细想更久、更长远的事情。……
总之,她松开砂金的衣摆,没收了他的一次性穿耳器,对胆怯的情绪只字不提,以「等我下次准备好再说吧」收尾,结束这场打耳洞的小小闹剧。
“好吧、好吧,但是难得周末你我都窝在家里,没打成耳洞,也没法带着你去挑漂亮的饰品……”砂金故作欲言又止,“你要怎么帮我打发这段无聊的时间呢,托帕总监?”
托帕笑而不语,指了指搭在床边的宠物口粮,而门外,来自生态舰的几个孩子已经摇着尾巴等候许久了。砂金再不让出位置,就别怪他们霸宠硬上床了。
“是是是……前辈就是被用来压榨的。”砂金正色道,“你也该帮翡翠女士修正她的观点了。到底是谁在欺负谁,这些「孩子」都是有目共睹的。”
“耳朵不好,听不清~”
“喂喂,这副势在必得的讨债笑脸不可以对我露出来喔。”
想也知道他满脸的嫌弃是故意装出来的把戏。嘴上说不喜欢压榨,手上已经老实地向「孩子们」投喂小饼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些宠物们也会在饱食过后舔一舔他的手掌心,释放出友善的情绪。那只聪明的暹罗猫,甚至已经学会爬上并稳稳坐在他的肩头,以左肩居多。
或许它是将那道焦黑的烙痕误解成新伤,也以为自己的唾液会成为治愈的良药,却忘记自己的舌面有着天生倒刺,舔䑛过的皮肤不光是痒的、也是疼的。
幸好,砂金从来不怕疼。
从交往的第一天起,托帕就知道他的这份体质,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将暹罗猫抱回自己怀中。
「你心疼吗?」砂金总是会坏笑着戏谑出声。
「你猜呢?或许我只是看不惯它们这么亲近你而已。」
而她总是如此回应,不会给出正确答案,也给不出正确答案。宠物和砂金没有可比性,说不出谁更重要……
总之,全都想要。
……
“喂……”
她如梦初醒,才发现不小心在艾丝妲和柜台小姐面前走神太久。不知不觉,面前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盒和首饰。而艾丝妲紧张兮兮地握着她的手,是要她给自己打耳洞这件事壮胆的。
“真的很怕疼的话,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用疼痛去交换美丽这种事情,托帕觉得这不算平等交易。
可艾丝妲却说,“哪怕一次也好,想知道戴耳坠的感觉,因为那看起来很漂亮。”
万一耳坠和自身的适配性不高、或者换句话说,自己天生不合适这样多余的装饰物呢?这对一向简洁利落的托帕而言,确实不算低风险。那么,砂金呢?那枚点缀在他耳垂的孔雀翎耳坠,是他出于自信饰品的华丽能为自己的美貌锦上添花,还是说,是因为亦步亦趋、人云亦云,想用短暂的疼痛、长久的伤痕换取人心所想的、对富商高官的「刻板印象」?
托帕无法准确摸清砂金的想法。但至少,此时此刻,她不会去否认艾丝妲对佩戴耳饰的勇气和少女的好奇心。
她反握住她的手,眯着眼睛笑:
“想做的话就去做好啦!因为,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呀。”
……
“所以,”
用餐过后,托帕似笑非笑:
“「那位先生」对你的耳坠……有何看法呢?”
“阿兰吗?”艾丝妲顿时头也不抬,一鼓作气和餐盘里的西兰花抗战,“他哪里会说什么,当然,如果你非要点醒他、从他口中听到什么评价,他也只会说「小姐你又在乱花钱了」。拜托,那对耳饰的价格只有十分之一只歼星舰那么多。”
“这就是你把耳坠摘掉的原因?”托帕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两边耳垂上空空的耳洞。艾丝妲没精打采地点一点头,“等过几天他开窍了,我再换一对更大、更漂亮的。”
“话说回来,”艾丝妲又兴致高涨起来,“砂金总监呢?他总不会什么也没说吧?”
“家居服吗?”托帕的神情变得为难起来。该从何说起呢……砂金这回出差的时间格外长,因此,那件没来得及让他穿上的红狐狸睡袍已经被孩子们咬着、拽着拿去垫窝有一段日子了——还是账账发现、并将它抢救回衣柜的。估计等砂金穿上它以后,可以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绒绒的猫毛。“啊……它们说躺起来很舒服。”
“等等,家居服、它们……?”
“我对他的衣品一点也不关心,只关心你两的感情问题。”
艾丝妲拍案而起。她心知肚明,面对阿兰和托帕这样迟钝的家伙,就应该正面攻击!
“难道他不觉得你和这对耳饰很般配吗?”
她伸出手,撩拨过托帕左耳那只亮闪的耳坠——就像她在替托帕挑选的时候无数次幻想的那样:午夜时分从返航行船上出差归来的砂金先生,一眼便注意到女友两耳比寰宇星河还要璀璨的宝石。谁会忍住不去摸一摸呢?不光是镶嵌在耳坠上的水钻,期间还能捧一掬银发的软发在手心里拿捏。托帕红润的侧脸近在咫尺,她要是砂金,高低得亲一口才肯松手……
“我们最近不常见面,”托帕说,“他应该也没注意这回事。”
“你们完全不联系吗?”
“他最近很忙吧,在做很危险的工作,”托帕又说,“如果害他绩效不达标,遭殃的人是翡翠和我。”
“那你还……”艾丝妲说,“你还戴着耳夹做什么,他又不知道。”
托帕微怔。幸好,总有一个完全的理由足以搪塞,“因为那是你的礼物。”
“……”真诚到挑不出一点错误。
“那你也应该关心关心他吧,”艾丝妲语重心长道,“万一他很想你呢,想你想到不得了的那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砂金总监,藏身在雨夜的巷口里,等待托帕总监能让他喘口气的来电……”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托帕笑了,“砂金才不是那种需要关心的人,他的运气一向很好。再说,真到了那种情况,他会主动联系的。”
该说什么好?未免太相信他了吧……虽然之前也听说过托帕会在提及砂金的话题里会刻意避重就轻,可艾丝妲也只当那是身为后辈的托帕面对翡翠的有所回避。
注意到艾丝妲愁眉苦脸、目光又一瞬不瞬落在她的身上,托帕知道,这或许是需要她说些什么的意思。可是,她还能再说点什么呢?
“需要加菜吗?艾丝妲小姐。”
艾丝妲深呼吸。
“请再给我大份的蔬菜色拉。”
—
回到生态舰以后,托帕才发现砂金来过了。
这倒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舱门电子钥匙他也有一份。
暖壶里的水还是温的,看来还没离开太久。
路经宠物的饲养区,几只猫咪围着食盆争抢不休,是账账将它们分开的。
卧房里没有他的身影,偏偏「永夜狂欢」的香气到处都是。
解锁的手机屏幕里,依旧没有砂金只言片语的消息。上一次通信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他出差的前一天,他叮嘱她要替他抢下那支寰宇限量为三的金表。
而今快递都送到了,那支金表她也等着他自己验收,可人的消息是一点没有。又一次,她的脑袋里浮现出和艾丝妲分别时她不死心的话:
“你就一点不想他?不想得到他的夸奖?”
她一如既往,表现出对有关砂金芝麻大点琐碎小事的无动于衷。夸奖吗?从砂金嘴里听到的实在不算少数,亟待商榷的不过是真心与否,「人美心善」诸如此类的词语用得最多,第一个正视她容貌的人非他莫属。太多的人只注意到托帕总监超乎常人的业务能力和杀伐果决的组织手段,险些忘了她也是个脸蛋清秀又青春貌美的女孩。
虽然,砂金也曾位居其中。
第一次,他称赞她美丽善良,那是在泰科铵星一场邀诸君共赏的机动球赛,钻石组织的新届「石心十人」破冰环节。或许缘分就是这样巧合,一如战略投资部的主议事厅那面墙上的十颗基石,砂金石与托帕石也是挨在一处的,原本为机动球赛感到热血沸腾的托帕,注意到身边对比赛心不在焉、一心只想借着赌球捞得油水的砂金,有些生气:
“获利的机会比比皆是,和同僚打好关系的机会很可能仅此一次。「钻石」是你我的贵人,砂金总监,请不要做让人不舒服的事。”
“组织方自己中饱私囊了多少,托帕总监应该不知道吧?反正都是黑心钱,圈回来给部门多添点经费,又算什么呢?”砂金笑意深远,“至于这究竟是龙晶还是翡翠的意思……你猜呢?初涉部门不久的你,对部门成员的行事作风应该不算熟悉吧?”
“依令行事,我这样……应该算作你口中的「打好关系」?”他依旧不紧不慢,指尖把弄着几枚赌局的筹码,等着将他看好的球队押下,“在「朋友游戏」里,或许我是比你更出色的玩家呢……嗯,小……叶琳娜?”
“……不可以那样叫我。”
“生气了?哈哈,请你吃爆米花,如何?”砂金笑眯眯地说着,“同事一场,照顾后辈这种事情,有时候我也会做做的。”
哈哈。托帕也想笑,冷笑。这个男人,是把她当作十八岁的少女还是八岁的孩子哄?“彼此彼此,砂金总监,尊重前辈这种事情我做的也不少,”托帕打了个响指,“账账,去买爆米花,三桶。”
“欸……热情固然是好事,但也要适可而止喔,”砂金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不打赛球的主意了~”
“那输了呢?”
“要把爆米花吃光喔,小姐~不可以浪费。”
听起来不算太亏的买卖。“好吧。那,你想赌什么?”
“你看,现在赛场上有两支球队、红蓝双方。嗯……女士优先,托帕,你会押谁成为最后的赢家呢?”
“红方是这边球赛的常胜冠军吧,那肯定……”
……等等。
他这不是变着花样又在赌球吗?还把她给拉下水了!
“说到要做到,不可以反悔。”砂金眨了眨眼睛,将她的不满尽数看穿,“是你答应的,要和我当入局人。”
只是寻常的赌博游戏而已,从他的口中说出却变得暧昧又迷离。托帕咬着嘴唇,好吧,仙舟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不当君子,可不意味她不要面子。“事先说明,砂金总监,输了可不要说是我欺负你。”
“怎么会呢?”
他眯着三重彩的眼睛,弯起的嘴角弧度变得锋利。“况且,恐怕要你失望了,因为我从来都没输过~”
那是托帕距离了解砂金最遥远的一次。男人的笑容和金发相似在于都是甜腻的蜂蜜色。在托帕看来,长久注视他眼睛的底色绝非明智——因为那太像来自边陲荒星、沙漠诅咒的未知。他无光的眼睛深处里是终年散不去的大漠沙尘、是孤身、是求死不能。托帕的肩膀因为这暗流涌动的情绪微颤,情不自禁,耳边又浮现起德比斯基先生的叮咛:
“他是多么危险的人,是你穷尽一生都救赎不了的过客,所以,离他远些吧,孩子,和他搭边的人……未来都不会有太好的可能。”
“他们说,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就是在砂金身边的时候,”翡翠也曾微笑着和她说,“即便如此,在「朋友游戏」里,小叶琳娜……你,也选择带他一个?”……
“你的眼睛明明也很漂亮,何必盯着我的眼睛看呢?”砂金将红方赌球的筹码塞进她的手心,似乎后知后觉在某些仪容上他的处置有些不妥,于是重新戴上那副玫瑰色的眼镜,眯着眼睛笑,不想她再因为埃维金人独特的双眼失神。
“我想你的眼里应该去装更漂亮的东西。不过,在那以前——看看赛场吧,好女孩~希望输掉比赛不在你的意料之外。”
在赛场结束的哨声里、在砂金舒缓而粘稠的笑声里,托帕亲眼见证红方球队与六连胜的失之交臂。队员挫败的样子,会不会和输掉赌局的她很像呢?她转头追随砂金的视线,却没有得偿所愿,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脸。
“……愿赌服输。”
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四个字,听得出来背后是要强和不满的混杂。砂金抬手,向身边的三桶爆米花做出「请便」的手势,“实在吃不动,我可以对账账的友情协助视而不见~”
“都说了愿赌服输了。”托帕哼了一声,一屁股挨着他坐下,嘎吱嘎吱啃起来爆米花。阵仗之随意和自然,反而让砂金有些意外,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只勉强扯了扯嘴角,“喂,虽然说,那个……形象……不注意一下?”
“哼哼,砂金总监事先打赌可没有指定履行约定的地点,那么,选择在哪里落座,就是我的自由咯~”托帕眨一眨眼睛,这个观球的位置正好,将砂金堵在了墙角。
“哎呀,看来,在我吃完这三桶爆米花以前,你恐怕没有机会去和人家赌球呀~”
“……”砂金也眨一眨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短暂地保持一阵沉默,单手托腮,手肘撑在大腿,去看她被爆米花填满的、鼓囊囊的腮帮。看着、看着,似乎终于想好了措辞,这样的笑容,说是「心满意足」也不为过。
“……我应该说你真是聪明过人,还是笨得可爱呢,托帕?”
“随你高兴。反正,在比赛结束以前,我都不会让你离开这个位置。”
“好强硬的手段呦,这可不算友好的相处方式~”砂金叹气,“爆米花,让我吃一口?”
托帕皱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欸……一开始说好就是请我吃的吧?”
“是啊,这样的想法结束在打赌之前。”托帕将吃光的一只空桶放在身旁,“如果是担心我履行不了约定的话,我会说你的担心完全多余。像你这样挥金如土又不知道节俭守家的大少爷,一定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样的滋味。”
“哈哈,其实,我明白的喔——说不定,我们来到公司的理由也近乎相同呢。”
他曲起的指节扶着侧脸,眸光变得深邃而遥远,言之凿凿,像确有其事。
“故乡的风总是裹挟泥沙,强烈的阳光炙烤着埃维金人光裸的臂膀。那里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希望。为一家四口遮风避雨的破败帘帐,是童年唯一的避风港……”
而今回首砂金口述的那段岁月史诗,谎言和真心各占几何尚未得知。托帕只知道手心捏着的那几颗爆米花,好像因为这段模棱两可的自白再送不进去嘴了。她想了想,摊开手掌将它们呈现在他的面前,却说只是想堵住他的嘴,不想再听他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他微笑,遵照她的意思,不再做那些让彼此不高兴的事。比起将她送出的爆米花放进嘴里,他选择握住她摊开的手,让爆米花梆硬的外壳在两人掌心里印出纹路。比掌纹更浅,或许很快,这段相处也会随着时间被磨灭。
从泰科铵的初识到庇尔波因特的共事,只有他的教诲从一而终,时至今日,还会在她的耳边提及。只因这是她永远做不到的事情,却又是他希望她能实现的约定。
“托帕呀,别把路走窄了,做我们这行的人,最忌讳「善良」这类自讨苦吃的品质。”
……
生态舰内,是水烧开后、水壶盖砰咚砰咚跳个不停的声响拉回她的思绪。而趴在一边竖耳聆听的账账,对这段往事的阐述表现出津津有味的样子:“哼唧哼唧~(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谈话,账账完全没有注意到……最后呢?和组织方赌球的钱还是掉进他的衣袋?)”
“这个嘛……”
有关赌局的结果,倒不是砂金亲口和她说。或许是想将他们二人的关系拉拢,泰科铵球赛后的某天,翡翠递给她一张双方签约的合同——一方是砂金,另一方嘛……托帕看向翡翠,试图从那双海蓝色的蛇瞳里,捕捉到有关这个陌生名字的蛛丝马迹。
“那孩子放出了赌注,只要是能将球赛组织好的有志人士,都能从他手里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投资。不过……”翡翠含笑,“我想砂金应该早就认识这位先生了才对。毕竟,出身于泰科铵贫民窟的人,应该无法轻易得到公司干部的赏识。”
“你的意思是……他用自己远超常人的运气,做了一件善事?”
“呵呵,善事吗……”翡翠说,“这就取决于看待的角度了。至少,从利益方面来看,对于泰科铵本地,他们少了一位贪得无厌的执行者。对于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不光让签约者欠了我们一个人情,我们也有机会渗透到这个星球更内部的政治和经济市场里。”
托帕又想起那天她劝阻砂金的行为,轻轻说着,“那,不让他赌球……我是做错了吗?”
“你想知道他的看法吗?小叶琳娜。”
“他跟我说,”
“他有一种预感,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他能在你的手中赢得赌局。”
“嘛……你就直截了当地认为,他不介意把你当成朋友吧。”翡翠看着托帕似懂非懂的神情,又从抽屉里抽出另一份合作申请。
“我想,如果想要了解他,合作,或许才是最好的方式吧?”
……
托帕给账账讲完故事的结尾后,趁着水温正好,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而简单回首过和砂金共同经历的数次合作,实在谈不上愉快又轻松。她完全能够体会当过他下属的心情,毕竟只要良心未泯,都不会乖乖听他的话远离交易场地,那便势必要陪着他赌命。
而诚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怕死。所以,托帕总算明白跟着砂金的人为何日益寥寥,她办公室里的属下倒是多了不少。“你可以随意指使我的部下,我的手下也任你差遣,不过是换个房间的区别。只要是在合作期间,你的人都算我的人的。”
好怪的说法,托帕却指控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总之,”在她看来,有的事情谈论起来优先级别更高,“有些时候你也稍微爱惜一点自己吧,少做让人担心的事。”
“什么嘛,你心疼吗?”
“……我是认真的,”托帕深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是出于对你那些属下的考虑。”
“就这点小事?”砂金不以为意,“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不走人事部那套繁琐复杂的流程,我想我还有点能让他们直接归你麾下的权力。这样的处理方式,如何?托帕总监可还满意?满意的话,不如我们来讨论接下来的合作——”
“停!”又险些被他自顾自地带着步调走,托帕皱着眉,据理力争:“首先,我管不了那么多人;其次,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合作?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好吧,那我一个一个回答。第一,只要上级是你,我想他们都会乖乖听话的;第二,刚冒出来的合作,我说的~地点是盗贼公国,要一起去吗?”
砂金眯着眼睛笑,“年终绩效比我高的话,我不介意你跟我索要应有的报偿。当然,知足才能常乐,所以,我只会允诺你一个愿望——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绩效比你低的话,你不会又想把什么麻烦事强加到我身上吧?”
“哈哈,好姑娘,这回可不是和你打赌。”砂金说,“绩效没有超过我的话,那只好明年再看你的表现咯~”
“我会赢的,”托帕说,“但不是为了你的奖励。不过,我不介意得到你发自内心的夸奖和钦佩之情~”
“嗯~那就拭目以待咯,战略投资部最具潜力的年轻一代?”
而进入「石心十人」的第一年,凭借出色优异的作业能力和八面玲珑的交际水平的托帕,排位很快上升到高于琥珀和玛瑙的位置。
如果舒俱不是和她不相上下的卷王就好了,或许她就能早点追上砂金的步伐。
年终酒会,酒杯交错之间,托帕第一次穿上不同于普通职员的领带西装,穿梭在一众来宾之间,除却裙摆过长的困扰,倒也算是新奇的体验。她很容易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砂金,不光是因为他在水晶吊灯下夺目的金发,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那也是合身得很的。
托帕一度以为砂金身在战略投资部不算让人讨厌的存在,却忽略有人只看中他天生的美貌和殷实的资产——至少,此时此刻,砂金本人心知肚明围绕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孩想法多是这般。他向托帕招手,猜测或许她也在为那群跟在她屁股后面殷勤不断的男人烦忧,而她也如他所愿,无声地顺应了他的呼唤。
帅哥美女站在一起,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应该回避。留点清净在耳根,何乐而不为呢?砂金正是在托帕眼里读出「同病相怜」的味道,以表感谢,替她取了一杯香槟酒。“为这一年来的愉快合作,干杯。”
“「愉快」去掉。干杯。”
“别这样,托帕,虽然你的最终绩效没有超过我,但我也是会好好夸奖你的……事实上,你一直都做得很不错——至少嘛……你不会站在他那边。”
“他?”
“舒俱。”砂金说,“他一直都不喜欢我。”
“哈,造成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反思你平日的行事作风?”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砂金摇头,“就像你从来不会拒绝向我伸出援手那样,因为你很善良。”
“不要以为对我说两句恭维话,明年我就会在资产清算成功率上对你手下留情喔。”
“呵呵,说了这样久的话,你也累了吧,”砂金说,“喝口酒吧,托帕,难得宴会,今天休战,我们就不吵架了吧?”
“谁要和你吵架啊……”
“唔。”
比起酒液,更先触碰到舌尖的物事要冰凉些。托帕将它抓进手心,张开手指,一眼看见这枚小巧玲珑的戒指上剔透的橘色宝石。
“呵呵,那是托帕石——当然,不同于我们的基石。奥蒂购物中心的便宜货罢了。”砂金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当作……提前预支给你的奖励好了?”
“同事之间送戒指?这不会、也不能是「朋友游戏」中的必要环节吧……”
虽然不多但至少有一点感情经验的托帕,注视着砂金三重色彩的眼睛——这是难得一次,他在她面前摘下太阳眼镜,这是第一次,他和她讲话时保留一段时间的笑而不语,这是……
这是,这到底是他想玩的哪一出呢?
许久,他在脑海中搜索,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戴耳环,我猜,你是不喜欢。”
“戒指的话,丢掉应该会更轻易些吧?”
“一点都不轻易好吗。”就连忘掉这份来自砂金的礼物都成困难。
“托帕,”
或许,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再是能当着大庭广众的耳朵去讲的,于是,他将嘴唇附在她的耳畔,让喷洒的香水、柑橘味的前调钻进她的鼻腔,和愈发灼热的呼吸混合,又转换成不断袭向二人理智的眩晕感。她追随本能,完全下意识拉扯住他的领带——这是一种止步于此的暗示吗?
对他,还是对她?
“……难道,这样自然而然地接过我递出的酒杯的你、这样自然而然地将戒指摊开在我面前的你,现在——或者远在酒会开始以前,心里就不会像我一样,有一点不该有的期待?”
“……我从来不会做不可能的梦的,”托帕说得很慢,“我是说……”
“我知道。所以,我会说,你也可以舍弃这份礼物,托帕。”砂金同样不紧不慢,“过分思考一个赌徒是否拥有真心从来都是浪费时间的决定,因为答案向来都是否定。而我,此情此景,此番举动,也不过是想和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只是想知道你对我抱有怎样的心情。”
她不能说她完全没有当真,说谎不会是她的风格。她试图在他的眼底找到一点感性失控的破绽,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他的表演总是很完美,不管掩饰、还是本质如此。她垂下的手指绞住了裙摆,嘴唇嗡动许久,也只说出了一个「是吗」诸如此类的,没有营养的回应词。
很久。他们在喧嚣的人群中沉默。
很久,托帕方才开口:
“……那好吧。如果,我说手头有一项需要假扮情人的合作——这样爱开玩笑、不将男女之情当作一回事的你,一定也能够很好地把握分寸,不会让局面失去控制的,对吧?”
“就像你说的,不带真心的表演,才是你最擅长的。而我只需要做足所有的准备,配合你的脚步就够了。”托帕说,“你会答应吗?”
“好姑娘,这是在替我找个台阶下吗?”
“准确来说,那个项目,是这枚戒指的回礼,”
“以及,我想打赌,和你赌,赌一颗真心,赌徒的真心。”
—
认为砂金对她别有用心,这不是自作多情,是她设的局。是偶尔一次,也想赢过他的决心。
假扮情人这倒是确有其事,只是随着时间推延,好像谁都不记得这只是为时短暂的诺言。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恋爱,说是经验丰富谈不上,至少表现不会让对方失望。尽管书面上没有牵手、拥抱、接吻的职业需求,却也心照不宣地配合着对方的步调,或许是生理构造的相互吸引、或许是荷尔蒙作祟……起码,和他、或者她做那些无关工作紧要的事情并不讨厌,甚至——托帕会盯着他被自己啃得破了皮的嘴唇,心想再顺利地咬一口,也能算赢过一回。
某天稀里糊涂地上了床也都是问心无愧的模样,因为没有谁对不起谁,谁都在等对方低头说喜欢,一样的要强,一样的将真心隐藏。
直到上下班并肩而行。
直到两人会将对方家门的钥匙揣在兜里。
直到托帕不会再因为他古怪的香水味打喷嚏。
直到砂金将生态舰的孩子们的饮食习惯分清。
她还没有戴上那枚被香槟酒浸透的戒指,他也还没有露出马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感失控——亲密到忘情时这种不算,因为他说「我爱你」诸如此类的情话总像嘘寒问暖那样简单。
“工作早就结束了,”托帕问,“现在……我们之间,算是认真的吗?”
“这便取决于你了,托帕,”砂金说,“赌徒的真心,你看到它了吗?”
那是无法确定的事物。不光砂金,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真正的心情。时至今日,那究竟是身体上的依恋和不舍,还是她远远地早于他、从一开始就将一颗真心交出去了呢?
是早知如此,他才以一枚戒指设局,要钓她再度进入赌局吗?他的运气真的很好,她想,让她面对输赢从来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下倒好,好像连自己都要赔进去了。
可是她不愿意低头,也不愿意认输。她并不介意赔掉一段说不准的感情。她一生所历经之事未必比砂金少,在割舍情感这方面,说不定她做得比他还要好。
“……我不知道。我无法对这样的事情做决定,走错了,说不好之后就是连篇的错误了,”托帕挤出一个微笑,“如果大家都是抱着逢场作戏的态度,那还是早断早散的好。”
“这就是你从来不戴上那枚戒指的原因吗?”
“不如说,我也从来不愿承担过高的风险。”
“你好像真的需要做足所有的准备,才肯放心地将一切交给别人,托帕。”砂金迟疑一阵,“……我想,这不是一个好的工作习惯。”
“哈哈,”听到这样的话,托帕反而有些释怀,“拿我没办法吗?很可惜,我就是这样麻烦的性格呢~”
“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砂金?这次,轮到我向你提问了——就这样结束掉我们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还是……?”
“这就想要答案了,真是急性子啊,托帕总监,”砂金笑了笑,“至少要给我一个分手冷静期的时间?”
“……”
追根溯因,是她也无法在顷刻间说放下就放下吧。这才撇一撇嘴,故作不愿:
“截止日:结束匹诺康尼工作后的隔天。”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过时不候。”
只是,那之后的回应又被他狡猾地含糊过去,可是,那似乎也全在情理——一位战略投资部的P45高管在美梦深处身受重伤、下落不明,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能够与他取得联系,和他的心唯一系在一处的,只有交付于她的一小块砂金石。
至少,在砂金石的光芒熄灭以前,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无往不胜的运气。
就像临别前轻松的语气,“对于匹诺康尼的项目,我会拭目以待。”
就像和翡翠云淡风轻地交代此次来意,“我对于项目本身不算很有兴趣。但,要不是砂金,我想我也不会来。”
“你就这样信任他,甚至,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基石托付给他?”
是难以回答的问题。是她无意间被翡翠点醒——是长久以来她能够和砂金默契合作的秘密——因为信任,所以从来不觉得和他的项目是高风险低收益的工作。可是,这份信任又是来源何处?
她一笑而过,学会了砂金一般的狡黠,不愿正面与翡翠交锋。因为是尚未准备好准确答案的问题,所以,她更想交给未来的自己。
可答案却在稍后便有蛛丝马迹可循。
那枚躺在她掌心冰凉的基石碎片棱角分明,孔雀蓝的光芒柔和,却在顷刻间消失。
她捧着砂金石碎片的、举在半空中的手,或许和头脑的想法不同,因为尽在意料之中,故而没有丝毫松动。这是一如翡翠所说、是「他兑现了承诺、也得偿所愿」的结果。这是无关旁人心中所想,是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解脱。
可是,她想,一向铁面无私的她被不该有的贪心和私欲催生危险的想法: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他还记得有一个答案她长久未知,他还会在行走死荫之地之间一拍脑袋记得回来,或者,回复一个电话,要她照顾好自己……不是说照顾后辈的事情做得很经常吗?怎么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抛下她,让她只余下「如果下次年终绩效胜过他,想要的奖励是和他再好好地比一场」这样的想法。
可能的话,这次,她可以不想着胜过他了。
她不得不承认,不得不荒诞地低头承认,她是有点想他。香水、呼吸、甜腻的笑声……不管是哪一样和他挂钩的部分,都成为她在星际和平公司处事多年回忆的一部分。
且是占比最大的那份。
……
那时候的心情,和现在的很像。
匹诺康尼的那次,最后是一位心肠热忱的纯美骑士救下砂金,并向她告知他平安无事的消息。情况紧急,她只顾着从纯美骑士手中接下砂金,忘了最后有没有记得向人家道谢……「银枝」这个名字,她还是从那个公司通缉犯波提欧嘴里得知的。
从他的口述来看,在砂金阖上双眼、失去意识以前,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她的号码拨通页面。这已经不能称作是单纯的巧合……她一咬牙,是有些生气的,可是面对他昏迷不醒的脸,她又能做什么?她只会像鼓气的小河豚一样气嘟嘟,气他为什么有危险不早点通知,气他为什么要给她烫手山芋一般的砂金石,气他为什么说什么都不肯坦诚。
独自一人生闷气的托帕,面对伤员唯一的报复方式,就是握住他冰凉的手、不管是半指手套还是花里胡哨的戒指统统被她的掌心包覆,然后说……
“快点醒来吧,早点醒的话,我就不逼着你回答问题了。”
是这样的,和砂金的打赌,她的运气从来没有好过。可是在不久以后、在有了与那双三色瞳对视的机会以后,她想,至少他人没事,这就够了。
之所以说此刻心情与那时相仿,是因为比起让砂金称赞自己因为想尝试新风格而戴上的耳饰,她更想得到他的线上联络。一个动画表情EMOJI也好,至少让她知道他的下落。她不情愿再收到银枝一样的人有关他的消息,不想为他的莽撞行事奔走,不想为他担心……
那样,不就显得是自己太过喜欢他了吗?
“哼唧哼唧~!”
不久前才打着哈欠走进卧室的账账,此刻却从卧室弹射而出,围着托帕打转,表情和见了鬼一样,语速之快连联觉信标的翻译都出现错乱。“慢点说,别急,账账。怎么了?”
看来遇到的麻烦无法用语言简单阐释,账账选择咬着托帕的毛绒绒拖鞋,将她往卧室的壁橱赶去。尽管内容物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看得出来壁橱夹层被人翻过。是砂金吧,她想,他总是有带点她的什么东西一起出差的习惯,就像猫咪睡觉想着安稳也要挑一张喜欢的毛毯。可是什么小物件都没有少,她的发夹、缎带、装饰用的硬币……
最后,她摸到装着基石的盒子。
因为惊讶,她微微张口。
因为惊讶,她的一颗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打开盒子以后,里面是空荡荡的。
“哼唧、哼唧(砂金、坏)!”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一时之间,她的脑袋里完全是浓雾一片。他是说过回来取点东西,可似乎没说过这东西是在她的生态舰里取……她是有说过她的所有物随他用得开心就好,占有欲啊、个人隐私权啊什么的她没有那么在乎,她的人他想要就要,她的基石他想拿就拿,反正,以他的为人,不会做卷铺盖跑路的事。
可是,像这样一声不吭揣着她的基石就跑……是他认定要做的事情她不会同意,这才践行此举?她攥着手机的手,手心在出汗,站在壁橱前,背后也在冒汗。
是不是顾不得什么矜持和喜欢、找他对质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案?她飞快地点开手机通讯录的名单,因为备注名是字母A开头,所以找到他的号码是很轻易的事;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是被置顶在名单前列的那个人。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听到他的声音,晚一分、晚一秒都不行。
“嘟——”的电话忙音里,她的耳畔又短暂地回响过匹诺康尼返航途中他云淡风轻的声音:
偌大的星舰空间,他偏偏要跟她挤在挨在一起的座位,要不是看在他藏在孔雀蓝衬衫底下大的、小的未愈新伤的份上,她怎么情愿舍弃掉一桌美餐、陪他在这里赌骰子的大小打发时间呢?
“别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托帕~经历过匹诺康尼这一项目……真是,让我对有你的合作倍感珍惜。”
“呵呵,你是又从翡翠女士手里接到一个缺乏项目管理的任务书才这样说吧。”
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叹气,或者两者皆有。“像你运气这么好的人,和别人打赌有什么意思?”托帕看着他拿起盖着骰子点数的筒杯,以为是他又赢了一局,却没想点数和自己打平。
她又说:“……也别因为想我陪着你,就耍这种花招呀。”
在她的印象里,是他不怀好意的小心思太多,才让两人落此局势。她不知道他在纸醉金迷的匹星梦境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基石是为了保全她和翡翠的基石才选择破碎的。他孤身一人走在匹诺康尼十二时刻,90%的时间和她聊起的是这里的雍容繁盛——现在想来,说不好是他为自己的即将赴死转移注意,还是努力不让她为自己感到担心。不管哪一种,对托帕来说,什么都不说,都是她不喜欢的决定。
看吧,早就说过他们一点都合不来、也一点都不般配,太为对方着想,所以一句担心的话都不提,是生怕对方牵挂、生怕自己成为对方前进路上的负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没有谁是谁的全部,大家不过是浩瀚宇宙一块不值一提的拼图。凭心而论,他没有做错。她咬着牙,让理智在脑袋里占上风。
可是,为什么她还会难过呢。
不让对方担心的前提是两人都高高在上、事不关己,而砂金是和她玩过「朋友游戏」的其中之一,所以无法弃之不顾,也是托帕的本性。
等待接通,铃声分明不过五秒钟,她却觉得好像足足等了他五个钟头。……时间长点也好,她可以好好组织语言,摆出和在翡翠、德比斯基、艾丝妲面前同样云淡风轻的态度,不在乎、不关心、不喜欢,「那个人总是运气很好才不需要别人操心」诸如此类的,谎话说一千次便会成真,对自己也是如此。她如此相信着,却在听见电话那头他因为疲惫显得黏腻厚重的声音时,忘掉了所有自以为是的坚持。
“啊……托帕?”还是那样轻松的笑声,就好像这通来电想和他聊的不过是晚餐吃猪肋排这样稀松平常的小事——又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想过拿请客这回事插科打诨,将一切的不愉快在这个夜晚一笔勾销的,“我……”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肩膀抖得厉害——是因为很少用这样大的音量和砂金说话吗?不够冷静、不够镇定、不够游刃有余……有些狼狈也说不定。咬破嘴唇尝到的味道和眼角的酸涩感很像,她两手握紧了手机,听见他时长时短的呼吸,确认还算平稳,便也放下了心。
“……抱歉。”她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他略一停顿。
“……我很想你。”
如此说着,却更像无意间戳中托帕心里最敏感又脆弱的那部分。
……是吗,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想念的情感在作祟。
她沉默了一阵,又说,“我还好。”
“我没事。”
“……那还需要我进门吗,托帕?”
“我在门外。”
—
替砂金打开舱门后,托帕就后悔了。
这家伙明明自己就有钥匙,却故意要和她先打个照面,比起自己去线上查证她的状况,情愿她把人自主送到他的面前。等见到面一定要先把基石讨回来,托帕皱着眉。结果在看见他脸上几道浅浅的伤痕一直蔓延到脖颈右侧以后,还是没忍住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的几个字,“砂金,这里不是医院。”
“有什么关系,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砂金眯着一双笑眼,“如你所见,人还活着、完好无损……啊,虽然稍不留神,让那位不服输的客户划了几道口子……”
他还当她是第一天认识他呢,谁知道严严实实的衣着底下藏了多少伤……托帕叹气,刚想让出一步给他进屋,却被他扶住了脸,没来得及质问他半指手套残存的血腥,先被他用目光审视了一遍脸,“没想到托帕总监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不会忘了画过眼妆,还去洗把脸让自己清醒、好好工作吧?”
“是我,你不满意?”
她想着别过脸挣开桎梏,没想下颔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比较力气的话,砂金那点小手劲儿一点不够她看,只是在她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想要他松开的时候,见他双眉因为疼痛皱成一团,她又舍不得多用点力气了。
她想,看就看呗,彼此相貌不差,谁不看那还亏了。
“……看够的话,坐下、坐好。要是因为治疗耽误太久,让你那张专门用来出卖色相的脸破相了,可别赖在我的头上。”
“托帕总监要亲自帮我上药吗?”他的尾调因为愉悦而顷刻上扬,“那真是……”
“账账。”
甚至是三只次元扑满围着他充当临时救急队员,绷带纱布消毒药水一应俱全。
砂金垂着眼睛,勾勾唇角,勉强认命——幸好账账不会说人话。真担心呀,像它的主人一样板着脸,说「是我,你不满意?」之类的。
“和站长小姐的晚餐,还愉快吗?”
“勉勉强强。”
“你在忙什么?托帕,嘶……”视线跟随着托帕许久的砂金被迫回头,幽怨地扫视一眼擦药水不知扑蹄轻重的账账,十分之质疑这是否为一种另类的报复,而账账扭过头,状似很忙地拆掉绷带的外包装。
“咖啡。”托帕推到他面前的陶瓷杯还冒着热气,“按你的性格,多半是淋着雨来的。一时半会伤口也不能沾水,那么喝点热的让身体暖和起来,这是正常人都会采取的措施吧。”
“哈哈……说起来,之前也是这样。来见你的时候,天气从来没有好过。”
又或者,远不止这样的时刻。
“春天嘛,下雨不是很正常吗。”
“嗯~说的也是?”很难得,砂金没有在态度上做出否认。趁托帕还在他身边不远,伸手去够她家居服身上的绒线团,“不过取暖的方式有很多……喝咖啡,那是你的喜好吧?”
“你想要喝酒的话冰箱里也有很多喔,威士忌、白兰地、还有……”
“今晚可以破例,戒酒一次。”
再不和他一样坐在沙发上,家居服上的绒线团怕是要被他扯掉了。这可是新衣服,她想。可是像这样、被他凑过来的脑袋霸占掉肩颈出大片的空隙,这笔买卖似乎也划不过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取暖方式?”懒得苛责他圈在她腰上越来越紧的双臂,毕竟这位总监可是越指责越得寸进尺的类型。柑橘香的前调混合着雨水的腥潮,却是她最熟悉的砂金的味道。“工作……”她咽下一口唾沫,想着,基石的事情也可以过后再说。“……工作完成了吗?”
“很顺利喔,所以回来见你了。”
“是吗?那不顺利的话就不用来见我了是吧。”
“真有意思,托帕,以前你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什么时候……”砂金说,“我们变成这样的关系了?”
“这次我不想和你发散话题,砂金……”托帕说,“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是,或者不是?”
“如果像从前一样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会怎么样?你会把我赶出去,还是……”砂金阖上眼睛,凭借嘴唇,在银白的软发里去找她的耳轮。不出意外,碰到一点冰凉的触感——他早看见她显摆一整天的那对水钻耳饰,表现得无动于衷,不过是有自己的盘算。
“我会结束掉我们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看起来我没得选,是吗?托帕,我想你猜得到,为什么我自始至终都只字不说……”他叹气,将下颔从她的肩膀撤离,取而代之是他的额发,抵触她的项颈。
“和赌徒要一个承诺,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不算明智之举。从前的你,或许也是如此认定,这才没有接受那枚戒指,在我眼里,完全的合乎情理。”
“你错了,砂金。”托帕向身后摸索,指尖很轻易便与他的金发接触,他的发顶也很自然地受用她的轻抚,“虽然这样说难免有些自大——但我想,我和你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我不想要昂贵的宝石、华丽的服饰,任何物质上的礼物都不是我的所需。对我来说,想要的从来是赌徒的真心而已——和一开始跟你打赌的一样。”
“在你眼里,怎么样才算真心?”
“说出来可能有些奇怪……”
“嗯?”
“砂金,你是因为喜欢、还是工作……才会想着和我在一起?”
—
他不是笨蛋。
他能觉察她拂过他头发的手有一丝浅微的颤抖。
他有些诧异。
可是,对她眼角晕开的眼影和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也有了一些头绪。只是一时间要想好万无一失的答案,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挑战。
扪心自问,他很想把那个答案永远珍藏,让它变成终年不见天日的真相。
是什么都不说,是将一切叫嚣的情感一笑而过。
可是,他也不情愿看她难过。
真是的,棘手得让人头疼,和受到星期日同谐力量的那次胁迫倒也没什么区分。“要我率直地说出内心想法吗,这可难办了,毕竟,我早就不是卡卡瓦夏了……”
“只要你愿意说,我就会听。”托帕闭上眼睛。
“那听好了,托帕……从前的我,可不是这样的。觉得输掉无所谓,死在无人知晓的荒野曾是我的心中所愿。可现在……在那些大难临头的时间里,在匹诺康尼的事件以后,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你的脸。”
“所以,在那种时刻,我总是会想,我一定要回来的。”砂金说得很慢,“因为……如你所说,我还没有告诉你和你承诺过的那个答案,对吗?……赌徒是不会主动出局的,既然答应过你,我便不会失约于你。”
“不过,说了这样多不足轻重的话……”砂金笑了笑,“本质里,我还是更喜欢用行动向你证明……托帕,有关这点,你可是比谁都要心知肚明的呀。”
他一向贪恋她肩颈的光滑、头发丝的温度,是最黏人的德文小猫,喜欢将鼻尖埋在她的头发深处。他的拥抱那样炽热又密不可分,就好像他真的险些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她,要将她抱紧,要她在不可期的末日下完好无损一样。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她碎碎念着,扭过头,将他的脸扳正,“想要证明的话,更直接一点才像男人。”
“到底是不是,还是你更清楚呢~”
拿俏皮的玩笑当作谈话结尾,这是他一贯的行事,噤声的暗示。而于此时,托帕也理解了为何长久以来都没法将他的存在割舍——不光是因为靠近才能感受到的有力心跳,与此同时,嘴唇衔接交换的温度也支撑着对方存活的事实。在想要更进一步的心理驱使下,双方过长的睫毛难免会有碍事打架的情况,于是,最好在舌尖牵扯到难舍难分的地步以前,要微微地错开一点脸,要双手交错、去揽住对方的脖子,不让他有半分逃走的可能,将全部的心意汇聚成一个无声的亲吻,托帕心想,这是她所学到的、成年人应有的交往方式。
而更不要说已经爱上赌徒的人,早就丧失对他冷酷的全部可能。
“……这下,可以原谅我短暂的失联了吗?”
他对她莹润而通红的唇面结果似乎很是心满意足,尾调上扬,带了钩子似的。但凡他也有一条尾巴,此刻定是摇得风生水起的。而托帕是手心还搭在他的肩膀,却还要嘴硬一两句的,“……还有,我的基石……生怕你忘了,我强调一下,那是要另外算的账。”
“嗯哼……我好像确实忘了和你解释这件事,不过,它的重要性,比起要好好慰问和心疼某位想我想得差点哭出来的总监……”
“哎呀,托帕,疼……”
砂金见好就收地扭转话题,眯着眼睛讨好,将她的手包覆进他的掌心,“亲爱的,我姑且还是个伤员呢~”
“好啊~你要是不给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托帕哼了一声,“那我们只好在重症救护室相见了。”
“耳饰很漂亮喔,托帕总监~”
“什么嘛,觉得奇怪就直说呀。”
“……因为觉得托帕石上面的纹路很漂亮,所以想拿着,让珠宝商仿着样子给你做一对耳饰。”砂金说,“我以为你终于也有了喜欢的首饰,才在今天戴着去了公司。”
“今天戴着?唔……你说的,那只是诸多原因的其中一个。”
“嗯?”
“一次性穿耳器在保险箱里,”她的声音很小,“帮我打耳洞吧,砂金。”
啊,又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小年轻思维模式。砂金将三重彩的眼睛眯得更细,揣测着她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她后知后觉,这家伙多半是想要个理由才肯办事的类型,于是又接了一句:“是你说耳饰好看的。”
倒不完全是假话的成分。
“之前不是你说的,还没准备好吗?”
“我想现在可以了,”她嘀嘀咕咕,“艾丝妲小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行。”
想做的话去做就好,因为这是自己的决定。没想到这样快,给艾丝妲打过气的话便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事到如今,托帕才明白,打耳洞这样细碎平常的小事对她来讲,意义远不在用疼痛换取美丽这层表面上。
是鼓起勇气迎接未知的风险、是做好准备遥想可能的未来。是信赖对方容纳自己的臂弯、将脆弱的部位坦诚地交出来,是无理由地示弱、无条件地让步……
可是
——在砂金眼里,这和撒娇有些过于相似了。
在她抬起不如平日锋利、甚至称得上略有怯色的眼睛看他以后,他承认,这是比起牙尖嘴利对他来说更管用的武器。会让他忘掉硬下心肠的决心,会让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想着,如何才能保留这样短暂又少见的、称得上十分可爱的一刻。喜欢一个人哪里是需要口头交代的,光是一个眼神都要藏不住满溢出心脏的好感。他那条灵活的舌头原来也有难得打结的一天,支支吾吾,对这样明显是陷阱的提案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眼。
“你怎么了?”
而某人对自己的过分之处一无所知,只一味地睁大圆溜溜而明亮的眸子。是啊,真诚,可算轮到他变成气呼呼的样子——她呀,简直真诚到过分。
“不舒服的话,改天再说也可以……要在这里休息的话,我去给你拿一床毛毯,或者……”
“只是打耳洞的话……可以喔,”砂金打断她想要转移话题的想法,同时,斟酌着用字,“但是,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
“要做的准备太多了。首先嘛,过两天要记得去取跟奥蒂购物中心定做的耳饰,现在好了,或许可以叫他们把其他首饰也一并做了:戒指、手链、吊坠之类的……对对,要不在礼服上也加点你喜欢的宝石好了?”越说越顺嘴,他的似笑非笑之下,是托帕尚未意识到的险恶用心,“不如就把翡翠送你的那颗宝石拿去稍加打磨、添作装饰好咯?”
“先不说翡翠女士那颗宝石……你想得有这么远吗?”托帕眨一眨眼睛,“难道,当初你送那枚戒指……”
“嗯哼,你知道的,托帕,我喜欢打赌嘛。不论赌局的输赢,遇到你之后,便知道那一场是避无可避。”
“想要一步到位的话,可从来不是容易的事。”
“是啊,所以我要在抛出诱饵以后,紧赶慢赶,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添置好……”
让她迟钝的脑袋如今夜一样有所警觉,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将所有能想到的美好事物都装饰在她的身边。
曾经,无数对未来的幻想构筑里,砂金想,如果终有一日他的心愿了却、遗憾了结,也拥有过上普通人生活的一天,也会向往结婚的仪典:那路上一定要有数不清的宝石和花束,要有西装革履的侍者,要有衣衫洁白的孩子,要有徐徐而行的花车,上面坐着头纱迎风飘扬的新娘子……
他这样想着,从那颗爆米花在球场上被她递到手心里就开始想:于飘渺的梦境之中、在头纱被揭开以前,没有人知道新娘会是什么样,是清秀的还是可爱的?是长发的还是短发的?性格外向还是内向?……
说到底,不光是托帕一人,谁不是究其一生在寻找一个未必可知的答案呢?
在某一年细雨婆娑的年终晚会,当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捕捉到后辈细软的银发夹一缕红挑染,他才恍惚间发觉,那颗爆米花的温度过了那样久的时间他还记得,因为他的掌心替他记着。而不可置否的是,一枚碰巧得来的戒指将爆米花的位置取而代之,被他的手心捂热。
原来,它迟早会成为他握着的筹码的其中一个。
究竟是一眼便知注定或是日久生情,那根本不重要了。就算是拒绝也好……他本就一无所有,也不必担心再失去什么……抱着挣扎的念想,他看着被投掷的戒指在香槟酒里荡起层层波纹——
让他沦落如此,托帕也难逃其咎吧。闭上眼睛,还能记起她给自己过生日的样子,随口胡诌的日子罢了,偏偏她是要记得的,「要把蛋糕好好吃完喔,」她很认真,「因为生日是和妈妈有关的节日……啊,翡翠女士说的,包括你的一些过去……你不会介意吧?」
他是介意又如何呢?介意她多管闲事、介意她不管不顾下定决心就要践行到底,将他的心思搅得一塌糊涂了、将他的躯体闹得撕心裂肺了……却让他说不出一句责难的话,只有可悲地自嘲,看吧,这下可好,被吃死的男人只有死路一条。除却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爱缠着她不放的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报复呢?
“只是,有一件事我做不到……或者说,现在的我做不到了,”砂金徐徐开口、抬手,指腹又搓捏过一遍她饱满的耳垂——他先将那对耳饰取了下来,抱着或许这样才能哄着托帕将对话拉长的想法,“打耳洞?在你身上留下伤痛这种事情……”
“我想,不能让我来做吧?”
如此靠近,托帕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他那双三重彩的眼睛,如愿以偿,看到她赌注许久的真心一隅——他是紧张了,才忘记稍加掩饰,还是说……这本就是有关那场赌局她应得的结尾?
……算了,是谁先让步说喜欢那种事已经不重要了吧。她心情好,很轻易便放过了他:
“那就等下一次,你准备好的时候再实现吧。”
“哈哈……那这么懂得心疼女友又温顺听话的我,不应该得到一些奖励吗?”
他的恢复速度一向很快,讨好的手段也是一如既往见缝插针的……这个人,真是满脑子只有奖励呢!托帕捧起他的脸,倒也没忘记避开他脸上未愈的小伤,因为挤压而有些变形的脸或许戳中了她某个笑点,总之,砂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感到开心才会对他微笑的——只是因为及时回来并陪在她身边这种小事吗?真是格外好哄呢,「小叶琳娜」。不过……
其实,他也一样吧。
“事实上,我也想你。”
“嗯?可能是刚下星舰不久,耳朵还有些听不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演技,还是她当真是松了口气。一定要面对托帕那双藏了细碎星星一样烂漫的眼睛,砂金才会察觉,他对自己的了解、对有多么喜欢她这件事的了解……
原来能够触手可及的部分,也不过是万分之一罢了。
此情此景,悲伤的过去和绝望的可能性都被隔绝在氤氲的雨夜里。思前想后,彼此讨论过的未来历经深究是南柯一梦也说不定……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
此时此刻,心中所想,还有什么比和对方在一起更重要的吗?
“那我再说一次。我说真的,砂金。”
“我很想你,那是和在匹诺康尼的时候一样的心情。”
—
最后,若干年后,望不到头的故事结尾,世界终末,超过砂金绩效便能许诺托帕一个愿望这样的事,两人都没有忘过。
当然,直到那时,托帕在「石心十人」中的排位挪动也不曾撼动过砂金所在的位置。
“即便如此,还要继续努力吗,托帕?”
“当然,”
“「愿一切故事以平淡收尾」这份奖励,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放弃。”
纵使以死亡作为故事的结局,
它也一定会见证两人的所有爱情。
—完—
—
就算最后没有结婚,但是持续准备着、抱着厮守一生最终归于平淡的想法,在我眼里、对砂托来说,已经是特别酷的HAPPY ENDING了~
接下来的日子,也请继续喜欢砂托酱~!^^
【赛妮】《关于剧场之星变成了风纪官们口中的嫂夫人这件小事》
※观前通知:
▲赛妮Only,OOC先行致歉,雷这对请自行迴转脱离。
▲脑袋一热的短打,没啥逻辑还请见谅。
▲原作日常向,时间线大概在纳塔主线结束后。私设堆上天空岛,跟原作冲突的话请高抬贵手。
▲内文随便安给了风纪官们代号,视角会一直切,这点先跟他们道个歉。以下,欢迎光临。
「『长鬓虎』报告,剧场售票亭安全。」
「这里是『棘冠鳄』,入口处没有异状。」
「『暝彩鸟』报告,人员出入一切正常。」
通常来说,风纪官们的职责是追查学术犯罪与维持教令院的秩序,须弥城的治安本应该由聚沙厅麾下的三十人团负责,但教令院在这五百年间职权逐渐渗透整个须弥的方方面面,加上小吉祥草王亲政以后颁布了弥补教令院与一般民......
※观前通知:
▲赛妮Only,OOC先行致歉,雷这对请自行迴转脱离。
▲脑袋一热的短打,没啥逻辑还请见谅。
▲原作日常向,时间线大概在纳塔主线结束后。私设堆上天空岛,跟原作冲突的话请高抬贵手。
▲内文随便安给了风纪官们代号,视角会一直切,这点先跟他们道个歉。以下,欢迎光临。
「『长鬓虎』报告,剧场售票亭安全。」
「这里是『棘冠鳄』,入口处没有异状。」
「『暝彩鸟』报告,人员出入一切正常。」
通常来说,风纪官们的职责是追查学术犯罪与维持教令院的秩序,须弥城的治安本应该由聚沙厅麾下的三十人团负责,但教令院在这五百年间职权逐渐渗透整个须弥的方方面面,加上小吉祥草王亲政以后颁布了弥补教令院与一般民众之间隔阂的措施,时至今日,风纪官加入日常巡逻对于城内居民而言也早已司空见惯。此外,「在寻常中发掘不寻常」本就是学术研究与追查案件的基本功,大风纪官也一再在工作中强调这点,新进的风纪官们大多也反对前任大贤者一派僵化迂腐的政策,种种因素让风纪官们得以更好的融入须弥城的日常。况且……
「说起来,老大放假都干些甚麽来着?草神大人拨了好几天假给他,总不会他在家里偷偷加班翻卷宗吧?」街角处,巡逻中的风纪官A透过教令院与枫丹科学院合作研发,目前正在测试的新型虚空终端在「群组」中发了讯息。开启口述录音功能后,聊天讯息会透过被统合到终端结构中的萤幕直接投射在眼角膜上。
「都说了几次别叫他『老大』,当他是咱家周边那些镀金旅团的头儿不成?还有……那啥?他官都多大了还需要像那些学生一样啃书?别逗啦。」同一组的风纪官B敲了敲他的脑袋,录音功能一字不漏的将对话转译成讯息发送出去。来自沙漠的两人今年刚毕业,毕业后都加入了风纪官团队。
「说起大风纪官的私人行程……不是打七圣召唤,就是去道成林了吧,听说他跟那个有狐狸耳的巡林官很熟。」某处屋顶,居高临下的风纪官C轻描淡写的说,眼角馀光扫过街上的景象,一如往常的和平。
「那个牌佬……上次在咖啡馆被他拉着打了一下午,搞得我接下来几天全都在算骰子数跟牌组,这可比他的冷笑话烦人多啦……」同样在屋顶上的风纪官D皱起眉头,另一隻眼不忘戒备街景。大巴扎是这两人从小生活的地方,对于哪个角落最适合埋伏罪犯可说是瞭如指掌,草神大人获救之前他们还曾看过某个人带着会飞的短腿伙伴在须弥城走南闯北,整个大巴扎都知道他的名号。
「大风纪官的冷笑话确实难笑……那个冷笑话矮子……」香料店不远处的树上,架起望远镜的风纪官E不屑的啧了一声。他们的大风纪官无论是职业操守、学术能力还是战斗力都是一等一的,品味诡异的冷笑话倒是一大缺点,重点是他还一脸正经的解释,太惨烈了,让人想把自己打包起来寄往阿如村躲个十天半个月。
「嘘!找死啊你,要是老大有看讯息,不就知道你骂他矮了?」风纪官F略带惊恐的左顾右盼,彷彿下一秒就会大难临头。大风纪官甚麽都好,除了冷笑话跟七圣召唤狂粉之外,唯一可以称得上弱点的大概只有个子不高好像随时都能被拎起来带走这点。顺道一提,顶着满头金发的两人来自蒙德,爱上了须弥的气氛之后便决定定居于此,想来风龙事件解决之后,他们都还没时间回故乡看看。
「……甚麽乱七八糟的,这麽闲的吗现在?专心巡逻好吗你各位。」风纪官G语带嘲讽的传了讯息。身为同一批入职的风纪官,这群同事上进归上进,就是不知道为啥特别长舌,总不会是被那个金发旅人旁边的白色漂浮灵(?)带坏了吧?想想告别云来海的海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听闻帝君崩殂之后,那个金发旅人和他的白色漂浮伙伴在璃月港东奔西跑,还平息了奥赛尔作乱,要不是全家搬来须弥许久,自己定是要为帝君披麻带孝的。
「等等……所有人注意!剧场门口方向!那是不是咱们老大?」风纪官H像是留意到了甚麽的叫了起来。顺着他的声音转换成文字,风纪官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祖拜尔剧场的门口。现在可不是怀念海风和港都吆喝声的时候,雨林里的和平才是重中之重。
剧场门口,刻意不戴标誌性胡狼造型帽,手上也没有武器的大风纪官正捧着一束花,似乎在等甚麽人来。透过望远镜观察,只见赛诺不动声色的站在不会干扰旅客动线的角落,观察者的视线恰好被附近屋顶的影子遮住以至于没办法确定他的表情,但……大风纪官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嘴角似乎微微勾起的弧度说明了这点。
「唉呦~~~老大挑花的品味不错欸……没想到他有这种闲情逸致。」风纪官A打趣道。大风纪官赛诺算得上他在素论派的学长,本以为这人除了打牌、工作跟冷笑话之外就只剩下跟那几个同样名满须弥的大人物叙旧了,想不到到植物在他手上除了炼金之外还会有别的用处。
「就说别叫他老大了……不过他是在等谁啊……也没听说他有啥绯闻之类的……」风纪官B不置可否。上司的八卦向来不是值得讨论的事,何况是那个威名能止佣兵夜啼的大风纪官、缄默之殿的传奇、沙漠子民的骄傲。只不过……理性智慧也敌不过人的好奇心就是了。
「你们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咱们的大风纪官是有心上人的,只是没人确定是谁,毕竟……打探隐私可不是啥好习惯。」风纪官C语气淡漠,可视线从未离开过望远镜。关于大风纪官的感情动向向来是风纪官们心照不宣的茶馀饭后,至少没几个人会在本人面前洩漏半分已知资讯,赛诺也没有不近人情到连这种小事都要查。
「这麽神秘?总不是我们搞错了吧。」风纪官D一把抢过望远镜,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大风纪官并不神秘,只是出于他的威望,也没多少人真敢跟他攀谈这些工作之外的私事,可是,好奇心不只能害死一隻猫,好奇心有时候也能颠复一个国家。
「等等……你们仔细瞧……是她,那女孩走向赛诺大人了……她接过花了……啊啊她笑得好甜,赛诺大人也是……」风纪官E透过望远镜确认走向赛诺的人,是祖拜尔剧场的大明星妮露。只见画面里的红发少女接过银发少年手上的花束,将盛开的帕蒂莎兰捧在手中的妮露笑容满面,称得上人比花娇,而递上花朵的赛诺也接过妮露的手提包,目光写满了温柔。
「我就说两个月前花神诞祭的庆功宴上怎麽不见他们两个大功臣,在那之前我就觉得他们铁定有甚麽,这下可坐实了……加班加的值回票价。」风纪官F发出感叹。早就听闻每次假期赛诺就会来到大巴扎,每次来都停留两到三天,何况两个月前为草神大人庆生时除了经典的花神之舞外,剧场之星与大风纪官那令人惊豔的掌上舞博得了满堂彩,谁能想到大风纪官那双撕碎过无数罪犯痴心妄想的紫雷巨爪,竟也能让人在上头起舞还不伤人分毫?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们整天就八卦这些?看来『八卦』也是智慧的一种吧,只是……大风纪官的表情管理是不是坏了?这辈子就没看他这麽笑过……」风纪官G漠然道,但同样目不转睛,画面中她挽着他,幸福的宛如空气里盛满了糖蜜。拜入大风纪官帐下到现在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个男人除了那些广为人知的人脉与兴趣之外似乎真没啥私情,可现在……他那好似荒地生星的笑容和主动接过手提包的举动……这还是咱们认识的大风纪官吗?但转念一想……他确实是个诚恳的人,若有了对象,说不定真会这般行事。
「啊啊好闪……我的眼睛要报销了……有人需要纳塔进口的墨镜吗?听说火神痛击喷火的深渊魔头就戴着那玩意儿,她老人家用过都说好。」风纪官H饶有兴致的欣赏眼前景象,捋了捋其实没有鬍子的下巴,嘴上胡乱扯些纳塔抗深渊战争的奇闻轶事,还顺道开了个玩笑。没办法,那幅景象真让人有种嘴里嚼着一把甜甜花的错觉,甜的牙齿发酸。
「……给我一打。」风纪官G认真的讨了墨镜。
「嘶……妮露,有注意到吗?」正当风纪官们透过新型虚空终端——关于是否沿用此称仍待讨论——七嘴八舌的八卦自家长官时,冷眼旁观的赛诺已经默默记下所有目光投射的位置。
「嗯……我觉得他们没有恶意,赛诺别生气嘛。」妮露替八名躲在暗处的风纪官们缓颊,挽住赛诺的手也稍稍用力。毕竟自从草神大人执掌须弥以来,这座城市与整个国家都欣欣向荣,本有的重重矛盾也逐步化解,能够享受和平的氛围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好事。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看来最近还是太和平了,这帮傢伙都像做失败的乾烧香鱼。」赛诺并不介意这群新到任的下属对自己的私生活有所好奇,只不过……工作时间拿公发的终端聊天就算了,这帮傢伙连躲都躲不好,此情此景,让大风纪官若有所思。
「失败的乾烧香鱼……?」妮露低吟,小巧的脸庞写满了不解。
「太咸(闲)。」赛诺示意妮露先松开自己。端出珍藏的笑话之后,周遭闪起一片紫……
「你们不觉得......有点麻麻的?」风纪官A头皮发麻,字面意义上的头皮发麻,从天灵盖麻到脚趾头。
「不好,老大看过来了!」风纪官B摆出标准跑姿准备「转进」,就算有些距离,大风纪官的视线仍像最凶狠的猛兽盯着自己。
「现在跑来不来的及……」风纪官C喃喃自语,明明转身想跑,但双腿就是忍不住发抖。
「快跑啊!老大的神之眼发亮啦!」风纪官D冲得最快,透过望远镜的视线馀光,那枚来历众说纷纭的神之眼正散发出不祥的紫色雷电。
「还看?熘啊!」风纪官E狼狈地爬下树干,本想拔腿狂奔但手脚不听使唤。现场是待不了了,能跑多远是多远吧。
「往哪儿跑?」风纪官F瑟瑟发抖,上次见自家上司浑身冒雷还是上次追查阿扎尔残党的时候,那群私藏禁忌知识的混帐如无意外现在应该还在健康之家戒护治疗。
「三点钟方向!他冲过来了!」风纪官G顾不得腿软加速逃逸,顺便替所有人报点……等等,大风纪官是甚麽时候从三点钟方向冲过来的?!
「收队!收队!」风纪官H透过终端边逃边喊,现在只祈祷能赶快冲回教令院,只要能比长官先到,相信他们能找到草神大人为自己说话的……应该吧……
「……判决,如期降临!」然而,风纪官们还是小看了自家长官的恐怖速度,胡狼头大人一起步便是平地一声惊雷,动静堪称鸣神驾临智慧之国,闪烁的天光噼开了街道的喧嚣,震耳的音爆洞穿了集市的热闹,直奔那群消极怠工的倒楣蛋……
「能被我同时逮住,你们最好提出一个合理解释……」某棵树下,赛诺居高临下的盯着被绑在树干上的八名下属,血色的瞳仁瞪的他们心里发毛。
「……误会……都是误会啊长官,咱们只是……」八张嘴凑不出半句完整的话,瑟瑟发抖的他们只能抬头仰望大风纪官。今天的长官可真高大啊,如果他不瞪着咱们该有多好……
「看来你们的工作量跟训练量都不够,你们现在真是教令院外牆上会呼吸的拼贴画……」赛诺的眼神愈发阴冷,明明手中未持半件兵刃,但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成了最锋利的刀,全然让人忘了他似乎在酝酿某种不适合现在说的话。
「甚麽……甚麽意思……」其中一人断断续续地问,嘴角跟着身体一块儿抖个不停,这就是食物链上层的威吓力吗,恐怖,太恐怖了。
「活生生的笑(校)话(画)……」大风纪官的解释为八人的倒楣盖棺定论,只是现在没人敢笑,怕笑出声的下一秒,除了小命以外的甚麽东西会丢掉……
「几位是顺道来看演出的吗?」一双洁白的小手从大风纪官背后出现,轻轻绕过腰际之后向前环住,轻柔的声音安抚了被绑的八人那饱受惊吓的心灵。是妮露,不知甚麽时候她追到了拔腿狂奔的八人与几乎一瞬间移动到他们背后的赛诺。
「啊对对对……」被綑在树上的八人点头如捣蒜,眼角都快飙出眼泪来。他们平时的确没少看妮露的演出,毕竟这几人在院里就读时就对前大贤者的倒行逆施表达过不满,更何况迫害到艺术工作者头上,艺术当然也是学问,糟蹋学问的行为还称得上对于智慧的崇敬吗……打官腔谁都会,他们会来欣赏演出的理由其实没那麽伟大,妮露毫无疑问是「美学」本身,从脸庞、身姿到举手投足都是。
「嘻嘻,感谢你们的支持。」妮露从赛诺身后走出。笑容是治癒苦难的良药,妮露的笑容更是超越神灵智慧的良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明白为何每个到访过祖拜尔剧场的人都会带着满足感离去,她带给人们好心情的秘诀就是做自己,自己开心的时候也将这份开心带给每个人。
「别太宠他们,他们是我带过最爱凑热闹的一批。」赛诺皱眉,居高临下的气势稍稍收敛。这几个新来的风纪官忠心耿耿能力出众但就是不知道为甚麽特爱凑热闹,放任他们在例行巡逻中胡闹可不是好事,况且……他们看着妮露的眼神彷彿神明从天而降,这可真是败坏风纪。
「别这麽说嘛,毕竟他们也是你可靠的伙伴啊。还有,谢谢你们一直支持赛诺的工作。」妮露踏着舞步般的步伐走到几个人旁边蹲下,除了安抚赛诺的不满之外也为这几个倒楣鬼缓颊,说的被绑八人不断点头附和。
「看见你们就让我想起了,我最近积了八箱压箱底的笑话,等这次试验结束之后会随机挑八个新型终端录进去,你们最好祈祷你们有抽到……」死神的灼热视线再次扫回八人身上,明明大风纪官的虹膜是火红的,可不知为何他的「威胁」却令人汗毛倒竖,活像被从纳塔无风炽热的烬寂海直接扔进白雪霭霭冰柱森森的龙嵴雪山,倒楣新人们不由得集体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好啦好啦,既然大家是来支持我们的,把客人绑起来可不是大巴扎的待客之道,对吧。」在一旁看顾他们的妮露手上多了一把绳子,后知后觉的几人这才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被松绑了,劫后馀生的他们纷纷发出「得救了」的感慨。
「……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下礼拜回去工作,老实点交工作报告就饶了你们这次。」眼见妮露趁着自己不注意解开自己绑牢的绳子,赛诺这下也没心情生气了,毕竟他们已经得到了教训,过度责怪可不是驭下之道。况且,他的小解语花都这麽表态了,再给这几个铁定是被旅行者跟派蒙带坏的下属臭脸看,那他就真的是木乃伊贴人工皮,死要面子了。
「……谢过嫂夫人!」几人动了动被綑绑许久而略显僵硬的手脚,随后站直身子,向妮露齐刷刷的敬礼。
「……欸?!」听到这个带有些许璃月古风的称呼,妮露霎时红了双颊。对,以某种粗糙的逻辑来说,赛诺的确是他们的「老大」,他们既然这麽称呼自己,那不就表示……他们觉得她跟赛诺……般配的不得了应该马上结婚?想到这里,本就顶着一片嫣红花海的妮露这下红的成了番茄。捧着脸颊晃着脑袋,害羞的妮露回望赛诺,只见对方也红了耳根。
「你们几个……果然还是得处罚……」虽然没戴那顶增添威严的胡狼帽,但现在耳根发辣的赛诺还是下定决心,这几个记吃不记打的傢伙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何况他们一个无心的称呼就让妮露害羞成这样——虽然赛诺自己也是——这能忍吗?不,这不能!
「先别急着生气啦……总之,大巴扎一直都欢迎几位。还有,不要小看你们的大风纪官呦。」在几人抱头哀号之际,妮露率先打破这片愁云惨雾,虽然还是染着一片樱粉,但那副温暖的招牌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妮露嫣然一笑,随即向后一倒,被赛诺轻轻从背后环抱,绝妙的默契令人想起了花神诞祭当晚那绚烂的双人掌上舞。
「好~~~」八人齐声应答,乖巧地宛如花之骑士指挥下排列整齐等着发糖果的孩子们。除了对剧场之星的服膺之外,他们也由衷相信,这个能趁着老大发飙间隙替他们松绑的女孩,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再次绑回树上,而这次,大风纪官可不会好心的替他们解开绳索。
(完)
(后续小剧场)
妮露:「那,我们的大风纪官还生气吗?」(在赛诺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赛诺:「……不气了。」(回吻一口)
被绑八人组:「……还是嫂夫人厉害……」(现在很适合来几副墨镜)
(全剧终)
【砂托】分离焦虑(上)
*砂托恋爱一年
*原游戏背景,细节有捏造,有暗示
不该如此的。砂金想。
砂金的脸埋在恋人枕过的羽绒被里,第八次按亮手机屏幕。昏暗空间中骤然亮起的电子光刺得他眯起眼睛,置顶对话框依旧停在三天前她的那条「我到任务地点了,一切安好」。窗台长叶植物的剪影在墙上摇晃,像极了托帕临行前被他揉乱的那绺银发。
他猛地翻身坐起,昂贵的机械表盘不小心磕在了床头,穿戴好后洗漱,梳妆镜映出他凌乱的浅金发丝——如果托帕也在家,往往会顺手为他递上梳子,说战略投资部的门面不能像刚从赌桌爬起来的流浪汉。
匆匆点开星际快讯却无心阅读,对工作事务也疲于查看,他做什么都会想到她,砂金无奈,...
*砂托恋爱一年
*原游戏背景,细节有捏造,有暗示
不该如此的。砂金想。
砂金的脸埋在恋人枕过的羽绒被里,第八次按亮手机屏幕。昏暗空间中骤然亮起的电子光刺得他眯起眼睛,置顶对话框依旧停在三天前她的那条「我到任务地点了,一切安好」。窗台长叶植物的剪影在墙上摇晃,像极了托帕临行前被他揉乱的那绺银发。
他猛地翻身坐起,昂贵的机械表盘不小心磕在了床头,穿戴好后洗漱,梳妆镜映出他凌乱的浅金发丝——如果托帕也在家,往往会顺手为他递上梳子,说战略投资部的门面不能像刚从赌桌爬起来的流浪汉。
匆匆点开星际快讯却无心阅读,对工作事务也疲于查看,他做什么都会想到她,砂金无奈,分离焦虑有些严重,他得做点什么来缓解。
托帕生态舰的密码锁发出悦耳的解锁声。砂金侧身躲过扑来的柯基犬,把宠物们的食盆摆放整齐。他舀猫粮时想起托帕总爱在早晨七点准时投喂,严谨得像她核对账目的神情;给陆龟刷背力度要适中,不徐不缓,正如她谈判时永远预留15%的让步空间。
当最后一只花栗鼠蹭着他掌心讨要坚果时,砂金忽然发现自己在哼歌。是上周托帕边熨衬衫边哼的调子,走音的部分竟被他完美复刻。阳光透过生态舱,他的目光落到狐狸与猫情侣杯,两只动物贴在一起,小猫杯的杯沿还残留着一点她常用色号的唇膏印。
这是砂金给托帕买的礼物,送礼当天,托帕还在忙碌地给下属交代工作。砂金戳戳爱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托帕交代“杯子记得对放,这样两个杯子就会互动,动物们就会感情很好地贴在一起”,托帕点点头,像是听了进去,可忙起来她就会忘记“对放杯子”的隐形规则,把杯子放到别处,害得他自我怀疑:难道他惹她生气了?
好在砂金的脑子和嘴都不是摆设,当晚就订好了餐馆,约着大忙人出来吃饭,他悉心斟酌言辞、找寻契机,在为她倒酒时,状似不经意地向她提起杯子摆放的事宜。
托帕切割肉排的动作一顿,耳尖漫起绯色,“抱歉,我忘记摆好了。”
哦。砂金拿起自己的高脚杯,透亮的红酒在杯中摇晃。他松口气,又气得很,凭什么他用心遴选、百般爱护的杯盏成了在她眼里能随手一搁的存在。他面不改色地点头,微低杯口,当即决定敬她一杯。
那晚托帕的腰遭了殃,砂金从来都是不吃亏的性格,攻城略池、寸土不让。早晨托帕扶着酸软的腰肢瞪他时,砂金正把两枚情侣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保证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那对杯子都能保持耳鬓厮磨的姿态。
狐狸与猫的鼻尖在晨光里相触,就像昨夜他扣住她手腕时两人的距离。
“这是打击报复。”托帕咬着吐司指控,面包屑落在财务报表上。砂金笑着替她拂去碎屑,视线故意扫过腰侧淤痕:“我以为…这是总监默许的等价交换?”
他的脖颈间还有尚未被遮住的吻痕,显得有些旖旎。
其实那晚托帕本可以逃过一劫——如果她没有在事后光着脚去厨房倒水,又顺手把情侣杯搁在了洗碗机顶上。砂金从浴室出来时,正看见他的狐狸杯孤零零悬在桌边,而托帕的小猫瓷杯远在料理台的另一端。
“战略投资部的风险管理课没教过这个?”他从背后环住托帕,湿润发梢的水珠坠入她衣领。怀里的身躯明显僵住,砂金得逞般咬住她耳尖:“乱放信物的风险系数…可是很高的。”
***
做完家务后,砂金蜷在托帕常坐的羊绒沙发里发呆。
某天,当砂金认真看完《十分钟教你读懂恋人微表情》的视频时,托帕正在购物软件里批量点选着宠物营养剂。
"我看看你。"砂金突然从沙发后凑过来,把她环住。他又换了新的香水,淡香型、柑橘味,如果不是距离接近,几乎微不可闻。托帕手一抖,营养剂采购量从10箱误触成100箱——如果想在过期之前吃完它们,这些量足够让生态舰的动物们胖成毛球。
砂金的目光滑向她抿紧的唇角,“视频说,你这个小动作是紧张。”
头顶被电子笔敲中,微麻却不致人疼痛,砂金一笑,顺势将托帕的手按到自己的锁骨下方。
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托帕的智能终端常年休眠在办公包的夹层,偶尔亮起的屏幕里,浮动着的只有两类信息:财务简报与宠物养护指南。连她的采买清单也精确到品牌的特定品类,时时分级归档。托帕不怎么看视频,但砂金爱看,自打跟她恋爱以后,他的视频软件颇有“情调”,时不时就会弹出教人谈恋爱,恋爱保鲜,甚至配上煽情音乐的情侣故事向视频,视频难辨真假,砂金倒是时不时就要和她一同品鉴一二。这次托帕看后也是一样无语,问他是否信这个,他也摇摇头不说话,于是她吐槽,“建议你把这些时间用来优化项目的应急预案。”
末了,又补上一句:“以后别受伤了,也少做危险的举动。”
突然被关心,砂金觉得暖,心跳也加快,于是关上手机,蹭到沙发边上,把皱眉头的女友一拉、一抱,让她躺在他的怀里。他个子高些,黑色的睡衣是轻薄又柔滑的料子,有助于和托帕贴的更近。
“听见了吗?”他牵引她的手滑向左侧胸膛,“我的心跳的好快。”
他们早已放下了初交往时的拘谨,微妙的心理波动也很少对彼此隐瞒。他的手暗暗使了劲儿,托帕拗不过,只能由着他扣住五指,感受120跳每分钟的非常规心率。
“心跳的频度与喜欢别人的程度似乎并不强相关?”托帕还对他打着趣。
“你真不浪漫,”砂金眼神一暗,看起来颇为委屈,“我明明只是想向你撒个娇。”
好吧,他赢了。
托帕咬住他喉结,截断情话。砂金闷哼着后仰,两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
"现在它应该会更快。"她跨坐在他腰间挑眉,指尖戳着他随喘息起伏的胸膛。
***
又走神了,脑子里尽是些奇怪的回忆。托帕怎么还没有来消息,他今天可是特意提早收拾好一切,等她回来的。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惊得砂金有些炸毛。
“终端好像出问题了,这几天很难收发消息。还有半个系统时到家。”
“陶瓷狐狸的耳朵沾到猫毛了。”
“两个杯子都记得洗一洗,给我倒杯水。”
第三条消息很快被撤回,换成“算了……等我回来。”
对话框里还躺着砂金未发出的长串问话,三天来由于没有收到消息反复推敲的问句突然变得没有必要。他把杯子洗好,删掉文字,顺手拍下并排依偎的情侣杯,水珠顺着狐狸与猫亲吻的釉面滑落。
“好,等你。”
————
默默嗑了好久,交个党费,如果喜欢请留个红心蓝手或评论几句,这样我会更有动力写后续的,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