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妺女回归大杀四方(上)【凛冰】
发疯文学
无三观无逻辑❗
男女主粉丝不要入❗
如有不适及时退出,不要给自己找气受,不要骂我❗
主打发疯,妺女重回抽情丝之时噶死所有人,夺邪骨成魔神,坐拥三界抱美人
妺女在替公冶寂无挡下澹台烬一击后彻底失去意识。她本以为自己会灰飞烟灭,没想到元神撕裂般疼痛后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为叶冰裳时被抽情丝的前一夜。
当年澹台烬故意让自己说出与萧凛恩断义绝的话,又在萧凛面前从自己身上生生抽出情丝,将她践踏进了污泥里,也让她和萧凛决裂误解,至死才知晓萧凛的心意。
殿下那般好的人,愿...
发疯文学
无三观无逻辑❗
男女主粉丝不要入❗
如有不适及时退出,不要给自己找气受,不要骂我❗
主打发疯,妺女重回抽情丝之时噶死所有人,夺邪骨成魔神,坐拥三界抱美人
妺女在替公冶寂无挡下澹台烬一击后彻底失去意识。她本以为自己会灰飞烟灭,没想到元神撕裂般疼痛后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为叶冰裳时被抽情丝的前一夜。
当年澹台烬故意让自己说出与萧凛恩断义绝的话,又在萧凛面前从自己身上生生抽出情丝,将她践踏进了污泥里,也让她和萧凛决裂误解,至死才知晓萧凛的心意。
殿下那般好的人,愿意为自己身赴死境,却被这么低劣污浊的一群人逼死,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妺女想起这一切,心都像撕裂般疼痛。
所幸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定会护好殿下。
第二日大早,果然澹台烬就宣她觐见。想了一夜对策的叶冰裳,带着必赢的决心踏进了那方宫殿。
叶冰裳每向前一步,心里的悸动就更多一分。非是恐惧,而是知道萧凛就在屏风后看着自己,而自己正在一点点靠近他。
那是她爱了数百年的人啊。
身为叶冰裳一世,因为自己的偏执生生错过了他,不想这就是永别,萧凛再无来世。
后来她熬了五百年遇到的公冶寂无,也不是萧凛……
叶冰裳用尽全力才忍住情绪,如常般给澹台烬行了礼。
澹台烬很没有耐心,很快就直截了当地再次提出了那个让她悔恨百年的问题。
再次听到那句话,叶冰裳才有了重来一次的真实感。即使隔着一面屏风,可她依然能感觉到萧凛的目光。
殿下,这一次冰裳绝对不会放开你。
“妾此生唯爱殿下,至死不渝。此战若胜,自然与殿下一同回盛国;若败,妾愿与殿下共赴黄泉。”
叶冰裳声色泠泠,柔弱却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澹台烬本来准备看好戏,不想叶冰裳临场这番话却出乎他的意料,有些不满提醒道:“宣城夫人可是忘了是你替孤诱捕宣城王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乱世之中,妾不过只是想活下去罢了。难道这求生之举,还分高低贵贱?”
叶冰裳虽是跪着,却昂头直视澹台烬,语气越发不屑,“陛下可是忘记了,你从前为了自保,不惜吃嗟来之食,任夕雾羞辱鞭打……”
话未说完,叶冰裳就被闪现到身前的澹台烬掐住脖子,“叶冰裳你若是想死,孤今日愿意亲自送你上路。”
“陛下生气了,看来是还没有忘记。我自诩从未看不起当年还是质子的你,殿下也一度救你于水火之中,可你如今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却对欺辱你的三妹妹和颜悦色?”
叶冰裳被澹台烬掐住脖子也没有停下,反而继续激怒他。
“澹台烬,你天生魔胎,破母腹而出,杀了养你长大的乳母,弑兄夺位,凌虐天下百姓。你这样的人,也懂爱吗?也配爱吗?”
澹台烬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让叶冰裳快喘不过气,可她未有一丝胆怯,反而看见仇人恼羞成怒的模样快意极了。
“你学殿下待人接物,可知你永远比不上他。殿下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就是三妹妹从前也一心爱慕他。
你当日说我比不上夕雾一根头发丝,你又何尝不是,永远比不上清风霁月的萧凛……”
澹台烬称王后再无人敢如此羞辱他,叶冰裳此举让他气得已经顾不得所有想杀了眼前这只碍眼的蝼蚁。
“叶冰裳,孤就是比不过萧凛,他也一样会死在我的手上。不过在这之前,孤先杀了你。”
说完澹台烬手中凝力,当所有人都认为叶冰裳一定会被他掐断脖子时,毫无挣扎举动的叶冰裳暗中将手贴近澹台烬胸前,在他发力前一刻抢先一步刺穿了他的胸膛。
一切发生的太快,澹台烬还在不可置信看向刺透自己胸前的利爪回不过神,就被叶冰裳一掌拍开。
早化为旱魃利爪的左手拿起刚从澹台烬身上挖出的邪骨,鲜血染脏了她大片衣裙,叶冰裳有些厌恶道:“澹台烬,你可真是没用,这邪骨在你身上这么久都没有被催动,白白浪费了,还是得我这真正的魔族来用它。”
一边催动邪骨与自己融合,叶冰裳旱魃的体质承受邪骨带来的强大力量也如同被撕裂般痛苦难耐,而其间泄出的魔气溢满整个宫殿,压得所有人站不起身只能跪下,只有叶夕雾凭着神女体质靠近她。
看到叶冰裳与邪骨融合,叶夕雾虽然困惑,但也知道自己一定要杀了她,否则以后叶冰裳一样会灭了整个仙门。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叶冰裳已经将邪骨融入身体,一掌将她击飞出去。
“夕雾,你也想杀我吗?”叶冰裳笑意盈盈,只是她身上沾了太多血,魔气四溢,显得更加可怖,“也是,毕竟你一直都想要杀我。”
“不、不是的……”叶夕雾也怕得一个劲摇头,她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融了邪骨的叶冰裳,只能讨好道:“大姐,既然澹台烬拦不住你了,那快带着殿下离开吧!”
“是要离开,不过走之前我还得把事情解决完。”叶冰裳不想给她费口舌,转身想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的萧凛也被魔气压得站不住,叶冰裳奔至他身前将他扶起,萧凛才来得及好好看看她。
记忆里温柔清淡的姑娘,此刻衣裳染尽鲜血,黑气萦绕,萧凛却只觉心疼不已,只能抱紧她轻声安慰着。冰裳此番定是受了不少苦难委屈,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而叶冰裳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萧凛,终于忍不住扑进人怀里哭出声。这是她追寻百年而不得的人,如今即使看见了,她依然怕得厉害。
苍天有眼,让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再无人能将他们分离。
叶冰裳抱着人不想放手,可眼下还有一堆人等着自己去处理,她又不愿萧凛看到自己杀戮的模样,只好先将他迷晕扶到一旁椅子上。
殿下,冰裳可怖的模样,你还是别看到了,你只需记住,冰裳永远爱你就好。
下集预警
澹台烬:你究竟是什么人!
东方·冰裳:将死之人,也配问本座名讳
PS:看完剧差点没气死在里面,实在忍不住开始发疯,只图自己爽,不要深究!
有欢姐的霸气和高傲,有妺姐的能力和深情,有冰姐的野心和狠辣,手握魔神剧本的冰姐让山茶花小殿下无处可逃 (*ˉ︶ˉ*)
【烬冰/凛裳】黑莲花她没有心18 情天孽女,恨海观音
本章摘要:这朵纯白的莲花,终于完全显露她的法相。
故事梗概:
他们想得到叶冰裳的一颗真心。而真心,恰恰是叶冰裳没有的东西。
不管谁当皇帝,叶冰裳她都要当皇后!
※大三角,修罗场。巧取豪夺,逢场作戏。全是狗血。
※没看原著,看脸发电,OOC警告。
※不喜勿入,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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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天孽女,恨海观音
狭小的营帐内,此刻黑得无边无际,惟有叶冰裳讲述的故事,填满虚空。
萧凛听着。
“云娘的女儿,名叫阿裳。...
本章摘要:这朵纯白的莲花,终于完全显露她的法相。
故事梗概:
他们想得到叶冰裳的一颗真心。而真心,恰恰是叶冰裳没有的东西。
不管谁当皇帝,叶冰裳她都要当皇后!
※大三角,修罗场。巧取豪夺,逢场作戏。全是狗血。
※没看原著,看脸发电,OOC警告。
※不喜勿入,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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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天孽女,恨海观音
狭小的营帐内,此刻黑得无边无际,惟有叶冰裳讲述的故事,填满虚空。
萧凛听着。
“云娘的女儿,名叫阿裳。
六岁前,阿裳随阿娘住在将军府的偏院。
阿娘早已失宠,府中没什么人真正在意这对母女。
她们就像屏风上的绣纹,条案上的花瓶,华丽又安静地,点缀在将军府的花团锦绣里。
她们很富贵,穿着绫罗绸缎,住着高屋明堂。
她们又很贫穷,就连一个风筝,一串糖葫芦,都要阿娘向看门的婆子使钱卖好才能得来。
为了不使阿裳觉得匮乏,阿娘搜尽生平所学,来换阿裳开心。
她经常跳舞给阿裳看,她可以连着转上一百个胡旋,直到阿裳拍掌笑起来。”
“她那样……那样弱的身子,连着转上一百个胡旋,”
坚冷的冰河,颤开了一丝裂缝:“就为了……让阿裳开心。”
“但有一些事情,无论阿娘如何努力,也无法为阿裳换来。”
“阿裳只能在这座院子玩。逢年过节,她才会被带出院子,带到正宅里。
在那里,她会见到对她视若无睹的祖母,对她厌恶得不加掩饰的嫡母,坐一会就消失的父亲。
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都是嫡母生的。
她有点喜欢哥哥,因为哥哥有时会陪她玩。
但妹妹很快就会把哥哥拉走。
妹妹不喜欢阿裳,她厌恶阿裳的神情,就跟嫡母一模一样。
在那些名为团聚的节日,阿裳安静地,坐在满堂欢喜里,看着妹妹和哥哥被抱在祖母和父亲的膝上。
她也是祖母的孙女,父亲的孩子,为何祖母和父亲却不愿意抱抱她?
没关系,阿裳有阿娘就够了。
可是阿娘的身体不好了。
她越来越久地躺在床上,再不能陪阿裳玩。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在死前,她想尽量多教会女儿,怎么在这世上活下去。
可她一生所会的,不过是在男人手下讨生存。
于是她教阿裳,怎么在眉梢眼角,辨识男人的心意,怎么仿如无意地,撩人心弦,怎么在几个男人间周旋,并且保全自己。
她甚至教阿裳,怎么在床闱中让男人兴奋,欲罢不能。
阿裳有很多事没听懂,但她努力去记住。
她懵懂感觉到,阿娘就要离开了。
她要记住多一点点,这样,她就能留住阿娘多一点点。
阿娘走的时候,握着阿裳的手。
她还有很多话要交代,可她已经发不出声了,于是她一直一直看着阿裳,直到死,也没有瞑目。”
“阿娘死后,嫡母指了一个嬷嬷来照看阿裳。
嬷嬷不打骂阿裳,只是漠视她。
就像阿裳不过是一个会走路的花瓶,一块有声音的石头。
再没有人陪阿裳玩,也没有人陪阿裳讲话,
于是阿裳自己给自己跳舞,在漫长的寂寞里,跟阿娘的灵魂对话。
嬷嬷的规矩很严格。
阿裳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更衣,穿什么衣裳,吃多少点心,都要按规矩来。
如果阿裳不听话,嬷嬷就会说她果然是贱妾养的,拎她去观音像前罚跪思过。
无数次地,阿裳跪在观音像前想,为什么她不能遵照自己的心意,要由嬷嬷决定她吃什么,穿什么,给什么,不给什么。
因为嬷嬷是嫡母安排的。
为什么嫡母能安排嬷嬷管她?
因为父亲让她管家。
可为什么父亲就能决定她们所有人的角色与地位?
阿裳想不明白。
这个家里,有谁能超脱父亲的安排?
祖母。
祖父已经过世,父亲又须得孝顺她。
这个家里,没人能违逆祖母的心意。
可父亲和祖母,也不能随心所欲。
府里宴客时,阿裳见到父亲和祖母,对某些客人,笑出满脸的褶子。
在父亲和祖母之上,在将军府之上,还有一重又一重的天。
如果,她能站到最高的那重天宇,是不是就能自己决定做什么,说什么?是不是她的阿娘,就不再是贱妾?
阿裳渐渐长大了。
她的亲人们发现,阿裳很美,比她的阿娘还要美。
这样的美人,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八岁的时候,府里请了女先生,教给阿裳名门闺秀要学的一切。
阿娘教阿裳如何当一个妖妇,先生教阿裳如何当一个贞妇。
相反的两极,都是在教她,如何当好某个男人的所有物。
阿裳已经从她阿娘身上知道,一个无力掌握命运的美人,一生会遭遇些什么。
阿裳又从叶府的女人身上学到,一个女人的地位,全来自于她所从属的男人。
她一生能站多高,皆看她能攀附到什么样的男人。
于是阿裳决定,她要嫁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要站到最高的、无人可制约的地方去。”
萧凛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可笑吗?萧凛。”
黑暗中,闪起一星微光,叶冰裳吹亮了火折。
“你有没有尝过,想吃一块糖,想喝一口水,都要求人同意的滋味?”
“你有没有试过,笑还是哭,开心还是难过,都要看人脸色的滋味?”
她轻声下了结论:“你没有。”
蜡烛被点燃了,叶冰裳在烛光里站起来。
“萧凛,我是个贪心的人。”
“我不要像我娘,一生都不曾掌握命运。”
她眉目睥睨,神色傲然:
“我要站到天下最高的地方,主宰别人的命运。”
“我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没人能再轻贱我。”
“史书千秋,会留下我的名字。”
“江山如画,我也想添上一笔。”
直至此时此刻,这朵纯白的莲花,终于完全显露她的法相。
如果这是观音,那便是恨海不渡的观音。
如果她是菩萨,那也是欲壑难填的菩萨。
叶冰裳手持烛台,步步向萧凛走来:“萧凛,这就是我一生志向。”
“我不能不去北周。”
“如果去和亲,我尚有为国舍身的大义,千秋身后,能如明妃般得个美名。”
“可留在夏国,我就是挑起两国战乱、累死数万百姓的妖女,人人唾骂,我的志向再也无从谈起。”
“就连阿娘,都要因我蒙羞。”
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我不能让阿娘,身后尚为我挨骂。我要让她,因我而在史书中,得以传名。”
“现在,你已看清我的面目,”
叶冰裳走到萧凛身前,一圈暖黄烛光,笼照她半身,恍如神女,自虚而临。
“如果你厌憎我,那就放开我。”
“如果你还爱我,那就成全我。”
萧凛怔怔仰望她,两人一站一坐,烛光燃耀虚空中,倒似是信徒在朝拜神明。
这火光实在太刺眼了,萧凛举手盖住眼,低低笑了起来。
似乎有水滴,从他指间渗了出来,在微光中一烁,又坠了下去。
叶冰裳屈身,把烛台放在几案上,拿起布巾,沾湿茶水,轻柔擦拭起萧凛脸上的血污。
手上温情,与口中冷凉并行不悖:“出陵京前,我对萧冽说,妾身愿效吴王越女之事,愿皇上勿忘卧薪尝胆之志,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有朝一日,复此国仇。”
“同样的话,我也告诉你。”
叶冰裳半跪地上,与萧凛的视野齐平:“阿凛,你从前没机会当弱者,你以后要会了。”
“你须得忍耐、等待、伪装,在漫长的时间里蜇伏,在稍纵即逝的时机里捕杀。”
“你要舍得放弃,欲成大事者,至爱亦可抛。”(1)
萧凛喃喃道:“至爱都能抛却的,最后还是人吗?”
叶冰裳拉开他盖在眼上的手,凝视他棕褐色澄澈眼瞳里,微闪的水光:“能走到最后的,或许本来就不是人。”
“这就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直到你强大得,足以露出獠牙。”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我等你接我回来。”
叶冰裳自袖中拿出一封手书,纸上赫然是萧凛的字迹。她与萧凛夫妻七年,早把萧凛的字迹模仿得滚瓜烂熟。
叶冰裳伸手进萧凛怀中,自她昔日为萧凛准备的暗袋里掏出印信,在手书盖下印章,又放回去。
萧凛坐着,任她动作,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叶冰裳叠好手书,放回袖中。她站起来,说:“天明后,庞宜之会送我过江。”
叶冰裳转身欲走,忽地又停下了。
她重新跪蹲下来,柔软地贴进萧凛的怀中。
叶冰裳微凉的嘴唇,印在萧凛滚热的颈项上。
白檀般的凛冽气息,和暗夜蔷薇似的柔魅香气,混在一起。
这是一种,足以引他们双方情动的气息。
“此一去,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叶冰裳呢喃说。
她缓缓解开罗衣,玉雕似的女体,紧紧贴在萧凛血块黏结的身躯上,雪白的肌肤印上紫黑腥血,像一片飘落血污中的白莲。
“我不要。”
萧凛拉上她的衣服,冷硬地推开她:“总有一日,我会接你回来。”
叶冰裳扑哧一笑。
她叹息:“萧凛啊萧凛。”
叶冰裳附到萧凛耳边,轻轻说:“阿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收到你在淮安的死讯后,我喝了绝育的药。”
“我接下来要走的路太难了。”
“我没法像阿娘一样爱我的孩子。”
“我不要它当我的武器,也不要它当我的软肋。”
萧凛的身体僵住了,然而叶冰裳已不管他什么反应,她穿好衣服,给萧凛留下一个背影:
“保重,阿凛。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她走了出去。
天刚蒙蒙亮,庭江南岸边,车马喧鸣。
庞宜之指挥车队上了船,挂起与北周约定好的旗帜,正准备登船。
一只手拦住了他。
是萧凛。
萧凛神色木然:“不用你。我自己的人,我自己送。”
船往北岸开去,庞宜之站在南岸,目送船只,隐没江雾里。
她离开了,由她的一个男人,送到她的下一个男人那里去。
自始至终,与他无干。
车辚辚,马萧萧。
车队行了一日,在黄昏的时候,来到了陵口城外。
这座城真安静啊,一片死寂。
没有人声,没有鸡叫,没有犬吠,甚至连虫鸣也没有。
叶冰裳自夏国的马车下来,要换到北周的马车上去。
这段时间没有下过雨,但陵口城外的土壤,异常地湿润。
鞋履踩上去,某种可疑的,黑红色的液体渗了出来。
叶冰裳面不改色,款款走过去。
她经过萧凛身边时,萧凛又一次,抓住了她的裙裾。
叶冰裳停下,背对萧凛,安静地等着。
萧凛紧紧地抓着她的裙裾,指节因用力而泛了白。
最终萧凛自己放开了手。
他沙哑地说:“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接你回来。”
叶冰裳轻笑一声。
她向前走去,没有回头。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澹台烬提着一盏灯,步履轻快地跨过桥头。
他的心里,从来没如此快乐、渴切而忐忑。
叶冰裳在前面等他。
他已经失去叶冰裳快三个月了。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不会觉得没有叶冰裳的日子这样煎熬。
他有把握使叶冰裳回来。
她这样的人,怎能见数十万人,因她而死。
但他又不是那么有把握。
萧凛不会蠢到不肯放人吧。
又或者,叶冰裳真的刚烈到,宁为玉碎,不肯瓦全。
幸好,陵口被屠后,她还是来了。
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不过是注定要被收割的稻禾,不在此处被收割,就在彼处被收割。
而叶冰裳,可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用一亩稻禾,去换一朵玫瑰,难道不值得么?
他已经等不及见到叶冰裳了,一刻,一瞬,一息,都等不及。
他现在的忐忑,不过是在担忧,叶冰裳不会恨绝了他吧。
死了这么多人,她一定会怪他,会怨恨他的。
不过他有办法,只要叶冰裳依然心怀恻隐,只要叶冰裳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去,只要叶冰裳记得奉他为夫主的承诺,她就只能顺从他。
她的良善,就是澹台烬拿捏住她的最好武器。
他有恃无恐,他胜券在握。
澹台烬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像少年郎赴往心上人的约会,像孩子奔回母亲的怀抱。
花木迷迹,树影扶疏。
转过路边一丛花荫的掩映,前方的雾气散开,一个纤纤身影,浮现于月光中。
她背对澹台烬,站在马车边,手提灯笼,向着远方眺望。
风吹扬起她粉色的薄纱衣裙,仿佛一朵轻花掉落清风中。
澹台烬加快走近的脚步,他怕下一刻她就要随风飞走了。
这时他注意到叶冰裳目光的方向。
此处离陵口不远,站在城墙上,就可看清此处。
在陵口的一片黑暗中,城墙上亮着一盏孤灯,与此处遥遥相望。
是萧凛么?
看着叶冰裳凝望那处的身影,澹台烬心中生出暴戾的嫉妒。
很快,这种嫉妒又被得意和欢喜掩盖。
萧凛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看着叶冰裳走进他澹台烬的怀里。
叶冰裳终归是属于他的,也只能是属于他的。
澹台烬重重走近。
叶冰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身来。
路的尽头,澹台烬分花拂柳,欢快地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外浅白内蓝灰的羽氅,衬着他俊秀容颜,像个富贵人家不知世事的干净小公子。
分毫看不出,这人一日前,刚刚下令,屠了一城的性命。
他仿佛嗅不到,风吹过来时,携着浓厚的血腥气,看不到,鞋踩在地上,会带起未干的血泥。
他容色因喜悦而灿然生辉,甚至还隐有一丝羞赧,神情间,是一种孩子似的欢快,以及孩子似的残忍。
叶冰裳凝望着澹台烬走近。
成千上万蝼蚁的性命死去了,他不在乎。
那如果一个珍爱之人的性命,在他面前消逝,他会在乎么。
清灵的月光下,迷惘的雾气中,血腥的清风里,月下的美人提着灯,转回了身。
她眉目楚楚,情含慈悯。
一朵血池中长出的莲花,一尊尸山边走过的菩萨。
月下提灯的美人轻轻启唇。
她说:“陛下,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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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化自“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电影《神都龙王》里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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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后面要发生的情节,觉得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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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小调查:
接下来要虐澹台烬吗?
【虐他!虐他!】
【先甜一甜~】
【凛裳】【欢佑】得偿所愿(十九)(完结)
(本章字数9000+)
为什么要19章完结呢…因为我想让他们这1世都能99(没错就是这样!老泪纵横地自我说服)
(五十二)
“姑娘,属下奉神君之令,护送您前往轮回台。”钟泰恭敬地掀开车帘,“姑娘请。”
叶冰裳形容憔悴,她恹恹地登上马车,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睛:“他都不愿见我最后一面吗?”
钟泰迟疑了一下:“神君其实…对姑娘情深意重,只是近来忙于公务,分身乏术,姑娘莫怪。”
“我自然知道他…用情长久。”叶冰裳眼帘低垂,自言自语一般,“只是不愿再与我朝朝暮暮罢了。”
她最后向窗外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
只身向人间,何等寂寞。
帘子悠然落下去,隔绝了车厢外的风景,也隔断了那道...
(本章字数9000+)
为什么要19章完结呢…因为我想让他们这1世都能99(没错就是这样!老泪纵横地自我说服)
(五十二)
“姑娘,属下奉神君之令,护送您前往轮回台。”钟泰恭敬地掀开车帘,“姑娘请。”
叶冰裳形容憔悴,她恹恹地登上马车,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睛:“他都不愿见我最后一面吗?”
钟泰迟疑了一下:“神君其实…对姑娘情深意重,只是近来忙于公务,分身乏术,姑娘莫怪。”
“我自然知道他…用情长久。”叶冰裳眼帘低垂,自言自语一般,“只是不愿再与我朝朝暮暮罢了。”
她最后向窗外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
只身向人间,何等寂寞。
帘子悠然落下去,隔绝了车厢外的风景,也隔断了那道隐秘的目光。
一丛将谢未谢的荼靡花后,萧凛皓衣当风,袍袖猎猎。犹记初见冰裳之时,她坐在马车中,簪花带笑,如神妃仙子。
一见倾心。
彼时岁月静好,奈何喋血今朝。
烟尘远去,他敛下目光,银甲悄然覆身。
若前世今生皆是殒命沙场的结局,对一个将领来说,也不失为一大幸事。
只愿冰裳下一世…得遇良人,前尘尽忘。
他着戎装,领部众,去赴一场生死局,踏过满地残芳。
荼蘼花谢,
春事了。
(五十三)
叶冰裳一路不言不语,至墨河边上突然开了口:“我与你家神君,上一世曾为夫妻。”
钟泰不知如何接话,于是“唔”地应了一声后,继续闷头赶路。
叶冰裳毫不在意他的敷衍,兀自说着。
“前世我最痛苦的记忆就是在那封留影信内,他祝我得偿所愿后,死在我面前。”
钟泰一愣。
车厢内的女子抬手掀帘,神情一派安然,眼眸中却如同绞碎了月光,落地成霜,惟余片片寒凉。
她语气轻轻,却字字千钧:“得偿所愿是他所祝,所求皆如愿也是我所想,若我今生所求唯他一人,你说,他会叫我如愿以偿吗?”
“对不起。”
钟泰心中大惊,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叶冰裳手握一块不知何时藏起的移身蛇鳞,学着从前天欢的样子捻诀施法,一阵幽光后,人已遁去。
“姑娘!”
“您要我来,我来了。”
面对那尊体态如山的凶邪之神,叶冰裳虽尽力克制,还是不自觉微微颤抖。
魔神嗤笑一声:“你倒是听话。”
叶冰裳委然跪下,却壮大胆子直视他,目光雪亮如神兵开刃:“因为尊主曾许诺过,能让我下一世做皇后,手握权柄,母仪天下。”
“本尊凭什么相信你别无二心?”魔神声若滚雷,在她头顶隆隆响起。
“就凭尊主了解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口中苦涩如咽黄连,但坚持着说了下去,“我抛亲夫,投宿敌,害亲妹,戕至亲…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尊主也不会选中我,劝我效忠。”
“我原本与天欢神识相通,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失去了勾连,还望尊主相助。”
魔神覆手,一块光亮莹润的物什向着叶冰裳飞过来,停在她的掌心。
“倾世之玉,乃是集腾蛇族众蛇仙髓所炼,可助你重新入她神识。”他又看向两个得力魔将,“护送叶小姐前往墨河。”
名为护送,实为押解。
叶冰裳叩首行礼:“定不负尊主所托。”
(五十四)
墨河一线为神魔必争之所,如今上空血雨倾洒,兵戈铮鸣不绝于耳,厮杀吼声直冲霄汉。
众天兵士气振奋,骁勇抗敌,只因他们已无退路。
战神冥夜手执长戟,与魔神酣战已久。他虽天生神力勇悍无匹,依旧身被数创,鲜血沥沥而下,但他仍毫不知痛地迎击上去,战意汹涌如万龙破渊。
魔神竟也被他逼到形容狼狈,眸色暗沉,凝神施出一记恨招。冥夜全力接下,胸口伤处再次被那狠戾的魔气震得迸裂开来,他错身躲开紧接而至的第二招,却不慎暴露了要害。
魔气猛然化刃,几乎捅进他的心口,却在三寸处堪堪停住。
萧凛操纵灵剑,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他方才受众魔将牵制围攻,银甲白衣上也绽开朵朵血花,对着冥夜无畏一笑。他生得秋水为神玉为骨,如今秋水浸寒冰,玉石蒙血色。凌厉破冰,将碎不碎,只因使命未竟。
天际忽然有黑影显现,隐隐杀机。魔族兵将也不再恋战,训练有素地向后撤去。
长弦拉满的紧绷之声,令人心惊肉跳。
两人均是面色凝重。
屠神弩。
(五十五)
叶冰裳抵达墨河时,天上神魔双方陈兵相向,尚未开战。
她心一沉,不敢再抬头看,飞快地潜入墨河。
两个魔将紧追其后。
叶冰裳暗暗瞥了他们一眼,想起之前萧凛所言,心念一转,将他们引到墨河结界边缘。
“需由此入。”她退至二者身后,指着那水波荡漾的结界,“劳烦两位大将破此结界。”
二魔将见她弱柳扶风,蹙眉咬唇,一副为难的样子,如漂摇无定随波折服的水草,于是不屑地觑了她一眼,上前施法破界。
他们甫一靠近,就被猛地吸附过去,如落入蛛网的蚊虫。挣扎着回头,只见叶冰裳化指为兰,手腕翻转,那结界如活物般将他们咬得更紧。
二人心中大骇,未曾料到她一介弱女,还有反抗之力。
叶冰裳不敢放松,她额头上缓缓浮现一朵荼靡金印,似乎蕴含着强悍绝伦的神力。结界上随之开出众花明灿,花藤盘绕,将二魔将吞噬殆尽。
“此为你自保之用,修习无害。”萧凛那时气息如暖玉,言犹在耳。
叶冰裳心砰砰直跳,抹去沁出的细汗,不敢耽搁,直奔水晶宫而去。
水晶宫外结界里三层外三层,却无一拦她,许是将她当做了天欢。
桑佑不在。
叶冰裳靠近沉睡的天欢,手持那枚倾世之玉,默念法诀。
胸口一滞,如坠梦中。
周围景致,似乎是上清神域,叶冰裳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抬眼看到了天欢的碧菡宫。
这便是天欢的神识吗?
那她如今…身在何处呢?
她四下张望,突然在殿门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粉雕玉砌,面容姣好,她小心地偷看着什么,表情有一丝羞怯,青涩如冒尖的小荷。
是小时候的天欢吗?
叶冰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庭中水月空明,一张石桌前坐着两人,一人身长八尺,气宇轩昂;一人尚为少年,但英姿勃发,初露锋芒。
两人正在推杯换盏,看上去感情甚笃。
是冥夜和天欢之父…战神昊天?
小天欢偷看了许久,终于被抓了个正着,昊天大笑着向她招手:“欢儿,过来吧!”
她小脸一红,还是一路小跑向那石桌,先向着昊天脆生生地喊了“爹爹”,又向他对面的少年福了福身子,小声唤了声“冥夜哥哥”。
之后昊天和冥夜商讨军情,小天欢听不大懂,于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状极乖巧。她此时并不像后来那般飞扬骄纵,仿佛一只小小的亲人的雀儿,收敛翎羽歪着脑袋,可以安静地落在随便谁的掌心。
原来她…曾经也是做过父兄的掌上明珠的。
小天欢虽听不太懂,但隐约明白,爹爹和冥夜哥哥又要上战场了。
她正打着盹,被父亲一把抱了起来。
她困倦地揉揉眼睛,看看爹爹,又看看冥夜,最后怯生生地揪了揪爹爹的衣袖:“你们又要走了吗?”
昊天点点头,她便委屈地扁扁嘴巴。
“欢儿不哭,你可是战神的女儿,怎么能随便掉眼泪呢?”爹爹打趣道,递给她一只小酒坛。“和之前一样好不好?欢儿在酒坛上刻下爹爹和你冥夜哥哥的名字,放上花种,埋到那棵合欢树下,等花儿开了,我们就回来了。”
小天欢双手捧过那小酒坛,努力把泪水憋回去。
嗯,战神的女儿,怎么能轻易掉眼泪呢。
画面一转,昊天和冥夜已经启程。
小天欢目送着行旅渐行渐远,行至天穷水尽处,再也瞧不见。
她回头向内殿跑去,掏出那只小酒坛,开始认认真真地刻字,字迹幼稚,歪歪扭扭,爬在漆黑的小酒坛上,像几条细细瘦瘦的小白蛇。
爹爹。
冥夜哥哥。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又在中间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天欢。
“爹爹”和“冥夜哥哥”刻得太大了,将那小小的“天欢”二字挤成一团,可怜兮兮的。
她跑到庭院合欢树下,小心翼翼地将花种放进去,覆上细土后,将那小酒坛埋到树下,露出了一个漾着酒窝的甜甜的笑。
等花儿开了,爹爹和冥夜哥哥就回来啦。
画面又来到近年,小天欢已然长大,父亲战死,受封圣女,姿容姝丽,神情疏离。她果然不再爱哭,但也不再爱笑,除了面对冥夜,其他时候宛如玉做成的美人儿,夹着冰含着雪,拒人于千里。
紧接着是她刚逼迫桑佑陪侍于上清神域之时。那小蚌精明明已经被吃了个透,犹是冷着一张脸,拒不折腰示好,像是拥紧了自己薄薄的壳,聊以自卫。
天欢满意至极,他这种不情不愿偏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颇令她感到快意。
她偶尔会去那张石桌前,喝爹爹和冥夜哥哥喝过的酒。
可惜她现在已不是战神的女儿,而冥夜对她无丝毫男女之情,于是她便也做不成战神的妻子。
不如喝酒。
桑佑默默地陪着她,一言不发,只在她不胜酒力摇摇欲坠之时夺下酒坛。
天欢醉眼朦胧,抓住那只胆敢抢她酒的、大不敬的手。
她盯着那白玉般的手掌中漆黑的酒坛,突然说道:“在上面刻下你我的名字,好不好?”
桑佑歪头看向她,似乎琢磨着她在说什么醉话。
她来了兴致,有耐心地解释道:“在酒坛上刻下你我的名字,放上花种,埋到那棵合欢树下,等花儿开了……”
等花儿开了…
她突然一顿,哑然失语。
花儿开后,她如今又能等来什么呢?
“算了。”她轻嗤一声自己的幼稚,“哄孩子的小把戏,如何能当真呢?”
“圣女还没说完,等花儿开了,会怎么样呢。”桑佑出人意料地很是捧场,竟也陪着她幼稚。
今夜的月光浓稠如琥珀,在天欢眼中此刻他的面容显得出奇俊美,定格在溶溶月色中,见之忘俗。
“等花儿开了…”于是她像一个真正的醉鬼一样,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脸,“你就亲我一下。”
蛮横娇憨,毫不讲理,占尽便宜。
说完她喜滋滋地抬起脸来,显然调戏小蚌精很是开心。桑佑嘛,脸皮薄如宣纸,要他主动一下,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她想。
桑佑拨开她的手,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语气却很平静:“其实…我现在就可以,不用你等。”
他眼眸中化开一片暖融融的月晕,分明没有喝酒,却好像为这月光醉了一场。
天欢的脸越发红了起来,这酒…当真后劲十足。
她贴向桑佑的唇,凑近了却不动,等他侧过脸,缓慢地吻了上来,于是要到了第一个由他主动的吻。
“你说的对,我不等了。”她按住对方的手,吞咽着他的呼吸,亲得愈深、愈急,“没有谁值得我等。”
叶冰裳之前看了这么多场幻镜之景,只有这一场看得眼酸。
忽而眼前一切如薄纱般被风吹散,一地狼藉后,她再次看到了天欢。
她面容苍白,眼睫覆下如雪落,明眸扬起如日升,定定地看着她,双目如镜,映照出自己那张与她分毫不差的脸。
“你来做什么呢?”她问,声音略哑,许久未曾开口一般。
“如今魔族袭来…圣女为克敌的关键。”叶冰裳声音亦是凝涩,如冰下流泉。“站在哪边是圣女您自己的选择,冰裳无从置喙。只是想告诉您,若您有意成就大道,但于自身有碍的话……我甘愿让出这朵荼蘼所聚之身,让圣女再无后顾之忧。”
天欢半晌不语,许久后才轻笑一声:“你不是想当皇后吗?现如今怎么改做起了英雄?”
“我从来不是英雄,”叶冰裳目光凝定,“我依旧自私自利,只不过现如今,萧凛就是我的私心。”
她看向天欢的眼睛:“我知道,圣女也有私心。”
“您不在乎这众生,但若是这众生里有他呢?”
她没有说这个“他”是谁。
“我知道了,你放心。”天欢自嘲自叹一般点点头,眼神却不由得柔软了几分,一派了然,三分坦然:“本圣女成全的是自己的私心,与你无关,与他人无干。”
她看着一脸凛然赴死之态的叶冰裳,粲然一笑:“何况你那壳子本圣女还看不上,还是自己的更为称心顺意。”
(五十六)
叶冰裳还欲再劝,只见天欢止住她,说了一句:“对了,你那位姓萧的夫君就要去送死了,你不管吗?”
“送死?”她打了个寒战,“何谓送死?”
“千机锦堆尽成灰。”天欢昂首,脸上却再无一丝血气,“我于幻镜中沉睡,能看得清所有人的结局。”
她一扬手,两人眼前浮现出昨日轮回台之景。
轮回台?叶冰裳无法克制自己颤动的双手:“他去轮回台…是为了我吗?他又为我求了什么?”
幻镜中萧凛眉目韵致如墨帖,眼中浅浅笑意如淡笔,涓滴深情如浓抹,叫她移不开眼。
“愿吾妻冰裳,前路顺遂,得偿所愿,安居宫闱闺阁,不涉世间苦厄,一生不见刀兵,不染尘霜。”
轮回台掌事向他拱手:“神君所托,在下定竭尽所能。”
萧凛笑了一笑,就此别过。
叶冰裳后退几步。
“我不要!”她泪如雨下,“这种结局我不要,我要去找他。”
墨河上空,神魔交战之地。
死一般的寂静中,魔弩拉弦,清晰可闻。
冥夜想要指挥天兵撤离此处,然而屠神驽已然蓄势待发,只需一声令下,魔矢即可遮天蔽日,屠尽天兵。
亿万年来,破此弩者,唯宇神初凰一人,化身千万,以身挡箭。
冥夜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手执长戟,欲与之拼杀个玉石俱焚。
他的手腕被萧凛按住了,那人神色不变,从容安然。
“战神殿下…在下愿意一试。”
漫天魔矢如骤雨般袭来,犹如纺纱般密密匝匝,令人头皮发紧。
萧凛凌空,双手结印,周身金光大盛,以他身为轴心,万千芳华霎时盛放,如千万机杼同时织就成一幅锦绣雄图,天地浩荡,日月朗朗,皆在眼前。
箭雨没入图卷,其上雪白的片片花瓣瞬间密布血眼,落英缤纷,满目猩红。
东风夜放花吹树,更吹落星如雨。
屠神弩失威,冥夜率军攻上,杀声震天。
萧凛生生扛下这万箭穿心之击,鲜血如注,似雪白裳已尽染为一袭红衣。
他突然想起前世与冰裳大婚之时,他着喜袍,应就是如此了。艳烈之色,终究是不适合他。前生今世,总共是只穿过那一次,为冰裳,只有冰裳。
此生所求,山河无恙,冰裳无恙。
得偿所愿,幸甚至哉。
他勾唇笑了笑,身子放空,任由自己坠向黑暗。
坠落中,他突然感到怀中一暖,腰被一人搂住了。
萧萧风声中,他无声地念出一个名字。
冰裳…
来人吻上他的唇,泪水被风拍碎,在两人脸上擦出濡湿的痕迹。
她笑着流泪,梨涡浅浅:“殿下,这一次冰裳可没有再走丢…我来与你同生共死了。”
墨河之上,一朵荼靡冰花悄然开放,将下坠的二人温柔地包裹其中。
(五十七)
墨河,镇水石前。
桑佑静静看着那一方巨石,妹妹桑酒的仙髓晶莹璀璨,如太极之阳,似乎正期待着一个平衡。
“天欢圣女无碍,七日后即会醒来。”
他想起萧凛之前的话语,微微一笑。
天欢,七日后,世间有卿…无我也好。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亲口对你说一句喜欢。
待你醒来,自是太平人间。
桑佑伸出右手,施法划破掌心,借着源源流出的鲜红,凝成一把血剑。
他对准自己胸口妖丹所在之处,猛然剖下。
撕心裂肺的痛楚如浪潮拍打而来,桑佑脸色惨白,全身颤抖跪倒在地,执剑的手却很稳,狠劲十足,分寸不差。
妖丹离体,色泽莹润,如美玉,如碧珠。
桑佑一丝力气也无,手指轻轻抽动,那颗妖丹便飞向镇水石上桑酒的仙髓,与它亲密相依。
阴阳相生,如太极仪鱼。
震天撼地,镇水剑出。
天欢骤然睁开双眼,胸口锐痛。
“阿兄!”随着一声凄厉呼声,桑酒赶到,震惊地看着血泊中的兄长,以及悬在他身侧的神兵利器,声泪俱下。
“阿酒,别怕。”他撑起身体,笑容如深秋之叶般渐渐褪色,“过来,拿这把剑,交给冥夜…还有,千万注意安全。”
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冥夜正与魔神鏖战,数处伤口深可见骨。
他不再顾虑生死,一心为那方才身殒的同侪复仇。自损一千,也要换他八百。
力战而死,也不枉战神之名。他暗暗想道。
魔神身形如鹰隼,正要在他身上再添新伤之时,一把银剑挟着万丈光芒直冲而来,打断了其攻势,转而飞向冥夜手边。
“镇水?”冥夜接下此剑,面露惊讶。
他抬眼望去,眼中讶然更甚:“阿酒,你怎么来了?”
“你要和离,就是为了把我甩开,自己送死吧?”少女气哼哼地瞪他,“我宁可死聚,绝不和离!”
那边魔神突然狞笑起来,魔气纵横交错,身躯膨胀数倍,几欲吞噬万物。
冥夜最后看了那少女一眼,将镇水剑抛掷与她,阖目化为原身。
东海神龙以身为绳索,紧紧缠绕住魔神,将他死死制住。
“快,阿酒!”他声音急切,又不失温柔,“没事的,阿酒。”
桑酒明白他意欲何为,哭喊道:“镇水,来破!”
镇水剑带着万钧之力穿透冥夜的身躯,刺入魔神心脏。
(五十八)
魔神被诛,大势已去。
而天际魔煞门洞开,魔族余孽不死心地重新召集,席卷而来。
墨河首当其冲。
战神冥夜意欲与魔神同归于尽,坠落云端后,桑酒随之而去,不知所踪。
唯有那柄镇水剑,如有灵般自行返还桑佑身侧,一半镶仙髓,莹亮光华;一半嵌妖丹,翠碧摄魂。
桑佑先是失丹,又经历了一场血战,处处见伤,他手握镇水剑,身周群魔环伺。
片刻对峙。
只要我还活着,就是这墨河之主,尔等宵小休想踏足半步。
他将剑握得更紧,妖力虽如退潮般流失,但神色不移,有万夫莫开之势。
魔物正欲成群袭上,只见一尾银蛇破水而出,其后光芒如璀璨星耀,如破风利刃,所经之处魔气尽消。
神印中,一女子缓步而出,容貌绝世,神色如巴山夜雨后恰逢初霁,眼眸湿润,脉脉含情。
“天欢?”桑佑难以置信,“你怎么…”
“怎么醒了吗?”天欢贴近他,“还不是拜某只小蚌精所赐,怎么永远都这么蠢啊,遇见危险也不知道跑,就知道逞强。”她皱了皱眉头,“怎么我每次看到你,都是这副狼狈样子?”
桑佑垂首,与她额头相触:“是我不好。”
“也不是。”天欢笑着对上他的眼睛,有几分促狭,“你挺好的,唉…其实也不算特别好,只是恰巧合我的心意罢了。”
桑佑心念一动,只听她又说一句:“你知道我初次见你,就想干什么吗?”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想亲亲你。”说罢她踮起脚来,给了他一个吻,缠绵悱恻,一如往昔。
一吻终了,她眸光流转,轻轻退开几步,看向那天际破开的魔煞门,身周笼上一层如月华般的银辉。
“欢儿!”桑佑心惊,忙想拉她过来,却被此结界隔绝在外,不得近身。
天兵天将、神族部众等如有所召,纷纷云集而来。
天欢眺望远处,那是她曾不屑一顾,而父兄亲眷却抵死相护的,众生。
她轻笑了一记,自言自语,不知说与谁听:“他们说我无尺寸之功,忝列仙班,有辱父名。但到最后,无论愿与不愿,四海八荒均要受我荫庇,乘我的情;我神髓自在九霄云端之上,泽披众生。这天底下,还有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
然后她面临众生,金振玉声,昭朗如日月。
“吾乃腾蛇族圣女,战神昊天之女。吾父曾言:战为众生,战为止戈。他殒身前赐吾战神印,今日吾以此印永封魔煞门,神魔之间,自此永隔,再无战火。”
她升至空中,用尽浑身力气,悍然施法。
于头脑中演练了千万遍的神印,当真施出来,水到渠成。
战神昊天用尽毕生神力所结之印,神威赫赫,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魔煞门轰然坍圮,魔物非死即伤,再无漏网之鱼。
天际唯余一道罅隙,如遭重创后狰狞的伤疤。
天欢闭上眼睛,胸前有什么东西悄然飞出,如蛇之筋,晶莹剔透,在空中一拆两半,一半向上填补了天之裂痕,一半向下落入失去妖丹的桑佑体内。
完成一切后,她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软绵绵地跌落下来。只听得有人痛呼一声,飞身上前将她紧拥入怀。
天欢颤巍巍地伸手,果然接到了那熟悉的泪滴。
她心有酸楚,又有一丝奇异的甜蜜,将头窝进他怀中,用气声说:“别哭啦,小蚌精…战神的女婿,怎么能轻易掉眼泪呢?”
桑佑将她抱得更紧,她已几乎失去了全身的知觉,只能感受到这恨不得深入骨血的拥抱。
明明不怕的,但此刻她撑着不想死,只因心中还少一个答案。
“那日我叫你不准喜欢我,你说谨遵上谕四个字,我很生气…”她似乎还是气不过,“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命令啦?”
桑佑低头吻她的发髻,声音颤抖:“不是的…我抗命了,天欢,我喜欢你。”
他的泪水又沉又烫:“圣女殿下,桑佑痴心妄想,违抗仙命,对您生了爱慕之情,请圣女责罚。”
好,那就罚你活得长长久久。
想着我记着我…岁岁年年。
天欢心里想着,终究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别当妖了,成神吧。你体内有我神髓,也算你中有我,入主上清神域碧菡宫也算合适。”她最后只这样说道,声音低微如同耳语。
“还有,告诉你件幼稚的事。那棵合欢树下,我先前偷偷埋了小酒坛,上面刻了你我的名字…我快死了嘛,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等花儿开了,你就娶妻生子,欢喜度日…不必再想我了。”
大结局:
(五十九)
神魔大战后,山河平定,众生无恙。
青堂山。
叶冰裳正抱着成堆的书,手不释卷,挑灯夜读。
书名斗大:《新手养花入门》《零基础养荼蘼》《花卉绿植栽培大全》《追夫三十招》《恋爱大师》《演员的自我修养》……
唉,她看得头昏眼花。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于是叶冰裳信步走向床边,抚摸那床头被擦得干干净净的花盆。
其中一株小苗微微摇动叶片,向她致意一般。
嗯,明日躬行,努力提高种花技术,认认真真种萧凛。
不过…种下一个萧凛,会不会长出好多个萧凛?
她抿嘴一笑。
那日她拼死护下满身浴血的萧凛,待她从那荼靡冰花中醒来时,双手合十,其间紧紧拢着一颗种子,内藏神力,青韵悠悠。
叶冰裳托腮凝眸,认真思考。
怎样才能让萧凛长得好一点呢?
浇水尚可,施肥嘛…值得商榷。萧凛喜干净,会不会觉得脏污难忍啊。
唱曲子,讲故事,与他成长有没有益处?
“殿下,你快快长好不好?”她上前亲了亲那株小苗,见它如含羞草般蜷曲起来,不禁大笑,笑着笑着又眼含泪光,“快回来快回来,冰裳想你啦。”
心上人,历历入梦来。
她就这样坐在床边沉沉入眠,朦胧间似乎有人将她抱起,平放在榻上。
她一把抱住那人的脖颈,将他拉下来,呼吸交缠,热意真实。
不是梦。
似乎有人在问她。
冰裳,你有没有…得偿所愿?
殿下乃我今生之愿,得君相伴,三生有幸。
(六十)
小别胜新婚。
萧凛回来后,叶冰裳与他很是温存了几日,突然想起来应该去墨河看一看。
墨河底,正是一片鸡飞狗跳。
一位少女衣着华美,然动若脱兔,提着裙摆追上前去,将正在逃跑的小女孩一把抓进怀中。
“抓到啦抓到啦,”她笑声如铃,“快叫桑酒姐姐!”
“偏不叫!”小女孩不甘示弱地回瞪她,面虽稚幼,然纯美无暇,初露美人之姿,“那你先叫我大嫂!”
桑酒蹂躏着她白嫩的小脸,笑道:“哟天欢,你才多大点儿啊,就想占我便宜。”
“你放肆!”小天欢声音奶声奶气,这句放肆也就威力不足,撒娇一样,“我长大后可是要嫁给你大哥的,你还不快叫我声大嫂?”
“想嫁我阿兄的仙子美人可不少呢,他平日里可是最听我的,你还不赶快讨好我?”
小天欢几乎泪眼朦胧,最后还是气哼哼地叫了声“桑酒姐姐”。
可恶,有被萌到。
桑酒满意地松开她,看见了凛裳二人,热情地打招呼:“花仙…神君!叶姑娘!”
叶冰裳目光流转向那跑开的小女孩,桑酒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说:“小珍珠精嘛,蛮可爱的是不是?不枉阿兄将她元神置于蚌壳之中,日日温养,才结出一颗得日月之精华的小珍珠。”
“不过她长得可快啦!”桑酒眨眨眼睛,“前几日我来的时候,还在襁褓里睡着吸我阿兄的手指呢。估计过不了多少时日就又长成那凶巴巴小蛇女啦,现在这样可爱的样子,玩一次,少一次。”
她口中目前尚可爱的粉团子正一路小跑进殿中,找桑佑。
墨河之主日理万机,但只要她来,便会放下手中事务,抱她在膝上。
天欢抬起头,用鼻尖蹭他的下巴,突然说道:“桑佑,你娶我吧。”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快就会长大的。”
桑佑极温柔地看向她,唇畔带笑。
天欢怕他不答应,于是扭扭捏捏地搂上他脖颈,凑近他耳畔,准备下一计猛药。
“桑佑哥哥。”
桑佑浑身一震,搂住她的手指收紧,显然十分受用。
“那你快快长大,”他撩了撩天欢的长发,“只要你长大了,我马上前往上清神域,三聘九礼,迎娶你过门。”
“对了,”他补充道,“不许挑食,多吃蔬菜。”
殿外,桑酒和叶冰裳尚在谈天说地。
“你问冥夜啊,早好了,活蹦乱跳的。”桑酒道,又盯上了叶冰裳身旁那位极有耐心的白衣神君。
“原来花仙…啊不神君就是你那位萧郎中?”
萧凛面露疑惑。
叶冰裳挽过他的手,眉眼弯弯:“不是萧郎中,是萧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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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啦!感谢各位老铁支持!鞠躬鞠躬!
原本只是一个小脑洞,随便写写,没有大纲,所以可能前后bug如山哈哈哈哈。篇幅原因,有好多想写的小脑洞还没有填进去,比如凛裳看欢佑直播,凛裳带娃,欢佑婚后等等等等,以后慢慢填坑。
ps凛裳也太好了吧!路透我能磕一年(什么时候给孩子喂点新饭饭呀老泪纵横)
【苦海慈航】六十·去国离乡
六十·去国离乡
未过几日昭玉也回京了,她这次离任回京,一是为叶冰裳和亲之事,二是为粮草之事,前线吃紧,粮草不济,这江山如何守得?她心中有怨,故借行程匆忙未及更衣之由披甲上殿,萧凛在时孝悌恭顺,夏帝对萧凛处处打压掣肘,萧凛死了,不恭顺的女儿这般做派,夏帝虽然心中不满,但此时要仰仗昭玉,竟不敢明言阻止。
殿上还在为和亲一事议论纷纷,文物两班分立大殿两侧,内部又各有争执,不同党派之间犹如隔了一条蜿蜒的楚河汉界。
夏帝要众卿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宣王妃乃宣王遗孀,若我大夏连王妃都要送去和亲,那与钦徽二帝有和区别!我大夏颜面何......
六十·去国离乡
未过几日昭玉也回京了,她这次离任回京,一是为叶冰裳和亲之事,二是为粮草之事,前线吃紧,粮草不济,这江山如何守得?她心中有怨,故借行程匆忙未及更衣之由披甲上殿,萧凛在时孝悌恭顺,夏帝对萧凛处处打压掣肘,萧凛死了,不恭顺的女儿这般做派,夏帝虽然心中不满,但此时要仰仗昭玉,竟不敢明言阻止。
殿上还在为和亲一事议论纷纷,文物两班分立大殿两侧,内部又各有争执,不同党派之间犹如隔了一条蜿蜒的楚河汉界。
夏帝要众卿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宣王妃乃宣王遗孀,若我大夏连王妃都要送去和亲,那与钦徽二帝有和区别!我大夏颜面何在?!”一个绿袍御史执笏高声道。
皇帝见他把自己比作钦徽二帝,脸都气绿了。
和亲派的领袖人物连忙斥道:“一派胡言!夏周两国连年交战,双方百姓都苦不堪言,如今有了和谈的希望,又何必顾惜虚名虚礼!倘交战不止顾御史可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可能对得起两国黎庶?”
又有人执笏上前一步:“周国历代狼子野心,早对我大夏疆域垂涎不止,如今和亲,还要陪嫁种种,名义上是陪嫁,实际上是战败的赔款,如此下来越发敌强我弱,‘割地事秦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和亲之计,不过绥靖姑息而已!望陛下三思啊!”
“勾践献西施于夫差,得十年喘息之机,后一举吞吴,成就春秋霸业!和亲之事只是为了让大夏生民休养生息,并非是真的为了仰人鼻息。更何况,宣王为情爱而死,抛却了江山与责任,若宣王妃能以身之战,也算替夫君挽回一二罪责!”左相高声道。
“陛下!和亲之事不妥!叶冰裳有神通,曾斩杀狐妖、大败尸兵,若要她去往周国和亲,岂不是让周国如虎添翼!依我看,不如杀之!一来绝了周帝念头,保全我国颜面,二来防止此人为周国所用,况且,叶家抄家流放,叶冰裳本为罪女,杀了她亦是师出有名!”
昭玉心中气急,往那个方向跨了一步,身上兵甲琳琅作响,那人被骇得猛退一步,夏帝也往后仰了三分,喝道:“辅国将军,你意欲何如!”
昭玉忍气道:“此言荒悖!杀了叶冰裳,是万万不可!叶冰裳素有人望,无罪杀之,让天下百姓如何看朝廷?更何况,澹台烬点名叶冰裳和亲,我们却杀了叶冰裳,岂不形同挑衅?”昭玉心中波涛翻涌,她本以为冰裳最大的危机便是被推出去和亲,却未曾想到,在父皇的眼中,等待冰裳的其实只有和亲亦或者死两条路!
老皇帝其实心中早有决断,让群臣大议不过是遮羞布罢了,他神色阴沉不定,缓缓道:“诸位臣工说得皆有道理,只是我大夏想来是礼仪之邦,非那等残忍嗜杀的蛮夷之辈,岂能残杀无罪之人?我作为大夏的君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谁能比我更想收复失地?只是连年征战,苍生何辜!我岂能为了私立私欲,置百姓于不顾?多方权衡,暂时和亲乃是最上之策。”
他稍一停顿,满朝和亲派立刻跪下山呼:“陛下圣明!”“陛下爱民如子,实乃我大夏的福分!”
主战派悲愤高呼:“陛下!”
昭玉站在一片跪倒群臣中,目眦尽裂,她看见,叶冰裳的身外身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粮草一事没有着落,和亲也成板上钉钉,昭玉去见叶冰裳时,她正在往火盆中续纸钱,火光映照着她的侧脸,她面上表情淡漠冷静到近乎冷酷,昭玉跪到她身边,也拿出纸钱轻轻续到火盆里。她道:“冰裳,你跑吧。你原来在哪修行,大家一点也不知道,找也找不到你,就往那个地方跑,等过上十几年,世事变迁,我收复失地,你再回来。”
她其实不是没想过,管它什么神妖仙魔,便让澹台烬与黎苏苏相斗就是,她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修行,可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已经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了,棋盘早就铺好,忍将夙愿、付与东流?她走了,又让昭玉怎么办?放弃仇恨,抹杀掉既往的一切努力,隐姓埋名作为一个隐形人活着,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自己哪一日被发现……这样活有什么意义?
澹台烬死了,她才能活。
叶冰裳轻轻摇头:“我还未到绝地。”她抬眼望向昭玉:“既然陛下要我去和亲,那总该让我一个身世飘零的弱女子争取到最大的保障吧?”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昭玉道:“我会向陛下要求,让你为我操办和亲之事,采买、装卸、官员的选定、奴隶的征召,都要尽数交给你负责。这个名册,有些许我用得到的人,你想法将他们塞到陪嫁的队伍里。”
昭玉抿唇,她不是迂腐之人,已然听懂了叶冰裳的暗示。钱财经手就会有油水沾上,尤其是战败和亲这样一件大事……她接过了那本名册,自嘲而笑:“一腔报国之志,竟然要靠牺牲挚友、摒弃良知使出贪腐手段筹措军费,夏国焉能不败?”
叶冰裳握住她的手:“谁不想手段磊落光明?这世道黑暗至此,若固守迂腐的忠孝礼仪,也不过是第二个……你莫要说丧气话,我若回夏国,还要靠你。你收复十州之日,就是我归国之时。”
未过多久,封叶冰裳为昭华郡主前往周国和亲的旨意便由内侍传达,叶冰裳一身重孝,形容憔悴,接过圣旨,凄切地提要求,要她去国和亲可以,一要将亡夫尸身从沧州迁回入葬皇陵,二要和亲之事交由辅国将军操办。内侍入宫回禀,夏帝允了这两项要求。
动身那日,观者如潮,送嫁的车队到城门处时忽驻足不前,送亲的礼官怕情况有变,连忙亲自上前询问叶冰裳,叶冰裳车帘半掩着面容,凄凄切切地道要车队先去皇陵同故夫道别。礼官头上一头冷汗,连忙命人快马加鞭去请示皇帝,已经到了这个当头,若叶冰裳在反悔,恐怕周国会以为夏国是戏耍他们,夏帝又岂敢不应?
见车队转道,观者大哗,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好事者一路跟车随行,方知原来目的地是皇陵。叶冰裳虽未着斩蓑孝服,但也是衣饰素净,她从华丽的送嫁的马车上下来,抚着墓碑哀哀而泣,又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祭酒三杯,最后拈土一抔,一步三望地登车离去。
从车队转道开始,人们的好奇便被勾动起来,远远站在山坡上,看着经过,如同在看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起承转合、服饰人物、情绪氛围都勾人心弦。被辜负依旧不改深情,还要为亡夫周全身后事,心系故夫却依旧要考虑两国邦交去往他国和亲,临行前辞别故夫的坟茔,这一去不知哪一世再相见……这样一个情深义重,忧国忧民,却又无可奈何的女人,引得围观百姓潸然泪下。
等到叶冰裳回到马车上后,礼官还不放心地随侍在侧时时同她说话,确保她平安无事。他脑袋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官服也被冷汗溻湿,不怪他紧张太过,出嫁之前先去故人坟前祭拜,分明是《梁祝》中《祭坟》那一折,旁人在看热闹,他可是一直提心吊胆叶冰裳会不会一头撞在墓碑上化蝶而去呢。
叶冰裳看着徒步来送她的百姓,表情挣扎,她太清楚这些人,这些人今日怜她大义和亲,为她歌哭送别,可若她不愿去,战争不止,他们便会转头憎恨自己不愿牺牲,甚至于会恨自己比恨澹台烬更甚……这就是人性,她就是被这人性逼得不得不去,她看得清楚,却也无可奈何。
叶冰裳轻轻送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不甘与怨怼——其实能够理解他们,因为这是人性,她自己也不能免俗,她曾承人性中的光辉的情,便也不得不接受其中的卑劣。
叶冰裳放下了车帘。
“叶天师!叶天师!”
耳边传来隐约的呼喊,叶冰裳只道是围观的百姓,并没有多加在意。那呼喊声却未停止,渐渐的还有了士兵的驱赶声 叶冰裳掀开帘子往声音来处看去,就见随行卫兵拖行着一个女子,那人挣扎着往她这边来。
“住手!”
卫兵闻言停手,那人从泥土中抬起脸来,她衣服被泥土滚脏了,头发被弄散了,实在狼狈不堪,叶冰裳见她有几分面熟,等她踉踉跄跄往这走时才想起来她是谁——赵芸儿,在澹台烬妖化蛟龙的祭典上被她救下女孩之一。
叶冰裳示意卫兵散开,温和问道:“芸儿?你怎么在这?”听闻自漠河归来后,萧凛上表请求荫封赵芸儿为县主,夏帝允了。
赵芸儿扑倒在她车前:“叶天师!你不是让我想清楚再来找您吗?我想清楚了,我愿意追随您学本领!”
叶冰裳摇头失笑,驱车几十里赶来,不顾被卫兵驱逐,是为了当初随口之语啊。“我即将前往周国,现在并不是拜师的好时机。”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愿意抛弃身家富贵,便做您身边执拂洒扫的侍女,鞍前马后的追随您!”
叶冰裳正色起来,赵芸儿并不是来找她学本领的,而是来陪她赴死的……
“你可知我这一去千难万险,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赵芸儿的泪水将脸上的尘土冲刷出两道沟壑,她瑟缩一下,咬牙道:“我不怕!”她深知叶冰裳这一去十死无生,当初在漠河叶冰裳为了救他们那么戏弄澹台烬,澹台烬怎么会放过她?叶冰裳是为救她们才得罪了澹台烬,如今叶冰裳身入险地,她又岂能假作不知自己过荣华富贵的生活?
叶冰裳下车将她扶起:“你不欠我什么,我当初救你,不是为了让你陪我送死的。”
“可是……”
叶冰裳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没有可是。如果你要报答,你为何不问问我想让你做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很有几分才学。”
赵芸儿几乎又要哭了,她飘零无靠,又有谁会在乎她有没有才学?
“我要你好好活着,教化更多的人。我办了很多女学,有的在很偏僻的地方,总是难以找到合适的老师,你愿意替我去教化她们吗?”
“我当然愿意,可是!”
叶冰裳笑着安慰道“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考察你的成功,再教你学本领。”
赵芸儿泪如雨下,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她颤巍巍伸出小指,努力笑道:“我会努力完成您的嘱托,请您…不要忘记、忘记今天的承诺。”
叶冰裳伸出小指同她拉了勾。
【苦海慈航】五十二·至圣福音
五十二·至圣福音
庞宜之不敢惊动潜龙卫,亦不敢做得明目张胆让叶冰裳沾染嫌疑,他思来想去很久才想到一个办法。崔未此人,亦好文艺,庞宜之画技天下卓绝,只是他跟从宣王从军之后便鲜少提笔,他的画作千金难求,崔未和他素无交情,更是没有门路求得。
他画了一副扇面,找了相熟的珍宝阁阁主向崔未递消息,道珍宝阁寻得一副庞宜之未第时的画作,崔未大喜过望,在赏玩过之后便付款买下。珍宝阁阁主道要亲自为他包装起来,彼时庞宜之便等在柜台后的房间内,他当着老板的面将那扇面检查了一遍,然后亲手为崔末封上,老板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实则他悄悄将毒水抹在了扇面上,等扇面阴干之后,水中毒粉析...
五十二·至圣福音
庞宜之不敢惊动潜龙卫,亦不敢做得明目张胆让叶冰裳沾染嫌疑,他思来想去很久才想到一个办法。崔未此人,亦好文艺,庞宜之画技天下卓绝,只是他跟从宣王从军之后便鲜少提笔,他的画作千金难求,崔未和他素无交情,更是没有门路求得。
他画了一副扇面,找了相熟的珍宝阁阁主向崔未递消息,道珍宝阁寻得一副庞宜之未第时的画作,崔未大喜过望,在赏玩过之后便付款买下。珍宝阁阁主道要亲自为他包装起来,彼时庞宜之便等在柜台后的房间内,他当着老板的面将那扇面检查了一遍,然后亲手为崔末封上,老板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实则他悄悄将毒水抹在了扇面上,等扇面阴干之后,水中毒粉析出,在崔末打开折扇赏玩的时候侵入他的口鼻,这毒粉的病程并不快,开始只是类似于风寒的症状,后来便渐渐加重直到死去,过程与突发疾病相类,而且毒粉只能保存于水中,若暴露于空气则会在三日之内渐渐挥发失效。如此,崔末便不惹人怀疑地死去。
庞宜之是在崔未死后近一个月才再次见到叶冰裳的,异常的天象渐渐过去,被压抑的生机焕发出来,萧凛命人去行邸取文件,他私下将这差事揽了去。
其实他未曾想到会真的遇到叶冰裳,他只是抱着微茫的希望,想着能离她近一些也好。
却不想在转身之后不期而遇。
宣王行邸原是甘蕤郡郡守的府邸,此人御敌不利,被抄家问罪,宣王来之后这便充任了行邸。那位郡守是爱花之人,园中花草错落有致,又不过于矫饰修剪,别有野趣。
叶冰裳就站在一簇雪柳花后面,她换上了浅粉色的春衫,衣袂轻轻飘动在风中,雪柳的枝条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粉白色的小花,花的缝隙间杂着嫩绿的叶芽,轻薄细小的花瓣被风吹落,缭绕在叶冰裳身边,春日的阳光漫洒下来,给她的脸庞也镀上了一层辉光,一切美得如同画卷。
叶冰裳带着侍女在游园赏花,在他走出来之前她在笑,这笑在见到他时也没有停止,明媚得如同春光,她颔首致意:“庞先生,巧极。”
看着她的笑,庞宜之不自觉也笑了起来,他行礼含笑道:“近来王妃可能安枕?”
叶冰裳点点头,笑得越发甜蜜,她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庞宜之:“庞先生是天下读书人的魁首,我有一本拙作,还望能得您斧正、润色。”
庞宜之含笑接过,本以为是诗集之类,却见那书册封面上写着《至圣福音》四字,他有些迷茫地翻开,越翻却越毛骨悚然——书的内容大致是“圣女”在人间救苦救难,只要信奉“圣女”就能够得到圣女的救赎逃脱苦海。书的内容极具煽动性,然而让他害怕的并不是这点,而是观其经历这“圣女”分明就是叶冰裳!
庞宜之额头上沁出汗来,连忙将书本重重阖上:“宜之不明白王妃这是何意。”
叶冰裳拈过一枝花枝,笑吟吟道:“庞先生先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自要投桃报李,坦诚相待。”
庞宜之愣愣望着叶冰裳,因为发现了叶冰裳的野心而惊骇不已,他双手将书递出,垂头道:“宜之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叶冰裳创建出这圣女教,目的只能是为了夺权谋逆,庞宜之已择萧凛为主,受他赏识提拔,又岂能助她做这等谋逆之事?
叶冰裳往前一步,说出的话亦是咄咄逼人:“庞先生既不愿助我,又何必将书还我?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中,你只需要将书献给宣王,即可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宜之怎会为此!”因被她怀疑,庞宜之急道,他眼尾都委屈地有点红,质问:“难道在你心中,我对你的……”说到此处,他犹如被烫到,连忙垂下头,低声道:“难道在王妃心中,我对您的忠诚,便如此不堪吗?”
叶冰裳又进一步,庞宜之已经能闻到她身上馨香的味道,她逼问道:“庞宜之,你为谁效忠?”
“宜之尽忠于王妃,尽忠于陛下,尽忠于殿下,尽忠于大夏国。”
折扇声一响,叶冰裳冷声道:“哼,这次算我承先生的情,只是‘尽忠于我’这种哄人的话,日后切莫说了。”
庞宜之微微抬起头来,看清她手中折扇赫然是自己卖于崔未的那一把,庞宜之关心情切伸手去抓那扇子:“王妃当心!”
叶冰裳拿扇子格挡他的手,轻轻笑起来:“庞先生不必担心,这把扇子我已着人润洗过。”
他面色惨白,似乎看到了叶冰裳口中的獠牙,他一直以为叶冰裳是一朵娇弱的、落寞的水仙,需要人精心呵护,为其遮风挡雨,而却忘记了,她自幼同宣王一起求道不照山,而几番出生入死对抗周贼时她亦亲身参与,她根本不是他幻想中的琉璃灯…当日她以情动之让自己为她杀崔未,是因为想将自己与她绑在一根绳上。他万分不解,问道:“宣王一向重情重义,即使他宠爱別移,您也是他的正妃,日后待他登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又何必如此汲汲与权利,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汲汲于权利?”叶冰裳嗤笑出声:“庞先生有没有这样评价过萧凛?你有没有问过萧凛为什么?”
“难道权利是你们男人的专属?你们谈及权利、争夺权利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我寻求权利便是‘汲汲营营’呢?
自古以来忠臣良将鸟尽弓藏的案例还少吗?
更何况于后妃?
万人之上不仍是‘一人之下’,依旧‘赵孟能贵之,赵孟能贱之’。
我想要权利,不过自保而已,萧凛与赵王相争,那才是真正的‘汲汲于权利’!
甚至于庞先生,你寒窗苦读、科举入仕,又投靠宣王投笔从戎,为的是什么呢?”
叶冰裳又一步逼近他,笑意中隐隐带着疯狂:“庞先生,日后宣王即位,外戚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我是颇有威胁的昔日糟糠,你替他做过无数不可告人之事,是知道他全部阴司的暗处阴影,你我处境相同,下场必定相类,我和你才是——”
天生一对。庞宜之在心中补充道。
“物伤其类。”叶冰裳略缓一缓,柔了口气:“而且宣王让您统领潜龙卫,固然是无上信任……可是宣王当真替您考虑过吗?庞先生鸿鹄之志,王佐之才,难道能一辈子潜龙在渊,当这不可见人的暗卫首领?您暗掌刑名,树敌于百官,将来如何登阁拜相?而我若为青帝,必报桃花一处开。”
庞宜之默然。
她见庞宜之不语,轻轻一声笑开,将扇子塞到庞宜之怀中,道:“良禽择木而栖,庞先生若当真不愿,冰裳亦绝不会勉强,此扇奉还,您仍是宣王心腹肱股,我在此谢过庞先生援手,就算你要告发我的狂悖,我亦无怨言。”
庞宜之跪地,将那折扇恭恭敬敬双手献于叶冰裳面前:“信徒庞宜之,但凭叶天师驱遣。”他根本无法割舍,即使知道叶冰裳与他认为的形象大为不同,他亦已没有办法割舍——无论是积淀的情意,还是她许下的利益。
叶冰裳亲扶他起来:“那圣音一事,多劳庞卿。”
庞宜之将那书紧紧贴在心口:“臣一定竭尽所学。”
【游淮】创伤后应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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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周游跟着警方把秦淮解救回来后,总觉得他身上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虽然秦淮还和从前一样没事和他们开玩笑打打闹闹的,但周游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秦淮有些不适应,他还嘲笑秦淮胆子小这么久了还害怕,直到半个月后秦淮依旧还是这个样子他就有些怀疑了。
比如有的时候秦淮听到锁门的铁链声时会不自觉的颤抖一下,看到外卖里有鸡腿会忍不住呕吐,半夜睡觉会突然挣扎着惊醒,偶尔还会扶着头靠在那里剧...
*全文+彩蛋3.5k+,彩蛋真的很重要记得看!!
*秦淮战损后ptsd🈶,小狗不会说好话只会无声的陪着。
*喜欢就一键三连,爱你们哦~
自从那日周游跟着警方把秦淮解救回来后,总觉得他身上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虽然秦淮还和从前一样没事和他们开玩笑打打闹闹的,但周游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秦淮有些不适应,他还嘲笑秦淮胆子小这么久了还害怕,直到半个月后秦淮依旧还是这个样子他就有些怀疑了。
比如有的时候秦淮听到锁门的铁链声时会不自觉的颤抖一下,看到外卖里有鸡腿会忍不住呕吐,半夜睡觉会突然挣扎着惊醒,偶尔还会扶着头靠在那里剧烈呼吸着,还有很多很多一系列的并发反应。
周游也拉着他去了好几次医院却都没有检查出来什么问题,医生也只是说秦淮太瘦有些营养不良而已,其他的就再没有什么问题了。去的次数多了医生也都认识他们了,后来某个细心的女医生临走前提醒过周游,告诉他秦淮可能并不是身体受伤了,而是心病。
说到心病周游下意识的想到了抑郁症,可秦淮除了在特定的环境下有些不对劲,平时也没什么大问题啊。为了不让秦淮看出端倪,周游还特意躲开了秦淮在的时间,偷偷上网搜了搜。
虽然说百度看病很不靠谱,但这次周游不得不承认自己找到了秦淮近期不对劲的原因,用专业的话来讲,秦淮得的病叫ptsd,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大概意思就是指一个人在经历了一些比较严重的事件之后,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导致自己再遇到类似事件会产生一些特定的应激性心理反应。
周游还记得秦淮刚被救下时右手的手铐勒痕,将军给他的吃食里有鸡腿,还有很多不明显的证据都在提醒着周游,秦淮已经病了的事实。
他瞒着秦淮找了很多医生去询问如何治疗这种病,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大同小异,心病还需心药医。
等到他回家时屋子里依旧点着明亮的灯,可屋外的天空还是很亮不需要开灯,可屋子的主人却像是畏惧黑暗一样用灯光驱散着。
“回来了?你小子一天天的到处跑信不信我扣你工资啊,赶紧吃饭来。”秦淮刚把外卖摆好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过身,被扑过来的周游抱了个满怀。
周游不敢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吸了吸鼻子把秦淮搂的紧紧的,不过才半个月秦淮又瘦了很多,抱的时候都能清晰的摸到他身上的骨头。
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自然能敏锐的察觉出对方的不对劲,秦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不觉间这小孩儿的个子越来越大了,周游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少年了。
“怎么了这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跟哥说说,哥给你报仇去。”
看吧,秦淮总是这样,对于自己受过的伤和委屈从来避而不谈,可他却永远温柔的爱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么一个人温暖的人怎么有人忍心去伤害他啊。
一想到这儿周游哭的更凶了,直接把秦淮新买的衬衫给哭湿了,秦淮一边心疼自己的衣服一边又哭笑不得的安慰他:“不是,你哭什么啊?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快起来听话啊,哥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快吃饭。”
被哄好的周游红着眼睛一抽一抽的坐在椅子上,碗里还有秦淮给他剥好的大虾,看着一桌子的外卖他突然又想哭了,眼泪啪叽啪叽的掉。秦淮刚想要安慰他,周游在对面突然开口:“小淮淮…为什么,没有肉呜……”说话抽抽噎噎的,但对于没有肉这件事周游还是格外认真。
秦淮被他问的一愣,他总不能说他现在看见肉类的就犯恶心吧,只能硬着头皮故作凶狠:“吃吃吃,就知道吃肉!现在肉多贵不知道吗?有大虾吃就不错了,快吃!”
被“教训”了一番的周游吸了吸鼻子,只能拿起筷子乖乖的开始吃饭,但是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偷瞄他。
一顿晚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结束了,吃完饭屋外的天空也黑了下来不再显得房间里的灯光突兀。若是换作往常周游现在应该跑去楼上打游戏了,但也不知道这家伙今天是哪根儿筋搭错了,粘在他身边赶都赶不走。
在第四次拿掉自己身上那只手以后秦淮终于怒了,啪的一声关掉电脑凶巴巴的看着他:“周游你小子在这儿捣什么乱呢,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觉!赶紧给我洗澡去然后暖被窝,不然你今天就别进屋了!”
周游被威胁的浑身一颤,也不管什么无时无刻的陪伴治疗法了,穿上拖鞋就冲进浴室去洗澡,生怕秦淮真把他关在外面。
在确定人已经进了浴室以后秦淮不留痕迹的松了口气,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自嘲的笑了笑,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忍不住了。说来惭愧,自从经历了那次绑架事件后秦淮的身体就有些不对劲,他的视力因为将军那一下殴打而下降了写,就连双手也会在打字的时候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也曾去看过医生,但医生很明确的表示他的手并没有任何伤病,颤抖的问题很有可能是他的心理原因而造成的。
刚刚周游那小子抱着他死死地盯个不停,他也只能强撑着双手不去颤抖,等到放松下来后两只手心已经全是汗水,还在不停抖动着。
他这样,估计是个废人了……
周游洗完澡后穿着衣服迅速跳到床上,用自己的体温给秦淮暖床,毕竟像他真的温柔体贴的男人可不多见了!秦淮多么幸运能拥有他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男朋友!
秦淮一进来就看到周游这小子躺在床上笑得像个二哈一样,内心疯狂劝着自己孩子还小长大了就好,视若无睹的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嗯,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晚上周游一如既往的熊抱着秦淮睡觉,秦淮再怎么不愿入睡也被困意拖进了梦乡,梦里他又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废弃KTV,眼前是将军扭曲的面容,受伤的手铐与铁链冰冷的像是要把他的血液也冻起来。秦淮只觉得呼吸都开始不顺,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将军狞笑着拿着手里的匕首朝着刺过来,秦淮大喊着从梦里惊醒过来。
“不要!!!”
梦醒后迎接他的是昏暗但熟悉的房间,鼻翼间萦绕的是清新的沐浴露香味,腰间的那双手微微用力把他搂着,秦淮低下头看过去发现是熟睡的周游抱着他的腰,似乎是在睡梦中听到他的声音,眼睛努力试图睁开后,眯着眼睛看向他:“小淮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那都是假的我在呢……”
秦淮看着他突然就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周游那一团乱糟糟的头发,睡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努力和瞌睡虫做着斗争的周游躺在他腿上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神志不清的开了口,
“秦淮你别害怕…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打跑那堆坏人…都打跑……”
曾经他和陈默说过一句话,那时候陈默还一直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可事实就是如此。是周游改变了他秦淮,而不是秦淮改变了周游。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游已经参与进他生活里的所有事物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想起周游,就好像这小子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一样。可周游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无时无刻的都在温暖着他,好像身边有了周游以后,那些所谓的阴影也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试图清醒过来的周游败在瞌睡虫的手里,躺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秦淮低下头笑了笑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拉着人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再也不会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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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HP《斯内普重生手册》(53)
334、第七十一件事:恋爱
课堂还有十多分钟才开始,教室里尽是学生吵嚷的声音,但有一张桌子出人意料地安静。
莉莉抱着课本走回她自己的座位,留给四个沉默的人一个认真学习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出声。
是莱姆斯。
“为什么是我?”他说。
“为什么是你?”小天狼星反问。
“詹姆你没事吧?”彼得小心翼翼地问。
“啊?”詹姆从课桌上抬起头,“我没事啊,怎么了?”
“等等,”莱姆斯伸手把詹姆的课本抽走,说,“我觉得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小天狼星没有规律地用拇指翘着书桌:“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三年了,习惯也该习惯了,挺好的。”
“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詹姆说,把他...
334、第七十一件事:恋爱
课堂还有十多分钟才开始,教室里尽是学生吵嚷的声音,但有一张桌子出人意料地安静。
莉莉抱着课本走回她自己的座位,留给四个沉默的人一个认真学习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出声。
是莱姆斯。
“为什么是我?”他说。
“为什么是你?”小天狼星反问。
“詹姆你没事吧?”彼得小心翼翼地问。
“啊?”詹姆从课桌上抬起头,“我没事啊,怎么了?”
“等等,”莱姆斯伸手把詹姆的课本抽走,说,“我觉得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小天狼星没有规律地用拇指翘着书桌:“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三年了,习惯也该习惯了,挺好的。”
“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詹姆说,把他的课本又从莱姆斯手中抢了出来,“马上上课了,弗利维今天要讲的内容还挺难的,你们不认真听吗?”
“这下我也觉得不对劲了。”小天狼星中肯地说,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詹姆,“哦!我明白了,你其实不是詹姆,而是哈利,詹姆让你来顶替他上课……”
詹姆扫了他一眼,淡褐色的眼睛在眼镜下反着光:“……认识你这么几年我第一次知道你色盲。容我提醒,我们早上一起从宿舍里爬起来的。”
335、第七十一件事:恋爱
“但是詹姆也可以去啊。”彼得看看詹姆,又看看小天狼星,说,“可能就是不在意呗。而且他还能邀请别人!你今年打算邀请谁啊?”
“哈利?反正弗兰克是早就毕业了,没准你可以邀请邓布利多教授,吓死斯拉格霍恩!”小天狼星倚在椅背上说。
“不,不,哈利有约了。”詹姆说话的时候顿了顿,好像在出神,“我想我还是邀请你们,正好我也需要——”
彼得感动地吸了一口气:“哦!”
“我们四个人是掠夺者是不是?”詹姆越说越眉飞色舞,好似终于定了想法,“要有行动,就得一起,总不能让你们俩在宿舍等我们的消息对不对?”
小天狼星懒洋洋地问:“那你打算邀请谁,我还是彼得?左拥右抱可不现实,斯拉格霍恩也不会允许的。”
詹姆沉吟了一会:“确实,但是格兰芬多就这几个人在鼻涕虫俱乐部……要不这样,你去问问你弟——”
“——算了吧。”小天狼星立刻打断他,“让我安心呆在宿舍吧!”
“或者你动用一下你宝贵的魅力,”詹姆不死心地说,“我知道有个七年级的赫奇帕奇学……”
“等等,詹姆。”刚才一直没发言的莱姆斯突然开口,他指着詹姆手里那本书,“这本书不是课本吧?”
詹姆眨眨眼,先抬头探脑地去看前方的莉莉,确认她并没有回头,之后才压低声音说:“我跟伊万斯说我圣诞晚会一定能抓住斯内普的马脚——地图!你们都忘了吗?要赶在圣诞晚会前做出来,没什么时间了!”
336、第七十一件事:恋爱
莱姆斯不太自在地调整了一下他的领结,这是小天狼星从柜子里翻出的礼服,因为是前两年的,尺码跟他现在的尺码差不多,但又因为是定制的,所以总有哪里不合身的地方。
“嘿,别拘谨,你看起来……”莉莉拍了拍他的肩,选择了一个她不常用的形容词,“很英俊!”
“谢谢你的安慰。”莱姆斯咕哝道,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陆续进场的学生们。
莉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入口:“你在找波特吗?我是说,詹姆·波特。”
“是。”莱姆斯干脆地应道,“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我想过会我还是得问的——詹姆有跟你提及他的‘计划’吗?”
“或多或少吧。”
“所以这个确实是你邀请我的原因。”莱姆斯顿了顿,说,“我八卦地多问一句,是你们两个人……”
“不是。不管你在暗示什么。”莉莉从小精灵手里拿了一杯酒,对它鼓起笑脸,然后低声说,“这个是我邀请你的原因,或者至少詹姆·波特是这么觉得的,但要我放你离开去执行他所谓的‘计划’之前,你得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莱姆斯意外地看着莉莉饮下手中的酒:“唔,这得看你的问题是什么了。”
“我觉得你知道哈利和西弗勒斯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你自认为自己知道。”莉莉看着会场入口,说,“不是理性推断,而是直觉,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337、第七十一件事:恋爱
“你心情很好?”斯内普靠在栏杆上,侧过头问哈利。
喧闹的人群就在不远处,时不时有人穿过他们身边往晚会场中走,唱着圣诞歌的小玩偶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被脚步声与酒杯碰撞的声音盖过去了。缠在走廊上的藤蔓时不时组成可爱的图案,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它的“表演”因为缺少观众而稍显冷清,哈利认真地看着它从圣诞帽变换为麋鹿,拉着车往礼堂冲,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回答。
“哦,也没有那么好啦。”哈利说,“刚刚出门的时候看见詹姆去找莉莉了。”
“这种场面你不应该见惯了吗?”斯内普哼笑道。
哈利伸出手指在斯内普眼前——踮着脚——晃了晃:“这次可不一样,我没有听见吵架声,也没有听见莉莉大喊‘波特’。”
“还早呢,”斯内普往后仰了仰,挪了个位置,说,“他们谈恋爱得到六年级结束后了。”
“谁说这场恋爱不会提前呢?”哈利吐了吐舌头,“谁说不会发生的事情就不能发生了呢?”
斯内普又哼笑了一声,圆滑地说:“你倒是挺有信心。”
他们沉默了一会,小玩偶回光返照似地又高歌了一曲,从走廊上摔了下去。
“嘿,既然你今晚提起了,”哈利小声说,“你能给我说说他们当年是怎么谈恋爱的吗?”
“我那时都和她决裂了。”
“你别装傻。”哈利用手指捅捅他,“说呗,或者你要我给你去要点酒喝?”
斯内普瞥他一眼,慢吞吞地说:“……能有什么?不就是每次去霍格莫德都腻在一家酒馆里,去湖边约会,去塔楼约会,去温室约会,整个霍格沃兹就没有不能碰见他们的地方。他们的相处方式你应该也能猜到,有一次黑魔法防御术课上他们俩坐在一起,詹姆·波特偷偷亲了她的脸颊,后来结对练习的时候被莉莉……”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盯着哈利看。
“我妈妈怎么了?”哈利催他,“……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是不是喝了点酒?”斯内普答非所问。
“一点吧。”哈利说,又很快坦白道,“好吧,刚才开心,多喝了两杯,嗯,尝起来不像蜂蜜酒,后劲有点大……”
斯内普又看了他一会,说:“所以你直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站在哪里。”他伸手将那柱植物轻轻往下一拉。
“……槲寄生。”哈利半仰着头,轻声呢喃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足够近了,哈利呼出的气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斯内普低下头,看着哈利的眼睫毛扇了扇,最终闭上了眼,觉得喝了酒的也许是他自己。他又靠近了一点,停在鼻尖相触的距离,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灯火打在哈利的脸侧,照出哈利满面通红的样子。
谁也没说话。
哈利猛地睁开眼,似乎先是被近处的斯内普吓了一跳,但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气势,后退了半步,恼怒地抱怨:“你又逗我玩!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斯内普歪了歪头,学他的语气。
“我以为——我以为你——”
哈利的话停在了半截。
他睁大眼睛,看着斯内普在一片明亮的灯火中低下头,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
提前放假本来觉得自己时间很宽裕,结果回家没几天阳了(
【SBHP/亲世代逆行】Time Traveler 61
61.
当他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时,发现居然已经是清晨。
天应该刚刚开了没多久。窗外亮起的铁青色亮光透过厚重的金红窗帘落在房间里的地毯上,将寝室里的一切笼罩上一层轻柔稀薄的曦光。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哈利才勉强看清距离自己过近的那张面孔和将他从梦中惊醒的声音的主人。
然而他刚刚睁开双眼,视线还没聚焦,就在看到他那双几乎贴在他脸上的焦急的深灰色双眼时被吓的猛地紧缩起来,哈利本能地发出了一声惊愕的尖叫。他们俩离的太近了,哈利一偏头就感觉到他的鼻梁狠狠地撞上了西里斯的鼻梁。两个人同时大叫了一声痛。
“……你干什么!?西里斯!?”...
61.
当他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时,发现居然已经是清晨。
天应该刚刚开了没多久。窗外亮起的铁青色亮光透过厚重的金红窗帘落在房间里的地毯上,将寝室里的一切笼罩上一层轻柔稀薄的曦光。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哈利才勉强看清距离自己过近的那张面孔和将他从梦中惊醒的声音的主人。
然而他刚刚睁开双眼,视线还没聚焦,就在看到他那双几乎贴在他脸上的焦急的深灰色双眼时被吓的猛地紧缩起来,哈利本能地发出了一声惊愕的尖叫。他们俩离的太近了,哈利一偏头就感觉到他的鼻梁狠狠地撞上了西里斯的鼻梁。两个人同时大叫了一声痛。
“……你干什么!?西里斯!?”
哈利弯着腰倒在床上,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尖叫出声。
“你他妈睡着觉发疯。”摔倒在地上的西里斯也没有多好过,他没好气地回答道。男孩狼狈地爬起来,他半跪着,把上身压在了哈利的床上,躺在床上的哈利还以为他的报复心强到即使只是这样的意外也要打回来,他赶紧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
但是他没感觉到想象中西里斯的手拍到他头上,或者是脸上。相反地,哈利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在他眼前绕了一圈,停留片刻,随即又抽离。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发现爬上床来的西里斯只是一动不动地将双手撑在他的身侧盯着他看,而且当他看到他张开眼,他就立刻转过了头。
“西里斯?”哈利又狐疑地叫了他一声。现在他被压在他下面,只能艰难地仰着脖子看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短短几十秒,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颈椎开始酸痛了。
“没事了。”西里斯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他直起身来,盘起腿坐在哈利的床上。哈利支起酸痛的身体靠在床头,他不解地看着西里斯躲闪着的目光:“你一大早上就鬼吼鬼叫的。我怕你咬着自己舌头,才过来看看。”
“谢谢。”哈利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倒是忽然差一点咬到了自己舌头。因为当他们靠在一起的时候,他能够看到西里斯的脸上鼓起了一块明显不符合他英俊相貌的青肿,即使在昏暗的晨曦里也显得那么突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哈利咽了口唾沫,没直说。
西里斯的伤让他立刻就想起了昨天那个混乱的夜晚发生的事情。
“我……没什么事。”哈利不安地说。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觉到有点紧张。“只是做了个噩梦。你先下去吧,西里斯。谢谢你,我要起床了。”
“我先下去?”西里斯本来转过去的脸又转了回来。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哈利很少看到西里斯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他。他看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对他开的玩笑一样。“你什么时候对我讲话的态度这么生分了,哈利?尤其是这会儿我特意过来把你从噩梦里叫醒,你却把我撵下床?”
哈利被他奇特又不讲理的逻辑震惊了。
但好在,他并没有动怒。或许是对年轻的西里斯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哈利只是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哑声补充道:“我要等你下去后起来换衣服。然后去医疗翼接莱姆斯他们回来。西里斯。”他顿了顿,皱起眉毛说道:“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昨晚你和詹姆走了之后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你在,还能发生什么事?”西里斯的声音底气不再像刚才那么足。“我和詹姆回来的时候比较晚,但是我们俩还是去医疗翼看了一眼。莱姆斯没有大碍,鼻涕精也没死。这不就行了吗?”
“‘这不就行了’?!”哈利差一点被他气笑了。本来在噩梦中已经沉寂了的怒火现在西里斯的搅合下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他难得厉声地对西里斯吼道:“你看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后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你差点杀了人!”
“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做,哈利?”他的斥责让西里斯也沉了脸。他深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紧绷着,眼神不善地看着怒火中烧的绿眼睛男孩。“想让我去和鼻涕精道歉?还是想让我去认错请求他原谅?我告诉你,没门。”他从哈利的床上滑了下来,赤脚站在地毯上。高大的格兰芬多站在蜷在床上的男孩面前,他低垂着头,同样恼怒地盯着那双燃烧的绿眼睛看:“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都好。我对这件事的态度不会改变的——哈利。鼻涕精没出事,莱姆斯也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处分。你要是想让我对月亮脸说出真相。可以。我本来就不在乎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如果你想让我对鼻涕精说什么,那永远都不可能。”
西里斯清楚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再没有看哈利的表情,重重地喷了声鼻息表达不满,随即转身从他的床前离开了。
“我说,你俩到底是还在为了昨天晚上那件事闹别扭,还是今早起来又吵了一架?”
中午,在霍格沃茨餐厅喧嚣的餐桌上,詹姆无奈地大声问道。今天,西里斯和哈利在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各占了一个位置。热闹的大厅里,似乎只有他们仨人所在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真空带。旁边的地方人声鼎沸,他们这儿却安静的像死了人一样。詹姆看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脸色苍白的哈利,又看看他右手边的摆着一张臭脸的西里斯。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他只能又大声地叹了口气。
从这顿午饭开始,詹姆就苦不堪言地被夹在他冷战中的两个朋友中间。饭吃到一半,他已经好几次按耐不住地想要站起来,到对面女生的堆里扎个位置。只要能脱离现在这冰火两重天,哪怕是西里斯再嘲讽他一百遍波特小姐都无所谓了。可是每每只要他的屁股一有离席的迹象,西里斯——或者哈利,他们俩人中总会有一个人手急眼快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并伴随着一个两个‘别走’,或者‘敢走你就死定了,尖头叉子’的威胁式目光落在他脸上。
詹姆从来没觉得在魔法史课以外的时间坐在椅子上是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
等到这顿难以下咽的午饭时间好不容易在三个人的尴尬里被消耗得差不多,詹姆终于觑见了一个空隙。魁地奇球队的伍迪站在餐厅外远远地朝他打了个招呼,他立刻就像见了鹰的兔子似的撒腿就跑。居然连身后莉莉叫了他一声他都没听见。红发女巫抱着书,不解地看着那个波特像是逃命一样的动作。然而当她转过头来想找个人问问情况,却看到西里斯和哈利这桌上的气氛时,她似乎又有点什么直觉让她本能地感到了那威胁着波特的东西是什么。
女巫同样非常明智地选择离他们这一群人暂时远点。
就连刚刚从医疗翼出来的莱姆斯也在和彼得小声地交头接耳。他俩坐在离哈利和西里斯两个人远远地隔了一条长桌的地方,低声地交流着。
“都是因为我的错,”莱姆斯愧疚,惋惜地说。“如果不是我昨天的变身有点异样,可能西里斯和哈利不会吵起来。西弗勒斯即使摸过来了也不会受伤。”
“不,”彼得否定他,“这不是你的错。月亮脸。”
“不用安慰我了,虫尾巴。”莱姆斯沮丧地回答道,“我不仅添了麻烦,还害得他们俩吵成这个样子。”
“不,月亮脸,你得相信我。”彼得说。“这事儿真的和你没关系……”他小声地对莱姆斯嘀咕了一些什么,用只有他们俩人听得见的音量。
不管怎么说,等到西里斯和哈利他们俩盘子里的东西都快要见底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以为笼罩在格兰芬多长桌上的这两大片乌云终于能散开一些了。然而谁也没想到,这还没到头。
“救世主居然还挑食不吃盘子里的豌豆?”
当哈利端起自己的盘子站起来,打算独自离开的时候,西里斯带着讥讽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了起来。男孩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没立刻回头,而是听着西里斯继续在他背后,用他们旁边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以为你得是什么完美无缺到神一样的人物呢,救世主哈利?对别人的要求那么严格,结果自己还不是按照喜好做事?”
哈利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儿血色也随着他的这句话彻底褪去了。他的身体不稳地摇晃了一下。迟疑了几秒,男孩这回终于转过头,绿眼睛带着一种难以解读的情绪看着西里斯。后者抬起头无谓地迎视着他的目光。他们俩之间沉默的对峙仿佛将这一片的声音都消灭殆尽。好像划出了一条真空带似的,让来往路过的人谁都不愿意接近他们两个。
“对不起。西里斯,如果你真想听的话,我就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
忽然,脸色苍白的哈利轻声地对他说。他的语气有种出了奇的平静,绿色眼睛的眼底闪过被伤害的刺痛。他的道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西里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抱着手臂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哈利,就好像看着一个被复方汤剂的陌生人站在他面前。
“我没想到,你和我想象中差的的确太多了。”
西里斯眨了眨眼,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有种不好的预感极速地顺着他的脊背窜了上来。
“等等,哈利——我不是——”西里斯立刻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说错了什么。他本来只是受不了哈利在餐桌上一直对他视若无睹,所以他主动挑事想嘲讽他几句,哪怕只是他再和他吵一架呢——也总比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强。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说的这句话似乎意外碰着了哈利的逆鳞。
高大的格兰芬多头一次慌乱到有些口不择言,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开了嘴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但是哈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要是你真的那么讨厌我掺合你的事情,那么,我就再也不掺合了。西里斯。”哈利顿了顿,没让他解释下去,而是轻声地,坚定地说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了。这样你满意了吗?”
西里斯这次听见自己的耳边发出清楚地‘嗡——’地一声。这回不止是他们俩之间,在两人所在的格兰芬多区域的整条长桌上,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都停下了正在使用刀叉的手看向了他们俩的方向。刚刚还在沸腾翻滚的热闹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西里斯感觉自己的喉咙变得干涩。他傻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一旁的彼得和莱姆斯似乎在拼命地对他使眼色。但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哈利没再看他,他自顾自地走出了餐厅。而西里斯的视线一直看着那个从他面前离开的消瘦的背影,直到他渐渐消失,没有回头地离开他的视线,他的身体才像突然脱了力似的,颓然地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餐桌随之轻微地震荡了一下,桌子上半空的盘子里,刀叉和瓷碟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的豌豆溅了出来,咕噜噜地滚落到他的袍子上。
tbc
【SBHP/亲世代逆行】Time Traveler 36
36.
“西里斯!你给我站住!”
几分钟前,刚刚在玫瑰灌木丛的一人一狗已经追逐着跑过了草地和黑湖。夜晚冰冷的空气在他大口呼吸的时候倒灌进他的喉管,将哈利的肺刮的生疼。他感觉到自己整条喉咙都因为风和奔跑泛出了铁锈一般的血腥味,但是他却一步也不肯放松。紧紧地追在大狗的身后。
男孩大口地喘着气,他一直追逐着那条巨大的黑色身影来到禁林边儿上。黑狗似乎终于打算停下了,它放慢脚步,警惕地在周围看了几圈,在确定没有人的时候才摇身一变,恢复成高大英俊的人类时的模样。
“你怎么能真把詹姆咬了?!”哈利一路跑过来消耗的体力远比大脚板大得多。他喘的都快要上...
36.
“西里斯!你给我站住!”
几分钟前,刚刚在玫瑰灌木丛的一人一狗已经追逐着跑过了草地和黑湖。夜晚冰冷的空气在他大口呼吸的时候倒灌进他的喉管,将哈利的肺刮的生疼。他感觉到自己整条喉咙都因为风和奔跑泛出了铁锈一般的血腥味,但是他却一步也不肯放松。紧紧地追在大狗的身后。
男孩大口地喘着气,他一直追逐着那条巨大的黑色身影来到禁林边儿上。黑狗似乎终于打算停下了,它放慢脚步,警惕地在周围看了几圈,在确定没有人的时候才摇身一变,恢复成高大英俊的人类时的模样。
“你怎么能真把詹姆咬了?!”哈利一路跑过来消耗的体力远比大脚板大得多。他喘的都快要上不来气了,连带着质问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变得尖锐:“他伤的很厉害!”
回想起他看到詹姆那条在西里斯的利齿下血淋淋的袖子,哈利几乎忍不住要打个冷颤。他刚刚不管不顾地追着西里斯跑了出来,没注意他们那边的情况。希望莉莉会带着他抓紧去医疗翼处理。
“你对我说话注意点儿,哈利。”西里斯不满地晃了晃头,他抱着手臂喷了声鼻息:“我是个人,又不是条真的狗。被咬一口他也就疼上几天,伊万斯马上就会送他去医疗翼的,詹姆一点儿事儿都不会有。”说着他朝旁边的地上呸了一口血,“你以为我愿意咬人?”
“你只要吓唬他们一下就行了。”哈利反驳道。想起詹姆受伤的手臂让他心砰砰直跳,他用几乎有点儿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西里斯:“不用非把他的手给咬断吧?”
“不见血伊万斯才不会信呢。”西里斯摇了摇头,他一句话就把哈利堵了回去。“你以为之前詹姆没用过苦肉计吗?”
“就算是那样,”哈利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在西里斯的质问下,他的底气明显没有刚刚足了。“你也不能真的咬他,这太鲁莽了。”
“就算詹姆知道这件事他也会理解的。”西里斯口气变得有些冷。他垂下眼睛看着哈利:“有时候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我们可以适当的不择手段,哈利。不管你相不相信,如果等今天过去后我们告诉詹姆是我咬了他,他不但不怪我,还会感谢我。”
“我知道他会。因为你给了他一个在危险面前保护莉莉的机会。这很有可能让他们俩关系缓和起来。”哈利不无苦涩地说。事实上,当他刚刚看到詹姆下意识地将莉莉扯进身后时,他知道那完全是他未来的父亲一个下意识的反应。詹姆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所有的危险挡在自己的身前保护莉莉——保护家人,保护所有需要他保护的人,这和他记忆中一些久远的画面迅速重合,也导致他那时候一瞬间的失神,没能及时出手阻止西里斯,还是让詹姆受了伤。
“知道就好。詹姆才不会在乎我用了什么方式。”西里斯的声音听起来更冷了。“只要他知道我是为他好就行。”他低下眼睛看着哈利,“从一开始我就预备真的给他来上一下的,”男孩用平铺直叙的声音解释道。“我对你说我只是变身吓唬他们一下本来就是骗你的。如果詹姆不真的受点严重的伤,伊万斯心里甚至可能会怀疑我们是又联起手来做了一出戏骗她。这样他和她之间就真的完了。哈利,如果这件事儿你不够了解,你就不要擅自掺合进来。也不要对别人的做法发表评论。”
他说完,垂着头看哈利的脸。男孩的脸上却是出乎他意外的另一副表情。他原本淡淡的怒容正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柔软的情绪。他紧皱着眉,那抹总是藏在他眉毛间的忧愁看起来更浓厚了。西里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几乎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将他的眉毛抚开。可是手还没抬起来,他又立刻想起了俩人现在正在争执。那只已经向前挪了挪的手又垂回了原位。
“可我不想让你那么做。”哈利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在禁林旁的一切都很安静。他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所说的话:“我不觉得你喜欢这么做。西里斯。”
“哈,”西里斯刻意地发出一声哼笑,他转过头去:“你又觉得自己了解我了。哈利?”
“你想帮詹姆,但是你也不想让他受伤,不是吗?”哈利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却吸引着他忍不住竖起耳朵将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刚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没有立场指责你,你本意是好的。你只是想帮他。”
“用不着。”西里斯喷了声鼻息。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在他嘴里打了好几个转,最终才含含糊糊地挤了出来:“……我又没因为这个怪你。白痴。而且你说的也没错,我太鲁莽了。想也没想就冲出去,还差点咬断了詹姆一条胳膊。万一伊万斯这时候还不愿意送他去医疗翼,那詹姆就亏大了。”
哈利长出了一口气。
“有点儿古怪。”他垂着眼睛看着地面,像是不经意地低声说,“最近我们俩好像总是在吵架。这真奇怪,我本来以为我们俩能相处的很好。”
“相处的好也不代表不吵架。在第一次我们变成阿尼玛格斯成功的时候,詹姆和彼得过来摸我的头,我给了他们俩一人一口好看的,那之后他半个月没理我。”西里斯皱了下鼻子,“别说我们了,就连莱姆斯也和我吵过。我们之间吵架的时候比我和你之间频繁多了。”
哈利笑出了声。不得不说,西里斯的话总是有能安慰到他的魔力。不管他再怎么心烦意乱——哪怕这烦躁的源头就是西里斯,和他谈过几句后,他总是会觉得自己好多了。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总是在……顾忌别人的想法,别人的感受,哈利。即使是对鼻涕精那个杂种也是这样。”俩人间紧绷的气氛随着哈利的笑声松动了些。西里斯靠近了他几步,将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你总是为别人考虑过多,又不乐意把自己的烦心事和朋友分享。你把什么都留在自己心里。你是我见过最无私的人,见鬼。小救世主,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哈利哼了一声。“像你说的,”他低声说,“恐怕我已经习惯了。”
“不是个好习惯。”西里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来到了他的脸颊旁。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继而轻轻地用手指滑过哈利的脸。动作轻的就好像一片羽毛飘浮在上面,弄的哈利感觉痒痒的。“你知道,我们随时都等着分享你的秘密,你的感受。或者说,”他停顿了一下,伴随着手指也停在了他的脸上,压着一缕从他鬓角垂下来的碎发。“我。”
他低声地说。
“你?”哈利疑惑地重复。他张大眼睛,感觉他和西里斯之间的距离有一点儿太近了。西里斯的脸近在咫尺,让他甚至能看清他的嘴唇上细小的绒毛。当他不自在地偏移开目光看向西里斯的脸侧时,他的呼吸停止了。
在西里斯掖在耳后的碎发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他耳垂上戴着的那枚碎钻一样细小而精致的灰色耳钉。哈利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下一次呼吸中忽然加速。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吸气的声音。今晚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西里斯可怕的金色头发和泡泡裙上,没有人——包括他,注意到他戴上了这枚深灰色的耳钉。
“这是不是……”哈利屏着呼吸伸出手,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西里斯长发后的耳朵时,寂静的夜晚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嘶哑的猫叫。
“喵!”
“是谁在那?!”
西里斯的反应甚至比他这样的一个前傲罗还快。他下意识地单手一把将哈利扯进怀里。瘦削的男孩没提防。他一个趔趄向前栽了一步,头就猛地撞到了西里斯的胸膛上。“该死,”哈利嘶了一声,他的两只手被迫挤在西里斯的肩膀上。他低声叫道:“你的胸口怎么这么硬?”
“如果你每天坚持一百个举重,半年后你也会有一身结实的肌肉。不过别那么干,小男孩,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西里斯压低声音对他说,他似乎完全没把不远处传来的猫叫声当回事。或者说,他已经从猫叫的声音推断出在这儿藏着的人是谁了。
哈利,当然。他也已经想到了。
果不其然,就在西里斯把他搂进怀里之后的一、两分钟内,哈利的头仍然靠着西里斯的肩膀,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提着灯的佝偻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影下走了出来。
“是费尔奇,”哈利抽了口气,小声地说,“他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他不是应该一起待在舞厅里看表演吗?”
西里斯搂着他的手略微收紧。他的嘴唇抿着,没说话。
“又一个会给人找麻烦的波特。”费尔奇干巴巴的声音在穿过寂静微凉的夜风,在禁林的边缘上清晰地回荡着。“是我抓你们过来还是你们乖乖地跟在我身后进禁闭室呢,小的那个波特,还有布莱克?”
“我看他今天是压根没收到入场请柬吧。”西里斯忽然说了一句风凉话。哈利意识到,这是他对他刚刚那个问题的回答。“虽然他才是最适合那第二个剧本里詹姆角色的人。”
随即,没有理睬哈利的反应,男孩提高声音对站在那儿提灯的人影大声叫道:“喂,老费尔奇。今天是戏剧节,就连邓布利多都会晚回自己的办公室。今天晚归不算夜游。”
“今天是戏剧节的时间没错。”费尔奇一边说一边朝他们两个的方向走了过来。在煤油灯摇摇晃晃的昏暗光线下,哈利甚至能看清楚他对他们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而那只猫——总像是一个预警的闹钟般和他形影不离的洛丽丝夫人,现在也正趴在费尔奇的肩头上。它打了个狡诈的哈欠,眯起眼睛盯着靠在一块的两个学生。“可不代表着你们在这个点儿跑到禁林来幽会就不用受罚了。再特殊的日子也不能没有规矩。”
他的话音落下时,一人一猫已经走到了西里斯和哈利面前。在昏黄的灯光下,哈利看到他对他们俩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就知道,每次都少不了你们。”他轻声地说,同时举高了手里的灯,忽然出现的刺目光线让哈利不自然地闭了闭眼睛。
费尔奇浑浊的双眼在哈利和西里斯身上切换,“上学期的展览室就都是由你和你的小团体们给包了的,布莱克。这学期你又带着新转来的闯祸……我看,你们俩是需要一点儿更严厉的教训。就连邓布利多校长也会同意我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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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BHP/亲世代逆行】Time Traveler 28
28.
詹姆的笑一直持续到他们都回到寝室。忍无可忍的西里斯拿起枕头砸到了他的肚子上,并且威胁他‘如果詹姆再不闭嘴,他就让他保持抽到第二个剧本里的角色的样子直到戏剧节开始’后,詹姆才勉为其难地不笑了。
“这是我活了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哈利说,“看上去麦格教授那样子是不会放过抽到了男扮女装的那些倒霉蛋的。他们八成都得穿着大裙子上场。”
“谢谢你提醒,”哈利阴郁地说,“我可也是那群抽到了男扮女装的倒霉蛋中的一员呢。”
“可你扮女装,哈利——”詹姆用手比了比他的头,哈利现在还只到他的下巴过一点儿,他肆无忌惮地用目光...
28.
詹姆的笑一直持续到他们都回到寝室。忍无可忍的西里斯拿起枕头砸到了他的肚子上,并且威胁他‘如果詹姆再不闭嘴,他就让他保持抽到第二个剧本里的角色的样子直到戏剧节开始’后,詹姆才勉为其难地不笑了。
“这是我活了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哈利说,“看上去麦格教授那样子是不会放过抽到了男扮女装的那些倒霉蛋的。他们八成都得穿着大裙子上场。”
“谢谢你提醒,”哈利阴郁地说,“我可也是那群抽到了男扮女装的倒霉蛋中的一员呢。”
“可你扮女装,哈利——”詹姆用手比了比他的头,哈利现在还只到他的下巴过一点儿,他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打量着他的体型:“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化个妆,你可能真的还挺像女孩。西里斯就不一样了。”
他大笑着指着站在一旁高大的男孩,哈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仰起头。在快要十五岁的时候,西里斯看起来就已经有六英尺多高,是整个格兰芬多中都最高大的。加之他经常运动,肌肉紧实,似乎比不少成年男人还要来的强壮——尤其是在他恶狠狠地盯着某个人看的时候,简直压迫感十足。詹姆舔了舔嘴唇,笑着说:“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把束腰挤爆的样子了。”
“如果不是西里斯非要更换第一次的剧本,可能现在所有人的结局都更好些。我看邓布利多校长只有在第一次的剧本上没有下套。”莱姆斯补充道。这次他抽到的角色是皇宫里的侍卫,没有什么存在感。而彼得则是被变成了车夫的老鼠。除了西里斯和哈利外,其他人的角色看起来都很正常。
西里斯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看起来不想对任何人解释为什么他坚持要换掉第一次的剧本,或许理由只有哈利才知道。
“现在还真不算最坏的,仙女教母起码比抽到了后母或者另一个恶姐姐要好,不是吗?”
“西里斯抽到的角色让我们这次的剧本彻底成了一个用来搞笑的剧了。”詹姆说,“哪怕我们想不搞笑都不行了——”他坏笑着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也不完全算坏事,大脚板。你大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让你的那些女粉丝们对你死心,这样你和哈利的关系就不怕任何人来破坏了,不是吗?”
“为什么詹姆抽到的不是那颗被变成了马车的南瓜?”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哈利终于忍无可忍地当着其他人的面对西里斯抱怨道,“我一想到他抽到的居然是王子,接下来还要和喋喋不休的他对戏我就头疼。”
在场除了詹姆外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西里斯甚至掏出了魔杖,跃跃欲试的想要将詹姆的头变成一个真正的南瓜脑袋。幸亏矫健的追球手在应该逃跑的时候溜的简直比一只兔子还快。他跑动着拉开一段和其他人的距离,一边寻找掩体躲避甩过来的魔咒一边挥动魔杖和拳头用同样的方式威胁西里斯。但是哈利很快也加入了战局,二打一,詹姆毫无疑问地迅速败下阵来。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霍格沃茨内一天的课程都结束了。每个小组都按照之前约好的地点聚到了一起,开始排练。
为了避免小组里的两个‘女性角色’过于丢脸,詹姆还是贴心地将地点选在了室内。灰姑娘剧本的所有人都聚在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
“噢,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可怜的小辛德瑞拉。”西里斯板着一张臭脸毫无感情波动地念着台词,“你想要一身礼服和马车去城堡面见你的王子。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你不在午夜十二点前回来,魔法就会失效。你会在王子面前变回一个穷姑娘。”
“感谢你,我的仙女教——母,”哈利的牙都酸了,他艰难地将台词继续念下去:“请赐予我魔法吧,只要能让我见上王子一面。嗯……一面。”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一眼正跟在‘恶姐姐’之一的莉莉身后打转的波特王子。
“我现在开始觉得或许王子和灰姑娘的姐姐才是真爱。”莱姆斯不无唏嘘地小声对一旁的彼得说,“她为了王子把自己的脚趾都给砍了。”后者赞同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现在就赐予你魔法——”西里斯阴郁地说完了最后一次台词。忽然他挥了挥魔杖,哈利猝不及防地被他杖尖出现的白色光束包裹了起来,片刻之后白光消失,他身上出现了一条简单的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长裙。
“西里斯!”哈利大叫出声。过于纤细的束腰在出现的一瞬间勒的他根本喘不过气来,男孩只能吸着肚子,瞪大了眼睛对他怒吼:“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真的给我穿裙子?”
“当然了,亲爱的。因为这是你刚刚对我要求的。”西里斯恶声恶气地回答道,他还模仿着仙女教母尖细的嗓音:“愚蠢的小家伙刚刚对我说他想要一条长裙子去见一个南瓜脑袋王子。我这不是满足了他的愿望吗?”
“我们现在的剧本真的还是辛德瑞拉吗?”莱姆斯和彼得头对头地凑到了一块嘀嘀咕咕:“我怎么感觉仙女教母现在好像变成了白雪公主里的恶女巫了?”
“好啊,”哈利回敬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换上仙子的小短裙还有翅膀?”
”我只是为了让你提前适应而已。“西里斯振振有词地说:“毕竟你可是得穿着裙子演完全程的,哈利。而我只需要在出场的时候穿一秒就够了,可你一会儿还得穿着它跳舞呢。”
哈利说不出话来。西里斯的话直击他的软肋,他的确不会跳舞。可是他也没打算这么容易地就被西里斯说服。当他组织好语言准备新一轮的反击时,走过来的詹姆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好了。”察觉到这边场上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詹姆立刻离开了莉莉身边。他插到西里斯和哈利中间打了个圆场。波特王子转过身(他是唯一从最开始就得意洋洋地主动换上了戏服的人)。詹姆半跪在穿着长裙的哈利面前,他单手托起他的手,抬起头,金褐色的双眼直视着哈利的眼睛:“美丽的姑娘,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我不会跳舞。”哈利用带着怒火的声音生硬地念出了台词。同时他还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西里斯。
“没关系,请你跟着我的节奏。”詹姆风度翩翩地站起身。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弯腰对他行了个礼。哈利僵硬的任由他拉住他的一只手将他带进了怀里,当詹姆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时,他也感觉到靠在他怀里的哈利硬的简直像块石头:“嘿,伙计。放松。”男孩俯下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性取向完全正常,你不用这么紧张。”
哈利收回放在西里斯身上的目光,这回他改为瞪了詹姆一眼。“我才不是因为那个紧张。”他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你真的不大会跳舞,那就跟着我的脚步来。”詹姆引导着他迈开步子,他的一只手握着哈利的手,另一只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腰。“不用担心踩到我,你可以看着地面,我往后退的时候你就往前进一步。相反也是。”
“你们俩跳舞的时候也要抓紧时间说点悄悄话?”一旁的‘仙女教母’不满地喷了声鼻息,他不无讥嘲地说道:“真把哈利也当成那些迷恋你的姑娘们了,詹姆?”
“我看出来你是吃醋了,你个混账。”詹姆回敬道,但是他的脚下仍然在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哈利只是因为第一次跳舞有点紧张,别那么小家子气了,西里斯。”
詹姆说的没错,他的确感到很紧张,但是不只是因为跳舞。哈利颤颤巍巍地跟着詹姆动作的每一个脚步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冻的硬邦邦的鱼。尾和鳍在对方的指引下徒劳地摆动,但是身体的其他部分却完全没法跟上他的反应。尤其是西里斯把他的衣服换成了束腰的长裙之后,哈利觉得自己就连呼吸的频率都在被迫重新调整。他连站在原地都感觉身体在轻微哆嗦,更不要说跟上詹姆的动作跳舞了。
“来,迈开另一只脚。动作放慢一点,我会让你能跟上我的,哈利,不用太害怕。”詹姆耐心地用语言指导他应该怎么做。他不停重复的安抚性的话音的确让他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儿,但是那也仅仅是一点儿而已。当一个节拍跳完,两个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哈利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摸到自己的汗都多到顺着额头流下来了。
“戏剧节是在学期中的时候开始——”
詹姆坐在了沙发对面。他麦色的皮肤上也浮现出红晕,教哈利跳一节拍的舞对他来说消耗居然不比打半场魁地奇小。他虚了口气,解开了胸口的两个扣子,说道:“到时候可是要穿着那双玻璃高跟鞋跳舞的,你能行吗,哈利?”
“我,我想我没问题。”哈利迟疑地说。实际上他的内心给出的答案完全相反。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提议道:“但是我们不能换双普通的鞋吗,或者加个迷惑咒呢?”
“那可瞒不过邓布利多校长的眼睛。”莱姆斯摇了摇头,说。“对道具和场景的还原度也是一项评分标准。”
“这样的话,我会练习的。”哈利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看了一眼其他的格兰芬多,发现大家几乎都在用不同的目光打量着他,好奇,嫉妒,不解,迷惑,暴露在众人复杂视线焦点下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额头似乎又冒出了一点儿虚汗。哈利压着心里的恼火,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会在这之前就学会穿着高跟鞋跳舞的。”
“你一定会的。”詹姆温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我相信你,你肯定会很快学会的,哈利。”
第一次排练因为他笨拙的舞姿可以说的上不欢而散。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哈利明显感觉到西里斯对他的态度一直怪怪的。他像是故意避着他,或者是冷淡地对他一样。虽然上课下课的时候他们还是走在一起,但是西里斯很少再把手臂放在哈利的肩膀上半揽着他,或者是靠在他身上睡觉了。他态度的变化很微妙,只是一些自然而然的亲密动作的减少,但是哈利就是感觉得到。
简直是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哈利止不住地在内心叹气。他倒不是没想过直接去当面问西里斯他到底怎么了,可他很确定对方不仅不会告诉他,还会嘲笑他自以为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完全是‘自作多情’。想到这点,他硬是将心底涌出的冲动压了回去。
第二次的集体排练在隔了一个星期后开始。在第一次的排练里,除了戏份多的几个主角,其他人的表演其实已经说的上差不多完成了。所以这次参与了排练活动的人也是寥寥,主要的就只有詹姆他们宿舍的几个人。现在他们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哈利没法踩着高跷跳舞,但是这件事即使人多也急不来。
然而就是在这次简单的排练上,却出现了谁都没想到的意外。
为了让哈利能够早日适应穿着高跟鞋跳舞的感觉,这次排练开始前,莉莉特意带来了她的一双高跟的鞋子,并让男孩们按照它的形状为哈利变出了一双鞋。哈利在踩上那双鞋子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虚浮,简直像是踩在云层上。他紧抓着椅背,在众人的目光颤颤巍巍地迈开脚。然而他还走了没几步,就忽然失去平衡,一头向前栽倒。
“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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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站林副站长的日常
(七)
潘新民这件事情被王世安压了下去。
中秋恳谈会只有三天了,王世安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军统所有的外勤人员几乎都撒了出去,全天监视中秋恳谈会与会人员的动向,一旦有出逃迹象,立刻击毙。
监视名单自然也包括原军统上海区陈站长。
林楠笙派了赵京隆去监视。
接到赵京隆打来的电话说陈默...
(七)
潘新民这件事情被王世安压了下去。
中秋恳谈会只有三天了,王世安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军统所有的外勤人员几乎都撒了出去,全天监视中秋恳谈会与会人员的动向,一旦有出逃迹象,立刻击毙。
监视名单自然也包括原军统上海区陈站长。
林楠笙派了赵京隆去监视。
接到赵京隆打来的电话说陈默群已经出逃的消息是在半夜,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林楠笙想了想,还是换了身衣服开车往码头去了。
陈默群好像并不意外在半路遇见林楠笙。
“送别?有必要吗?”
“有件事情,我还是想从你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当年出卖我的人,到底是不是王世安。”林楠笙心里想着当然有必要,嘴里却问一些并无所谓答案的陈年往事。
陈默群借着薄薄的晨光认出来,林楠笙今天这身衣服,是当年他们一起在张记制衣做的。
“王世安一会儿会过来给我送船票。”陈默群答非所问。
“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才送船票给你?你不怕他在这个时候杀了你?”
“我没得选,船票在他手里,他说什么时候,我就只能照办。”
陈默群这是让自己快走的意思,否则等会儿被王世安撞见,他林楠笙就是勾结汉奸。
林楠笙忽然有一丝丝莫名的心悸,他上前一步,开口,“老陈,王世安不会轻易放过你,你现在立刻回去,我有一个安全屋站里没人知道,给你用,等……
林楠笙的话被陈默群的打断了。
“林楠笙,拔枪。”
就像很多年前陈默群无数次的命令一样。
林楠笙条件反射的拔枪上膛。
陈默群心里想,还真是个听话的好学生。然后拉过林楠笙的手,让他瞄准了自己。
“老陈?”
陈默群轻声说,“王世安的人来了,就在你身后……你说得对,他没打算给我留活路。”
王世安是带足了行动队的人马来的。
”我去跟他交涉,我答应过你我会保你……”
林楠笙突然觉得心里一震,手背有些温热,巨响之后耳边一片死寂。
陈默群握着他的手,开了枪。
他揽住陈默群的腰,顺着他的力道跪了下去。
陈默群最后注视着林楠笙的眼睛,里面全是茫然害怕与无措,于是他勉强笑了笑,最后安慰他一句,“你从来没让我失望。”
太阳挣脱了云层,林楠笙在眼底的雾气里看清了,这是当年陈默群把他从南京带到上海来的那条路。
林楠笙亲自去给陈默群收拾的遗物。
他在书房砸开了一把带锁的抽屉,里面躺着一枚线圈,和一封信。
看墨痕,是刚写完没多久。
“我知道你会来跟我告别,我一开始也知道我根本走不了。但是我想选择我的死法,以及死在谁手里。我不想去南京再苟活那十二个月,当然也不想被王世安灭口,所以很抱歉我只能选择你。”
“我想你大概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可惜再也没机会当面为你解答。出卖我的人是王世安,出卖你的刺杀计划的人也是王世安,如果我没猜错,顾慎言的死也是因为他。”
“你不用为我或者为顾慎言报仇,因为你与王世安早就站在不同的阵营了,你有你的信仰和你真正属于的组织。虽然我并不认可你的信仰,但是我不能否认或许你才是正确的。既然你选择了,那么你就问心无愧的继续下去。如果你的信仰能在这场战争中胜利,我想顾慎言也会很欣慰。”
“我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所以你不必担心。但是从那枚线圈在朱孝先家附近的花丛里被发现后,我就知道你我终究会分道扬镳。”
“孟安南潜伏到朱怡贞身边是我授意的,不是巧合,孟安南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听孟安南说,朱怡贞现在最爱的书还是草叶集,有一张柴可夫斯基的唱片被她视若珍宝的收着。”
“上海、香港、重庆,最终你又回来这里,我很欣慰看到这一路上,你始终都比我坚定也比我优秀。”
“这一次,你不用再等我回来了。”
卷王青云直上记(又名林楠笙在重庆如鱼得水的那些年)
(十六)小狐狸把自己搭了进去
林楠笙起身给自己和毛人凤倒了杯酒,无色无味的白色药片从他袖口滑落,溶解。
“提前庆祝明天的胜利,干杯。”
毛人凤摇了摇头,按住林楠笙的手腕,呼出的气息里已经带了隐隐的酒味儿,“小林,你不能喝。”
林楠笙笑笑,挣开毛人凤的手,又去端酒,“今天高兴,喝两杯。”...
(十六)小狐狸把自己搭了进去
林楠笙起身给自己和毛人凤倒了杯酒,无色无味的白色药片从他袖口滑落,溶解。
“提前庆祝明天的胜利,干杯。”
毛人凤摇了摇头,按住林楠笙的手腕,呼出的气息里已经带了隐隐的酒味儿,“小林,你不能喝。”
林楠笙笑笑,挣开毛人凤的手,又去端酒,“今天高兴,喝两杯。”
“不行。”毛人凤亲眼见过林楠笙咳血,偶尔过度劳累时会捂着胸口喘气,所以格外执着。
毛人凤把两杯酒倒在一起,一口喝了个干净。“不许再去倒酒了。”
“好。”林楠笙坐到毛人凤身边,开始扒拉他桌子上的一沓报纸。
“别给我翻乱了。”毛人凤觉得有点头晕,刚才不该喝那么猛的。
林楠笙看了他一眼,把报纸推回原位,附身给毛人凤揉太阳穴。一边揉一边小声嘀咕,“我肺没伤的时候,一个人能喝你三个。”
毛人凤笑笑,年轻人身上的味道一缕一缕的往他鼻子里钻,配合上揉太阳穴的力度,让他很是享受,闭着眼睛慢慢想事情。
林楠笙不吸烟不喝酒,身上的味道干净又纯粹——可偏偏气质上又有股子狡黠的劲儿,很难不招人喜欢。
等毛人凤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搁在年轻人的腰上,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笔挺的军装的前三个扣子。
林楠笙看着他的眼神是冷的。
毛人凤不知在想什么,盯着这个目光,居然还笑了笑,伸手遮住年轻人的眼睛,又解开了两枚扣子。
林楠笙没想过会把自己搭进去——虽然他不是不能接受,甚至可以说是很快就接受了。
今天晚上他不能离开毛人凤这间办公室,无论毛人凤要做什么。
但他也不能由着毛人凤这么来,他赶时间。
不过好在毛人凤看上去更急。两人的军装被胡乱丢在沙发上,毛人凤半推着林楠笙进了他的休息室——奢靡的和毛公馆的卧室一样。
林楠笙有些后悔刚才药下的剂量有些多,按照计划,现在他应该拨通舞厅的电话,要求对方送进来一个舞女——毛人凤经常这么干—— 而他则假装一无所知的在外间替毛人凤看门,顺便给几个文件拍拍照。
这关系到毛人凤明天清剿共党的计划,他不但今夜要拍到,天亮之前还要送出去。
毛人凤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全都是林楠笙。
他承认他对这小子有想法,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下不去手的,只是偶尔在舞厅醉生梦死时,会想起一个瘦削的背影。
从没有哪一次的梦和这一次一样逼真。
梦里他看着林楠笙的眼睛,那人眼睫毛疼的都在发抖,眼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嗓子里逼出低低的呜咽声,不知道是因为欢愉还是痛苦。
他的手从腰肢和小腿的线条上抚过,随着手指经过的地方,苍白的肌肤开始泛红。
最后他热切的拥抱他,手指拭去隐秘的地方渗出的鲜血,牙齿咬在那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上,留下满身斑驳。
林楠笙觉得自己握着微型相机的手都在抖。
毛人凤心满意足的睡下了,林楠笙连衣服都顾不上穿,随手披了件毛人凤的睡衣,去了外间办公室开保险柜,拍毛人凤的剿共计划。
取出胶卷,林楠笙走了消防通道翻上楼顶,已经有同志在那里接应。
“舞厅没有接到电话。”
“计划有变,但是东西已经拍到了。”
“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不会。”林楠笙的回答很笃定。
毛人凤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林楠笙裹着自己的睡衣,躺在自己身边,床单上大片的血迹,林楠笙的一只手还被拷在床头。
毛人凤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不是梦。
“醒了?”林楠笙根本没睡,眼神冷的刺骨——就跟昨天毛人凤以为的梦境里一样。“醒了就给我打开吧。”
毛人凤下床拿了钥匙,看见林楠笙这只手的手腕磨破了皮,在渗血。
林楠笙什么都没说,下床——明显的趔趄了一下才站稳。去外面取了衣服,默默的穿上。
毛人凤看见林楠笙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终于意识到自己昨天夜里都干了什么。
“小林,我……”
林楠笙毫无感情的看了他一眼,“您喝醉了我知道,我不介意。”
就这眼神这态度这分寸感,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毛人凤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冷静下。
等他自己收拾好出去,看到林楠笙已经身影笔直的坐在对面办公室,专心的在写什么。
搁在以往,林楠笙这会儿察觉自己在看他,必然会抬头冲自己笑。可现在,林楠笙话都懒得跟他多说。
江陵三年风雨录(三十)
这陈祖舜上班时经过林楠笙的办公室,少见的竟然还没开门,门口堆满了卷宗。陈祖舜回到办公室打了通电话,秘书回复:说是夏组长说林长官不舒服,不许打扰,卷宗先放门口,等林长官醒了再看。
林楠笙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了。
林楠笙打开窗户,今天难得是晴朗天。昨晚刚下过雨,礼园里的玉兰花含苞待放。重庆的春天,没有秋冬那样长时间的雾天,却因为气温不断的攀升,降水的增加,云雾也偶尔会出现。林楠笙看着这云雾飘在湛蓝的天空中,仿佛如纱般清盈,如同中国画中的留白一般,耐人寻味。
“叩、叩”一阵敲门声把...
这陈祖舜上班时经过林楠笙的办公室,少见的竟然还没开门,门口堆满了卷宗。陈祖舜回到办公室打了通电话,秘书回复:说是夏组长说林长官不舒服,不许打扰,卷宗先放门口,等林长官醒了再看。
林楠笙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了。
林楠笙打开窗户,今天难得是晴朗天。昨晚刚下过雨,礼园里的玉兰花含苞待放。重庆的春天,没有秋冬那样长时间的雾天,却因为气温不断的攀升,降水的增加,云雾也偶尔会出现。林楠笙看着这云雾飘在湛蓝的天空中,仿佛如纱般清盈,如同中国画中的留白一般,耐人寻味。
“叩、叩”一阵敲门声把林楠笙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林楠笙开门,只见是陈祖舜和他的秘书钱仲礼。
“陈主任,您有事?”
“林科长,我听夏组长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陈祖舜上下打量了下林楠笙,眼底有些青,嘴唇有些发白,这脸色一看就知道人没有休息好。
“喔,没什么,老毛病了,不碍事,谢谢主任关心。”林楠笙笑着回应道。
“林科长,您还没吃早饭吧?这是陈主任特意叫食堂老李做的,清粥小菜,不知合不合您胃口”钱仲礼边说边把东西放在桌面上。
“陈主任,这太麻烦您了”林楠笙看了眼那些膳食,是江浙做法。
“唉,林科长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每天加班加点的在烧脑子破密电,我陈某人得做好你们的后勤部长啊。”
“对了,林科长,礼园那边的宿舍楼我给你腾了一套出来,你啊就别窝在这办公室里了。”陈祖舜环视了下里间。
“这太麻烦你了,陈主任,我在这挺好的。”
“好什么好啊,这么多天睡行军床,没病都睡出病来。”陈祖舜加重了语气。
“陈主任,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气”
“林科长,你就别再推陈主任的好意啦。”钱仲礼这一旁侧敲道。
“对,你要是再推脱我今晚就搬进来和你一起住”陈祖舜说道。
林楠笙见此,也实在是拗不过他们了,只好说道“好,我搬,谢谢陈主任了。”
其实在林楠笙来了以后,陈祖舜就去合作所那边打听林楠笙为人什么的,都说林楠笙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太好,好像是之前在上海时受过重伤。当初林楠笙说在办公室里间当宿舍用,这样方便,自己就不太同意。这局里那么多老资历,电讯专家都不派,戴笠偏偏派了个搞情报的来,自己不好生供着,怕是要挨批啊。
林楠笙吃过午饭,又睡个午觉。醒来时看着那褐色的药瓶,想了想,穿上鞋子就往研译组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闻到研译组特有的味道了—烟味。林楠笙每次经过都在想:研译组其实不用挂牌的,沿着烟味就能找到了,或者直接挂名大烟馆更合适。
林楠笙一眼就看到夏隆坚了,还是和第一次见到他一样的打扮,手里永远夹着烟:“夏组长”林楠笙喊了他一声。
夏隆坚抬起头“林科长,你有什么事吗?”
“昨晚谢谢你,我来还你药。”林楠笙从口袋里把药瓶掏出来递给夏隆坚
夏隆坚看了眼林楠笙的脸色,还行,比昨晚好多了,然而并么有接过药“这药你留着吧,我不需要。”
林楠笙听此怎好意思,现在是战时,药品是紧俏货,而且还是阿斯匹灵这种军用管控物资“夏组长,你还是收回去吧,我没事了,我可以自己去四一医院开的”
“你出得去吗?”夏隆坚一句话直接把林楠笙堵死。
“我。”
“我什么我,老子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夏隆坚的语气并不好,可又有点让觉得有些暖心。
“组长,有发现。”一个组员喊道。
夏隆坚立马撇开林楠笙,跑到组员那边去了,林楠笙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药揣回衣兜里。
“组长,你看这是不是和前天的信息重合了?”
“陈行,你小子可以啊,不亏老子每天早上把鸡蛋给你”夏隆坚边说边拍了拍陈行的肩膀。
“那是因为你不吃鸡蛋才给我的好吧”陈行低声道。
夏隆坚一听瞪大了他的眼,仿佛要吃人一般“你说什么?”
陈行敢怒不敢言“没说什么。”
林楠笙本来打算走的了,但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又留了下来,往前凑去。
陈祖舜办公室:
“主任不好了,主任不好了”陈行风风火火的冲进陈祖舜办公室喊道。
“我好着呢,说什么鬼话呢你”陈祖舜正在批着复文,头也没抬。
“不是,主任,是林长官和夏组长因为对密电分析意见不和吵起来了,都快要打起来了。”
“什么?老夏这活祖宗想干什么啊?”陈祖舜一听就往外跑。
研译组办公室:
陈祖舜走到二楼走廊,就听见夏隆坚在那问候林楠笙一家。一群人围在那,把林楠笙和夏隆坚隔开,全都不敢出声。
“林楠笙,你算老几?不用你教老子干活。”只见夏隆坚满脸通红,此时林楠笙正黑着脸,呼吸有些急促,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夏组长,我只是以事论事,听不听那是你的事,这些情报都是亦真亦假的,甚至相互矛盾,你一意孤行我没有办法,但我们干隐秘战线的,得对前线的士兵负责!对国家负责,对民族负责!越早破译密码前线的士兵就能多一个活下来!”林楠笙一手拍在了桌子上,震得天花板都在瑟瑟发抖。
“你说什么你啊,你。我夏隆坚自从军以来自问对得起天地国家!”看夏隆坚那架势就要往前扑
“哎,哎,老夏,大家有话好好说嘛”陈祖舜喊道
夏隆坚望着林楠笙哼了一声。
“那个林科长啊,我”陈祖舜回头看了看林楠笙,林楠笙微微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唇色苍白,只觉得林楠笙身上在冒火。
“你闭嘴”林楠笙冲着陈祖舜吼道,抬手把手放在了胸口上。
林楠笙一句怒吼直接把陈祖舜吼呆住了。
“干什么呢你们!”一阵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此时林楠笙正怒气上头,胸口处传来阵阵闷痛,心里烦躁得就觉得一把火在烧。一听声音下意识就冲了一句出来:
“你也闭嘴吧你!”
在场的人都惊待了,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众人喊道:“局座!”
“林楠笙,夏隆坚,你们两个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