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 第四话
德国十年 子川初吻 初夜试水
如果看的人多的话后期补网盘肉或者链接吧。(无奈摊手)
来,开个吉普车。
见评论。
“杰德,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安全感。”...
德国十年 子川初吻 初夜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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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开个吉普车。
见评论。
“杰德,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安全感。”
——林本川
一直在想子川之间初吻是怎样的,他们会不会从来没有吻过,后来我的答案是,不可能。
林季子到后期尤其黑化严重时应该在做爱时不会再吻林本川,但是开始的时候,我倾向于,他们之间是有初吻的,哪怕只有一次。
这个吻必定不可能温柔如水,也不会是一般小说里两情相愿的刻骨铭心,但是一定有一丝林季子的痞气调笑意味和霸道甚至些许粗暴,还有林本川的全盘接受。
他永远拒绝不了杰德的要求,从始至终。
莫俊杰和陈韵如的初遇
——其实他才是你生命里的唯一的男主角啊,傻孩子。
让我们的小莫痴情王子当一回初遇的男主角
bgm:告白
碎碎念:配角与配角之间的爱实在太艰难了,看着很短的一个小视频对吧,实际上把李子维的片段掐头去尾,同时把莫和陈的镜头慢速,才有这个17秒,你们一定会好好的,在平行时空彼此深爱。
莫俊杰和陈韵如的初遇
——其实他才是你生命里的唯一的男主角啊,傻孩子。
让我们的小莫痴情王子当一回初遇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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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配角与配角之间的爱实在太艰难了,看着很短的一个小视频对吧,实际上把李子维的片段掐头去尾,同时把莫和陈的镜头慢速,才有这个17秒,你们一定会好好的,在平行时空彼此深爱。
《三个人的毽子2》(龙蛋)
如题,藕饼生子龙蛋梗,万字左右短篇~
2.
“哈?”哪吒一揪头发,眉蹙得更紧。
“谋杀……亲子?谁谋杀谁?申公公你有病吧!”
申公豹无暇回他,正全力撕扯勒住敖丙腹部的混天绫,那灵器感知外力,不仅未松反而捆得更紧,锢着少年细窄的腰身,将他小腹处那一团“发福”的肉勒得更明显。
敖丙脸色灰白惨淡,冰丝玉缎一般的蓝色长发散在胸前,口中渐渐溢出一丝细弱的呜咽,被混天绫捆绑的手慢慢探向腹部,指尖颤抖着攥住了那一圈赤红紧勒的绫带,扯不开。...
如题,藕饼生子龙蛋梗,万字左右短篇~
2.
“哈?”哪吒一揪头发,眉蹙得更紧。
“谋杀……亲子?谁谋杀谁?申公公你有病吧!”
申公豹无暇回他,正全力撕扯勒住敖丙腹部的混天绫,那灵器感知外力,不仅未松反而捆得更紧,锢着少年细窄的腰身,将他小腹处那一团“发福”的肉勒得更明显。
敖丙脸色灰白惨淡,冰丝玉缎一般的蓝色长发散在胸前,口中渐渐溢出一丝细弱的呜咽,被混天绫捆绑的手慢慢探向腹部,指尖颤抖着攥住了那一圈赤红紧勒的绫带,扯不开。
“解……解……”申公豹抱着自家爱徒急得快火烧眉毛,只能朝哪吒干吼,“解、解解开!孩子勒……勒勒勒死——”
哪吒见敖丙神情着实不对,眉一蹙抬手召回混天绫,上前一脚踹开了申公豹,稳稳将束缚解除的人抱回怀里,忧虑抚上他脸颊。
“敖丙?敖丙!你没事吧?”
混天绫解开,敖丙状况也未好转,绵软无力靠在他胸口气息奄奄,眉也痛苦皱着,捂着小腹的手几乎掐进衣料里。
申公豹被踹了个屁股朝天,豹头一变正欲开骂掐架,看了敖丙的状况又硬憋了回去,匆匆跑上来探手在他怀里搜出一个白色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口里。
“你给他吃了什么?”
那药效倒快,没一会儿敖丙惨淡的脸色便缓解许多,扣着肚子的手也放松下来,靠在哪吒胸口睡得安静,只脸颊还有些发白。
申公豹舒口气,瞪向哪吒:
“当然是安抚胎气的灵药!混账小子,竟敢一而再、再再而三对我徒下手!也不……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那么暴力,拿混天绫捆……捆捆捆……”
他气得有点狰狞的脸上爬上点羞赧之色,干脆直接跳过了这句:
“我徒这数月来不肯见你,果真有先见之明!”
哪吒怔了一怔,这磕磕巴巴的一段话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几趟,最终只剩下两个字:
“胎……气?你是说……”
难道……
“敖丙是女的?!”要不是怀里抱着人哪吒必定要当场跳起来的。
可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对呀……那日光景至今历历在目,夕阳落日,浪潮中掩埋的躯体雪白又艳丽,比夕色更旖旎美好,他怀中拥着的冰凉又滚烫的龙族小美人,分明是有那啥物什的……
“你放的什么狗、狗狗屁!”
申公豹气极:
“龙族男女皆可生育,敖丙就是他爹生的!可怜我徒正值修行大好年华,竟被你这混账坑害,小小年纪……”
一声虚弱的“师父”打断了话语,敖丙靠在哪吒心口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缓缓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哼……我懒得管你!”申公豹一拂袖子背过身去,仍是气气鼓鼓。
“敖丙……”
片刻沉默,一只透着暖意的手掌小心翼翼覆上了敖丙小腹,他的温度渗入肌肤,是对腹中被挤压受惊的孩子最好的安抚。
“你为何不告诉我?”
敖丙慢慢抬眼,正望入这双焰火一般明灭忽闪的眸子,他眼神向来豪迈爽利、不拘小节,竟也有这般小心踌躇的模样,像捧着件易碎的宝贝。
“我……我还未想好,是否要它……”他垂下眼去,看着自己已十分明显遮掩不住的小腹,“何况……”
“想、想想好,等你慢吞吞想好,那胎就不好打了。”申公豹冷不丁讽一句。
“申公公啰嗦死了,不准凶饼饼。”哪吒嫌他结巴还话多,混天绫出手捆了个严实丢出门去,顺带把门带上了。
小屋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屋顶漏下的光落在敖丙发间,染上柔和的光晕。
他低着头,继续道:
“何况那日……本只是游戏。意外而已,作不得数……”
“谁在跟你玩游戏?”
耳边话语却是带了恼意,他愣了愣抬起眼,哪吒眉正蹙得紧,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他:
“那日你可情愿?”
敖丙睫毛微微扑朔,脸颊爬上了点羞赧颜色,点头。
“你情愿,我亦情愿,那怎么能叫游戏?这叫两情相悦。”哪吒一本正经纠正他错误的思想。
“可是……如今媒婆已踏破你家门槛,再过几年,殷夫人定然会为你觅得贤妻……”敖丙垂下眼,“我……”
“对喔!”哪吒一把抓住他的手,眉皱得紧紧的,“差点忘了这问题!”
“……是啊。”敖丙看了看他,默默把手抽回来放到腹上,闷闷的没说话。
“可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完美解决了啊,”哪吒继续把他的手抓回来握得牢牢的,眼里亮晶晶,“被你解决的。”
“……我?”
哪吒笑眯眯把他抱过来一点,揽着肉气了些的腰埋头贴脸到他腹上,蹭了蹭小腹那团柔软隆起的骨肉:
“有了这小家伙,问题可不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
“敖丙,你老是婆婆妈妈的,你难道不想以后有个小崽子陪咱俩踢毽子吗?”
敖丙怔住了,看着他对着他肚子又是摸又是戳又是扮鬼脸的,眼神渐渐温软下来:“当然想。”
“那就行了,”哪吒直起身,顺手揽过腰肢把他整个搂到怀里,亲了亲唇角,“敖丙,咱生下来吧?好不好?”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
“就是你那个龙王老爹向来看不惯我……估计会大发雷霆?”
敖丙摇头:
“父王若知晓,定会抓我去强制打掉。所以师父替我瞒着的,不用担心。日后孩子生下来,我们将龙蛋送回,龙族人丁凋敝,自由之身更少,父王就算生气也没辙,说不定还会帮忙孵蛋的。”
“哈哈哈,”哪吒看他难得机灵一回的模样,抬手揪了把那精巧的鼻尖,抱着人喜欢得不行,“可把你得意坏了,还说没想好要不要孩子,这后路都考虑周详了。”
“行,咱就先斩后奏,到时候蛋给你爹敷,反正他老人家在海底闲着也是闲着。”
一番话说下来,敖丙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了些,脸上笑容也明显许多,手指轻拨弄拨弄哪吒冲天飘起的发:
“那……你爹娘那边……”
“我爹娘可喜欢你了,不是每次都打趣说要你是女孩多好吗?他们要知道你这龙三太子还能生养……”狭长的眸子燃着焰火,挑眉调笑,“指不定多高兴。”
敖丙羞红了脸,睫毛扑了扑垂下来,眼神清亮许多,像愁云散尽的海上天空。
“敖丙,以后……”
长了尖锐指爪的手挑起沁凉丝滑的蓝色发丝,自唇边印下一吻。哪吒单臂揽他在怀,神情温柔又带点蛮横的占有欲:
“就留在陈塘关吧。别再突然玩消失了,怪难受的。现在肚子里有了小家伙……总能把你拴住了吧?”
他把头发丝拿回来,白净脸庞红扑扑的,直顺的长发披散在身上,黄昏的光里一半蓝一半紫。清瘦的身段仍是少年气,只腰腹间柔软许多,相贴的身躯已能清晰感觉到小腹那一处柔软的隆起,仅仅触碰已叫人期许得满心融化。
“孩子出生前,不许碰我。”
“啊?为啥?别啊!饼饼!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某吒哀嚎。
酷刑啊!
好不容易把人留下来,到嘴的肉不准吃吗?!
《三个人的毽子》(龙蛋)
如题龙蛋梗,藕饼使我快落✯⸜(ّᶿ̷ധّᶿ̷)⸝✯
海螺失灵了。
悠长的螺音第三次拂过海面与浪潮时,哪吒盯着夕阳落日下无人的海面,蹙眉捏紧了手中的传音螺,压不住火气怒吼出声:
“敖丙,最后一次机会!再装死听不见,小爷掀了你海底龙宫信不信——”
依旧的沉默,伴着浪潮声,和过往几个月一样。
当初赠他海螺,道是螺声起、定千里来相会的龙族小太子...
如题龙蛋梗,藕饼使我快落✯⸜(ّᶿ̷ധّᶿ̷)⸝✯
海螺失灵了。
悠长的螺音第三次拂过海面与浪潮时,哪吒盯着夕阳落日下无人的海面,蹙眉捏紧了手中的传音螺,压不住火气怒吼出声:
“敖丙,最后一次机会!再装死听不见,小爷掀了你海底龙宫信不信——”
依旧的沉默,伴着浪潮声,和过往几个月一样。
当初赠他海螺,道是螺声起、定千里来相会的龙族小太子,已经好几个月未现身。
好久没人陪踢毽子了,自从跟敖丙酣畅淋漓踢过毽子,再也没心思缠着娘。
哪吒皱眉手插裤头,脚丫子在沙地上蹭了蹭,焦躁又有点心虚。
果然上次玩过头,这家伙生气了……?
可是冰冰凉的龙角真的很好玩,摸起来啃起来都很有意思,龙鳞也冰冰凉的,除了脸蛋烧得烫烫的,龙族小太子浑身都冰冰凉的哇……何况他当时那样子也没反感嘛……怎的回头就生气了呢?避而不见?跟娘们似的。
还得问清楚。
乱蹭的脚丫子一顿,朝前跨过碎浪就要往深海去,有熟悉温润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
“找我何事?”
只是这声音带点沙哑,有点没精打采,不似以往唤他时温柔融化。
哪吒回头,就见被夕阳落日烧得火红火红的海岸边上,长身玉立站着白衣少年,他兜帽罩头,雪白的斗篷在海风中轻扬,兜帽下漏出几缕一看就冰冰凉的蓝色长发,被落日染成紫色。
“敖丙——”
暴躁问罪的吼声带了点放下心的轻松,还勾了丝不明显的轻快尾音。
光脚丫的小孩跳起来一头就撞进白衣少年怀里,敖丙被他撞得仓皇后退,没像以往那样稳稳接住抱好,倒是慌张护住身前,把撞上来的小孩铁头挡在怀抱外。
“……你嫌弃我?!”
被推出去摔了一身沙,哪吒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盯住他,气得快冒泪花。天知道这几个月来,他有多想多担心这条像鸵鸟把自己藏起来的蠢龙,螺音三连、总算得见,居然推他?!
“对、对不起……”
兜帽下敖丙的表情有点懊悔,展袖伸手想抱小孩起来,顿了顿似是担忧什么,又收回手去,把斗篷往身前拉了拉裹得严严实实。
“你热不热啊穿这么多?”
脚下焰浪起,哪吒踏风火轮飘然悬空,抬手一把扯下了他的兜帽,瞧着这白白净净的容颜与冰冰凉凉的长发,打趣:
“你长得又不丑,也不是谁家闺女,大男人整天藏这么严实干什么?再说该看的不该看的,不都看过了吗?在我面前就不用这么拘谨了吧?”
敖丙怔了怔,随即白净脸颊飘上红霞,气道:
“哪吒,你又摘我兜帽!”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孩懒懒打了个哈欠,痞里痞气勾嘴一笑,“再说我又不仅仅只摘过你兜帽。”
龙族小太子秀美白净的脸就一半羞一半气紫红紫红的,甩袖转身朝海里去:“无赖。”
“唉站住,毽子还没踢呢,急着回去作甚。”
一丝清凉的长发被牢牢攥住,敖丙只得回头来,就见小孩松了他头发,晶亮着眼把毽子递来,一脸期待。
“……不踢。”
“别啊,几个月没见了,就陪我踢一会儿呗,敖丙?饼饼?”
敖丙看着小孩难得扭捏的撒娇样,迟疑了下,还是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能踢。”
“为啥啊?为啥啊为啥啊?以前不都一起踢的吗?你就是嫌弃我是不是?敖丙你变了!”
“……”
他只能垂眸轻叹了口气,将兜帽重新戴好,不作解释也不再搭理,回身往海里去。
下一秒灼热的烈焰从身后燃起,身体转瞬腾空被一双手臂打横抱起,敖丙惊诧抬头见面前棱角分明的少年脸庞,三分不满七分较劲,还有十分怒气。
“哪吒……?”他看得愣了神,随即慌慌张张挣动起来,“放我下来!”
那少年人懒懒散散垂眸看他一眼,脸颊两道妖纹艳丽又有几分不容反抗的威严,却是拦腰将龙族金贵的小太子抱稳了点,眨眨眼:
“听你的,不踢毽子。咱们……干点别的?”
城外小树林的废弃小屋。
渐趋冷却的黄昏透过破烂的屋顶投入一线光亮,照亮昏沉间泛着细碎鳞光的龙角。
哪吒俯身将怀中人放稳到草垛上靠着,随手摘了他兜帽顺便整个斗篷扯了丢开,低头凑近这白里又透红的秀气脸庞,垂眸啃在他柔软的唇角。
“你说说你这人……这龙,怎么翻脸不认人啊?不是说好的我一吹海螺,就千里来相会吗?你是骗子吗?龙三太子?”
不安分的手指是攀爬的蛇带着火焰的热度,一路撬开腰带衣饰的关卡。
少年闷声闷气的嘀咕思念又委屈,埋头在清清凉凉的发间啃啃咬咬。
“哪吒……松开我。”敖丙轻吸口气,脸色白得不太正常,发丝也有些散乱,强压下胸中燥热,试图推开他。
“不松。”那揽着他后腰的手臂却是使劲地一紧,把人牢牢压进怀里,尖利的小虎牙不满扎入清凉发间这段雪白纤细的颈,愤愤道,“到嘴的肉,小爷啥时候放开过?”
“呜……”
手臂收紧的时刻,怀里很明显传出一声低沉的闷哼,随即敖丙的挣动幅度更大了,哪吒毫不示弱双臂锢着他腰压在自己怀里,由着他双手挣扎推搡,心道反正这傻龙是不舍得拿拳头打他抓他的。
等到挣动中嘴唇被咬破出血,哪吒疼得“嘶”了一声,眉一蹙火气上来了,赤红的混天绫自周身飘起,三两下将怀里挣扎的小太子捆了个严实顺便堵了嘴。
敖丙挣扎几番无果,总算老实下来,软趴趴靠在他肩上不动了,像精疲力竭,脸色始终不好,喉咙里也有些细微难耐的呜咽。
说来混天绫捆的力道也不大,却竟在他腰腹间勒出点肉的形状来。哪吒瞧着新奇,搂着人不慌不忙地摸,手指所及肉感十足,腰还是纤细的,小腹却是胖了一团起来。先前宽松的服饰加上严实的斗篷遮掩得完美,现在混天绫一勒,到底藏不住了。
“敖丙,你说你整天宅在海底,长胖了吧?”
想来对他避而不见、又穿那么严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长胖而自卑了吗?
这样一想,他心口忽然就绞了一下,又疼又酸。紧紧将思念了几个月的人宝贝似的抱在怀里,顺着他冰冰凉的长发抚摸背脊:
“敖丙,我不嫌弃你的。不就是减肥嘛,以后我天天陪你踢毽子。”
陈塘关暴躁小魔王难得温言细语一回,待到托起敖丙脸颊吻了吻额上光滑剔透的龙角,没等到预想中的害羞挣扎,哪吒疑惑睁眼,就见他泛白得几乎死灰一样的脸色,额上布满细汗,早昏沉晕了过去。
风一瞬掀开废弃小屋的门,申公豹跃了进来,见敖丙浑身被混天绫捆绑、气息奄奄晕在哪吒怀里,气急败坏冲上来将人抢了去:
“徒儿!”
哪吒愣神一刻被夺了人去,皱了眉急急要抢回来:
“申公公,把饼饼还我!”
申公豹却全然没空理他,火急火燎地拉扯勒住敖丙腹部的混天绫,抬眼盯住哪吒:
“好,好好……”
“啰嗦,好就快还给我啊?”
“好你个……个混账!”申公豹指着他气得手抖,“欺凌我徒不够,竟还……还要谋杀亲子!李靖知……知道养了个你……你这种东西吗?!”
【曦瑶】此树婆娑一惘然
#七夕贺文 @曦瑶曦音乐教育中心
我醉欲眠伊伴我,一枕凉生如许。象齿为材,花藤作面,终是无真趣。梅风吹溽,此君直恁清苦。
须信下榻殷勤,翛然成梦,梦与秋相遇。翠袖佳人来共看,漠漠风烟千亩。蕉叶窗纱,荷花池馆,别有留人处。此时归去,为君听尽秋雨。
——《谢人惠竹榻》
金光瑶再到姑苏时,正赶上黄梅雨季。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
#七夕贺文 @曦瑶曦音乐教育中心
我醉欲眠伊伴我,一枕凉生如许。象齿为材,花藤作面,终是无真趣。梅风吹溽,此君直恁清苦。
须信下榻殷勤,翛然成梦,梦与秋相遇。翠袖佳人来共看,漠漠风烟千亩。蕉叶窗纱,荷花池馆,别有留人处。此时归去,为君听尽秋雨。
——《谢人惠竹榻》
金光瑶再到姑苏时,正赶上黄梅雨季。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恰是好时节。他撑了伞下船,想起当年,摇了摇头,渐融进人流里,消失不见。
01.
金光瑶到姑苏的第二日,便托人送了帖子到云深不知处。
接到帖子时,蓝曦臣正在烹茶。
山间松涛如浪海潮,叶底黄鹂好音空响,柳色烟岚里青山泼墨,虽无春夏鱼戏莲叶中的纯真野趣,但朦胧中翠绿葳蕤,也算是生机勃勃,别有。
“兄长打算怎么办?”
细雨绵绵落地如珠玉长脆,烟丝寥寥寂寞,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蓝家老二携着道侣端坐案后,白衣风流黑衣洒落,却也难掩心中忧虑。
“尚未想好。”
茶香浅浅,青瓷一盏,蓝曦臣执起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墙上的四季图里。
纸上千山万水被收纳于方寸之间,心中千言万语亦掩藏于胸壑里。然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忘机以为,我该如何?”
风吹过,略过山峦青丘,带着微微熟透的黄梅甜香盘旋散开。
而晨光淡淡,自半掩开的轩窗间溜进,抚在他眉间,三分思念三分忧虑三分期待,一分才是他自己的苦楚。
“……此人心性奸滑,不易深交。”
窗外落雨如泪长风呼啸若诉,映衬此言此语分外冷厉。蓝曦臣支枕静听,似是幽沉在那似有若无的香气中,一抹笑容恍惚如破碎的波影。
……而记忆深处,又是何处飞来的杨花?飘扬在秋日淡蓝的高空里,有一枚落在水面,他低头去看,看到自己也浸在水中,却不觉得冷。他伸手去捞那花,在如镜的水面击起了微微的涟漪,白鸟般的影子映上水面,以一个令人惊叹的弧度飞掠而来,翩若惊鸿。
……他掠过来,指尖突然多了一朵金星雪浪,笑吟吟的递给他,他微笑接过,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秋水已经淡去,脚下是坚实的青石桥,而身后花海烂漫。
他拉着他进入花海,花海处却是雄伟威严的金鳞台,他怔怔的看着他松开他的手,着烟袍戴乌纱,登长阶步高台,于宫阙之巅微笑下望,长阶尽处,百家俯首山呼舞拜,而他笑容雍容眼神悲凉。
……一转眼他半倒于他身前,说,我何曾对不起过你?
他说,我这一生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底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他说,可我独独没想过要害你!
檀香的味道一缕一缕的淡去,如渐逶迤的记忆褪去斑斓色彩,露出其下狰狞而又苍白的伤疤,如雪化后,遍体嶙峋的山骨痛。
……曾何几时,这个名字这个人是他永不能触碰提及的死穴,曾以为十年百年,星霜暗换,旧尘前梦永不拂去,他亦在他心中,永久封藏。
未料到竟会如此。
……大抵,这便是命罢。
他生来便是这百年世家的继承人,青云之端碧霓好风景,永远不知,他人生之辛苦,活的艰难。
然而人生如劫,终有一渡。
“忘机,”风带着甜梅和雨的气息飘散开一室的佛门香,扬起的素衣经纬分明,蓝曦臣终于回首,温和一笑,道:“我等此刻,已有很久。”
“兄长?!”
无视蓝忘机的震惊与失措,蓝曦臣微微闭上了眼,唇畔笑意温柔如故。
前程里爱恨淡去,尘埃落定后是是非非对对错错早已判决。
然往来浮生里匆匆客过。
而我等他,也已经很久了。
02.
金光瑶撑伞走在青石阶上。
这时节,姑苏多雨,青石阶上青苔滑腻,他走的很小心。
一步一步,恍惚里像是在走前生今世路,再回首已是百世身。
而路尽头,有人白衣,亦撑伞相侯。宛如当年。
“有劳泽芜君久候。”
蓝曦臣摇了摇头,只是问:“你为何会来姑苏?”
“二哥不知道么?”
蓝曦臣沉默不语,只微微倾伞,遮住了他半身雨。
雨声稀疏,点滴阶前。小道参深,依稀故时景。
令他也忍不住忆起旧时来。
那大抵是很久前的故事了。
久到逝者仍存于世间,一切的伤害与痛苦,都还没有出现。
金光瑶刚认祖归宗的那一段日子,其实很不好过。
虽是担着个三尊名头,但根基浅薄,且谁都知道赤峰尊很是看不惯他的行径,于是备受嘲讽。
而满目嘲讽里,也唯有一个蓝曦臣尽心尽力待他好了。
一日约好于姑苏三尊小聚,恰金夫人要他去寻回金光善。忙完后他御剑急匆匆赶往姑苏,因来时兰陵正是青山叠翠,一片艳色明媚动人,他便以为姑苏也是如此,就未曾带上纸伞蓑衣。
却不料姑苏正是梅雨,细雨绵绵,如泣如诉。
路途遥远,纵他全力御剑,到姑苏时还是湿了衣袍。
而山脚下蓝曦臣也如今日这般驻足等候。芝兰玉树,白衣风流。
金光瑶看见他手腕里挽着的蓑衣,才想起来现如今姑苏正度黄梅雨季,雨水多,淋上一趟恐会遭病。
见着他,蓝曦臣也松了口气,急忙忙把手中蓑衣披到他身上,在妥善的打了一个结后,才匀出心思去仔细看他,急急擦去他发上的雨珠。
其实修仙之人体质比凡人平民要好上些不少,淋一趟雨最多也不过打几个喷嚏,体质略差一些,还没有过真生病的。
但他从小身体弱,筑基结丹也比那些金尊玉贵的世家子晚上不少,且蓝忘机素来不擅长情绪外露,蓝曦臣便将多出来的兄长情感全放在了他身上,不由珍重再珍重,小心再小心。
翻来覆去好几遭,眼看着他脸上涌上了红晕,蓝曦臣才罢了手,却仍是紧紧握着他手腕,担忧道:“阿瑶,走快些,我去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一碗姜汤,换一身衣服。莫要受凉了,生病不好。”
一边说着,又一边接过了伞,向他那边斜了斜。语气三分三的真切,三分三的忧心。
细雨绵绵如珠不曾断绝。金光瑶微微抬眸看他。似乎他一直不说话,蓝曦臣有些焦心,却也不再说些什么,只细拢了眉看来,也难掩满眼的惘然担忧。
金光瑶牵起他的手笑道:“那便有劳二哥了。”
旧梦里一场,再醒过来时,金光瑶已坐在了雅室里。
茶香淡淡,檀香缕缕,那味道也是记忆里辗转反侧过无数次,已然深入骨髓的熟悉与思念。只需轻轻一点,便足以让他于夜半梦回时阑珊落泪。
“我不知道。”
对面蓝曦臣已开了火,用夹子添了一两根松枝,又重复道:“我不知道。”
“也是,二哥怎么会想知道呢。”听他这么说,金光瑶总算回了神,仍是温温和和的从容笑着,慢条斯理的分了一杯茶,不以为意的模样:“可二哥想我了,恰巧我也想二哥。所以我便来了。”
蓝曦臣浑身一僵,没忍住抬起头来,恰他也抬头,于是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
一瞬间郁郁青春踏波来,梦里枕香,旧日回忆,都是好年华。
好年华里云梦相逢新柳绿。
好年华里岐山传密烈阳落。
好年华里三尊结义少年春。
好年华里并肩谈笑论前尘。
好年华里一剑断割观音泪。
好年华里,有那少年最初的真心,有那公子含羞递出的抹额,亦有那杨花梦里,辗转反侧的寤寐思服。
一瞬间流光过,一霎那流年远。
万千波光自此生,亦有万千缱绻从此灭。蓝曦臣垂了眸,似是想叹息,却终究未曾叹出来。
终是要失去的,挽不回的无可奈何。
那段相濡以沫的日子,早已在记忆里烂柯翻覆成了经年的雪,一年又一年,覆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再也看不见,忆不起。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默了默,蓝曦臣倒了旧茶水,目光注视着紫砂壶,轻声道:“如今我还可以再信你么?”
“那么二哥,还想信我么?”
蓝曦臣一怔,望见他眸瞳深深,黑白分明。终是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03.
金光瑶并非凡人。
七十二根桃木钉锁住了那身躯,可九天上的神邸却只是从漫长的尘梦中醒来,低声落下一道叹息,来祭奠那过往朦胧岁月。
凡间的过往一抔黄土便掩尽风流,来年将新火试新茶,诗酒年华里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又有谁知道,那山石之下,枯棺之中,曾有一人,七窍玲珑,机关算尽,位尊仙督。
然纵使生前百般威风,死后亦不过一个土馒头。
无人记得,也无人会在意。
金光瑶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直到月老找上门来。
执掌人世间男女爱恨的小老头披着满身红线敲开他的府门,道凡间蓝氏宗主的姻缘线因此而改,可否请他再回去,圆一圆,补个命。
“他是为了您啊,能不能屈尊个就……”
“我生我死,亦不过缘结缘灭。”他安然笑,打断月老的话,仍是凡世里那干干净净的温和模样,姿态从容,“天命而已。”
天命之狠厉残酷,纵神佛于前,亦不过飘摇小舟。
不能渡。
不敢渡。
“您请回吧。”
好容易送走月老后,他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窗外云卷云舒现世静好,一边想月老如今越来越难缠了,一边又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那还是他做凡人时的往事了。
那时他才改名金光瑶,三尊结义号敛芳,正是风头无几,炙手可热。
第一次三尊聚首,便有人来请,道是边邑荒镇有妖怪横行霸道,已废了不少物力人力,万望仙家垂怜。
修仙者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自然义不容辞。当下便都随了来者前去。
作恶的其实是一个小精怪,以那本地驻守的小仙家自己大出血也能解决,费不了太多力气。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就已被三人干净利落给度化了。
完后不久,清河来信,道是家中有事需得赤峰尊急归做主,便只余了泽芜敛芳二君街头闲逛,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边塞小镇风气开放,女子较之内陆来也更为大胆,他二人又是一等一的好样貌,当下便被追了起来,一路花雨伴香误打误撞,竟跑进了女娲庙。
时人多敬奉女娲娘娘,认为其掌姻缘,若是有情人能在庙中叩首祈缘,那么他们来生必然也会再次携手。
金光瑶原是不信神佛的。
小时候孟诗尚还红的时候,赶着庙会过节,总会央告老鸨几时辰的假,带着他去上香。满湖涟漪莲花动人,而山色遥连秦树晚,山路上人潮似海花似海……那是他一年中少有的欢喜日子。
直到他大些了,母亲每去,都不外乎求什么让金光善早些归来,让他早些认祖归宗……久而久之,他已是心灰意冷,再不愿将本就不多的银子去捐了那些香油佛果。
毕竟若真有神佛,为何苍天不严,冷眼看这九州邪魔横行?看那恶人猖狂仰天笑,而平民百姓枯骨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母亲何辜?他亦何辜?
可那一日里他却跪了下来,端端正正三叩首。
他从不信神佛。
却唯独只信蓝曦臣。
世人道敛芳尊八面玲珑,末了总会或赞或鄙夷的叹一句“最是会讨好人。”
可谁也不知道,金光瑶只想讨好蓝曦臣一个人。那就够了。
三叩首后蓝曦臣扶起金光瑶,一边细细的为他掸去袍子上的灰,一边玩笑问他,“阿瑶,你许的什么愿?”
“不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金光瑶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眉目婉转,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蓄着一泊秋水,偏偏歪头故意问道:“二哥许的什么愿望?”
“我若告诉了阿瑶,”蓝曦臣妥帖的扶稳他,半开玩笑:“那阿瑶,可算是占了我大便宜。”
“没办法呀,”金光瑶笑,扬起头来眉眼弯弯,一字一句也似玩笑话,却分外铿锵有力:“谁让泽芜君宠我呢?”
蓝曦臣只是温和一笑。并未责怪,也并未反驳。
04.
出了女娲庙人群已散的差不多了。
一株姻缘树傲然挺拔,枝丫上翠叶共红丝带一同飞舞,树下侍奉娲祖的庙祝站立,手里面两点殷红,道是今年这姻缘树结了这么多相思子,便串了两条链子,赠给两位仙家,以答谢降妖除魔的救济之功。
金光瑶推迟不下,便只好收下了,又拿给蓝曦臣看,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其时他半个脑袋钻在他胸前,远远望去如蓝曦臣半拥着他,近到低头便可触及。
他们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然而却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微笑。
于是剩下的那半截诗也无人再提。
而后岁月蹉跎变迁,金鳞台送来了婚帖。连同那红豆链一起。
蓝家的是敛芳尊亲自送来的。
蓝曦臣问他:“这便是当年你在女娲庙许下的那个人吗?”
金光瑶垂眸沉默片刻,捡了一把椅子坐下,方答道:“不是。”
蓝曦臣问:“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呢?”
“因为娶不了。”这回金光瑶答的倒是很快,苦笑了一声,有几分失落,又几分悲凉苍寂:“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你喜欢就能解决问题的………太难了,二哥。”
烛火爆开一道灯花来,满室寂静。
姻缘结,相思门,到头来败不过这世事无常,满目苍茫。
不过无缘而已。
蓝曦臣只能劝道:“但如今你既然无法和心上人结为连理,那也不能辜负了秦小姐……毕竟她也是无辜的。”
“是。”金光瑶点头,怔了一会儿,才恢复原样,仍是温柔含笑:“那红豆链子还是给二哥吧。毕竟我要娶妻了,也用不着了。”
无求乃乐,有求皆苦。
世俗中人终究逃不过一个红尘情字。
纵举世皆赞敛芳尊八面玲珑,他亦不过这尘世一俗人耳。
逃脱不得。
也不愿逃脱。
他只愿用一颗真心,来求那一株琉璃树。
可琉璃焕彩,看起来美丽非凡,实则难以接近。
那一日的愿,到头来终成了他一生的怨。
怪不得谁。
过了不久月老又来找他,言语之间百般恳求拜托,他就端了一杯茶静静的看着他闹。
其实凡人浮游一生,朝闻道夕而死,在见惯了生死的神仙面前,并不算什么。
可金光瑶就是莫名不忍起来。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他欠他而已。
但仍是心绪难平。
直到最后月老无可奈何,叹息走了。临走前问:“您究竟是在不甘心些什么呢?”
他竟然一下子被问住了,有些怔然,又有些迷茫,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原是不甘心么?
可他到底不甘心些什么呢?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除去那些暗夜里烛火飘摇的笑谈,那些坊间笑谈言论,那最后的一剑,他们之间还剩下些什么呢?
什么都不剩了。
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
更何况……更何况到最后,他连那些留念,也没有了。
最后月老叹息走了,他一个人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才过神来。
他想,他们谁都说不得是谁对谁错。是非道义情爱两难,无需算得那般清楚明晰——也算不得那么清楚。
然而他终究欠他一颗真心,一世安稳。
这是他欠他。
于是他便来了姑苏,递了请帖。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他心中不忍,愧疚而已。
但他也告诉自己,只此一世。不能再多。
05.
姑苏黄梅雨季向来多雨,初来小住尚还觉得有趣,然而住久了却又不免觉得烦闷。
金光瑶路过三个院子,转过两片竹林,顺路“溜达”到寒室时,看到的便是宗主伏案苦干,比起他家的金小宗主,不知道勤勉了多少倍。
听到声响后蓝曦臣抬头,就正恰恰看到了金光瑶。白衣素袍,眉眼灵秀婉转,立于雨中依稀是那年云梦初逢的模样。
寒室门口有一盆杨梅,想来是蓝家子弟安置好后采摘来孝敬家主的,个个饱满圆润,含红凝紫,别是惹人喜爱。
这时节,杨梅正当季,但除去姑苏外怕是再难得寻得如此美味。金光瑶进寒室时毫不手软的捞了几颗,一边咬着,一边踢踢踏踏进了寒室。
蓝曦臣笑着放下笔,递过一方帕子。
“多谢二哥。”
金光瑶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指间吃杨梅而流下的汁液,想了想,又转过身去,将剩下的一盆杨梅全都拿了进来:“吃一个是吃,吃完也是吃——二哥不会如此小气 ,不舍得让我吃吧?”
“不会。”蓝曦臣摇了摇头,收捡了帕子,略思考后补充道:“只是杨梅性寒,若你一下子吃太多 ,怕身子吃不消,还是过个瘾算了。余下的我交给小厨房,让他们给你熬一碗酸梅汤。”说罢又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罢了,这杨梅虽好,但不可贪多,你还是拿几个,余下的我全送走,分给小辈门生们吧。”
“………”眼见着他上下唇一开合,原本满满一筐的杨梅被削减到了一半,再一开口,一半又变成了几个,金光瑶不由忧愁的叹了口气,托着下巴:“二哥,姑苏蓝氏如今已经产业亏损,入不敷出了么?”
“……没有。”蓝曦臣一怔,回过神来不由哑然失笑,但仍是坚持道:“阿瑶选好了么?”
金光瑶叹道:“二哥可真真是郎心如铁啊。”
蓝曦臣微愣,却并不反驳,只是微笑。目光如水波光粼粼,蓄满了三月春风,温温和和。
金光瑶微叹息,避开那目光 ,伸手挑了几个杨梅,又突然笑道:“二哥不问我是为什么、怎么回来的吗?”
“阿瑶若想告诉我,那么阿瑶自然会告诉我。”蓝曦臣温言道。
恰窗外一阵惊雷,雾霭沉沉雨声绵绵,烛火飘摇,而他独坐桌前。 他眼中,从一路的绰绰清影,到楼外杏花微雨,直到映出他的模样。
长明灯下,他的眼睛似乎染上一层温润的光华。而夜起夕晖阑珊处,烟波袅袅,枝头三两花蕊,安然如画——仿佛早已看尽千万年的坎坷别离,绵长一生,终归于这一眼之间。
“所以二哥这是想信我么?”金光瑶咬开一个杨梅,深紫近乎于黑色的汁水顺着流到衣襟上。恍如隔世里喋喋不休的血色, 斑驳陈迹,敛尽了一生的繁华。
“阿瑶,”蓝曦臣笑,然而那笑容里也透出些近乎无奈的宠溺:“我从来都信你。”
“可惜没有信到最后。”金光瑶也笑,毫不在意道:“比如说观音庙。”
话音一落,蓝曦臣僵住了。金光瑶也脸色复杂。
屋内一时静极,无人再肯出声。
往事苍苍寂寥,一剑临别相送,终断万千横竖丝,覆一地牡丹落。
然纵来年春归,姹紫嫣红再开满苍黄大地,曾留下的伤也依旧痛。
他也仍旧是怨的。
金光瑶抿了抿唇,将剩下的杨梅一口吞了:“但二哥待我之心日月昭昭,”说着他又是一笑,眉眼弯弯笑意婉转,“所以我便回来陪二哥了,以慰二哥相思之苦。”
“……”蓝曦臣沉默一会儿,坚坚定定干干脆脆的三个字:“我没有。”
也不知道是没有什么。
“二哥,这话可就太伤我心了。”
井水冰过的杨梅清凉解热,金光瑶吃的欢喜起来,便伸手又咬了一个,漫不经心的诧异反问道:“难道不是二哥你喜欢我,心心念念不肯割舍,在月老面前求一段缘吗?”
“可我确实未想过,你真的会回来……而且我也并非……”蓝曦臣欲言又止,垂眸沉默不语。从金光瑶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微微颤动的眼睫下那一片温润的光。
金光瑶一边笑着吃杨梅,一边想,这才是他的二哥啊。
看似温雅凉薄,实则最是心软。君子如玉。让他也不忍心欺瞒。
而纵世事凉薄人心惶惶如恶鬼,纵举目污浊而令人作呕,然回首处只要他依然在,就足以让他生出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他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了。
06.
其实在刚封棺的那一阵,蓝曦臣每晚都会梦到金光瑶。
有时候是在云梦。漫天柳絮因风起,而少年抱书执伞来,握住他的手透过衣袖传来灼灼暖意,也暖了他余生半夜。
又或者是金鳞台上牡丹翻波连雪海,他应邀而来,见花心盈露,而他独立,衣襟飘飘,笑着迎上来,唤一句,二哥。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观音庙。
金光瑶染着一身血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竟是毫不犹豫?二哥。
面容酷厉而眼角微光,恍惚是滴泪。
就连梦中,他也恨他。
一声一声,逼得他无处可逃。
后来封棺大典,也封住了那些故人和旧日回忆,金光瑶再也没有入梦来。
只是他的心仍旧疼得很,遇到雨天或者是看到兰陵金氏送来的金星雪浪,总是会一抽一抽的疼。
蓝启仁总是说要请一个大夫来替他看看,他制止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额上一点朱砂痣,终溶溶渗渗酿成了他心尖一滴泪。
非挖骨断筋,魂飞魄散,不可忘却。
所以后来接到金光瑶的拜帖时,蓝曦臣看起来很淡定的接受了金光瑶没死这个事实,实际上在晚上熄灯后,他把那封请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就连一个标点符号也左右琢磨,直到第二日天亮,他难得的着衣立于山门,看到远远而来的那个人,才彻底放下了心。
他想,虽然金光瑶骗了他,并没有死去,但只要他回来了就好,还活着就好。
可他不知道,千帆过尽旧时光,哪里肯回头。终究是回不到当初了。
07.
小雨刚歇,金光瑶便拖着蓝曦臣出了寒室。
满庭芳里春色几许,兰青竹秀枇杷叶绿,一片好风光。更兼雨后露珠点点,如翡翠盘里银珠几粒,琼华破散,惹人爱怜。
一时兴起,金光瑶便拖着蓝曦臣下山。
青石阶古幽老旧,泥沙小坑里蓄了些无根水,映衬着初生的月亮闪烁微光,如八月夜凉里点滴桂花碎。道两旁小草齐踝高,传来蟋蟀声声。
金光瑶同蓝曦臣并肩走在山道上。
两人都不说话,却并不嫌尴尬,反而自这静谧中回忆到了从前,心下稍安。
就仿佛前尘如一梦。
那些声嘶力竭,那些爱恨纠织,那些死生长别离,也不过梦中事。
早忘了个干净。
08.
彩衣镇里恰逢喜事。
街挂明灯,户盈红绸,不夜天里家家户户都是满脸笑意。小丫头小儿子点着一个爆竹,又捂着耳朵笑嘻嘻的跑远了,只留下一地破碎的红纸屑。稍大一些的则是扭扭捏捏的聚在一起看花灯,脂粉女儿香里,晕开的烛光照亮一张张羞涩的笑脸,似心事也缱绻迤逦,甜蜜起来。
金光瑶向着前方走去,而当他的目光一瞟,看见不远处偏僻的小亭子上有姑娘一脸呆愕的看着对面那个俊秀少年的时候,嘴角便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耳朵太好了,少年笨拙的表白也钻入他的耳朵,讷讷的,瞧着挺机灵的一个人,不知道话怎么说成这样。
“……虽然你长得不好看,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不会放弃的……”
“那,那喜欢吃酥饼吗?我,我给你带了一点来。”
别人送花松首饰送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然而这个少年却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伸手,急急忙忙的从自己的怀里那被他压碎的酥饼。
金光瑶不禁摇头笑:这样的傻,如何追的上姑娘?
而在他笑的时候,身后传来那淡淡的白檀香气,而后,他便听到一个声音淡淡的贴来:“笑什么?”
金光瑶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然后看着眼前的男子。
蓝曦臣看着他那样看着自己,倒是少见的一愣,接着便含笑看着他:“怎么了?”
金光瑶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走吧。”
蓝曦臣也不问,就随了他一道。
到处都是男女的声音,人群中不时就发出一声欢呼声,显然是互诉衷肠成功了的。
两人走在那里,然后在一棵桃花树下站定。
满目熙熙攘攘,皆是红尘中最朴实真诚的欢喜。
而水面是风,风里有香气,香气里弥漫开这一夜的月色。
月色盈盈,一水间杨梅甜香诱人。竟恍惚是人间圆满。
蓝曦臣微笑道:“人有的时候,还需要些印记,才能证明自己曾经活过,若是一成不变,那便没有任何的意思了。”
金光瑶微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俗事耳。”
蓝曦臣摇了摇头:“悲欢离合,人之常情。生老病死,人之所欲。”
金光瑶道:“生老病死,剔除二字,不过生死。然而这生死二字,却又是这时间最大的痛苦。古来有求长生者,百姓有祈求家人安康者,他人有救其病危者,无论种种原因,都是为了生死。追名逐利若无生命,到手如何?情爱缠绵若无生命,相成如何?权势滔天若无生命,权柄又如何?”
蓝曦臣听了,沉默不语,最终也只是微微一笑:“那还是不要看透的好。”
生死生死,若是看心中所念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那样的看破,又有什么意义?
三千红尘便是那空门所谓的泥沼,也情愿陷里面不愿清醒罢了。
悲欢离合,人之常情。
生老病死,人之所欲。
还是,不要看透的好。
09.
夜已深。千万盏明灯迎风而上,暗夜里铺开一道粲然星河,或是万千华光,照亮天上人间,无尽风流。
“阿瑶。”
蓝曦臣唤他,金光瑶回头。
迎面扑来清淡而又浓烈的白檀香。金光瑶瞪大了眼睛。
他在吻他。
他吻他。
修长的手指穿过柔软的发,轻轻的扣在他的后脑,俯身低头的刹那,发丝如墨,带着水的湿润,夹杂在白檀初盛的气息里,顷刻间将他包裹。
他吻他。
唇齿相依的瞬间,仿佛是荼蘼初夏里还未散尽的芬芳,被五月的风吹着飘荡而来;仿佛毫端笔尖从青花端砚的浓墨中滚过,在如雪的宣纸上落下笔笔草字;又仿佛,月光初上的夜晚,照着那千山冰雪,反射出粼粼波光,最终缠绵成词人笔下的历历词行。
咫尺间有了温度。
是风,是月,是夕阳临晚,是春水初生,是十里琳琅与繁华在风中齐齐展开,极尽温柔。
他扣着他,也极尽温柔。
于是花也鲜妍,夜也甜凉,透着入骨的香与愁。
他颤抖,惊愕,无法呼吸,却被他勾勒的寸寸生辉,最终只能用手指无意识的抓着他的衣服,然后,陷落。
陷落,落入那无尽温柔,落入那以情丝编制成的束缚之网,落入那些旧日回忆里的伤悲与欢喜。
是夜半梦回那一点无法忘却的温暖,是于春风乍起处的十里芳菲,是那心心念念不愿放弃释然的悲欢常情。
而历经斯亿万年,终相会于这一刻。
10.
蓝曦臣已经有三天没出寒室了。
那晚鬼迷心窍一吻,乱的不只是金光瑶,还有他。
言念君子,乱我心曲。
金光瑶并非君子,但蓝曦臣依旧为他乱了心。
只能说,月色太美,乱了人心。
11.
金光瑶正在抄书,突然有人敲门,三声叩响,端的是好家教风派。
他道了一声请进,便有人渡了进来,白衣皎皎。虽眼下乌青甚重,满面倦然,也不掩其风华。
“二哥终于敢见我了么?”金光瑶放下了笔,笑道:“我还以为二哥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寒室。”
蓝曦臣道:“我并非绣楼儿女。”
金光瑶笑:“我不是此意,二哥。”
蓝曦臣摇头:“我知道。”
金光瑶看着他,突然道:“二哥,那个时候,我没想过要害你。”
蓝曦臣看着那茶中沉浮的茶叶,没有出声。
金光瑶道:“虽然那种境地,你不信我也是理所当然,但我却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说着他笑,三分惆怅七分追忆,轻声续道:“你当初问我,秦愫是不是我在女娲庙许下的那个人,我说不是,可是你怎么不问问,我许下的、心底那个人是谁呢?”
蓝曦臣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金光瑶木木的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两只相叠的手上面,久久不愿移开。
“我只是怕那个人不是我。”
“但对不起,迟了这么久,我才告诉你。”蓝曦臣柔声道:“我也喜欢你,阿瑶。
12.
金凌是在蓝家家主的大婚典礼上见到他的小叔叔的。
德高望重的司仪行着礼仪,而宗祠里老者将金光瑶三个字填写在蓝曦臣的旁边。新人携手相对一笑,露出的手腕上相思一串。宛如那些年斑斑流尽的泪。
补叙一:月亮:你看这个锅,他又大又黑又圆
补叙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吻不能解决的。如果一个不行,就两个。
补叙三:其实后面还有个过山车,但时间不够了,加在本子里。
长安朱砂
20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