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 本文为授权翻译，原文红白 Lost Signal

• 有反舌鸟cb，亲情向，因为薇薇安的戏份还挺多的所以也打了tag

• 原作向AU，反舌鸟仍然在对抗称颂会，但没有拉文洛克家族参与，因此没有拍卖会，反舌鸟和法厄同还不认识

• 有读起来不顺的翻译可以划线评呼唤我！想尽量给大家带来最好的体验——

• 所有粗体字在原文都是斜体，lof的格式没有斜体所以就这样了……明明编辑的时候还显示的是斜体

一个血迹斑斑的身影蹒跚着穿过一座坍塌的建筑，火焰与浓烟冲天而起，弥漫在破碎的天花板残骸中，它被撕裂开来，仿佛从内部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

火焰噼啪作响，逐渐熄灭。在其身后，余烬开始结晶，随着暗色的黑曜石与黑色晶体颗粒在空气中舞动，以太碎片在烧焦的混凝土上形成。

那身影踉跄前行，右手扶着墙壁支撑身体。他不在乎墙面覆盖的灰烬依然散发余热——又或许他只是伤势过重、麻木到无法感知。身体左侧血迹斑驳，烧伤严重，根本无法辨认伤口从何开始。

他停在一个狭窄的开口前，这里离爆炸中心足够远，避开了最炽热的区域，但仍在毁坏的建筑深处，无法被外部看见。顺着一只烧焦的金属储物柜滑下，他瘫倒在阴影中。

他一手紧握着一个类似金属手提箱的东西。被环抱在另一只手臂中的则是一个破损的邦布。邦布的头部外壳碎裂，露出闪烁的电线和静电干扰。它仍穿着那套优雅的小西装，如今沾满污垢，破烂不堪，胸口的金色飞鸟徽章微微闪光。那人轻轻摇了摇它。尽管受损，邦布仅剩的电子眼睛仍眨了眨。

“嗯呢…”（主人……）

“对、对不起，你的第一次任务…竟会这样结束——”那人嘶哑地说。他的话语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灰烬与碎片堵塞了他的呼吸系统。他喘息着，鲜血从唇边溅出，金发如烧焦的丝绸般散落在地面。

“嗯呢，嗯呢！”（主人，你的伤势…！）

“我…在爆炸前，从他们的终端偷到了空洞数据。空洞的空间锚点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不会移动……”无视邦布惊慌的嗡鸣，那人从夹克内掏出一枚小芯片。他颤抖着手指，将其插入邦布的接口。“我更新了你的「萝卜」…用它…离开这个空洞……”

邦布的眼睛闪过加载符号，随即变回瞪大的、担忧的目光。

“嗯呢？！”（主人，你怎么办？！）

“等你离开空洞，重新连接信号后…SOS…会直接传给薇薇安。她会过来…且带着罗宾。他们会…把我救出去。”他靠着墙滑得更低，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嗯呢…！”（可是，主人…！）

“所以不要担心，好吗…？”他喃喃道，异色双瞳微微闪烁，努力保持清醒。

那人将邦布推向墙壁的狭窄开口。开口外，他们都能看到空洞在呻吟、扭曲，还能听到以骸生物的尖啸开始在区域内成形、堆积。

“走，现在立刻。节省电量。用那个地图。找条安全路线，避开那些怪物…然后离开这个空洞。”

邦布看起来很难过，但它坚定地点点头。然后，它迈着小腿冲出去，沿着导航模块的更新路线，穿越坍塌的空洞废墟。

那人注视着小机器人消失在瓦砾中，直到黑暗终于将他吞噬。

 

“我为如此紧急的委托表示歉意，绳匠阁下。”

Random Play 的员工室里有三个人。一位狼希人坐在单人沙发上，而新艾利都的两位传奇绳匠——法厄同——则拉过办公椅，坐在一旁。两人认真倾听着希人的请求。

“没关系的，莱卡恩！”铃欢快地说，她是法厄同中的妹妹，声音充满活力。紧紧抱着店里的员工邦布——06号。

她的哥哥，哲，坐在旁边，平静地点点头。“我们原本就对这次突发灾难很好奇。这很奇怪——一个没有正式名称，在HIA的危险指数上排名很低的小型伴生空洞，现在却突然活跃并扩张？事有蹊跷。”

这位狼希人莱卡恩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维多利亚家政的负责人刚向这两位地下绳匠解释了他的委托请求。这是个不寻常的请求：他要求法厄同引导他前往一个新形成的、不稳定空洞中的特定坐标。

通常情况下，莱卡恩会依赖 HIA 认证的合法空洞调查员。但鉴于这个空洞的新鲜和不稳定性，他无法等待或冒险面对未知危险。于是，他选择了不太合法的途径。也不能怪他，毕竟新艾利都的居民普遍认为，这位地下绳匠目前是事实上最优秀的空洞探险家。

而且，这件事很紧急。雇佣正式调查员需要繁琐的文书、许可和时间——这些都是莱卡恩此刻无法负担的奢侈。

三人附近，一台老式复古电视低声嗡鸣，调到了一则关于同一空洞灾难的直播新闻。音量被调低，以免干扰他们的讨论。

……HIA已派遣调查小组评估情况…… 

铃站起身，房间角落的电脑设备发出一声轻柔的通知音。莱卡恩之前见过这套设备，但 HDD（空洞深度潜入）系统依然令人叹为观止。他看着铃扫描由 AI 助手发送的文章内容，然后她转向莱卡恩和哲。“HIA 刚更新了记录。他们正式将其命名为「埃癸斯空洞」，因为它位于埃癸斯广场附近。”

哲叹了口气，“果然。西北区域一直不稳定——莱姆尼安空洞过去三个月都不安分。照这趋势，埃癸斯空洞可能会固化成像巴莱大厦空洞那么大的规模。”

……当局已在该区域周围设置了五英里的警戒线，估算空洞可能的扩张范围…… 

铃回到座位时，哲将注意力转向莱卡恩，后者全程都异常安静。狼希人不断瞥向电视屏幕，与他一贯冷静、沉着的举止不同，这次的焦虑显而易见。他甚至不掩饰自己对新闻的专注，尽管他应该关注面前的两人——他请求服务的对象。

哲显然注意到了莱卡恩的反常不安。兄妹俩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哥哥终于开口：“莱卡恩，我们就直说了。我们不会问你为什么突然想调查这个空洞。”

这话让莱卡恩的注意力猛地收回。他定了定神，将仅剩的血红独眼转向他们。

确认狼希人已经集中精神后，哲严肃地抱起双臂，继续道：“但如果你能提前告知我们会遇到什么，会很有帮助。”

莱卡恩缓缓点头。“我向您保证，绳匠阁下。这并非市长的委托，而是私事。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带巴特勒。”

兄妹俩的谨慎完全可以理解；他的请求在空洞突然出现后的几小时内提出，时机太过可疑，难以视为巧合。而他看新闻时的整个状态显然对此并无帮助。

尽管新艾利都以科技实力和对以太及空洞资源的工业化为傲，但表面之下，无数派系为掌控这些看似无限的资源激烈竞争——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莱卡恩——作为梅弗劳尔家族的仆从，他的身份让法厄同的谨慎更加合理。由此推断，他的任何行动都可能被解读为市长本人的布局，包括这次突兀的埃癸斯空洞调查请求。

莱卡恩已准备好进一步保证这与市长无关。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之前的声明似乎已足够。哲靠回座位，明显放松了些，而铃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那我们就接受这个委托，”年长的法厄同说，他总是更擅长处理行政事务。

莱卡恩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并没准备被法厄同拒绝的后备方案。

铃从旁边的工作台上拿起平板，滑动查看代码列表。“目前没有埃癸斯空洞的「萝卜」。它的核心结构不断变化……旧的「萝卜」很可能已经失效了，”她喃喃道，更多是自言自语而非对客人说。

她哥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和梅洛尼亚空洞的情况类似了。”

兄妹俩短暂讨论了一些技术细节。莱卡恩凭借多年服务精英的经验，保持着职业化的中立表情——但内心却因提到梅洛尼亚空洞而一凛。那个地点本应是机密信息，仅限于H.A.N.D.精英访问。

如果他们将这个新空洞与专为最高级别灾难应对单位指定的空洞相比，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得多。莱卡恩清了清嗓子，问道：“还能安全探索吗？还是需要时间规划路线？”

兄妹俩对视一眼。

“这个嘛……”铃转向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眼睛图标。“Fairy，你能搞定这个挑战吗？”

“明白，主人。开始数据提取和路线分析，”AI 立即回应。

铃轻笑一声。两位绳匠的经验让他们面对这种让大多数空洞调查员冒冷汗的情况依然镇定自若。“好了，Fairy 听起来很兴奋。看来这个月的电费要飙升了。”

“我会确保为这次的紧急和麻烦给予丰厚补偿。如果可以，我愿意比通常预付款多支付 20%。”

哲笑着摇摇头。“报酬的事稍后再谈。铃和我会负责准备工作。我们在巴莱大厦前汇合。”

“明白。绳匠阁下，到时见。”

 

[五小时前]

 

“做得很好，各位。”

说着，莱卡恩的金属义腿稳稳踩在一个掠夺者的头盔上，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将那人彻底击昏。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他的周围躺满了身着制服的掠夺者，全都昏倒在大厅入口。

一名掠夺者呻吟着，他的金属盾牌和护臂被可琳的振荡锯一分为二。看到自己的装甲被巨大链锯状武器切开，他惊慌失措，而可琳巧妙利用了这一点。事实上，基于特殊的振动技术，她的武器能切开金属、木材和以太结晶等硬质材料——但对人体皮肤等柔软表面无效。当然，敌人无需知道这一点。

另一人试图撑起身子，痛苦地呻吟，却被艾莲的巨型武器钝端猛击腹部，当即倒下昏迷。

“这次任务完成得比我预计的快多了，”丽娜说着，漂浮在昏昏欲睡的艾莲身旁。她的两只邦布伙伴在她周围飞窜；杜苏拉嘲笑倒地的敌人，安娜塔莎则兴奋地附和。女仆长转向维多利亚家政的领队。“莱卡恩大人，你觉得他们会派第二波人吗？”

他们身处新艾利都北部边缘一座巨大但早已废弃的庄园。庄园的主人——城中行政要员——尽管该区域是空洞扩张的高风险地带，仍拒绝完全放弃这座家族遗产。因此，每隔一个月左右，他会雇佣维多利亚家政公司进行……“维护”，包括清理盘踞在地的空洞掠夺者。毕竟，严格来说庄园不在空洞内，只是靠近空洞，使其成为对掠夺者极具诱惑力的目标。

莱卡恩摇摇头。“不太可能。根据情报，这伙人是唯一的一群，”他将昏迷的掠夺者拖到大厅中央堆积的队伍中，整齐地像堆放的废弃家具。

狼希人检查了金色怀表，估算彻底完成委托所需的时间，以及如何最有效地结束任务。然后，他转向丽娜，“我要你再次清扫庄园。艾莲，跟她一起。”他以一贯冷静沉稳的语气命令。

“当然，莱卡恩大人，”丽娜以她惯常的优雅语气回应。

“收到，老大，”艾莲咕哝着，将巨大的园艺剪扛上肩头。两人迅速消失在上层走廊。

莱卡恩看向最年轻的女仆。“可琳，跟我来。拿上我们准备的绳子。是时候清理垃圾了。”

“是、是的，莱卡恩先生！”

他们沉默地工作，莱卡恩确保每个绳结都牢固，确保这些掠夺者无法逃脱。可琳在存放物资的地方来回奔忙，按需拿来绳子和束缚物。按照标准程序，这些罪犯将被匿名移交公共安全部门——少了一伙在城里惹麻烦的匪帮。

“呃…莱卡恩先生？”可琳的声音打破沉默，莱卡恩正处理第九个人。他的耳朵微微一颤——细微但足以表明他在听，尽管双手仍专注于捆绑掠夺者的四肢。

“怎么了，可琳？”

她犹豫地指了指。“您的手机一直在响……”

莱卡恩停下动作，眨了眨血红独眼。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外套口袋里传来的轻柔三声蜂鸣，每十秒一次。

啊，看来过了这么久，他过度专注的坏习惯还没改掉。某个金发青年的身影短暂闪过他的记忆。

“又是那种什么都不管的专注。这就是你「顶级掠食者」希人的特质？专注的视野应该帮助捕食者进行捕猎，莱卡恩，不是让他显得草率、鲁莽，又粗心。” 

莱卡恩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轻轻摇头，驱散那声音。那柔和的轻笑，丝滑而缠绵，仿佛在庄园的冷空气中消散。只有他的耳朵能听见那回音。

“抱歉，可琳。”

绑好最后一个掠夺者后，莱卡恩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从背心口袋取出手机。说实话，他没期待任何消息——他很少在职业需求之外使用这设备。艾莲常说他像老古董之类的话，莱卡恩自己也更喜欢报纸或电视等传统信息来源。

可能给他发消息的人应该都在这里，除了市长。客户通过官方渠道联系维多利亚家政公司——那是巴特勒负责的事。所以，莱卡恩完全不知道谁会在凌晨两点给他发消息。

而且，坦白说，用爪子操作触摸屏实在是……不怎么方便。

他皱眉看着通知。发件人是个未知号码。鉴于他手机的高级别安全系统（梅弗劳尔家族随从的标准配置）没有标记为威胁，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廉价诈骗，要么是高度加密的消息。

考虑到他们正在执行的任务，莱卡恩做好最坏打算，点开了消息。

他的独眼猛地睁大。

不是广告。不是钓鱼链接。也不是诈骗者试图兜售半真半假故事的长篇大论。

只有一句分成两行的话。没有问候。没有背景。没有附件或链接。只是平静地占据屏幕中央的一条消息：

 

「明月守望银暗之光芒，」

「鸟翼划破午夜的绽放。」

 

大多数人会以为这是发错的号码——凌晨两点，有人醉酒后给朋友发的过于诗意的消息。毕竟这是人们酩酊大醉、沉溺于深夜遗憾和糟糕决定的时候。但莱卡恩立刻认出了这句诗。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一个代码——但一个不可能的代码。

因为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短语。这些确切的语句。

莱卡恩屏住呼吸。手指颤抖，思绪混乱，试图处理这件事却完全失败，他不假思索地在回复栏输入了后半段，不知道自己打开了什么门，也不知道回应会带来什么后果。

 

「回声在黑暗之中徘徊，」

「短暂微光消散于星海。」

 

他按下发送。然后等待着。莱卡恩屏息等待，他从未如此不安。见鬼，整个世界似乎都凝固了，仿佛地球暂停了自转，陪着他等待回复。

然后，随着手机再次响起，回复来了。

如果说之前莱卡恩还没被震惊，现在他绝对被震惊了。

 

「SOS. 12.3872N 139.2045W」

 

一个粗体的醒目求救信号。一组坐标。下面还有一串公式，冗长复杂，符号与数字纠缠在一起，莱卡恩没时间解析。他的眼睛和思绪只专注于重要的事：

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代码。只有一个人可能发送这条消息。

而那人……此刻身处险境。

莱卡恩的手几乎捏碎了手机。无数问题涌入脑海：真的是他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是现在？——但所有问题都归结为一个炽热的结论：

 

我必须救他。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即便他们以最难看的方式分开，莱卡恩也不至于残忍到忽视直接的求救。他们自那晚后再没说过话——那个一切分崩离析的夜晚。那人从雷达上消失，而莱卡恩适应了梅弗劳尔家族的新角色；那人曾反对的那个家族。显而易见，他们如今站在对立的两侧。

等等——这些坐标会是陷阱吗？莱卡恩的疑心低语。不，如果是陷阱，发件人不会费力使用加密代码。或者……反过来呢？如果那人发现了某种危险的东西——不仅威胁到了他自己，甚至可能威胁周围的人，甚至整个新艾利都？而这些坐标……是警告？一段从早已破裂的羁绊中传递的微弱余烬。因为在内心深处，莱卡恩仍天真自私地希望那人还在乎，哪怕只有一丝。

但 SOS 信号清楚表明：这不仅是一条消息。这是一声求救。

莱卡恩咬紧牙关，决心如钢铁般坚硬。

“可琳，”他猛地转身，朝其他人喊道，“召回丽娜和艾莲。我有紧急事务要处理。”

 

[现在 - 埃癸斯空洞入口]

 

“这个空洞……完全不像普通的空洞，”铃说。她的意识已同步到法厄同的邦布，伊埃斯身上。小兔子形状的机器人惊叹地环顾空洞内部。

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城市西北部的古老废墟，临近大海。在空洞形成之前，这片区域是个以自然为主题的旅游景点，埃癸斯广场是主要地标，离旧艾利都的著名高尔夫球场不远。旧都陷落后，这个区域是最早被伴生空洞侵占的地方之一。但由于人口密度低，且远离母空洞——莱姆尼安空洞，所谓的埃癸斯空洞一直被认为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空洞。

嗯，直到今早为止。

他们通过离巴莱大厦前不远的一条裂隙进入了埃癸斯空洞。法厄同设法找到了一条绕过 HIA 团队守卫的正式入口的路径。

“在继续深入之前，关于你提供的坐标和公式，我还有几个问题，莱卡恩，”哥哥通过伊埃斯的扬声器说。

莱卡恩调整拳头上的绑带，让手套更贴合，点了点头表示“请说”——随即又摇头表示不确定。“恐怕我只知道收到这些坐标的来源，”他说。“我不知道公式的用途，也不知道我们在坐标处具体要找什么。”

SOS 消息，莱卡恩能理解。但随之而来的复杂公式？这恐怕就不太行了。

“不，你看——我们用你提供的公式模拟了一下，”哲开始解释。“我们将它和坐标一起输入时，它生成了一串新的定位，全都基于一个变量：「T」。”

“那个「T」代表空洞内的基础时间因子，”铃补充道。“像我们这样的空洞调查员经常用它。粗略来说，它相当于现实世界的 30 分钟。”

莱卡恩皱眉，得出结论：“您是说，我收到的坐标并非实际目标位置？”

“不完全是，”铃回答。“更像是，第一组坐标是个定好的起点。但每隔三十分钟，空洞会发生空间位移，原始位置会被替换。所以才有了那个公式——它是为了追踪移动。你说你凌晨三点收到的消息，对吧？”

“是的。准确的说，02 时 46 分 33 秒。”

伊埃斯简短地点点头。“明白。Fairy，用当前时间运行计算。”

“明白，主人，”AI 助手回应。法厄同兄妹轮流发言时，绳匠的 AI 无缝加入。“正在分析空洞地图。路径测算中。”

短暂暂停后，伊埃斯的界面显示了一个迷你地图。远处一个红点闪烁，超级计算机实时计算新的坐标，处理不断变化的空洞数据。

“出发吧，”铃说，引导伊埃斯前行。执事已做好跟随的准备。“前面有以骸，靠你了，莱卡恩。”

“好的，绳匠阁下。”

随着他们深入空洞，莱卡恩在高速移动的同时评估着周围环境。在与维多利亚家政成员执行任务时，他总是得进行调整——放慢自己的自然节奏，以免队友跟不上。唯一能跟上他的人是艾莲，可能是因为她也有顶级希人的特质。但现在是独狼任务，他无需克制自己，可以将金属义肢推至极限功率。

空洞以熟悉的景象迎接他：坍塌的废墟和以骸的刺耳尖啸。这些看起来是标准变种，畸形的身体布满锯齿状绿色晶体。这景象让莱卡恩内心一阵不适——他对清洁的执念在视觉上的“肮脏”面前发作。他以无缝的精准动作应对每次遭遇，轻松将它们解决。

不久后，他们见证了公式效果的第一次显现。铃让他们停下，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叹，周围空间开始出现故障。现实分裂成矩形块的网格，像艾莲闲暇时玩的魔方般旋转、移位。

“这就是……空间重组，”莱卡恩喃喃道，既惊叹又不安。不管他经历过多少任务，不管他对空洞的不稳定性多熟悉，实时目睹空间异常展开仍让他感到不安。

位移很快。眨眼间，周围世界重组，魔方般的线条消失，仿佛从未存在。也在那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我们现在的坐标……与计算的终点完全吻合。太棒了……！”铃确认，明显震惊。“这个公式是真的。”

她起初听起来很兴奋——这可以理解，毕竟大多数空洞调查员本质上是痴迷于异常的研究者和学者。但随后，她的声音迟疑了，伊埃斯紧张地瞥向管家，“……但是，莱卡恩？”

“怎么，绳匠阁下？”

伊埃斯犹豫了一下，就好像铃不确定该如何措辞。“我知道我们说过不干涉你的私事，但……我没法不去想——到底是谁给你这些坐标的？他怎么会有这个公式？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空洞是怎么运行的。何况这还是一个刚形成的空洞。”

“……”

见莱卡恩沉默，铃赶紧缓和，语气带着歉意。“啊——抱歉，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不用勉强——”

“没关系。”莱卡恩摇摇头。“我们边走边说吧。”

铃通过伊埃斯点头，他们继续朝地图上闪烁的红点冲刺。在 Random Play 的影像档案室，哲靠近妹妹的实体身体，眼睛盯着巨大的显示器阵列。他也在听，显然很好奇。

在他们奔跑之时，莱卡恩的独眼凝视前方，若有所思。“给我发消息的人……是个老朋友，”他开口道。

莱卡恩从不谈及过去。自从被梅弗劳尔家族收留并加入维多利亚家政公司后，他向来认为大多数人不会想听他的出身。奇怪的是，知道他过去的人从未因此评判他。

有一点可以肯定，莱卡恩并不为过去而后悔。从来没有。但这不意味着它没留下苦涩的回忆。

或许是怀旧，或许是愧疚。他毕竟将法厄同卷入了私事。不管怎样，他们值得了解一些背景。于是，在穿越变化的空洞时，莱卡恩为他们简要地讲述一番：关于那位发送坐标的人，关于他曾所属的组织，以及关于他是如何改变立场，如今又在新艾利都市长麾下与维多利亚家政公司一起服务。

时间或许因他们对谈话的投入而过得更快了些，但他们依旧在计划时间抵达了目标坐标附近。中途，莱卡恩不得不与一群小型以骸进行战斗，不过它们被他的踢击轻松击碎了。

“坐标指向那栋毁坏的白色高楼！”铃宣布，用伊埃斯尖尖的小手指向前方摇摇欲坠的结构。

他们从一个可能是正门的地方进入——它还没彻底化为废墟。穿过残骸时，莱卡恩停下脚步，注意力被一块半埋的大理石牌匾吸引。它很可能曾是一块欢迎标牌，如今开裂着，被以太结晶和碎片半覆盖住，但上面的刻字依然可见。

莱卡恩将伊埃斯抱在臂弯，让绳匠也能看到牌匾。“达尔尼生物医学中心……”铃大声读出。“这建筑是个研究设施？”

但莱卡恩的注意力不在名字上。他的眼睛锁定在牌匾右下角的一个小徽章。

“这个纹章……”

那是蛇杖的图案，但两侧各有一支风格化的鼠尾草和桉树枝，如柔和的羽翼般交叠。

铃让伊埃斯的脑袋转向莱卡恩越发凝重的表情。“你认得这个标志？”

莱卡恩表情一紧。“是的。这是邓福德家族的家徽。他们曾是与 TOPS 关联的显赫家族。如果这个设施带有他们的印章，说明这个研究设施很可能是邓福德家族资助的。”

提到 TOPS 时，他微微眯眼，这是与梅弗劳尔家族对立的重大势力之一。也就意味着此刻他们不仅身处空洞，也身处敌方的领地。

“搜索关键词：「邓福德」，”法厄同的 AI 助手轻快地说。“最佳结果：一篇十五年前的新闻文章，详细描述了邓福德家族因公开支持教会而没落。最后一位已知家主兰登·邓福德在一场未具体说明的事件后被宣布死亡。他的女儿蒂娜·邓福德此后从公众视野消失。”

“教会！？”哲的声音通过伊埃斯的音频尖锐响起。“我们在称颂会的设施里？！”

在其他情况下，莱卡恩会注意到法厄同声音中的急切和突然紧张。毕竟，称颂会是新艾利都最臭名昭著的邪教；混乱和破坏是他们的日常仪式。

但莱卡恩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很远——陷在一个单一的思维螺旋中：

他在这里做什么？

TOPS 关联家族的建筑，还是称颂会的成员。这情况不妙。“……时间紧迫，我们继续前进，绳匠阁下。”

伊埃斯点着头被放回地面，空出狼希人的双手，以备战斗。虽然莱卡恩看不到法厄同兄妹本人，但不难想象他们正同步点头，专注而坚定。

他们继续深入毁坏的建筑。它的覆盖面积很大，以太能量密度随着他们的深入逐渐增强。即使以莱卡恩的以太适性体质，他也能感到异样的力量随着每一次呼吸深入肺部。而随着以太浓度上升，潜伏其中的怪物的攻击性也增加。

“这绝对很奇怪，”铃喃喃道，让伊埃斯小心翼翼地踮脚避开地上一条破损的裂缝。“这里的以太能量高于平均值。而且…看起来像什么东西在建筑内部爆炸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哲补充道，通过邦布扬声器的声音略带杂音。“我和 Fairy 跑了个速算。这座建筑现在是埃癸斯空洞的新震源。”

“您说什么？！”

随着年长些的法厄同调整位置，一阵静电产生的杂音传出，大概是在向铃那边的内置麦克风靠近。现在他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是的，我们知道可以大量消灭空洞内的以骸，以此降低以太浓度，从而缩小空洞。但要是反过来呢？这还是个谜。即使是现在，我们也没有足够可靠的数据来真正理解空洞为何会或如何扩张。”

铃接过解释。“一些理论认为，空洞扩张发生在大量以太能量迅速积累时。这些能量随后凝结成一个强大的以太实体，作为扩张的核心。但没人知道是什么导致能量积累……或如何触发。”

“旧的埃癸斯空洞没有核心，”哲继续解释，“那个空洞由莱姆尼安的残余以太能量形成。但根据我得到的数据……”他犹豫了一下，“该设施是突然激增的以太活动所在地。它是新的核心。”

莱卡恩双拳紧握在身侧。他的步伐愈发沉重，金属义肢每一步都更深地压入地面。他咬紧牙关，“考虑到这是称颂会的设施…我毫不意外。我们需要将此事报告给当局，称颂会可能正策划着足以威胁整个新艾利都的计划。”

“主人，”在他们进一步讨论邪教在空洞灾难下肆虐的可怕可能性之前，法厄同的 AI 助手打断他们。“我侦测到一个微弱的生物信号，来自当前位置前方二十三米处。”

“我们最好快点。走，莱卡恩！”铃加快邦布的步伐，“我看到拐角就在前面——接下来应该就有个右转弯！”

莱卡恩简短点头，遵循绳匠的指示。一件事立刻引起他的注意：这片区域诡异地空旷。没有以骸在此徘徊，大概是因为区域已被坍塌的碎片封锁。大多数以骸体型太大，穿不过这些狭窄缝隙。他注意到的另一件事则是温度变化。这一部分建筑比前门更加温暖，大概是某种残留的热源所致，尽管现在它已被以太结晶沿墙缓慢形成的冷冽寒意取代。

莱卡恩边走边数着米数，向指定地点接近。正如绳匠所说，前方有个拐角。他转过去——

 

——而后心脏近乎停止了跳动。

 

那里，一个烧焦的储物柜后半隐的角落里，躺着一个男人。金发垂在低下的脸上，身旁丢弃着一个破旧的手提箱。莱卡恩无法看到他的面容，但他不需要。莱卡恩就是知道。即使在混杂着浓重的灰烬、火焰和以太的空气中，狼希人敏锐的感官仍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雨果……！”

 

想也没想，莱卡恩启动义肢的寒冰助推器，猛地向前冲去。他跪倒在倒下的男人身旁，血红的独眼大睁，疯狂地扫描着、检查着他的……前搭档的状况。

雨果脸色苍白。莱卡恩的记忆中他一直十分苍白，但这——这是死一般的苍白。

莱卡恩惊恐地屏住呼吸，注视着雨果左半身血肉模糊的惨状。轻柔地、几乎虔诚地，他将昏迷的男人拥入怀中。雨果双眼半睁，异色虹膜茫然地盯着前方，没有任何意识。他的头无力地靠在莱卡恩肩上，而这位希人的呼吸加快到一种不健康的频率。

伊埃斯站在他们身旁，随着邦布的电子眼睛瞪大，铃终于看清了莱卡恩怀中的人。“这太可怕了……”她低语，“谁能对他做出这种事？”她的目光在昏迷的金发男人和慌乱的执事间游移，恍然大悟。这——这就是莱卡恩坚持来埃癸斯空洞的原因。莱卡恩一直在找这个人。

雷鸣般的心跳下，莱卡恩听不见任何声音。自他加入维多利亚家政，他已经受了多年专业训练，还要加上此前一年的磨砺，但所有这些纪律和心理训练此刻都被被抛诸脑后，大脑一片空白，只余疯狂和逐渐累积的恐慌。

他已经与雨果分道扬镳……以一种糟透了的方式。带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莱卡恩已然成长为现在的自己，并且，他不会谎称自己从未幻想过与雨果重逢的那天。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彩排着他们的重逢：或许是一个安静的和解，或许是一个敌对的僵持，在那里雨果咒骂着他并将武器对准他。

他从未，在迄今为止的全部人生中，想象过多年后的重逢会是这样：莱卡恩抱着一个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可能正在死去的雨果，在空洞中——

 

——一个开始结晶化的雨果，准确的说。

 

莱卡恩惊恐地注视着绿色与黑色的颗粒在雨果灰白的皮肤上凝结。从左侧指尖开始。一眼看去，雨果的左半身似乎被严重烧伤，但那大多只是炭灰和灰烬，实际皮肤只有轻度烧伤。然而，这些撕裂伤和割伤……周围的地面染满血迹，天知道雨果在这空洞里流了多久的血——

“莱卡恩！”

铃尖锐的声音如刀般划破他螺旋上升的恐慌。他抬头，震惊地看到她蹲在他面前，眼中透着急切，通过伊埃斯发光的目光映出。

“莱卡恩，振作点！”她催促，语气急促，但幸运的是没有莱卡恩那么慌乱，他对此永远感激。因为此刻必须有人保持清醒，而那人绝对不是莱卡恩。

“Fairy，检查他的状况！”

“明白。正在扫描生命体征和以太能量水平，”AI 平稳回应道。

铃从伊埃斯的身体隔间迅速取出便携式血氧仪，它已同步到 HDD 系统，能够远程发送实时读数。她将它夹在雨果未受伤的手指上。邦布的脸屏显示缓冲符号，扫描进行中。

“扫描完成。脉搏：140，微弱。血压：80/0。他处于低血容量性休克。氧饱和度：下降——85... 82... 保持在79。以太侵蚀：严重。强烈建议立即撤离。”

“莱卡恩！清醒点！我们得立刻带他离开空洞！”

莱卡恩猛地行动，抱紧怀中昏迷的男人。他仍无法开口，仿佛喉咙堵住了话语，但身体知道该做什么。他的手快速且条理地移动，即使每个动作都带着绝望的颤抖。

用仅有的物资，莱卡恩尽力处理雨果的伤口，材料极少，没有合适工具，环境也不无菌。他从破碎的窗户撕下一块窗帘，制成临时绷带，包扎最严重的出血处。然后，他从包裹中取出急救用品：抗生素、止痛药和高浓度以太抑制剂。他给每种药注射了最大安全剂量，手指在每次按压时微微颤抖。

当出血减缓，每处伤口尽可能包扎好后，莱卡恩安静地、绝望地俯下身，轻轻将鼻尖抵在雨果的头顶。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想定格这一刻，定格他。他拒绝相信，他们在这么多年后的第一次相遇，可能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别死啊，雨果，”他低语，声音沙哑。他小心地起身，调整怀中金发男人的姿势，避免触碰绷带。

这不会轻松——在充满敌意的空洞中，抱着一个濒死的人导航。他必须信任绳匠无冲突地引导他们。他必须活着出去。莱卡恩必须让雨果活着出去。

铃，愿她被祝福，对莱卡恩刚展现的绝望的亲密，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捡起雨果的金属手提箱——他的武器箱，并将其固定在伊埃斯头上。莱卡恩无法自己拿着它——在他正抱着它的主人的情况下——而雨果若活下来，醒后发现他们丢下了他引以为傲的武器——他最重要的财产之一，绝对不会高兴。

“这边走，”她喊道。“我们从另一边进来——这条路更安全！”

莱卡恩毫不犹豫地冲刺，跟随邦布穿过空洞扭曲的残骸。

他不时低头去看；雨果仍无反应。莱卡恩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难道他真以为雨果会奇迹般恢复意识？即使看到他的伤势如此严重，侵蚀扩散的如此之远？或许他内心仍有一丝天真的乐观；那是当年雨果常用于嘲笑他的一点。但那微弱的希望是唯一阻止莱卡恩完全崩溃的东西。

专注。莱卡恩责骂自己。专注，否则你会蠢到跟丢绳匠阁下，像个傻瓜一样。

“又一次重构！小心！”铃的声音划破空气，她猛地停下，魔方般的线条再次出现。随着空间位移发生，他们如今深处一片开阔地带，周围的景色酷似旧埃癸斯广场。随着一群自爆以骸被直接传送到他们面前，莱卡恩用力咒骂出声。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咆哮，一道连自己都为之震惊的声响。已经许久没这样对任何东西或人咆哮了。他在内心向雨果致歉，但此刻他不得不稍微粗鲁且不加修饰地战斗，因为时间不多了。先活下来才能确保后续的优雅。

碾碎最后一个爬行以骸的核心后，Fairy 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伊埃斯安全地站在那里。“主人。我侦测到另一个生物信号，与一个邦布信号同行，正在快速接近我们的位置。”

“莱卡恩，有人追来了。从——”铃困惑地眯眼查看助手的实时数据，“……上面？”

莱卡恩敏锐的狼希人视觉仅捕捉到附近屋顶上一闪而过的紫色。某物正高速跃向他们。

 

“绳匠阁下！”

 

莱卡恩还没来得及护住伊埃斯，那身影便已优雅地落在他们之间，如同训练有素的战士一般精准。眨眼间，莱卡恩注意着任何他能察觉的微小信息：那是一位年轻女性，有着淡紫色长发，身着华丽裙装。她落地时将细剑刺入地面，另一手则握着一把合拢的……阳伞？这便解释了她不久前飘浮着的方式。

实话说，那便是莱卡恩所能观察到的一切了。因为下一刻，她已经挥剑划出一道宽弧，迫使莱卡恩抱着雨果向后跃去，与绳匠阁下离得更远。莱卡恩闷哼一声，试图抵挡接连不断的攻击。那位年轻女性在一记剑击后优雅地旋转，莱卡恩凭借着战斗本能，险险躲过下一击——这次是她收起的阳伞，如长矛般刺向他。她旋转一圈后立即刺出，尖端带着致命的精准划破空气。她双持剑与矛，动作行云流水，漂浮着在场地中穿梭，频繁移动着，令她的行为近乎不可预测。

她是谁？莱卡恩思索着，险险避开又一记向头部刺来的剑击。剑锋擦过脸颊，险些割断他的口套。他低吼着露出獠牙，但这威慑似乎没能吓到对方分毫。

“莱卡恩——！”铃惊慌的声音从神秘袭击者身后传来。一只身穿西装、面部半遮的小邦布正用像是卡牌发射枪的物件朝伊埃斯射击。伊埃斯慌乱躲避着向它飞来的锋利卡牌。

情况不妙。莱卡恩从一开始就处于守势。这种形势下，他无法进攻——怀中抱着一位濒死的人，同时还在与心中不断攀升的恐惧斗争。到目前为止，他只能进行格挡或闪避，即使是少数几次反击也被那把阳伞一一挡下。并且，他有责任保护绳匠阁下，而他没带上巴特勒或任何战斗邦布。

专注地盯着冲来的女子，将雨果牢牢护在胸前，寒冰推进器轰鸣着启动，将他推向上空，险险避开女子阳伞中爆发的以太能量。他拉近与伊埃斯的距离，猛地踢向发出袭击的邦布。

看到袭来的攻击，那只邦布向附近的墙壁射出一枚钩锁，将自己迅速拉走，恰到好处地躲开了莱卡恩的攻击。

但将注意力短暂转移到邦布身上是个错误。少女速度很快，且配备了飞行技术。随着以太能量从裙下隐藏的推进器喷射而出，她飞速掠过他，类似丽娜使用的某种技术，但要快上许多。

“莱卡恩！”紫发女子在半空抓住伊埃斯，铃大喊出声。她的声音从扬声器中尖锐地传来，带着赤裸裸的恐慌。她在女子手中奋力挣扎，但这无济于事，她无法挣脱。

就这样，他们回到了原点；莱卡恩在场地一端，袭击者在另一端。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对峙，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退后，罗宾，”少女命令道。她将阳伞合拢成矛状，莱卡恩紧张地看着。附近屋顶的边缘，那蒙面邦布再次出现，悄然落在她身后。

“嗯呢。”（明白），它机械地点头。

那女子将全部注意力转向莱卡恩。“别动，”她平静地说，剑锋在伊埃斯惊慌的脸侧不远处，危险的蓄势待发。她的红瞳短暂瞥向莱卡恩怀中失去意识的雨果，刹那间，一丝愤怒掠过她的脸，但很快被压了下去，像是从未存在一般。

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而直接。“把那个人放在墙边，然后慢慢退开。否则你就跟你绳匠的邦布说再见吧。”她将剑锋略微靠近伊埃斯，“你不想失去离开这个空洞的唯一方式……对吧？”

 

莱卡恩僵在原地。

 

无数场景在他脑海中闪过。女子的目标似乎是雨果。但为什么？她是威胁？还是盟友？

一号选项：他可以拒绝她的要求并任她实施她的威胁。绳匠阁下曾告诉过他，他们随时可以与伊埃斯断开同步。实际上，莱卡恩可以自己掏钱支付维修费用。但这意味着他将被困在这个不稳定的、新形成的空洞里——那等同于死刑。雨果仍需医疗。如果莱卡恩尝试对抗她却失败，而她依旧成功将雨果带走逃离，他将孤立无援，受困于此。的确，HIA有调查队在埃癸斯空洞搜索，因此，他或许可以赌一把自己的以太抗性，等待救援。

二号选项：他可以屈服于她的要求并交出雨果。如果她是朋友，很好。但如果她正是那个让雨果变成这样的人……莱卡恩不敢想象若自己将（前）搭档拱手送回，会发生什么。他或许和雨果有分歧与对立，或许不欢而散并视彼此为敌，但莱卡恩从未恨过雨果。因此，他永远不会将他的（前）搭档置于险境。哪怕只有一丝保护他的机会，

三号选项……莱卡恩皱起眉头。就个人而言，他不喜欢这个。因为这意味着纯粹的暴力、蛮力。莱卡恩可以尝试强行突破，尽一切必要手段确保雨果安全撤离，同时保护绳匠阁下。以他们目前的情况……莱卡恩或许能够成功，但他需要违背自己的原则：使用不必要的暴力并……在最坏的情况下，造成死亡。

莱卡恩迅速否决了三号选项。

或者，也许还有四号选项……欺诈。莱卡恩可以假装顺从——优先保护绳匠的安全——并等待着一个机会。随后他将出击并夺回雨果。

莱卡恩喜欢四号选项。

回想着雨果年少时教他的表演课，莱卡恩缓缓吐气。他小心移动着，将雨果放下，确保不压到他的伤侧，让他轻轻靠在一座坍塌店铺的墙上。

少女目光紧随，一眨不眨的盯着每一个动作，目光锐利。在空洞异常的光线下，她的红瞳好似在发光。确认雨果完全脱离莱卡恩的掌控后，她再次开口：“现在从他身边离开。慢慢地。不许突然动作。”

莱卡恩压下冲这位女士咆哮的冲动。她打扮得一丝不苟，就像那些上流社会的人们，而她的表现也像大多数上流人士一样：咄咄逼人、要求苛刻。

“如果您也能履行您的承诺并释放那只邦布，”莱卡恩说，“我将不胜感激。”

幸好，她不像上流社会中的大多数人那样，她仍遵守约定。紫衣少女轻轻放下伊埃斯，不过她的邦布举起的武器让铃僵硬地停在原地，她瞪大的眼睛在他们间游移，紧绷如弓弦。

“我们现在交换位置，”女子说。“你拿回你的邦布。我带走那人。”她再次展开阳伞，搭在肩上，细剑的边缘闪着警告的光。

莱卡恩向右迈出一步，“我相信现在是您表明身份的合适时机。”

她跟随着莱卡恩的动作，也向右迈步，“你没资格提要求。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任何事。”她干脆地拒绝。

莱卡恩保持语气平静，“小姐，您或许有所误会。我们并非伤害这人的凶手。”

她看向他的眼神表明她一个字都不信。是时候换个方式了。

“你和雨果是一伙的？”他问，迈出另一步。

这让她停顿了一下。她的眼睛眯起，语气探究，“……你认识他？”

或许还有机会缓和局势，“正是，我的确认识。”

但这点火花几乎被立刻掐灭。

“这改变不了什么，”她的语气冰冷而决绝。

他们继续缓慢交换着，一步接着一步，直到他们完全互换了位置。如今莱卡恩站在颤抖的伊埃斯前，而紫发女子则面向瘫在地上的雨果。然后她做了件完全出乎莱卡恩意料的事：她转而背对着他。她要么是有信心挡住任何偷袭，要么就是个傻瓜。

莱卡恩不敢行动。

少女蹲在雨果身旁。从他所处之处，莱卡恩能看到她轻轻将雨果的前发撩开、检查瘀伤和割伤时，那确凿无疑的温柔。

“雨果认识很多人，”她喃喃道。“而他们大多想让他死。”

莱卡恩正要试试他的运气和技巧并发动突袭（让武德见鬼去吧），但她飘逸裙摆上的某物止住了他。

 

那是只小鸟的标志。一个无比熟悉的标志。

 

“……你是反舌鸟的人……？”他脱口而出，大脑都没来得及阻止。

少女立即转为戒备姿态，这反应足以说明一切。她试图保持镇定，但远不如雨果擅长掩饰本能反应。她的身体已暴露了真相。

莱卡恩投降般举起双手，试图示意他并非威胁，“请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无论是对雨果或是对反舌鸟。我们来此，是因为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

她嗤笑一声，皱起的眉毛明说着：真的？再试试。

“那不可能。雨果的紧急警报只该发给我——”她猛地停住，目光转向莱卡恩脚后颤抖的伊埃斯。

“刚才那邦布叫你「莱卡恩」……”她喃喃道，然后猛地睁大双眼，恍然大悟，“你是冯·莱卡恩。”

她不是在提问。这是一句陈述。

“那么，你听说过我？”莱卡恩问道，不确定事态将如何发展。他迫切希望她是从维多利亚家政知道的他的名字。但他自欺欺人个什么呢？能让一位反舌鸟成员知道他的身份，只有唯一一个理由。

“我知道你是谁。”她的表情更冷漠、更封闭。绝不是什么好兆头。“雨果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莱卡恩呼吸停滞。来了。这可能是件好事……也可能是件非常、非常坏的事。天知道雨果对反舌鸟的新成员说了多少关于所谓的叛徒的事，关于那个离开组织的人。莱卡恩甚至不知道自他离开后，怪盗团发展了多少。

“……我不信任你，”她最后说到。

 

那一句话如同棺材上钉下的钉子。

 

“小姐，您若是担心雨果的安全，那我们最不该做的就是战斗。他需要医疗——越快越好。除了左侧烧伤，他还有严重的以骸化迹象。”

这话软化了她之前冰冷的表情。她将目光转回雨果，“……好吧。但这为了雨果。我的武器不会指向你——至少现在不会。”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但这轻微程度的休战对莱卡恩已然足够。

“感谢。我们已规划好离开空洞的路线。绳匠阁下，请启动与维多利亚家政的通讯。我需要联系医院——”

“绝对不行。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莱卡恩先生，”她语气冰冷地打断他。她将雨果未受伤的右臂搭在她肩上。她们的邦布悄然跟在身后，用小手拿着雨果的武器箱。“雨果跟我们走。我们有自己的医疗团队。”

“小姐，你不会真觉得地下医生能处理这种程度的侵蚀和伤势——”莱卡恩试图争辩，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子轻松站起，丝毫不被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影响。是的，雨果体型偏瘦，但高，而她则更矮，使他的脚几乎拖在地上。

“如果雨果说的是真的，那你曾是反舌鸟的一员。你该知道我们的关系网同样可以做到，”她平静地回道，调整对昏迷男人的扶持。

“我很感激你回应了他的求救——尽管我相信那是误发…但从现在起，我会自己处理。”

她停顿片刻，随后冷淡地补充：“再说…我不信任你救雨果的意图。反舌鸟永远不会欠梅弗劳尔家的人情。”

 

她的语气不容争辩。

 

“小姐——”莱卡恩再次尝试，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现在想想，这位女性是反舌鸟的人，雨果会被很好地照顾。但某种……某种深藏内心的东西，腹中这股渴望和痛楚，让莱卡恩难以接受现状。如果他放手让鸟儿飞走，而它们再也不眷顾他了呢？如果这次之后，他将一无所有，只能追逐着那些飞向高空、嘲笑他的鸟儿呢？

“既然说清楚了，我们就先走了。”女子优雅地对震惊的莱卡恩和仍颤抖的铃行了个屈膝礼。

“等等——！”莱卡恩试图喊住，但空洞偏偏在这时再次变化，仿佛连空洞都站在怪盗们那一侧，助他们从莱卡恩指间溜走。时机完美到不像是巧合。有那么一瞬，莱卡恩几乎相信这一整个遭遇都是场精心编排的演出，如今已完美谢幕。帷幕落下，演员们已关闭了舞台。

就这样，莱卡恩被猝不及防地抛下了。

雨果、血红眼眸的紫发女子，和她们的邦布，消失了。

 

犹如晴天霹雳。

[一段时间后，某复古卧室内]

 

一阵柔和的晚风从奢华古典卧室敞开的天窗吹入。薄如蝉翼的窗帘轻舞，随风摇曳。月光从星空洒入，为一切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泽。窗外，一群蝙蝠从附近树林中振翅飞起。

房间中央，一张华丽的四柱床上，一个金发男人静静躺在堆成小山的丝绸和被子下。他的左半身裹满绷带。他面色苍白，像是发烧了一般。

异色双瞳缓缓睁开。一只温柔的手紧紧握住他。

“……薇薇安…？”男人虚弱地嘶哑道，无需转头便认出了她的存在。

“雨果，”柔和的回应略带哽咽，“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带着迷茫，雨果再次眨眼，试图唤醒迟缓的思绪，“过去多久了…？西蒙怎么样了…？”

卧室没有开灯，只有一盏微弱的台灯与月光相辉。暗光下，雨果的左眼，血红如薇薇安的，像一枚红宝石的碎片般映着月光。

“已经三天半了，”薇薇安回答，“西蒙的导航模块损坏到无法修复。暴露在这么活跃的以太下，他的内部电路被破坏了。我们不能再带他进空洞了。目前，罗宾将画廊值守的工作交给了他。”

雨果微微移动，左侧几乎毫无知觉。西蒙……是了，那是他们刚购入并定制的邦布。反舌鸟计划增加一只邦布，这样雨果和薇薇安在分头行动时就各有一位搭档了。看来这计划泡汤了。

“导航模块……他的记忆芯片呢？数据呢？”男人虚弱地问，想起邦布提醒了他最重要的事：数据。

“它很安全，雨果。有了它，我们离揭露称颂会的计划又近了一步。”她的语气带着安慰，但随后表情一紧。“但我讨厌你为了这种情报一再冒险。你甚至不该执行高风险任务。那座机构里都发生了什么？”

雨果干笑一声，“凡事都有代价，亲爱的薇薇安。而且……我没打算让自己陷入危险。我藏得很隐蔽。他们甚至不知道我在那。”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研究人员惊慌失措，徒劳地试图自救。雨果当时便察觉不对。他正准备从通风口逃跑时，一股以太能量爆发开来。爆炸在他逃离前波及了他。

“我觉得他们的实验出了问题。一颗压缩以太聚变弹爆炸了。我不觉得任何研究人员活了下来。可以说我只是……时运不济。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火焰和以太侵蚀如瘟疫般蔓延。雨果偷听到关于对牲鬼进行精神控制的项目讨论。这些人已准备好精神控制血清，正尝试制造自己的牲鬼。许多人成为了他们的……“捐献者”，被转化为侵蚀体。而机构内的那只休眠牲鬼能够将空间以魔方状操控，这与捐献者对魔方的奇特痴迷有关。

所以，在逃离连锁爆炸时，雨果冒着一切风险从附近终端下载了关键数据，提取了项目核心信息和该对象能力的公式。他记得他将数据传给西蒙，设置好反舌鸟设备上默认的自动 SOS 信号，随后催促邦布尽快离开空洞，在他失去意识前。

薇薇安和罗宾很好地利用了那些信息和公式来救他。

“我只是庆幸你活下来了，”薇薇安说，声音紧绷。

雨果捕捉到她眼角未落的泪光。“啊，不要现在落泪，薇薇安。我没事，不是吗？”他虚弱地微笑，试图安抚这个他视为妹妹的少女。

“是——但你吓到我了！你的伤势，我找到你时……你差一点就变成以骸了，雨果！”薇薇安声音沙哑，紧紧抱着法厄同大人的毛绒玩具，雨果这时才注意到她穿着法厄同大人的睡衣。她的眼中满是疲惫，眼下有沉重的眼袋。她很可能一边照顾着他，一边做着五份兼职，雨果觉得自己像个失败的哥哥。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你最好是。并且在你康复之前，我们不会继续计划。”她说道，擦去沮丧的泪水。

“等等，不要这么轻率。计划——”

“——暂停，这是最终决定。你不许下床，直到痊愈。”

“薇薇安——”

“雨果。”

雨果对这责骂的语气皱起眉头，“……好吧好吧。我认输了。我会乖乖听话的。”

她满意地哼了一声，雨果冲她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然后，一阵不适从头皮处传来。好家伙，他肯定脏透了。他昏迷了整整三天，一次澡都没洗，对吧？雨果梳理着他的长发，手指却在头顶碰到了什么。

“……？”

他的手指触到不像头发的物体。太短，不像他的头发，质地又太粗糙、太硬。他拔下它，仔细检查。

雨果很困惑。因为在此处，他的掌心中，是一根酷似毛发的东西。从质地和长度来看，是犬科动物的。狗……不，这是一匹狼。

 

一根白狼的毛发。 

 

“怎么了，雨果？”薇薇安问。她歪着头，显然很困惑，“有什么不对吗？”

雨果还没来得及回答，或质疑附近是否有狗、狼或希人，一阵夜风从窗口吹过，卷起掌心的柔软毛发，带向夜空。它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雨果注视着它，神色震惊。

反舌鸟的领袖摇摇头，难以置信地轻笑。这不可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脑竟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不，没事。大概是个错觉吧。”

*本篇别名：我亲手养大了我的妻子

*黑手党利益集团老大刃x刺客恒

*两人年龄差十二岁

*养父pa&伪宿敌

*本篇1.4w

SUM：丹恒一家遭遇不幸变故，双亲遇害，被路过的黑手党老大抱走抚养长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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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凌晨两点，A市海滨区53号别墅里。

“我的男孩，你终于回来了。”

别墅里的下人都已经被遣散睡下了，唯独刃一直没睡，坐在大厅内的沙发上，一边酌酒，一边等待他的爱子回家。

丹恒快步走到刃面前，摘掉了兜帽和面具，雪白脸蛋溅上的血迹都没有擦净，还未干涸。刃放下酒杯，起身从兜里抽出金丝巾，一手轻轻托起丹恒的下颌，另一手则握着丝巾为他擦拭血迹。

丹恒紧抿着唇，长长的睫毛眨动着，没有与刃对视。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丹恒不语，垂在腿间的双手慢慢攥紧成拳，指骨被捏的咯吱咯吱响。还没等刃擦好，主动甩过头去，拒绝了刃的擦拭。

“我嘱咐过，如果任务途中，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事，可以随时和我说的。”

就像平时一样，刃无奈的抬手抚摸丹恒的头，不过还没摸两下，这孩子便退后几步，不准他摸。

“我曾说过，凡事不必逞强，我的孩子。”

到底是孩子长大了，不如小时候乖了。也许刚成年的他已经觉得被父亲表扬摸头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不过对于刃来说，无论丹恒多少岁，在他眼里，丹恒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小孩子需要夸赞和表扬。

“你交给我的事，我已按照规定全部处理妥善。你可以和上级汇报了。”

丹恒皱着眉，一脸嫌恶的脱掉身上粘血的黑袍，随意团了团拎在手心，就要转身上楼。

“……我去洗澡了。失陪。”

丹恒侧头淡漠的瞥了一眼刃，他仍然坐在沙发上，喝着那杯上等好酒，随后便快步上了楼。

刃左手托着高脚杯，回头盯着丹恒离去的楼梯口，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这孩子今天怎么了，态度冷冰冰的，说话冲冲的。莫不是在外面又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丹恒自小就是这样的闷葫芦性格，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心事烦恼，总是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就算是他这个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能爹爹，丹恒也从来不与他说。

罢了罢了，他也是翅膀越来越硬了，心里有点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倒是一件好事，随他去吧。

刃这样想着，收回目光，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浴室里。

丹恒把自己泡在温暖的浴缸里，任由水漫过自己的胸膛缓缓流动，他抬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他和刃并不是亲生的父子关系……丹恒原是有自己的家的，但早在九岁那年，一伙野蛮的强盗冲进了他的家里，把他的父母残忍的杀害了。他变成了孤儿，而刃，则是主动把他抱回家里并同意收养他的养父。

这十一年来，刃待他如同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在丹恒的印象里，刃这么多年来，没有结婚，更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丹恒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唯一一个孩子。

丹恒敬爱刃，就像敬爱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为了报答刃的抚养恩情，他甘愿接受严酷的体能训练，成为父亲背后的一把刀，为他奔命于各种组织分派的委托任务中。

可是如今……

“先生，我很不幸的告诉您，关于十一年前的那一起轰动全市的命案，你现在效忠的上司，极有可能是当年的幕后指使……”

眼线的话语像是一颗锋利的钉子，刺进丹恒的耳朵，牢牢钉死在大脑中，另他无论何时也无法再忘记。

丹恒坐起身，把头埋进自己弯曲的膝盖里。

他是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也是发了毒誓的，这辈子一定要找到杀害父母的凶手，他要让他体验千刀万剐的痛苦，他要折磨那个混蛋到死，他必须要让他体会到自己当时的绝望心情。

仔细想来，也是真够讽刺的……丹恒跟随养父习得了一身本领，习得了养父残酷利落的办事方式，而最终，这些防身生存的本事，却要回报给苦心培养他的父亲身上。

他宁愿相信这一切是一场乌龙，是眼线查错了，也不想接受爱他的父亲就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仇敌。眼线仍在帮助他收集信息和证据，理智告诉丹恒，他不能现在就去逼问刃，他还要再等。

兴许是今晚的自己表现太过反常，父亲主动把他叫到了卧室里。

丹恒并非是不会伪装，只是他面对杀害亲生父母的仇敌，实在无法完全冷静下来。

刃并没有问丹恒什么刁难他的问题，反而像是没事人一样，邀请丹恒来和他住一晚。

“好孩子，今晚在我的房间睡吧。”

丹恒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而是像过去做的那样，乖乖躺在刃的旁边，把头枕在父亲的怀里，任由刃慢慢抱住他。

和平时不同的是，丹恒这次没有再主动回抱住这位慈爱的父亲。他听着刃的心跳，在黑夜中睁大眼睛，一想到眼线给他传的话，浑身便兴奋得颤栗不止。

“辛苦了。明天没有任务，你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不会让下人来叫你。”

父亲轻轻撩起他的刘海，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伸手，一遍又一遍轻柔的安抚他不断颤栗的后背。

这让丹恒不得不想起，还是孩童时期的自己，每一个有父亲陪伴的夜晚，他都是以同样的手法哄自己入睡的。丹恒一直都很喜欢父亲的怀抱——暖暖的非常可靠，小小的他枕着父亲的胳膊，自此再也不会惧怕噩梦。

“晚安，我的男孩。”

刃又低头轻啄了一口他的耳尖，柔声的与他道安。

这样温柔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敌呢？在过去，丹恒被人欺负，父亲会是第一个冲上前去保护他的人……

丹恒会去质疑眼线查错了，也不想质疑刃对他的感情和真心。

“晚安……父亲。”

丹恒小声说着，迷迷糊糊的合上眼，主动伸手回抱住了刃。

……

无论过了多少年，丹恒也永远不会忘记。

那是一个雨夜。

小小的他正坐在床上，翻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故事书。慈祥的母亲挽着头发，端来一盘刚切好的水果与牛奶，轻轻搁置在了床头柜上。

“我的儿，你已经看两个小时了，吃点水果歇息一下吧。”

女人面色柔和，撩开男孩柔软的黑发亲吻了他的额头，亲自叉起一块苹果块儿，喂给男孩。

“妈妈，为什么不让姐姐（保姆）送过来？劳烦你特意过来一趟了。”

男孩合上书，主动接过女人手中的叉子，低头小小的啃了一口苹果块，脆脆的，甜甜的。

“你这孩子，这不是妈妈平时忙于工作，很少来陪你……你父亲今天的拍卖会因事推迟了，我便与他一起回来了。现在暂时没什么事，就来陪陪你。”

“父亲大人呢？”

“你父亲在楼下坐着呢，叫我单独上来看看你。”

女人微笑着摸摸男孩的头，抬头扫了一眼房间。这个本应该充满童趣的房间，却意外的简洁，根本没有多少童真元素——由于父母工作性质，丹恒自小缺乏双亲的陪伴，与其他同龄孩子相比，他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懂事乖巧。他从来不要什么零食，玩具，生日唯一的愿望是希望父母给他买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书。

父母非常支持儿子的想法，立刻在他的房间里添置了三个大书架，又去图书馆给他买了很多符合他年龄的读物。至此，丹恒唯一的爱好便逐渐养成了，放学回来，他从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天真自由的在外面完，而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摆弄他的那些宝贝书籍，经常是一坐就坐一下午，除了吃饭上厕所，从不出屋。

“他一会儿还要出去工作，所以让我留在家里，陪陪你。”

“这样……”

男孩放下叉子，悄悄垂下了眼帘。自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怎么见过父亲。听妈妈说，父亲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拍卖师，同时也是一位古董商人，他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去组织不同的拍卖会，去寻找和收集各种稀有的奇珍异宝。

“你想要在他走之前，下楼去见一见他吗？这一次出去，怕是要三四个月后才能见到他了。”

“好……我想见一见他。”

女人主动牵着男孩的小手，走出房间。

“所有人，都不准乱动！”

“你们家管事的爷在哪？别藏着躲着，赶紧滚出来……”

“我就是。请问阁下大动干戈闯进来，所谓何事……？”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嘈杂人声，不少持着枪的蒙面黑衣人闯进了会客大厅。女人被那声音吓住了，领着小孩趴在楼梯口，警惕的向下观望情况。

丹恒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他疑惑的看着大厅里的人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仍然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擦手。而那群黑衣人，包围了父亲，其中一个上前，用枪口抵住了父亲的脑袋……

“妈妈……客厅里怎……”

还没等丹恒说完，女人颤抖着的手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嘘。别出声。”

离楼梯最近的黑衣人敏锐的抬头扫了一眼，持着手枪，欲要上楼来。女人见状，立刻抱起孩子，快步跑到了二楼走廊尽头一间紧闭房门处。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顺着门后这条路，快去你父亲的藏品室，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声音，都暂时不要出来，乖。”

女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一手护着男孩，侧身靠在门上，手指飞速的在密码锁键盘敲动着。

“妈妈……那你……”

楼梯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孩眨动着青眸，透过缝隙，瞧见了远处走上来一个黑衣人，他在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母亲，正蹑手蹑脚的一步步走来。

“不用担心爸爸妈妈，我们会派人来接你走的，乖，一定要听话！”

“可是……”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丹恒还来不及和妈妈说最后一句话，就被女人迅速推进了房间，重新锁上房门。

随即，门外“砰”的一声巨响，丹恒什么都听不见了。

密道内的声控灯接连亮起，丹恒呆呆的站在门口，睁大眼睛惊恐的望着黑漆漆的紧闭的门，青色的眸子里渐渐溢满泪水。

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母亲的话，男孩垂下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沿着长长的走廊向里走。

这是通往父亲藏品室的一条必经之路，父亲曾经牵着他来这里玩过，他仍然记得这里的路。

男孩抱紧自己的手臂，凭着记忆，寻找出口。

……

“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哈……爷，别开玩笑了。您不会以为，东西不在你手里，我们就能轻易放过你吧？”

男人抬眸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头上的枪口，撇头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神情淡漠。

家里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这帮野蛮人翻了个遍，凡是两脚着地可活动的人，也被这些人开枪杀掉了。

“搜，给我一处一处的搜，这栋房子里一个活口也别留！”带头的黑衣人转头冲着其他人气势汹汹喊了一嗓，遣散了人群，随后收起手枪，嘴角扯着谄媚的笑容径直坐在男人身边。

“既然你知道，杀了你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好处。不如，把你所知道的所有情报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留你一条生……哇啊啊啊啊！”

男人丢了手帕，动作迅速的从后方勒住那厮的脖子，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用力扎进对方的心窝里。

“蠢货。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我谈条件？”

男人用力抽出匕首，一脚将那厮踹倒地上。鲜血溅脏了他的纯白衬衫，他嫌恶的揩去脸上的血痕，弯腰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枪。

周围人听到惨叫，立刻举着枪围了上来。

“杀……呜呜呜……”

男人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紧握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仍在地上挣动的人。

“砰”的一声，鲜血溅满了白花花的瓷砖地板，地上痛苦挣动的人抽搐了两下，停止了挣扎。

其他人被这场面震住了，似乎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纷纷举着枪，一个两个不敢上前来。

男人冷冷的扫了一眼楼梯口被拖下来的浑身血淋淋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子，已经横死在了这群蛮人手里，青绿色的眸底不禁闪过一丝悲凉与愤恨。

这房里所有被杀死的人，都被这群犯了罪要毁尸灭迹的蛮人一个个拖到了一楼大厅里。他又仔仔细细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自己爱子的尸体。

上天保佑，安保系统被这群蛮人悄无声息的破坏了，求救信自动发放出去了，不知道是否会被及时接收……希望他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

“哼，一群孬种。”

男人冷笑一声，握着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

……

……

“老大，出事了。刚刚下头接到紧急情报，您派去与那位古董商人谈判的队伍，乱了规矩，把那一家子给……现在已经惊动了当地警察。”

“啧……一群废物。”

坐在皮革转椅上的男人即刻将烟头掐灭，起身，拎起一旁衣架上的黑色西装，绕过情报员，就要往门外走。

“您……您要亲自过去解决吗。”

“你，现在立刻去给我查明，这支队伍隶属哪一脉派系，接头负责人又是谁，现在让那群闹事的蠢货立刻撤退，等我回来一起清算。”

“是……是……”

男人烦躁的戴上真皮手套，从兜中掏出一副墨镜，挂在脸上，步履匆匆的进了专用电梯。

另一边。

丹恒在父亲的藏品室里躲了好久，他靠着墙边轻轻坐下，抬头看着墙上的古董钟表，雕刻精美的指针伴随着清脆的“咚咚”声转动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那群穿着黑衣服拿着枪的怪人并没有找到这间藏品室。父亲的藏品室一共有三道暗门，分别通往家里不同的房间。

丹恒迫切想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那群怪人有没有离开。他绕过原先的通道，选择了另一道通往一楼书房的暗门，用妈妈趁乱塞给他的钥匙打开门，向外探头看了看，确定没有怪人了，便悄悄走了出来。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屋外哗哗的雨声。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砸碎的花瓶与玻璃的碎片，偶尔还有一摊摊红黑色的痕迹——那是已经凝固干涸的血痕。客厅的玻璃茶几从中间断开了，平日里父亲最珍爱的那一套茶具，也碎成了几瓣。

“爸爸？妈妈？”

丹恒小心翼翼绕开那些碎片和血痕，跑到各个屋子找人。

“姐姐（保姆）？有人在吗？”

他在一楼搜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只在客厅沾满血迹的地板上，找到了父亲最喜欢别在腰上的那把匕首。

就在他再次返回楼梯口，准备到二楼看看情况时，大厅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陆续走进来几个穿着黑衣服的高大陌生人。丹恒看清楚了来人，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的乱跳。他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捏紧匕首，立刻小声的跑上二楼。

“老大，屋内的尸体均已处置完毕，还需要我跟着再进去看看吗。”

黑衣人持着枪，即刻走到了领头男人的跟前，却被男人遣了回去。

“慢着，你可以带人先一步撤离了，我晚一些会回去。”

男人摘下墨镜，目送着那抹小小的身影急匆匆的上了楼，眯了眯眼。

前不久忽然闯进家里来的那伙人也是同样的黑衣服……身后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个男人已经跟上来了，丹恒无法赶在被抓到之前再次躲进二楼的暗道里，他只好就近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很不幸的是，他刚躲进自己的小衣柜，那个男人就跟着进到了自己的房间。他透过缝隙看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的衣柜停了下来，半弯下腰，蹲在自己面前。

丹恒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睁大眼睛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窝在衣服堆里不敢呼吸。

“吱呀”一声，衣柜被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大手打开了，外面的灯光大面积的照了进来，照清了来人的脸，也暴露了缩在衣服堆里瑟瑟发抖的他。

他害怕极了，豆大的泪珠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握着刀的小手在不停的颤抖。他抿着唇，瞪着眼前的陌生人，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亮出手中带血的匕首对准他，警告他不要过来。

男人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一对漂亮的赤金瞳孔宛如正在燃烧的烛火，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要伤害他的动作。

他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丹恒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抖了抖，立刻佯装着自己很坚强勇敢的样子，将刀尖对准他的手心，欲要刺下去，却在距离几厘米远的时候顿住了。

男人并没有撤手。反而是弯眸含着笑，继续保持这种姿势不动。

刃知道，这应该就是他们刚刚找了半个多小时的孩子——那对不幸夫妇的遗孤。他们本以为小孩子逃走了，正盘算着多派些人手在这附近多找找，结果这不经意间进屋，刃就扫到了这枚小小的身影。

面前的小孩子看着不大，个头还没有他的腰高，稚嫩的小脸原本因为极度害怕流满了泪水，却透露着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拥有的冷静和与自己拼死一斗的气势。

这令刃不禁有些感兴趣。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刃主动开了口。

“我是来救你的。不会伤害你。”

刃保持着微笑，以自己最温和的语气轻轻说着。他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

“你……”

“不信你看，我的手上，没有刀，也没有枪。”

刃一边说着，一边向他摊开了另一只手。

“外面的坏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

小孩听他这样说，慢慢垂下了眼帘，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

刃从衣兜里掏出小帕子，放慢动作，一点一点靠近缩在柜子角落的小孩，见他仍然愣住没有躲开，于是力度轻柔的擦去了他眼角还在流动的眼泪。

丹恒闭上眼睛，任由眼前陌生的男人为他擦泪，抿着唇，慢慢放下了刀。

“来吧，天色不早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

刃向丹恒示意性的挥了挥手，最终，丹恒不再犹豫，一手握着匕首投进了陌生人的怀抱。

刃抽去了小孩的匕首，挂在了腰间，随后一手托着小孩的双腿，另一手扶着他的后背，将他稳稳的抱进怀里。

傍晚十点二十一分，外面仍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刃把黑皮外套脱下，为丹恒披着紧紧裹上了。小孩子乖巧安静得很，一直窝在他的怀里，不哭也不闹，而是瞪着圆溜溜的青色眼睛，看着刃，又同他一起看着外面。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车。路灯已经熄灭了，道路漆黑一片，只能看见对面房屋星星点点的灯火。密集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打落在石阶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丹恒怕冷，裹紧身上温暖的大衣，又主动往刃的怀里贴了贴，伸出两只小手环住了刃的脖子。

“你就是爸爸妈妈派来接我的人吗。”

刃低头，看着他的小脸儿，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

“你可以当作我是。”

“那我的爸爸妈妈呢。”

一提起爸爸妈妈，小孩稚嫩的嗓音便染上了一丝哭腔的颤音。

“他们已经……”刃看着那对圆溜溜的青色大眼睛又有泪光流动，欲言又止。

“他们去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几十年后，你会和他们见面的。”

小孩努力憋回眼泪，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趴回刃的肩膀上，不再动了。

“……丹恒。”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两个人一起又等了几分钟，终于，一辆车缓慢的驶进庭院，身着一身西服的男人（刃的管家）下了车，打着伞，匆匆赶到了门前。

“老爷，我来迟了。快请吧，别冻坏了身子。”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撑开雨伞，恭恭敬敬的送刃去车上。

“等等，老爷，这孩子……”

丹恒害怕的往刃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搂着刃脖子不放手。

“照常和我一起送到我家去，立刻通知林姐（刃家里其中一个保姆），把二楼我卧房隔壁的儿童房收拾出来，明天要用。”

刃抱着丹恒，坐到了车后座上。

“你要送我到哪里去？”

“去我家。”

刃弯眸轻笑着，抬手捏了捏丹恒的小脸蛋。

“嗯……”

“怎么，你不愿意？”

“……”

丹恒抬头看了一眼刃，又回头看了看被雨水打花的车窗，瞪着好看的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如果你愿意，我想收留你做我的养子。”

刃停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丹恒的一头小黑发，软乎乎的，香喷喷的，想必，他在原来的那个家，被照顾的很好。

“我家没有孩子。我不会亏待你的。”

“……”

小丹恒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默默抱紧了刃的脖子。

没过一会儿，刃只感到胸口一片湿热，小孩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后背时不时的轻轻颤抖。

“呜……”

  不知道他是过去习惯性藏着情绪，还是此时此刻他不敢放声大哭，他窝在刃的怀里，肩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不敢发声，却哭的非常伤心，嘴中只传出断断续续的轻声呜咽和破碎的气音。

虽然丹恒还小，不懂世事，但通过与刃的对话，他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了家，再也看不到疼爱他的父亲母亲了。

他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家。

2.

“老大，您派我跟紧盯梢的那伙人，已经有了消息。”

“讲。”

男人仰头靠在转椅上，一手托着酒杯，无聊把玩着他那只做工精美的古董怀表，带着黑皮手套的拇指反反复复的划开怀表开关，一声声清脆的“咔哒”声响亮又富有音韵。

“他们正在四下打探十一年前那场入室劫杀案的消息，现在正查到当年财产迁移与领养协议上……这些信息涉及到上层的机密，您一向对这方面的信息绝对封死保密，需要我们动手吗？”

“不用。让他们继续查。”

男人随意摆了摆手，随后打开怀表，微微眯起了眼，垂头细细盯着内侧夹着的彩色大头照——黑发青年表情淡漠的与他对视。

“老大……事关上层BOSS的利益，倘若真让他们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东西，这件事就不再是您可以直接管理的了。您没有任何理由允许他继续深入调查……”

“废话说够了没。”

男人仰头抿了口酒，最后面色温和的看了一眼怀表，将它小心的收起。握着扶手慢慢转过来，冷眼居高临下的盯着面前恭恭敬敬的黑衣人，一脸不耐烦。

“可是……可是捅出篓子，我们不好和上层交代……”

“哗啦”的一声脆响，男人手中的高脚酒杯被他用力捏碎，猩红色的酒液随着玻璃碎片，尽数从他黑色的掌间滑落，摔了一地。

“老……老大……”

黑衣人偷偷抬眼瞥了一眼椅子上的男人，对方脸色阴暗，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不耐烦的盯着他，赤金色的眸子细细眯着，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主意。他只得汗流浃背的往后退，一边擦汗一边连连向后退，欲要快点逃离这个房间。

“慢着，你这周日去训练场做陪练。待会自有人通知你具体事项。”

“啊……啊……”

那人刚退到门口，正要松一口气，听到这话，吓得两眼发直，腿抖得更厉害了。

丹恒最近心情非常不好。

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依然会按照平时的习惯，去训练场锻炼自己的身手。父亲总是会往里送各种各样的人，作为他的陪练对象，有时候，是一些在街头受到办事奖赏的小混混，有时候，也会是一群组织内部父亲的手下，陪练对象是各式各样的，来人的表情也是不同的。有的人脸上挂着害怕恐惧，有的挂着仇恨，有的挂着洋洋得意……丹恒不难看出来，大多数人是非自愿前来陪练的。

“你只管拼尽全力揍他们，不用忧虑揍坏揍死的后果，有我担着。”

父亲第一次把他送到场地，就和他说了这句话。

是的，对于丹恒来说，暂时抛弃烦恼，把心中积压的全部怨气仇恨转化为力量，畅快淋漓的揍人，是很爽的。

兴许是最近因为家仇的事在心里堆积着，丹恒的戾气格外的重，不少进来和他陪练的人，最终大多是被人抬出去的。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不是耳朵鼻子流了血的就是被活活打吐倒地抽筋的，还有的眼睛差一点让他揍瞎。

这群身手笨拙的陪练对于丹恒来说，和儿时父亲让他练的死物沙袋，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呢，父亲偶尔也会请一些很厉害的人物，比如得过奖的厉害拳击手摔跤手，一些组织里出名老辣的猎手（父亲的同事），和这些人练，丹恒倒是能学不少有意思的小技巧。

这不，今天父亲又给他抬过来一个泄气玩具，他还没打的尽兴，这人就被揍得趴在沙地上，再起不能了。丹恒屈起一条腿侧坐在板砖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目睹着几个下人匆匆忙忙抬着担架跑过来，把这人抬走，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和溅在身上的血，一边单手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往嘴里倒。

兴许是他喝的太急，些许液体漏过他红润的嘴唇，沿着下颌往下淌，流过滚动的喉结，流过裸露的锁骨，缓慢的渗进黑色紧身背心里，与胸口的汗水凝积在一起，有些冰冰凉凉的。

他一把擦去嘴角的水珠，三两下将手中的空瓶子拧成麻花状，对着不远处敞着口的垃圾桶挥臂，精准的将它丢了进去。

这是一个野外训练场。

丹恒记得清清楚楚，自从他14岁起，就被父亲定期送到这里来锻炼。那时，他刚长到父亲腹肌那么高，身体机能都还没有发育完全，就要被迫面对一个又一个高大的成年人，可是挨了不少打。

那时的他不理解父亲的苦心，一次又一次的碾压式被打，训练结束了，就在场地找个隐蔽的地方，委委屈屈的悄悄抹眼泪。

他那时既委屈又气愤，一方面，他委屈父亲对他的训练为什么这么严厉，委屈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就要被迫和真实的成年人打，而且父亲还当着他们的面说不准他们让手。另一方面，他又气愤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强一些。

就在他偷偷擦眼泪的时候，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拿着绷带和药膏偷偷坐到了他身边。刃只是看着他埋头无声的擦眼泪，什么也没说。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丹恒一抬头，脸上还湿漉漉的，他心中正惊慌着被父亲撞见自己软弱的偷哭，大脑飞速转动着想说些什么辩解的话语，结果被父亲不由分说搂进了怀里。

父亲一边用柔软的帕子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抚的摸摸他的头，并没有因为他的懦弱而生气责怪他。反而一边温和的给他擦药缠绷带，一边开玩笑似的和他聊天：

“刚来几天，就偷偷哭鼻子。以后遇到你心心念念的仇人，你也要用眼泪报仇吗。”

“嗯……”

碘伏涂到撕裂流血的伤口处非常疼，他端正坐在父亲身边，竖着耳朵听着父亲的话，即使被弄得再疼，也只是发出几声委屈的气音，努力憋着眼泪，也不再哭了。

“疼就说出来，没必要一直忍着。该哭该委屈的时候，反而又不哭了。怎么，刚刚锻炼的时候，眼泪都给陪练的哭完了？到我这没有要哭的了？”

“疼……”

父亲不小心捏了捏他错位已经微微肿起的手腕，丹恒吃痛的嘶嘶抽气，刚憋回去的眼泪差一点又掉出来。

“错位了？身上没有别的地方骨折吧。”

丹恒摇摇头，虽然很疼，但还是配合着父亲轻轻的试探性举动，动了动错位的手。

“错位算什么，缓过几天就能好。我在你这个年纪吃的苦比你多多了，骨折，吃子弹，常有的事。”

父亲佯装委屈的腔调，逗的丹恒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思索他小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把这些痛苦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父亲的年龄和他相差的并不大，看着也相当的年轻。如果可以，比起“父亲”，丹恒叫他“哥哥”，应该更合适。

父亲在他额头轻轻弹了一个脑瓜崩，丹恒没说话，下意识的扭头缩了缩。父亲为他其他磕紫磕红流血的地方涂好药缠好绷带，没有碰他被打错位了的手腕，就抱起他一起离开了训练场。

由于手腕错位恢复需要静养，丹恒足足两个星期没再去训练。

待手康复好，再一次去训练的时候，父亲跟着他一起去了训练场。

这一次，父亲带来了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上一次被单方面碾压式毒打的心理阴影还在，丹恒并不敢主动走到他们面前，而是低着头，硬着头皮默默跟在父亲后面。

“老大，您要我们教训的小鬼，就是他吧？”

“哼哼，小鬼，别仗着我们比你大就要让你，我们可当真不会手下留情的啊。”

丹恒紧紧握着刃的手，不肯遵从刃的示意过去，手心里溢满了冷汗。

“害怕？你在害怕？我何曾告诉过你，面临战场的时候，要摆出这副懦弱胆怯的模样来？”

他懦懦的抬头，正对上父亲严厉无情的脸。父亲主动用力将他丢到了两个壮汉面前，随后，便找来椅子，抱臂坐着围观。

丹恒差一点没有稳住身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只拳头已经对着他的头揍了过来。他来不及躲闪，来不及摆防御姿势，只觉两眼一黑，脑袋轻飘飘的，脸朝着沙地狠狠的摔了下去。

他在地上瘫着，脑袋宕机了好一会儿，手掌撑起身体慢慢的爬了起来。鼻子又酸又痛，热乎乎的液体顺着鼻腔流了出来。他随手一擦，低头一看，是血。

待他站起来，那两个人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舞着拳头，再一次围了过来。一个冲着他的脸打，另一个则是对着他的胸口打。他连忙抬起手臂攥紧拳，一边闪躲一边挡住要害。但速度稍微慢了一些，挡住了要揍他脸的拳头，胸口却是硬生生的吃了一拳。剧烈的疼痛感和呕吐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还没等他稳住即将再次摔倒的身形，紧接着一双大手欲要勒住他的脖子。他迅速闪开，一旁另一只拳头又挥了过来。他立刻反应扭转头欲要躲，却晚了一些，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耳朵上。

丹恒向后踉跄了两步，被打到的耳朵嗡嗡作响，彻底乱了呼吸，脚步和姿势也慌乱了许多，破绽百出。没打几下，就再次被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的过肩摔，狠狠摔到了地上。

这一次，他瘫在地上，撑着地面的手臂颤抖着，很久都没能再起来。身上旧伤刚好没多久，又多添了几处碰伤擦伤。

好在过去父亲没少对他进行魔鬼一般的体能训练，他的身体被炼的像是钢铁一般坚硬，耐打。

“哟小鬼，刚刚不还是挺得意挺精神么，刚吃几个拳头就起不来了？”

丹恒缓了一会儿，刚稍微抬起头，忽然头皮一紧，其中一个糙汉大手用力抓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慢慢起身，仰头面对着他们。

“行不行啊？打架都打不明白，就这，还敢来混黑帮？”

“倒是这张脸蛋长的够嫩，身子也够细致……小子，你不适合走打架这条路，要不去寻点别的路吧？”

丹恒努力抬起头，紧咬着唇，没有哭，面色淡漠的盯着眼前这两个糙汉，垂在腿间的手慢慢攥紧成拳，指骨捏得“咯吱咯吱”响。

两个人仗着他被控在手中，体能还在恢复中暂时还使不上劲，就一个劲儿的指着他的鼻子有说有笑。

“我看可以啊。小子，要不你听我们的，我给你支个招，打消黑帮的念头，去别的路发展发展如何？”

“这稍微打扮一下，不比那花枝招展会唱会跳的姑娘差劲啊，说不定日后你发展起来了，认着今天和你打一场，我带着兄弟几个多打赏点你呢。”

丹恒瞪着眼睛，清冷的眸底暗含着怒意与不甘。他用力撕咬着嘴唇，直到舌尖尝到一股淡淡的锈腥味儿才肯放下。他虽还是个孩子，但是他听得出来，这两个糙汉满口的污言秽语是在羞辱他。

两个人讨论的太过激情，以至于带着脏臭味儿的唾沫星子也喷了他一脸。

他微微眯起了眼，屈膝暗暗积力，挑准时机，用力挥拳打在了面前大汉的脸上。轻轻的“咔嚓”一声响，那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扒在他身上的手自然松开，向后踉跄了好几部。随即，他迅速抓起肩膀上的另一只手臂，回身屈膝狠狠向男人双腿间踹去。

那大汉捂着裤裆，嘴里呜嗷呜嗷的喊痛，在原地蹦了好几个来回。

“呸。”

丹恒嫌恶的啐了一口，攥紧拳，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打的很不错。但，还不完美。”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拍，丹恒回头，正是父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了自己身边。

“哼，知道吗，如果是我，面对这种敢羞辱我敢对我不屑的渣子。”

刃绕开丹恒，嗤笑一声，一边脱掉黑皮外套甩到丹恒怀里，一边撸袖步履稳健的朝着不远处两个壮汉走。

“我会揍到让他们跪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话音刚落，丹恒目睹着，父亲以极快的速度，先是一拳狠狠揍到了那人脸上。另一个人见状也围了上来，像父亲的脖子伸出手。他像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一般，立刻回身单手拉住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反方向一折，同时抬腿一脚斜踢，狠狠踹到对方的胸口。对方被他踹倒在地，还在握着被折断的手呜呜喊痛。

父亲直接迈腿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坚硬的高高的鞋根狠狠碾压着对方先前被丹恒打断的鼻梁骨，直碾得那人吱哇乱叫。

另外吃了一拳的人踉跄了几步，又挥着拳冲了过来，被父亲抬手拦住，顺势抓着他的手臂闪身到那人身后狠狠往下一压，另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压着他的后脑勺，脚下微微一绊，那人双膝颤抖着，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后脑勺上的手撤走换了鞋跟，脸朝沙地被压制着不能动。

“看到了么，下次如果还有人敢如此羞辱你瞧不起你，你就要揍到他们爬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为止。”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用力，坚硬的鞋跟狠狠碾着地上那人的后脑勺，逼迫他的脸整个又往沙子里陷了又陷，一边从腰间利落的抽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另一个瘫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男人。

那人两眼一睁看到了枪口，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连忙抬起另一只没有骨折的手做投降状，声音都夹带了几丝颤音：

“老老老……老老老老大，我我……我们错了，饶饶饶饶我们一条小命吧！”

“哼。两个废物。事办不好，陪练也练不明白。”

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赤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狠戾与嫌恶。他撤回手枪，迈过地上的两个人，从丹恒怀里抽出外套披在肩膀上，就往外面走。

“今天训练就到这里吧。”

“是，父……老大。”

丹恒连忙小跑着跟上刃的脚步，路过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一起离开训练场……

这宽广的训练场里，有很多大大小小与父亲的回忆。父亲亲自下场教他的次数不算少，唯独那第一次下场，丹恒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

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撩起了丹恒额前因汗水粘连在一起的刘海。他抬头，神情淡漠的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今天本应是和父亲在家一起享受假期的甜美周末，但是他早早辞别了父亲，独自来到训练场，从下午，一直打到日落。

的确有些打累了。他从地上站起身，捞过一旁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肩头，就往外走。

他该回家了。

“怎么，最近打架打上瘾了。平时能好好休息的时间不多，都投入到训练场去了。”

今晚不知为何，父亲主动闯进了他的浴室。他悄悄进来时，丹恒还在浴缸里泡着。他抬眸，青色淡漠的眸子染上一层水雾，见是刃来了，便自主抱着肩膀，转过身，不愿面对他。

“你这孩子……”

刃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动来到丹恒浴缸边的淋浴器，打开了喷头。温暖的水流自他的头顶缓缓流过，流过脸颊，锁骨，胸口……渐渐淋湿了他的身体。

他随手捞过粘着后背湿漉漉的长发，咬着手腕上的皮套将它随意捆上。随即转过身，看着丹恒的后背，继续低声打趣道：

“凡事总得有缘由。说吧，刻意避着我两个月，为的是什么事啊。”

“哼……”

丹恒背对着他，湿漉漉的睫毛眨动着，把头垂得更低了。忽然，他的肩膀一沉，刃又凑过来，主动弯腰把头搁置在了他的颈窝处。

“翅膀硬了要出去独闯，终于不要我这个爹地了？”

刃挑着眉，伸出湿漉漉的手捏了捏丹恒的脸蛋，嫩嫩的，手感很好，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我没有……”

丹恒不愿意让他捏来捏去，主动伸手制止了刃，转过身幽怨的瞥了刃一眼，随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那又是因为什么，不喊我‘父亲大人’了？”

刃可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起身，拿着喷头绕到浴缸侧面，钻进浴缸，强行和丹恒挤一个。

丹恒欲要往边上挪一挪，离他远一些，被刃一把抓回去捞进了自己怀里，正背靠怀坐着刃的腹肌，随后，腰被一双手紧紧搂住了。

丹恒知晓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姿势，他被迫搂着不敢动，只能抗议性的抬手去轻轻扒拉埋在颈窝处的头。

“今晚来我房间睡。明天我给你放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哪也不准去。”

“你……父亲。”

面对总喜欢“滥用职权”的父亲，丹恒有时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在外面跑惯了，他现在还真不适应在家里待着。

“我也不走，明天我就看着你，你必须和我待在一起一整天，不准出门。”

说罢，腰间的双手搂得更用力了。

丹恒：“……”

不就是两个月没陪他睡觉，至于吗？

好几年前，丹恒和父亲有一个小小的私人约定，那就是每个月都要去父亲的房间里睡觉，那会是一个很特别的夜晚，父亲会亲手教他很多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知识。

“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粘着我，趴在我的怀里就不愿离开。现在想抱你，你倒是不愿意了。”

刃低低的笑了笑，将喷洒搁置在头顶，任由水流淌过两人的肩膀。他扬起水花，溅到丹恒的胸口上，顺着他的心窝一路向下，逐渐饶到了他双腿上。

“别……我最近没有兴趣。到此为止吧。”

丹恒抬手制止了刃。回身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立刻起身，随便裹上一旁的浴巾，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嗯……？”

刃趴在浴缸上，一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两个月没有再去刃房间，丹恒在自己房间里换好衣服，又吹好头发后，是有一些犹豫的。

他仍然处于对刃半信半疑的态度，偏偏刃自己还没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信任问题。两个月过去了，安插在内部暗中帮忙调查窃取消息的眼线还没有情报。关于十一年前那起案件仍未落网的凶手，丹恒怀疑谁都不想怀疑刃。

他迟疑半天，最终还是抱着枕头，去了刃的卧室。

刃还在浴室里洗澡，床却已经提前铺好了。丹恒把自己的枕头摆在旁边，随后拉起刃的被子，悄悄躺了进去。

这张床，丹恒是无比熟悉的。他仍然记得自己到达这栋别墅的第一晚，小小的他刚跟随父亲洗完澡，裹着一件非常宽大的短袖当作临时睡衣——那是父亲的衣服，然后被父亲紧紧搂在怀里，一起睡觉。

那是非常温暖惬意的怀抱，父亲那时一边安抚他一边又要想着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要哄他睡觉。自从父亲发现他爱听故事，于是每个搂着他睡的夜晚，总是会讲不同的故事哄他睡觉。

那是一段相当温暖幸福的时光，丹恒非常的珍惜它。

丹恒长这么大，从记事起，他从来都没有被人紧紧抱着睡觉的。在原来的那个家，父母经常外出工作，晚上陪伴他一起入睡的，只有床边堆放的儿童读物。

后来再长大一点，父亲就不再让他每天去他的房间睡觉了。

抛却工作时的冷酷无情，丹恒心中唯一一点温热，就是父亲了。

正在睁眼发着呆，忽然身边的床用力向下塌陷了一块儿，随即，一双有力的大手摸上了他的腰。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只想睡觉……”

丹恒怕他乱来，立刻裹紧身上的睡衣，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动。毕竟同为那方面旺盛的男人，他最懂得刃的感受了。

“好，只睡觉。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么。”

刃依然对他最近的状态表示担忧。

“没有的事……又是什么让你这样多想了？”

丹恒主动转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刃的脸，淡淡的回应道。

“从小到大，你有几次主动把心事跟我讲的？屈指可数。”

刃抬手捏了捏丹恒的脸蛋——他亲眼见证小不点长成大家伙，这脸蛋的手感是从来都没变过的，他一直都爱捏。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说罢，丹恒主动凑上前，轻轻啄了一口刃的嘴角。

“现在你满意了吧。真的没有。”

丹恒无奈的叹了口气，钻进刃的怀里，伸出手主动环住他。

“好。那看来就是身体的问题了。明天我让厨子给你单独做一碗大补汤。喝上一阵子就好了。”

丹恒：“……”

很明显的，他那善解人意的父亲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他并非是那方面不行了。

“好了睡吧。明天不必早起。晚安，丹恒。”

“……晚安。父亲。”

未完待续.

玩玩梗就得了真当丹恒是为了同伴不顾一切的人吗？还有人洗化龙妙法是不ooc的行为？？

饮月背景故事明确写了化龙妙法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持名的生育问题实验是在白珩牺牲前就准备的 他重情重义在乎同伴但是他也同样在乎所有生命 雨别会为了仙舟封印建木水淹鳞渊境丹枫也会自己上战场为伤员疗伤 为什么到某些人口中就成了丹枫为了拯救白珩用化龙妙法

在匹星丹恒确实说了在他的梦里列车组会一直开拓下去但是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所以醒来了呀而且后面他也说了他已经做好了第一个下车的准备 丹恒十分珍惜与列车组在一起的时光但是不代表他会因为失去同伴而变得疯癫为了同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官方从来没有把丹恒朝为了同伴什么都能做塑造的倾向，甚至缇宝短信都在强调丹恒的清冷  官方难道不是一直在强调丹恒内核坚定吗 乱破和星期日对丹恒的语音都是如此啊丹恒也早与过去和解他会称呼景元为老朋友会对刃奉陪到底

重男如果仅解释为重情重义那丹恒老师确实是但是某些人嘴上说的重男是重情重义实际上找把丹恒老师扭曲成为了同伴不顾一切会发因为同伴的死发癫的人，，，请把清冷还给丹恒好吗

二编:

还举报我的评论呢歪屁股的乙小妹理中客什么时候配上桌了 原评论在最后一张图

怎么有的同担声音太尖锐了伤到你自尊心了，偷换概念到有一手乐子人是什么免死金牌不能骂？说化龙妙法是迫害景元自己笑了没。

三编:

没兴趣跟你们乙小妹探讨代入党和主角党的问题乙小妹能不能少给单推人扣各种各样的帽子

  

  

又名<<身为救世主/悬峰王的我爱上了貌美如花、风韵犹存........（以下省略）的精灵老婆老师,要如何表达我的爱意？>>

偏魔幻类型的pa，全文10000+

小甜文偏搞笑（你信吗？

cp:精灵老师夏×救世主鹅/悬峰王敌，有黑厄出没注意，其他人cb向（开拓者请自行带入星穹

就是想看美美的精灵老婆那刻夏，和两个傻瓜追求者的故事。

sammary:战损夏夏睡床上了，应该不能作死了吧？（才怪 ，3.2前最后一更，轻松点。等剧情来了，我准备被动刀了。

10.

那刻夏再次醒来时看见树庭的医疗室天花板，看来树庭没事，我睡多久了？

“那刻夏…老师…”风堇摔碎了杯子，眼泪夺眶而出，她飞奔到床榻边，边哭边说“您醒了！！”

那刻夏想说话，结果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导致他口干舌燥，喉咙疼痛无法发声。

“啊？老师你等等我，我去拿食物和水给您！”风堇二话不说的冲出门。

等风堇再次回来时又惊讶的差点把杯子摔碎，那刻夏已经站了起来，动作颤颤巍巍的扶着床边的把手，甚至还时不时的扶一下受伤的右腰，他穿着单薄的衬衣，微风吹拂过他飘散的碧色长髮，光芒从他的衣服下窜过，映照出他纤瘦的身子，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老老老师！您不要乱动啊！！”再看见那刻夏站不稳差点摔倒时，风堇赶忙上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抱住对方防止他摔倒，毕竟那刻夏老师一看就是她都可以单手扛起来的瘦弱程度，但好象抱住对方太不尊重老师的身份。

她还没反应过来，有个人先一步上前了。

那刻夏控制不住的腿软，却强行撑着着床沿的扶手，他不能摔倒，也不想在给人添麻烦了，他低着头大口喘气，腰部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早该料到会这么疼的，还来不及说甚么，身体却往前倒。

看来我又要受伤了，反正不会更痛了。那刻夏闭起眼睛，想着忍一忍就好，不曾想却没有接触到冰冷的地板，而是落在一个温暖又宽广的怀抱里，熟悉的石榴香争先恐后的扑进他的鼻腔里。

“怎么下床了？你应该小心点。”低沉的声音在脑袋上传来，听起来既安心又让人有些眷恋他温热的声音。

万敌将那刻夏打横抱起，那么小一个人就这么依在他怀里，他能轻易看见对方青色的髮旋与形似猫耳的小窝，清秀的脸多了几丝浅浅的病弱，让人看了不禁怜惜与痛心，右眼的光芒闪烁却在慢慢变得模糊与灰暗，淡淡的薄荷味被浓厚的药膏味盖过，宽大的前襟无法遮住他的胸口，随着呼吸若隐若现的别有一番风味，万敌在心底默念「我是正人君子！」结果眼神还是一直飘向对方精致的锁骨。

他不会忘记那天发生到事情，他差点失去他，感受着他浅浅的呼吸声、贴着他胸膛的心跳声，这一刻万敌多想抱紧他，不希望再看见他受伤了。

他最先看见的是开拓者的动作，历经战场多年，没人比万敌更了解一瞬间的转机是多么的珍贵，他立刻做出反应，打倒周围的敌人，视线却灼灼不安的向那刻夏扫去。视线放大，在万敌不可置信的双眼中，精灵手里的枪管对准了自己的侧身，万敌舍弃了防御，不屑一顾的向他冲过去，他想大喊、想阻止，却也已经来不及了，碰，那一枪不仅贯穿了黑袍剑士，同时，点亮了这片无光的森林与晚夜。

金色的血液挥洒，一瞬间，万敌竟分不清自己脸上温热的液体是血还是泪，他只知道无论是甚么，自己都无力回天，白厄上前抱住了倒下的学者，从他身侧流出大量的鲜血，身经百战的万敌第一次手足无措，他总算体验到那刻夏那天的心情了。

“就算是不死之身，也不能这样的糟蹋自己。”他的话语历历在目，那样痛苦、无助、对方却毫不在意，而伤口却恐怖的能夺走他的性命，仿佛有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师…你醒醒啊，老师，那刻夏老师…”白厄哽咽的哭喊唤起了万敌的理智，他急忙抬手阻止分身靠近，而远处的开拓者更是气愤的一个打三个影子分身。

“你这个王八蛋！！‘宇宙粗口’，把我老婆还给我！！”开拓者气的一个球棒飞过去，被影子分身打开后连帽子都拿了出来，黑袍剑士有些傻愣在原地，他的腹部受创，溢出少量的记忆碎片与金色鲜血，但对他来说不过是无伤大雅罢了，随着记忆回到他的体内，他的动作又再度变得犀利。

那刻夏…老师…那刻夏…那刻夏！！

黑袍剑士不顾一切的往四人的方向冲过来，伸出手想把那刻夏抢回来，不，不该是这样！你不该死的，你不能死啊！

他的奋不顾身几乎吓傻了开拓者，同时也为他的后背留下了间隙，这时，三角形的大门自空中打开，黑袍剑士骇然回首，是缇安与瑕蝶，自门内伸出死亡的援手，将他拖拽离开，他最后的视野停在了那刻夏破碎的身躯与不断流失的神血上。

我…我做了什么…？

思绪回笼，万敌很珍惜怀里的精灵，他贪恋对方的体温与淡雅脱俗的气味，但还是动作轻柔的把珍宝放回床上，那刻夏清楚的看见对方菱角分明的俊脸上染着一层薄红。

“以后别再这样了…大家都很担心。”万敌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那刻夏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向万敌表示自己知道了，在风堇的解释下，万敌才知道那刻夏一段时间没喝水了，现在没法说话。风堇递来了水杯，一边为那刻夏延缓疼痛与治疗，一边开始喋喋不休的诉说那刻夏被送过来时看起来有多恐怖。

“老师，您必需躺着才可以，您的腰受伤了，躺着比较舒服。”看着那刻夏的坐姿，风堇担忧的开口，那刻夏刚想拒绝，就被万敌用手勾住衣服往后一带，乖乖的躺下了，王储帅气的脸庞出现在他头上，躺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乖。”绯色玛瑙中的担心无处躲藏，尽数倾泻在那刻夏身上，他一侧的辫子扫过那刻夏的脸庞安抚似的声音让人沉溺其中，精灵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好痒，他这样想着，默默接受了对方的动作。

万敌不敢直接碰那刻夏的肩膀，毕竟一边脱臼，另一边才刚包扎完。他只能用手扣住对方脖子后面的衣服，不由得啧声质问，他怎么这么瘦？薄弱的布料透着他瘦小的身躯，这件衣服对他说似乎也很大，只是拉了拉衣领，居然能看见他的整个后背，幽雅轻盈的雪色惹人注目，泼洒在上的薄荷色发丝犹如缎带般，点缀他袅袅婷婷的身姿，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他裹着绷带的楚腰与藏在布料下的肩头。

这一刻，万敌屏住呼吸，他的动作很轻，可那刻夏似乎比他更无力些，轻轻一拉，就往后躺了下去。

两人视觉对上，这一刻，万敌才认真的上下打量他，他的脸颊与耳朵上换了新的创可贴，可即使如此他的表情却依旧冷漠，淡色的眸子裏多了些许的破碎感，脖子上缠着绷带遮盖住了那刻夏狼狈的秘密，这几天他都不敢直视那刻夏的模样，现在正真看了，也觉得无比心疼。

一旁的风堇瓜都快吃不完了，她好想离开，但还没给那刻夏老师换药，她不能走。

万敌缓缓起身，他手里还拎着果篮，只能将篮子放在地上，默默的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前。

“白厄那小子昨天才被我拖走，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死活都要赖在这里。”万敌耸了耸肩，表示那刻夏已经睡了三天左右，今天是第四天。

万敌十分庆幸自己来的刚好，否则他的王妃又要受伤了，当然，在那刻夏睡着的这段期间他俩简直是茶不思饭不饮，万敌每天给待在这里的白厄送早餐，但白厄就象失去了主人的小狗一样，每天趴在床边，一边欣赏那刻夏的睡颜一边拒绝万敌的爱心早餐，毕竟被万敌坑了不少次，他都有点怕了。

在这段时间里，两人没少讨论了一番，在相互知道对方是情敌后，也没有大打出手，而是大胆的说好了，要一起努力抵御外面的情敌！

“毕竟我不想和别人分享老婆！”白厄看了一眼沉睡的精灵，一边低沉着嗓子说。

“我也不想，和你分享，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万敌双手环胸，扫了一眼那刻夏，对方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眠。

“那就让他只爱我们两个吧！”白厄刚兴高采烈的发表了，身后就传来一声女声“哎呀，真是让吾意外啊。”

声音不大不小，却把两人惊得进入保护那刻夏的状态，白厄手往后伸，万敌则唤出水晶。

“莫要如此防备吾，汝等难道未曾听过吾之名吗？”面前的女人身着一袭浅色衣裙，深棕色抹胸上点缀着些许光芒，她头上戴着树枝编织成的王冠在茂密的生长，双目紧闭仿佛昭示着她深奥的智慧，但不知为何白厄和万敌都能感受到对方探究的目光。

“你是谁？”

“……吾名卡吕普索，莲食学派的七贤人之一。”

“原来您是莲食学派的人吗？”

“正是，我猜，汝等想知道让那小精灵的恢复方式？”一听见她说的话，两人立刻提起精神。

“你…您怎么会知道？”

“在树庭里，就没有吾不知道的事情，小到每一片树叶的诞生，大到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对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你真的知道让那刻夏老师好转…”

“呵呵，人子可真是焦急，森林精灵长期居住在林野中，需要天然的气息以及树木的薰陶，这么说，汝等应该理解了吗？”

万敌不语，白厄挠挠头，双手一摊，不好意思的开口“其实，我不太清楚您的意思…哈哈…”

“迟钝是人的通病，吾向来只引导人寻找答案不做解答，但这次…唉，想要精灵之子恢复如初，最好给他收集些森林的造物，明白了吗？”

“是，我懂了！”白厄立正道谢，等两人回过神来，卡吕普索已经不见了。

“救世主，你不觉得她的到来很诡异吗？”万敌幽幽开口“她好象听我们说话很久了，而且出入如此自由，来去像一阵风一样悄然无声…”

“当然，等遐蝶来探望那刻夏老师时，我问一下她莲食学派是不是都这么奇怪。”

11.

风堇跑的很快，转眼间人就不见了。

万敌默默的切着他带来的苹果，他恍然想起他带了礼物。

“老师，我带了礼物。”

“…礼物？”那刻夏喝了水，能说些简单的话可惜他行动被限制在床上，只能转过头去看万敌，万敌在篮子里一阵摸索“我听缇里西庇俄丝女士说这是您喜欢的东西，路过瞧见有人在卖就买了。”

缇里西庇俄丝女士说的…那刻夏隐约猜到了甚么，双耳不自觉的晃动起来。万敌见了有些呆滞，没想到他表情傻傻地，但耳朵很诚实会这么可爱！

一隻蓝色的大地兽玩偶出现在万敌手中，那刻夏眼里的光芒简直比星河还耀眼，看着对方闪亮亮的眼睛，万敌简直要疯了，他没想到那刻夏会这么喜欢。

万敌捂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尴尬，但那刻夏的注意力都放在玩偶上，压根没发现万敌不正常的脸红。

他兴高采烈的接过大地兽的玩偶，上头满满当当都是石榴汁的气味，但那刻夏不在乎，他只是紧紧的搂着玩偶，用感激的小眼神和晃动的双耳看着万敌平静的说“谢谢。”

万敌摆摆手，转过头去，不敢去看那刻夏的样子。天啊，我要疯了，老婆太可爱怎么办？

“我…不用谢…”就在万敌想在说些甚么时，开拓者一脚踹开大门，手里捧着一束花就进来了“那刻夏老师我来探望你了！！！”

“万…万敌？”开拓者一听那刻夏身体好了，啥也不干了，直接扯着丹恒嚎着嗓子就要来跟那刻夏见面，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万敌支支吾吾脸又红，那刻夏抱着大地兽一脸疑惑的模样。

给善于思索的开拓者整当机了，一瞬间脱口而出“你两干啥了？”

“没，我们…”

“万敌你脸怎这么红？”

“太热了…”

“可你穿的这么清……”丹恒情商高了些，急忙捂住开拓者的嘴巴，并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呜呜呜…”

“我带他向你道歉，万敌先生。”

“不，谢谢你关心，我去洗把脸就好了。”万敌摆摆手，越过两人进了浴室裏，树庭的医务室就是有方便，连卫浴都是独立的设施。

门砰的一声关上，见万敌进了浴室后那刻夏尝试坐起来，可开拓者却阻止他“别！老师，别！您舒服就好，别为了我们弄得自己不舒坦！”

“唔，我其实…”那刻夏想强调自己没有那么柔弱，结果开拓者硬生生给他按回床板上，开拓者刚要说甚么，就听见熟悉的萨摩耶尖叫“你在干什么？”

“啊？”

“你要对那刻夏老师做什么？”白厄二话不说就要冲上来阻止开拓者的暴行，没想到丹恒先开口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丹恒正欲开口解释，开拓者就贼兮兮的笑了甚至还直接上手把那刻夏揽在怀里“甚么做甚么，我在跟老婆亲热，你看不出来吗？”

好了，这下白厄彻底坐不住了，他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把两人分开，开拓者马上大喊“你别过来，等等，这不是玩笑，你真的不能过来。”

开拓者闪的很快，但那刻夏运气就不好了，他一个病人压根跑不了，‘碰’的一声病床差点被白厄这冲动的萨摩耶撞翻。

“老师，你没事吧？”睁开眼睛后，白厄差点跳起来，他居然整个人压在那刻夏身上，身下的人呼吸有些不稳，白厄这一撞害他伤口又开始疼了。

“我我我我…老婆，呃不，老师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身下的那刻夏一脸迷茫，精致的脸蛋上挂着几缕发丝和薄红，粉蓝的眼瞳沉溺着晚霞的色彩，他的双手被白厄嵌着，显得他格外像隻小猫，这动作十分暧昧，想到这里白厄脸刷一下就红了，但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时间竟然不是离开那刻夏，而是忙于辩解，可惜蝉联十届辩论赛的救世主只觉得自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我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白厄，你先离开…”

还是万敌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就看白厄这臭小子居然压着他老婆，另外两个应该是被吓到愣在原地了，没有人上去把白厄拉开，气的悬峰王储一把拎起救世主丢到一边去。

“还好吗？”万敌一边检查那刻夏的伤势，一边怒瞪白厄，象是在警告他别再弄伤老师了，白厄可委屈上了，可怜巴巴的跟那刻夏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风堇听闻火速赶回来，就看到那刻夏一脸无奈的坐在床上，看见万敌训斥白厄，丹恒训斥开拓者。

这甚么场景？

风堇脑袋上挂着三个问号（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风堇在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给那刻夏检查了一下身体，好在那刻夏老师没甚么外伤，他吃了风堇开的药，过了一会儿就安静的睡着了。

开拓者被丹恒拖着离开了，留下白厄和万敌两人照顾那刻夏。那刻夏睡得很沉，一点点得沉入梦乡，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厄和万敌的脸色十分阴沉。

“风堇，老师要多久才会好？”

风堇听了，慢慢的说“可能要三到四天左右，那刻夏老师最主要的伤口在右侧，我听你们说过那时的情况了。”风堇叹了口气。

“要知道，老师的子弹不仅针对黑潮的猎物，更是有对付黄金裔的成分在里面，老师自己又是在近距离下中了枪，值得庆幸的是那把枪因为板机损坏以及使用过长威力减了不少，否则按那把枪本来的实力，那刻夏老师会直接没命，况且…”

风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白厄和万敌对视一眼就已经明白风堇话里的意思。

“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老师，虽然只是假设，但那个黑袍剑士…说不定会再来找老师…”

“一定的。”

“你放心。”

两人点点头，这次可不会再让他得逞了。

回到病房内，那刻夏依旧在沉眠，风堇开的药里头还有大量的止痛药、及少量的安眠药物，那刻夏睡得很熟，甚至连白厄因沉迷他的睡颜打碎了一个杯子都无动于衷。

万敌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开拓者当时怎么会大喊大叫关于那啥的事情？

于是伟大的悬峰王储与救世主将开拓者逼近角落里“你当初在呼唤我们的时候说了甚么？”

“啊？”丹恒则将傻愣的开拓者拉至身后“请注意你们的行为？”

开拓者则是突然想起甚么，心虚的笑“不，没甚么啊。就是心急才说的那么夸张，你相信我！万敌，就象你相信悬峰人的辞典里有字一样！”

“…那根本不用我相信，要是跟那刻夏有甚么关系…你…”

“我用我的超酷炫帅气新车房，以及我珍贵的奇物球棒、炎枪、米哈伊尔前辈的帽子，以及你们翁法罗斯本地吉祥物迷迷保证！真的只是我一时心急了，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也不过就是发生了一点…你们不会想知道也最好不要知道的事情…”开拓者本来还很硬气，结果到最后越说越心虚。

不然我怕你两原地爆炸。

迷迷：？

开拓者哪怕在救世主以及万敌的武力胁迫下也只说了一句“受人之讬，忠人之事。我开拓者这辈子不耻背叛之事。”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让万敌和白厄无功而返，两人盯着床上的睡美人，硬是要把对方盯出个窟窿来也没发现甚么。

直到风堇每隔1个小时就来换一次药，他们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老师的颈部没有受伤吗？

没有受伤的话为什么要缠着绷带呢？

两人询问了风堇，对方只说是开拓者让她不要管那里，开拓者说这是那刻夏交代的事情。

在风堇离开后，万敌顺势坐到床榻上，抱起了瘦弱的精灵，将美丽的学者放在怀里，他像隻小猫一样，能被万敌轻易圈住身子，白厄瞥了万敌一眼，开始动手解那刻夏脖子上的绷带，等白皙的伪装褪去，底下的狼狈终于让两人看清楚了。

一抹羞耻又密密麻麻的痕迹几乎铺满了他的脖子，象极了满是红蕊与紫焰的花海，看的白厄呼吸一滞，连万敌也心绪不宁，看着对方身上的暧昧痕迹，从脸颊上清晰可见的咬痕到脖颈细细密密的吻痕，不难猜到那黑衣人究竟做了甚么？

禽兽！白厄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做了甚么，那刻夏是否有反抗呢？

“喂…喂…迈德漠斯你看到了吗？”白厄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因愤怒而颤动。

万敌没有应声，白厄顺着他的目光向下，可以看见那刻夏精美的锁骨暴露在衣服外，他轻闭的眼睛与白皙的面庞是如此安详，浑身呈现一种自然美，象极了一副雕琢出彩的水墨，他身上的清香混入了些许苦涩，只要稍微靠近，就能闻到清凉薄荷带来的甜味。

万敌的视线扫过对方凄惨的脖子，眉头紧锁，一手撑起他的腰身，另一手拨开他如缎稠般的发丝，露出对方还算完整的后颈，那里的痕迹很少，万敌没有犹豫一口咬了上去。他的动作算得上轻，那刻夏在沉眠中发出小声的哼唧，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白厄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你在做甚么？！这样子老师会醒过来的！！”

万敌的动作不停，说话也变得低沉起来“你若是不想看就滚出去，你可以忍受他身上有别人的标记，我可没那么宽容大度。”

万敌受不了差点失去所爱之人的心绞之痛，以及失而复得后的嫉妒攀上心头，所以才想着现在要抓紧他。

白厄闻言耳尖泛红，他当然也忍不了，但现在老师正在休息，这样做是否太超过了？

万敌已经懒得跟白厄辩解了，只是忙着盖掉对方身上红红紫紫的印子。

白厄越看万敌的动作越觉得自己好象没那么想当正人君子了，他微微倾斜着身子，靠近那刻夏低垂的面容，轻轻凑了上去，如蜻蜓点水般轻触对方的薄唇。一点一点循序渐进的加长接吻时间，慢慢的，白厄从一开始青涩的轻吻变成了温柔的入侵，他双手捧着那刻夏的脸，强行抬起他漂亮的面容，沉睡的精灵像一个不容玷污的圣洁存在。睡着的他没有任何防备，让白厄轻松撬开他的红唇，浸入他的地盘，在每一块薄壁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万敌也没放过那刻夏的肩膀，他锋利的牙尖轻柔地摩擦着他苍白的肩颈，留下些许薄红色的印记，偶尔轻咬对方满溢雪松气息的青丝，宽大的手掌探入他温热的胸膛，松垮的衣服被轻易翻起，露出他流淌星空的胸口，万敌在好奇心驱使下伸手去触碰，结果一手冷意，象是探入了奥秘的深海般冰冷，里头却是满腹知识的慧根等待萌芽的时刻。

“那刻夏…”万敌轻声的呼唤着对方，温柔的吐息描摹精灵已经红润的耳尖，看见对方被吻的面色潮红，他低声笑了笑，恶趣味的张口咬了一下他修长的耳尖，他便感受到怀里的精灵抖了一下。

“哈…呜…”精灵控制不住呻吟，那声音有些梦呓甚至是沙哑，他轻咬着下唇，挣脱了太阳温柔的碰触。

那刻夏被万敌突如其来得举动给惊得，白厄也松开了他的唇，让可怜的学者能稍微喘口气，他似乎要醒了，这让两人稍微迟疑了一下，但万敌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搬过他精美的面容又吻了上去，比起体贴的白厄，王储的吻稍嫌急促又强势。

白厄见万敌没有歇息的打算，便逮着那刻夏的精巧的锁骨舔舐，湿热舌尖轻触他白皙透亮的皮肤，沿着他领如蝤蛴的颈部，一点点上爬，将那些不属于他的气息一点点的覆盖掉。

看着那刻夏肩膀以上的痕迹，白厄呼吸急促，泛着爱怜与欲念的眼神打量着身姿玲珑婉约的精灵。

“…老师…”白厄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有些受不了这样了，他想做的更超过、更深入……他想更了解那刻夏的秘密。但他必须停手，他不能接受被那刻夏厌恶，也不能接受他又溜走了。

“万敌，差不多了，不能再继续了。”白厄想阻止万敌，王储放过了精灵通红的脸颊与嘴唇，甚至牵起了银丝，万敌望着面前的白厄轻嗤了一声“你自己倒是做的挺超过的，救世主。”

“停手，你也不希望老师他讨厌我们吧？”

万敌手一顿，他确实不想被对方推开，但转念一想，想跑？门都没有，万敌只迟疑了几秒钟又继续啃那刻夏的后颈，绯色的玛瑙染上殷红的狠戾，血红的双眸迸发出占有的凶光。

“他如果要逃，也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

“可是我不希望老师在我们身边不幸福。”白厄低垂着眼眸，湛蓝的太阳底下藏着含蓄的爱意，若是为了那刻夏的幸福，他愿意一辈子收敛这份过头的爱。

万敌停下动作，伸手拿起床边的纱布与绷带，替精灵藏起了他不愿宣于口的秘密，他也知道这样做法太过激进，万敌也没办法接受对方的不幸建立于他过分的爱慕。

就在两人帮那刻夏打理的时刻，开拓者又再次踹开了门“那刻夏老师，我来了！”

“喵，你们两个，他宝贝的！禽禽禽…禽兽！”

看着那刻夏无力的躺在万敌怀里，白厄坐在他对面，精灵的衣服还被人倦了起来，露出他纤瘦的身体，精灵微红的面色似乎在暗示着他们刚刚犯下的恶行。

只有三个月大的开拓者自己脑补了各种18+小黄文，随后颤抖着惨叫到整个树庭都听见他凄厉的声音“救命啊，○尸啦！！！”

12.

在万敌和白厄的解释下，风堇和阿格莱雅勉强相信两人只是在帮那刻夏换药而已。

那刻夏醒了后，只觉得脖子格外的酸痛，肩膀也缠了绷带，而且嘴里还都是石榴汁的甜味，为什么？

在他迟疑的目光中，开拓者被白厄和万敌捂住了嘴巴拖走，又被两人好一通收买才没有抖出这事。

不到几日，那刻夏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岗位，偶尔教教书、上课前摸摸大地兽等等，只是这些生活都有了其他黄金裔插足。

上学时要万敌或白厄轮流跟着，在教职休息室里又有风堇看着，教书结束后遐蝶则来送他回家，然后万敌和白厄会打着家教的由头参观他家，美其名曰保护，对可怜的小精灵学者来说完全是监视。

那刻夏已经不知道被跟着几天了，只能无奈的把阿格莱雅从黑名单放出来，传了一则讯息“叫你的人都滚开，我可以自理生活！”然后又心安理得的把人拉回黑名单。

阿格莱雅：……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我授意的…

“看来，汝康复的不错，只是…”瑟希斯又出现在了那刻夏身边，只是这次她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上下打量着那刻夏，最终目光停留在他的脖子上，引得本就对受伤此事不满的那刻夏更加烦躁。

“妳又抽甚么风？”

“呵呵，汝还真是不理解人心，这样的汝居然会有如此多人为汝着想，真是令吾相当不解。”瑟希斯语气有些调侃。

“……”

“该怎么说…吾觉得汝，在情感上相当…迟钝…但这反而是汝的可爱之处。”瑟希斯若有所思的说，那刻夏则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没有意义的夸赞之词。”

“汝对自己的学术很有自信，可对自身的认可却没有丝毫的信心…”

“没有人会喜欢我，也没有人会接纳我。”那刻夏快步走上树庭，在交错繁杂的步道中，他走进了教室裏，却恍惚想起他今天不上课。只能感概自己被瑟希斯扰乱了心智，导致他做事都不利索了。

“哎呀，汝可真是低估自己的本事了。”瑟希斯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那刻夏，笑着说道。

“你…”那刻夏来不及发难，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刻夏老师！”

白厄小跑着靠了过来，他身边跟着万敌、遐蝶和风堇，四人有说有笑的朝他走来。瑟希斯则慢慢遁入了树影中，留下了她最后提示。

“汝真是…愚昧啊…”瑟希斯看着跑向那刻夏的黄金裔众人，不由得笑道“如此张扬的爱，也只有「愚钝」的阿那克萨戈拉斯无法感受到了。”

“真是一堆没有用的废话…”那刻夏看着瑟希斯消失到无影无蹤，不明所以的白厄靠近询问“老师，你要去奥赫玛一趟吗？”

“…我要回家出考卷…”那刻夏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白厄闪亮亮的双眼，诚挚的说“老师，我们一起去吧…”

“不，我真的没有空…”

“听说那裏有在卖新的大地兽玩偶。”精灵的双耳微微一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哈，反正我今天正好有空。”

其他几人上前簇拥着他，众人一同沐浴在黄金的视线之下，朝着奥赫玛的市集走去，他们有说有笑的，那刻夏走在最前面，当他回头时，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其他人快乐的模样。

快乐是真的会传染，那样单纯的快乐在他灰白的世界里渗入了一丝色彩，他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的微笑。

这样就好，这样的日子，才是其他黄金裔应该拥有的，而我只需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我终究要退出这样的色彩，因为这样的色彩始终不属于我。

可当他在抬头时，白厄拉起他的手，风堇跟在救世主身后微笑，万敌抱胸宠溺的笑，遐蝶紧跟在风堇背后，他们强行闯入他的生活裏，渴望为他黑白的世界漆上更多的颜色。

那刻夏阻止不了，索性跟着他们一起把颜色填满，可当其他人离去后，这样的色彩却在刺痛他的内心。

他不配得到这样的颜色，但当他伸手抹去色彩时，一只小小的手摸上了那些幸福的礼物。

那样幼小的精灵再看见无数的祝福时笑得格外灿烂，那是他死去的童年。

多么的快乐啊，他的世界好不容易拥有彩虹，他不想亲手杀死。那刻夏捏紧了掌心，他痛恨这样犹豫不绝的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离开这里，可却被那小精灵拉住了手，他笑得好愉快，如果我有一个正常的童年，我也一定会这样快乐吗？

“哥哥，留下来吧，大家都喜欢你。”

“…”

“你看。”那小精灵拨开了混乱的色彩“那刻夏，祝你幸福，永远。”熟悉的字体，有10个不一样的人用不一样的字迹串成这样一句话。

白厄的歪扭字体、万敌的豪放不羁、阿格莱雅优雅的金线、缇宝温柔的笔迹、缇安潦草的花朵、缇宁标准的字样、风堇可爱的彩虹马、遐蝶的温和蝶影、赛飞儿翻飞的硬币、最后是他自己柔和内敛的花草树木。

他想起了瑟希斯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她最初问的问题“阿那克萨戈拉斯，现在，吾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汝究竟是何人？”

以前的他确实会害怕、迷茫，但他从来不是任何人“我，就是我自己。”

瑟希斯笑了，这次是赞许与肯定“是，不是恶魔、不是我的眷属，汝不是任何人，汝确实是汝自己。”

带着这样的答案，他坦然露出微笑，快步跟上众人的脚步。

就象夜晚的光芒被遮蔽，但总有人愿意在这个冰冷的黑暗中照亮别人。可照亮别人的人，也需要被光明所拥抱。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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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谣完了，等3.2

二编：话说大家知道为什么那刻夏老师不喜欢别人叫他那刻夏吗？

因为阿那克萨戈拉斯的英文名（Anaxagorax）那刻夏是简写+昵称（Anaxa），在古希腊女子名称结尾才会加上a，而男生名字结尾加a的多半是亲密关系的爱称，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别人叫他那刻夏。

我现在才知道，所以，那刻夏老师你什么时候来？

SUMMARY：苦逼辅导员半夜收到学生emo短信。

观前提醒，二次元的事很不合理，不要用现代道德法律衡量，我写的更不合理，所以把脑子给我吧我拿去先喂僵尸（

大概是夜未寝步于天台的大学生白厄和尖锐爆鸣的大学辅导员那刻夏

                                                            

  1.

  “老师，真的有人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幸福吗？”

  看到手机上蹦出来这条消息，那刻夏手一抖把搪瓷缸创在自己脸上，脸疼不疼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教……学对象。

  那刻夏迅速把电话打过去，手脚凉的像刚吃了个桃桃，铃声响了十几秒那边的人终于接通了，带着很重的鼻音：“喂，那刻夏老师？”

  他的教资还活着，但听背景呼啸的风声大概也快和他的教学对象一起去见耶稣了。

  “白厄，”那刻夏用一种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温柔语气细声慢语，循循善诱，“不要急，慢慢说，是哪门课挂了吗？老师可以帮你联系专业课老师重新核一下成绩的，是刻律德菈老师吗？”

  白厄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呜呜呜不是的老师。”

  “不是德老师吗？”那刻夏疑惑地翻了翻课表，“这学期不是只有这一节专业课吗？”

  旁边紧急指导语言艺术的助教风堇啪一声测了下自己脑袋熟了没：“……老师，不是那个德。”

  “哦哦哦，”只要那刻夏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没关系，谈恋爱被甩也很正常，人生总有那么几次挫折。”

  白厄很用力地擤了下鼻涕：“老师，我没谈过恋爱呜呜呜。”

  那刻夏迟疑：“那……是被骗钱了？这个也没事，赛飞儿老师可以帮忙骗回来。”

  风堇在旁边小声抓狂：“那刻夏老师！”

  “不要想不开啊，”那刻夏试图循循善诱，“想想你的未来，开学心理课你写的愿望不是想毕业后建设家乡的吗？”

  “呜呜呜刚刚得到消息我家乡被烧了。”

  “那那那那那想想你的家人！你姐不是上周才给你寄了土特产大礼包吗？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她会伤心的吧？！”

  “呜呜呜昔涟她被烧死了。”

  那刻夏木着脸转向旁边已经快被吓到掉色的风堇：“我好像听见有爬栏杆的逼动静，是有人爬窗来办公室偷东西了对吧。”

  风堇已经快变成二次元纸片人美少女了：“不老师，那应该是电话那头的逼动静。”

  “是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

  “这时候就不要纠结这种奇怪的问题了吧？！还有同一类型的梗不要连玩两次啊啊啊！！！”

  白厄听着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动静吸了吸鼻子，天台上的风不是很冷，带着一点暖意，像一个很轻的拥抱，恰到好处地让他想起了哀丽秘榭以及他姐姐昔涟。

  但是风一阵就过去了，就像他的家乡和亲人很温柔地跟他道了个别——他没有家了。

  白厄没有挂掉电话，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接起那个叫那刻夏的年轻导员的电话，是出于本能的最后一点求救心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白厄想不明白，可能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白厄从地上站起来，之前保持一个姿势的时间有点长，他刚站起来的时候脚还有点麻，一步一顿地走向天台边缘的围栏。

  他马上，就要回家了，希望昔涟不要怪他。

  脚底传来失重感，白厄闭上眼睛，祈祷自己能死的好看一点。

  三秒之后，发现自己还没变成英雄碎片的白厄疑惑睁眼，看到自己飘了。

  不对，是有人拽住了他。

  白厄迟钝地仰起头，看见了一张连眼罩都好像在用力的脸。

  那刻夏一只手扒着栏杆一只手用力地拽着白厄的手腕，风堇扒着那刻夏的肩膀往后拉，试图不让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跟着买一送一一样组团去冥河搞第二棺半价。

  “看，什，么，看？”借着和风堇一唱一和拖延时间遮掩，一路跑到天台的那刻夏咬牙切齿，脸上还带着刚剧烈运动的红晕，“你，个，瓜，皮，给，我，上，来！”

  

  2.

  “你个瓜皮！瓜皮！瓜皮！”那刻夏大马金刀地半瘫在医院候诊长椅上，一只手打了石膏挂在胸前，另一只手咣咣咣地敲着白发青年的脑壳，“叫你跳！叫你跳！叫你跳！”

  白厄委屈地抱头蹲着嘤嘤，也不敢躲，毕竟他家导员这手就是为了拉他骨折的。

  “他就是懒，骨头脆。”同样来探病偶遇他们的阿格莱雅如此锐评，“让他多晒晒太阳非在那胡搅蛮缠，说自己上辈子是吸血鬼对太阳有心理阴影——喂，吸血鬼，那我问你，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脸色常年苍白的漂亮青年冲她翻了个很不优雅的白眼，抬起那只躲过一劫的手把十字架塞回衣领里：“耶稣吧唧展示架，摆完挂基，有意见吗？反正我也不信神。”

  都市丽人阿格莱雅冷笑一声：“看来精神还不错，别把自己挂上去就好，月薪只有两千的家伙。”

  随后，阿格莱雅华丽转身，带着乖乖跟学者道别的粉色小水母风堇高调离开，只留下冰冷长椅上被弱点击破像一条鱼一样拼命咕涌扑腾骂人的薄荷猫和在一边手足无措尖叫“老师！老师！手！手啊！”的萨摩耶。

  “阿格莱雅女士。”风堇哒哒哒地跟着阿格莱雅上车，“我记得缇里西庇俄丝女士好像不在这个医院吧？”

  金发美人头也没回把她往前一推推进后排，抬手一推墨镜指指点点：“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作业写完了吗？课题搞好了吗？找好工作了吗？买好房了吗？”

  粉色小水母在语言与现实的打压下萎靡地搂紧彩虹小白马书包，将自己变成一朵焊在真皮座椅上的漂亮忧郁蘑菇。

  医院里，白厄傻愣愣地看着扑腾累了大喘气的导员：“……老师，你现在要回去吗？”

  “对，我要单手开车向你展现我高超的赛车技巧，只有保留了一点漂移才知道我是翁法罗斯车神。”那刻夏滋儿哇一声，把车钥匙掏出来丢到白厄脸上，“现在打了石膏不好转向，会开男人的车吗？小家伙。”

  白厄点点头。

  那刻夏半个鲤鱼打挺把自己立起来，身残志坚地往外走，把自己甩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看着清蠢大学牲颤巍巍地把自己按在主驾驶位上卡带一样把插销往座椅缝里怼。

  “别害怕，乖崽。”那刻夏平静地直视前方，“导航翁法罗斯大学，挂档，松刹车给点油——”

  “砰！”

  “好强的推背感。”那刻夏淡定地用腿夹着保温杯单手拧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阿格莱雅给了多少钱让你杀我的？”

  最后为了两人的生命安全，身残志坚的那刻夏老师毅然把只会闯祸拆家的厄哈丢到后排座位上，相当写意地一踩油门，一路电光带火花高歌猛进，最后一个漂移倒进了车位。

  那刻夏长腿一支往车上一靠，敲两下窗：“不下来吗，还是需要我说公主请下车？”

  白厄迟疑着从车门后长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个……那刻夏老师……”

  “是阿那克萨戈拉斯，很难记吗？”

  “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白厄很快乖乖改口，“这个好像不是宿舍楼？”

  “作为你的导员兼教授，我很高兴你还没有蠢到等被我卖到缅北才发问。”薄荷绿色的学者冲身后的公寓楼点点下巴，像一只高傲的长毛猫向人类展示自己的领地，“我家，上楼。”

  

  3.

  白厄合理推断导员让他和自己一起住是因为这栋公寓楼只有三层，就算哪天白厄想不开再来个无绳蹦极也不一定能去见他姐。

  这个鸽子笼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

  白厄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刻夏勾勾手他就傻不愣登地搬着行李跟他走了，大抵是忘不了邪恶薄荷猫那张艳丽到祸国殃民的脸。

  正值暑假，白厄半夜跳楼这件事没引起太多注意，就连白厄被导员绑架到自己家当牛做马这种好事都没几个人知道。

  那刻夏在他们大学担任选修课天文学教授的职位，手上还有那么几个稀奇古怪的课题，什么“地球与一亿辆豹式坦克谁会赢”“某某小行星需要多久才能精准砸到翁法罗斯大学”“时空回溯及区域轮回的可能性”，同时也兼职白厄他们系的辅导员，大概是校领导看他闲的给他找点事干。

  虽然大学不强制规定着装，但这个导员也算得上特立独行，毕竟也没几个教授会整天戴着一个看起来相当中二的单边眼罩，还叮铃咣当挂那么多小装饰，也是那刻夏本身底子就很好才经得起这么折腾。

  白厄心事重重地拎包即住，想东想西想了一堆，结果人那刻夏啥都没问他，就跟把那个晚上给忘了个干净一样。

  那刻夏家的装修很简单，有些年代感，墙上和茶几上还贴着几张上了年头的旧报纸，油墨糊在一起看不清具体内容。这个房子勉强能挤下两个成年男人一起生活，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不然，进门第一天白厄就被摆在正对着门口的鞋架上独居男性那刻夏の小巧思惊艳到了。

  “老师，”白厄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你为什么要在门口放一张……黑白艺术照？”

  “当然是为了镇宅啊。万一有什么入室抢劫传销组织蟹脚宣传凹凸曼打小怪兽之类的进来，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怎么可能打的过啊？”那刻夏细心擦拭那个相框，“只要摆上了这张遗照，别人一进门先看见遗照再看见我，说不定就被吓跑了。”

  “前面几个还算正常，最后一个是什么啊？”

  在连续包了那刻夏一周的伙食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刻夏终于想他辅导员的职责决定跟他聊聊了。

  “坐，或者帮我倒杯水也行。”那刻夏揣着一条铁骨铮铮的手臂也坐得相当文雅，表情看起来更像是在说给我去厨房炒两个菜，“我们来聊聊。”

  “你今年大二了，历史系。”那刻夏推给对面坐得战战兢兢的学生一杯茶，还是学生刚刚自己倒的，估计这脑壳冒泡的萨摩耶以为他想一人喝两杯，刚倒好的茶装在大地兽马克杯里，一蓝一紫两大杯端端正正地供在那刻夏面前，配上袅袅的热气颇有给他上香的气势，“平时成绩都还不错，和室友同学关系也很好，和唯一的姐姐关系也很和睦。为什么突然会想轻生？”

  白厄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刚想开口就被学者拦住了。

  “不，不要跟我说那套什么哀丽秘榭突然被毁骤然家破人亡接受不了想一跃解千愁。”白厄很少能有机会仔细观察那刻夏的眼睛，学者的眼睛很漂亮，像一颗封着一片玫红花瓣的灰蓝玻璃珠，这种颜色很特别，容易让人联想到雨天的旧报纸或是蝴蝶的翅膀，不过瞳孔的那点几近艳丽的红过于夺目，总让人忽略掉那层阴郁的底色，被这样一只眼睛注视着的人大概也无法忽视学者的话，“白厄，这么说可能会很冷血，但是你不可能这么脆弱，只有你，不可能在没抓到凶手时就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么大一个哀丽秘榭，就算是意外起火也不可能把所有人全烧死。”那刻夏俯身前倾，仿佛进攻姿态的蛇，“还是说你其实已经找到凶手了。”

  白厄从第一句就开始死死盯着对面好整以暇看着他的学者，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直起上半身。

  那刻夏主动摘下自己的眼罩，布料底下是一只空空的眼窝，像一个失去了花的花盆。

  “想起来了？我们以前见过，不是吗。”美丽的毒蛇嗤笑一声，“哪会有人完全没有父母呢，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丢了。”

  

  4.

  白厄对父母还是有一点印象的，一开始父母对他还很好，他们一家三口过着平平无奇的好日子。

  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很神秘地和他们说，他撞好运碰上一个大善人，大善人看他面相好，愿意带他们一家一起去过好日子。

  白厄的父母跟着去了几趟，渐渐的，饭桌上关于生活和工作的话题变少了，而另一个古怪的名词开始频频在他们口中出现，伴随着越发真情实感的微笑。

  “太阳”。

  他们说。

  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

  “太阳会让我们无病无灾，幸福美满。”母亲拉着小白厄的手面带笑容地领着他走进那个传来悠悠乐声的房间，“太阳会引领我们去美好漂亮的花园，那里没有世俗的烦扰，我们一家可以在那享受幸福的永恒。”

  小白厄太矮了，即使绷起脚尖也看不见人群最里面，他只记得那一天他看见了燃烧的太阳，太阳在高歌，在跳舞，在手拉手邀请周围的人加入这场欢快的祭祀，就像绘本上古埃及的壁画。

  太阳离他越来越近，将要伸手邀请他加入这场永不落幕的狂欢，在母亲燃烧的手离他只有半个手臂远的时候，出于某种未知的恐惧，他尖叫着一步步后退，转身跑出了房间。

  小白厄一路跑向自己的家，一直到深夜，去了花园的父母也没有再回来，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一直到第七天，警察敲响了他家的门。

  他再也没有家人了。

  邻居姐姐昔涟接受了他，成为了他新的家人，但那天的事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转个不停，那个燃烧的太阳没能灼伤他的躯壳，却时刻焚烧着他的灵魂。

  白厄开始频频早出晚归，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再次出现是在另一场太阳的舞会上，拉着每一个人试图带他们离开，结果一无所获。

  正当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生物对热武器火药的恐惧占据上风，人群从声源处往外逐渐安静下来。

  一个穿着修身白衬衫的漂亮长发少年一只脚踩在讲台上，高举着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土猎枪，枪口冒着一点未散的硝烟。

  “太阳花园是个虚假的谎言！”少年的声音略显沙哑，呼啸的海奔涌而来，“还有点脑子的家伙，现在给我排队出去，十秒后还留在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薄荷色长发的少年环顾四周，这时小白厄才发现少年只有一只眼睛，瞳孔里仿佛燃着跳动的火焰，另一只只剩下还在淌血的空荡荡的眼窝。

  窗外传来呜呜的警笛声，几个被洗脑还没那么严重的在少年真的抬手一枪崩了一个教徒的腿后选择屈服于现代文明的结晶、璀璨无疑的真理，只留下最中心那群一直在旁若无人地歌唱的人。

  他会动手吗？小白厄还在试着踮起脚，就像上次他没能看见人群里自燃的太阳一样，这次他也没能看见那个像月亮一样漂亮的少年。

  “砰！”

  

  5.

  “我记得你，我当时收集到了名单，里面有你父母和你的名字。”十多年后，已经抽条长成一个漂亮的成年人的那刻夏毫不在意地把眼罩戴上，端起蓝色大地兽马克杯猛喝一大口润嗓子，“猜你的故事并不难，或者说大多数都是你这种情况，但能一路找到总部伺机报仇的小孩确实很少见，那天如果我没来你应该也会采取极端措施。”

  白厄默认了这句话，端起另一只紫色大地兽马克杯。

  “我以前有心脏病，我妈到处求医问诊，最后没办法病急乱投医，去信了这狗屎玩意。”那刻夏嗤笑一声，“主事的说我心不诚，想让主接纳我治愈我得献出一只眼睛换取心脏，我妈同意了。我当然知道她爱我，只不过她当时精神已经很不对劲了，一直觉得她是在为我好。”

  “我跑出来了，我平时喜欢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防身或者别的什么，那次也带了一样。后面就是你知道的故事了。”学者一个故事讲完杯子里的茶水也降了一半，“现在该你了，在那种情况下你都会一直追查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反而选择让万有引力来解决问题了？”

  “我……那天我就在哀丽秘榭村口，整个哀丽秘榭都在燃烧，就像…就像太阳一样！”白厄回想起那天的哀丽秘榭，连捧着马克杯的手都在抖，“我好像看见了凶手……那个烧了哀丽秘榭，害死了昔涟的凶手。”

  “他和我……一模一样，我知道……我知道的。”白厄情绪太激动后半句话几乎失声，那刻夏很费力才听清他的呓语，“我知道，他就是我。”

  “是我毁了我的家。”

  白厄还没来得及emo完，那刻夏眼疾手快地邦的给了他脑门一下：“是是是，是你个呜呜伯啊！看见一个长的和你像的就说这是你自己，我还说银行的钱和我的钱长得像就是我的钱呢，动点脑子！你都能看见放火的人了还说放火的是你自己，怎么？你整天随身带个镜子行凶？”

  “我告诉你，白厄。”老师单手掐着白厄的下巴逼他抬头，“不是你干的，不要瞎承认，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白厄疑惑歪头，看着那刻夏侧过身，明媚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很暖和。

  “现在阳光很好，你得去睡午觉了。”

🍁是终局之战后还没捅开窗户纸的两人，因为发烧变得有些黏糊糊的小龙和不太熟练地给病号做饭的叔，有过去的应枫描写。

【八珍玉食｜悬赏】收病号餐食谱。

0l 。

赏金十万星琼，可折算，折什么你定。

1l

多

2l

多…多…多多多

3l

多少？？？？？

4l

[SupperFood ♤ 匹诺康尼特色receipt]

[老仙舟都懂的养生之道！景元将军力荐]

[失熵症也能治愈的活力健康餐♡]

…

文字图片小视频一应俱全，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炒不了，饕餮吃了都说好，老板v我50信用点康康实力，我还老板一顿满汉全席

5l

我服了坛友

6l

但凡你们工作有现在翻食谱一半努力……好像也赚不到这么多

7l 。

>> 4l

[打赏：信用点 500,000]

有没有更简单的？我手做不了精细动作。

8l

？真v

9l

亲亲不要的钱可以给有需要的人……什么你真给啊

10l

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天门，让财神爷跑出来了

11l

[ 龙女药膳第19期：扑满凤凰汤]

👆trytry this，讲法直白操作简单，老板要觉得这类型OK，我还有往期录屏

最重要的是小白露可爱捏

12l

小白露可爱捏～

楼主第一次下厨吗，照顾病号的话总之少油少盐，具体得看是哪出毛病了，莲子沁脾胃冬瓜降血糖

13l

白露大人可爱捏！

保险起见直接点丹鼎司的健康餐如何，仙舟快递使命必达

14l

点了，比起初学者，怎么想都是专业人员更适合照顾病号吧

15l

呱，我就是丹鼎司的，老板宠宠我，人称神厨大富贵，就算用脚趾也能颠勺给你看口牙！

16l

谁他妈要吃你脚做的饭！！

17l 。

>> 11l

[打赏：星琼 50,000]

还有别的吗，他不爱口感浓厚，需清淡少荤。

>> 13l

提过了，病号不肯。问他到底想吃什么，说随便；给他看食谱和视频，都摇头。

我没下过几次厨，能做出什么好的？发烧了还非要折腾，火大。

18l 

老板大气～～～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吗！

19l

我怎么嚼着这掉的好像不是饼呢兄弟

20l

废话，这他妈狗粮啊

21l

我还纳闷这么有钱什么吃的买不到、非要亲自下厨，典中典借着点餐机会跟对象撒娇，诡计多端的小情侣A哥们脸上了

22l

单身狐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姑奶奶不发火你还真把我当🐶喂？

哦既然提到种族了冒昧问下贵夫人是哪一科啊，恩公我这收集了宇宙里51个种族内部的食谱大全，我帮您查呀（比哈特）

23l

哦西八你们这群shake it的愤怒在10w星琼面前比啊哈的诚实还易碎……

24l

水友你知道，我坛一向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我对象真可爱，今儿免费给大家都看看，大家一定是要踩上一万只脚

25l

但如果你主张v我50，那要我吃真狗粮也不是不能商量，成年人的世界就这么有原则

26l 。

>> 22l

持明。

27l 。

不是对象，是仇人。

28l

？

😨

29l

？

好的老板，虽然他生病你照顾但你们是仇人

30l

没问题老板，虽然你对人家的喜好口味一清二楚但你们是仇人

31l

太对了老板，虽然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要吃你亲手做的饭但你们是仇人

32l

简直是宇宙真理呀老板，虽然你一边嫌人折腾一边心疼人身体一边老老实实在这里重金挖菜谱准备下厨，但你们是仇人，嗯怎么不是呢！

33l

感觉老板好像要碎了……虽然老板还没找到合适的病号餐，但我是吃上饭了！

34l

请选择你的英雄：

#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爱你在心口难开#

人在匹诺康尼刚进入梦池，点杯漂亮冤家，家人们先干为敬

35l 。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吃家里做的，想先哄睡了都不依，说要垫点肚子才能睡得踏实。

真是越来越娇气。

36l 

家里做的嗯

37l

哄……害我笑了一下

38l

娇气是吧，这句式我可太熟了，来楼主，你告诉我人咋那么娇气呢，诶这到底谁惯的啊？

不会是你吧，不会是你每次都依着人家、人说什么都做才惯出来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39l

老板求求你多喂点，大家什么都会做的😭

40l

你个狗崽子还真是满脑子都想着大家呢🤗

41l 

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宿敌变成妻子了就再也不能坦率地看着你的眼睛说要抵死纠缠了，如果变成妻子了你们就只能在夜晚一起钻进⭐与❤的温床了……所以宿敌只能是妻子……哦不我是说，所以妻子只能是宿敌……抱歉我是说……宿敌…宿敌！

42l

楼上没品，谁说仇人之间不能do❤？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当然是宿敌，哪怕do个10次，99次，1000次，我们还是宿敌！连接我们的仇恨岂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

43l

实不相瞒，我一度怀疑你们仙舟人特有的含蓄就是把“兄弟我爱你”说成“兄弟我杀你”

巧得很，我的持明好哥们也有个宿敌，对方刚好和我有亲戚关系。但兄弟是不可或缺的，舅舅是可以替代的，我当然无条件站我哥们这边，所以无条件信了他的鬼话。什么只是以前认识啊不过前世因缘啊他杀我我反杀啊，听着都很正经宿敌是吧？直到某天我们要去打一场很重要的架，我正擦球棒呢，就听见旁边擦枪的哥们喃喃道：“■（我的名字），要是我死了，这枪和臂鞲就托你带给他吧。”

我当场大怒，从“战前立FLAG真的很不吉利”讲到“我要提枪过去能被叔当西瓜劈成三瓣”，我哥们从一开始苍白地辩驳“枪归其主也是好事”、“臂鞲总不能只留一只吧”到默不作声地被我叨叨，最后可能是被念得神智昏迷了，蔫吧地垂着脑袋小声嘀咕：“我只是…希望他至少记得我。”

我：

我：🤔……🫢……😨

老师，老师这不是我哥们吧，哥们你心态不对呀你仇恨变质了啊，老师以后这种活动我就不参加了……天杀的这俩明撕暗秀的，我要报千岩军把你们都抓起来！！！

44l 。

>> 43l

【设置禁言：_第43楼_ （用户名称：垃圾桶之KING）】

45l

这什么破用户名……哥们更是炸裂，送枪我勉强当作棋逢对手惺惺相惜，怎么臂鞲还是情侣款啊？

46l

仙舟最风评被害的一集，我不服，明明隔壁港口MAFIA和宇智波屯的宿敌也这个德行，凭莫森只cue我们！

47l

“也”字一出很难相信你们是风评被害而不是本土特色

48l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有魔芋爽你让让我（尖叫）

49l

你的精神状态比较离谱，但你的烂梗又弥补了一部分，所以呢如果……好了求求你们继续看菜谱吧我怕楼主一怒之下把我们全咔了

50l 

但讲持明饮食最全也最准确的就是小白露啊，龙尊大人手把手教的料理都被否了……要上吗，我比龙尊懂持明…？

诶，真的假的

51l 垃圾桶PRINCE

一刻也没有为垃圾桶之KING哀悼，现在赶往战场的是垃圾桶PRINCE！

……新号不能匿名，叔我错了求你别屏，没号了要，这次真是来出主意的，向我和哥们坚不可摧的友谊发誓

52l

小垃，你对垃圾桶的情谊看上去比对哥们深啊

53l

哦小垃哥们也是持明来着，可能知道些不对外人公布的东西

54l 垃圾桶PRINCE

谁是小垃，给我喊TRASH PRINCE

以鄙人浅见，他可能最开始就有点想法了，所以才看什么都不满意。你想啊，他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厨艺几斤几两，持明特攻的餐谱也没用，说明所图不在美味，而在意义嘛～

55l 。

……听不懂。

56l

呃，我懂了

简而言之，“你为我下厨”比“吃健康有用的病号餐”更重要，进阶版为“做有纪念意义的菜”又比“做其他好吃的菜”更重要

57l

我信了楼主觉得他俩是宿敌，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楼主的茫然，挥金如土的霸总面具下竟是块木头，反差萌捏

58l

萌捏

……其实我也没听懂小垃说啥，不过56哥讲得很有道理

59l 垃圾桶PRINCE

喂，谁是小垃

60l

就跟生日蛋糕一样吧，不一定多爱吃蛋糕，但会想在生日时和喜欢的人一起吹蛋糕上的蜡烛

61l

确实，仙舟也有很多和食物相关的习俗，比如端午包粽子，中秋烤月饼，上马饺子下马面，冬吃火锅夏奶茶

62l

那是冬吃萝卜夏吃姜……

但既然是有纪念意义的食物，楼主本人会不知道？

63l

楼主的情商仿佛一个以打铁为生的理工男，他对纪念意义这个概念，有概念吗？

64l

……

65l 

……@垃圾桶PRINCE

66l 垃圾桶PRINCE

老师都说过这种活动我就不参与了，我难道是龙肚子里的蛔虫吗

67l 。

>> 66l_垃圾桶PRINCE

[打赏：星琼 50,000]

68l 垃圾桶PRINCE

…………但话又说回来！虫子，从没有被真正战胜过！我想想我想想，叔，你以前有没有给他做过啥吃的？如果没有，会不会是答应了要给他做什么、结果一耽搁就耽搁到七百年后了？

不一定是那种贼有仪式感的大餐（你也不会做），家常菜、但对于他个人有特殊意义，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

69l

七百年是什么绝世拖延症重度患者，和你们长生种有不了一点共同话题……

70l

这么一说，我偶尔回老家时，家里人会煮面条吃，味道肯定比不了大饭店里的美食，但每次被问到最喜欢的食物，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还是那碗普通的面

71l

我懂～而且想吃的东西没在第一时间吃到的话是会慢慢变成执念的

72l

以前熬夜后我妈会给我炖排骨汤，没油没盐没滋味的，但现在离家远了，半夜睡不着时就特想喝那个汤

73l

家里的味道是和外面不一样，能理解为什么楼主老婆、啊抱歉是宿敌不乐意点外卖

74l

毕竟再美味的巧克力、星宇啵啵或者鸣藕糕，撑死吃几十次也腻了；但有人陪着吹蜡烛的蛋糕、暑假和好朋友对半分的苏打豆汁儿，以及出远门前妈妈包的饺子，吃腻了也会惦记着

74l 

因为意义本质上就是珍贵的回忆嘛

……这里怎么会有苏打豆汁儿，这玩意纯凭味道就能成为特殊的濒死回忆了，给我叉出去

75l 。

>> 68l_垃圾桶PRI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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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l

啊？

77l

？？有什么彩光闪闪的东西划过去了

78l 垃圾桶PRINCE

我草

79l 

这是哪里触发了关键词，垃圾桶吗？苏打豆汁儿吗？！

80l

好一记牛逼的钞能力攻击

这种情况也只能在公屏上打两句99了……

81l

为什么是两句，楼主和楼主老婆、啊对不起是宿敌99，还有谁？

82l 垃圾桶PRINCE

是我，是我和星琼99，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至于原石，我祝她一切顺利

打今儿起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叔一个哥夫，给您拜早年了，祝二位琴瑟和鸣黑头偕老、你逃我追比翼双飞、恩爱到地久天长！！！

“……饺子呢，代表团团圆圆，而面自然是长长久久。上马饺子下马面，就是希望远行者快快回来、归来者久久留下，这顺序各位可不能记反咯……”

那真是遥远遥远、仿佛上辈子的故事了。

临近死线反而放飞自我的翘班百冶携手翘家龙尊，肩并肩坐在小吃摊边、就着金人巷口的说书声啃貘貘卷。彼时他们之间还没隔着近千年的别离和盘根错节的爱憎，只消一个对视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比如面前这双在旁人印象里宛如一片冻湖的眼睛，在应星看来正泛着好奇而懵懂的波纹。所以他开口了：“想吃？”

丹枫转向他：“我在罗浮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临行前有这般习俗。”他也不明说想或不想，只施施然道，“你做我就吃。”

“得了吧，倒像我上赶着伺候龙尊大人。”应星白了他一眼，又叹口气，“也确实到你该吃饺子的时候了。”

这般悠闲的日子不会长久，丰饶民的阵线日益逼近，任谁都猜得出大战将至。饮月君职在镇守建木，但若生命之神的使者亲临，想必无论龙师如何置喙，丹枫也免不得要奔赴战场。

貘貘卷啃完，百冶大人找摊主买了面皮和猪肉，拎着他的龙回家开小灶。应星在厨艺方面向来秉承“吃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精神，所幸他实在有双巧手，除了最开始的几个饺子被捏得张牙舞爪，其余成果竟然能赞一声饱满可爱。丹枫则搬了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心情颇好地哼着持明时调，看他不怎么熟练地支起一锅水，被时间蒸出细密的白气。

然而半吊子翻车的方式五花八门，应星还在艰难回忆着小时候师父煮这玩意时究竟加过几道水，那边锅里数个过于饱满可爱的饺子已经在热气翻滚中炸成了天女散花。成品端上桌，他和丹枫对着碎肉面皮汤里零星的硕果仅存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丹枫缓缓把脸别过去了。

应星：“……我看得见你肩在抖。”

“噗——咳，嗯。”龙尊大人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后才转过头来，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勺“饺子汤”，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吃起来还不错。”

应星早知道挚友生得好颜色，却也少见他这么愉快的表情，看上去漂亮又生动，一时间都忘了阻止他再挖第二勺。等他从那股莫名的飘飘然中回神，丹枫已经不声不响吃了半碗，这一幕倘若被鳞渊境里的老古板们瞧见，大约会发出尖锐爆鸣、喊着什么妖妃啊祸国啊就冲上来，可惜这里只有一个应星，应星难以置信地看看龙又看看碗：“停停，我说停停。”

“不停。”丹枫挑眉，“给我做的，我都不嫌弃，你叫什么。”

说着他还把碗往自己那边护了护，俨然打算昏君到底。应星半是无语，半是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喜，干脆随他去了，就着对方吃饭的样子发起呆来。其实这次开灶只是一时兴起，但丹枫低头时黑而长的睫毛顺垂而下，在他心底垂出漂亮的影子，他注视影子良久，突然状似无意地开口：“诶，要不我去学学做面条吧。”

桌对面心无旁骛干饭的人停下动作，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眼睛被升腾的热气蒙了层薄雾，但依旧亮得他心悸。应星被盯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还没想好怎么找补，就看见对方笑了：“你做我就吃。”

竟是个毫无遮掩的笑容。时隔多年，如今刃已经不记得当初应星是什么语气什么回答，但饮月的微笑如春梅绽雪，镌刻在颠倒的神魂里，万死不能抹去。

可惜世事无常，他最终没等来第二次下厨的机会，说好的面自然没了下文。随着狐人少女消逝在暮色里，没下文的事多得去了：譬如工造司内闪烁不息的炉火、五人举杯痛饮的时光、还有那些停在小小灶台上的沉默的情愫……事到如今，也不差再添一碗面。何况应星没答应肯定去学，丹枫也没要求必须得吃，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承诺。

……虽然某人真的去学了煮面条。刃按灭手机屏幕，伸手探了探丹恒的额头，已经不烧了，后者缩在懒人沙发上打盹，只掀了掀睫毛回应，像只睡不够的猫。

他状态确实不好，纳努克的金色血液早在十年前的圣战中干涸，但毁灭留下的残渣未尽，丹恒背上的伤口是其中之一，即便被不朽之力压制，治愈也只能寄希望于漫长的时间。

那道伤本该落在我身上的。

多此一举。刃说出这句话时，开拓者拼尽全力才劝走两眼冒火的三月七——他之前哪见过这姑娘如此炸毛，简直拦得汗流浃背——在心底嘀咕了句可不是嘛，想死的没死成，想活的倒替人躺进了重症监护室，丹恒老师啊丹恒老师，你可真给我留了个大麻烦。

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把这麻烦领回去才行。穹和他那倒霉舅舅面面相觑，忽然道：“他不会死的。刚听医生说，丹恒大概后天就能醒，但确实伤得重、得静养，至少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法跟着列车到处跑了。”

刃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动一瞬，就听见便宜侄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刚好我妈说星核猎手的剧本暂时没打算写续作，叔你要是没别的事，帮我照顾一下丹恒老师呗？”

至于丹恒醒后听到自己被开拓者打包送给星核猎手的反应，刃不得而知。他再见到丹恒是在某个偏僻星球上的偏僻小镇，是刃挑的地方，他以前出任务时来过这里，知道小镇临海，不论什么时候都有路人在海边慢悠悠地散步或饮酒，风把他们的歌声带到很远。

简而言之，是个不错的疗养地。丹恒赤脚在浅海滩里走了几步，还带着倦色的眉眼舒缓不少，转身朝刃点点头：“行。”

于是他们就在这里住下，甚至一直住到今天。这事叫十人知道了，八个都会震惊于丹恒竟能活到现在，但刃出乎意料地擅长养龙，养得少年褪去坚强沉默的外壳，甚至在方方面面恃宠而骄起来。

想要这个。我不吃那个。穹和三月他们寄了特产，拿一下。我不舒服，帮我按肩膀。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吊兰开了。

有时刃也会思考，这是在玩什么过家家？那些隔开他们的、残酷的过去不会因为战争结束而不复存在，但失去魔阴身的狂躁buff后，多数情况下刃都拿丹恒没什么办法。譬如此刻他对上那双漂亮的青色瞳孔，心跳倏地加快一拍，嘴边打转良久的话就跳了出去：“面条吃吗。”

方才还在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人睁大眼睛，刃感到分外熟悉的不自在，有点后悔，丹恒倒是反应过来，答得飞快：“吃。”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你做我就吃。”

这碗迟来的面条，说实话，煮得相当一般。他们家平日其实是丹恒负责做饭，而即便应星当初学得再认真，也抵不过七百年里一次实战机会都没捡着：刃大厨掌握不好力度和火候，蔬菜牛肉被他切得细碎，面则煮得烂软、几乎一碰就断，万幸最后的荷包蛋煎的不错，滴一滴香油，拌一匙葱花，闻上去令人有种饥肠辘辘的错觉——反正病号吃得很开心，脸颊和鼻尖都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用筷子夹了几次夹不上来，干脆换成勺子把面和汤一块往嘴里送。

刃坐在桌子对面，就着丹恒吃东西的模样发呆，想到如今又是一场战后，远行者缓缓归矣，确实该吃面条。他不知道丹恒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巧合，但刃暂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这是极少见的，以往许多时间被他用于追逐旧日残影，而现在他与凝集了自己一生中所有爱恨嗔痴的年轻人相对而坐，心里很安静。

……吃得像小猪。

用餐后刃去洗碗，丹恒还是不肯睡觉，就在厨房口看着他。刃不知道洗碗有什么好看的，又倔不过病号，只好随对方在附近打转。等他把最后一个碗放回橱柜，转过身来，丹恒正轻哼着一支温柔的调子——这次是知更鸟的成名曲，连刃这种常年不关注流行歌的人都听过。

丹恒眼睛亮晶晶的：“我一个人睡不踏实。”

“……”好熟悉的借口。

我真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刃在原地僵持片刻，少见地露出个介于无奈和心甘情愿之间的表情，丹恒一看他的脸就笑了，抱臂靠在门边等他过来。

于是他走过来，朝他的龙敞开手。

END.

太久没动笔了复健一下，写完我发现这是一篇吃饭文学，可能真的是加班加饿了……

  ooc产物，优势在我

  欢脱向同人文，大家看个乐就好

1.

最先在宴会上发现万敌不对劲的是正在和他聊天的缇安和风堇。

两人正在讨论石榴汁到底怎样做才最好喝时，突然发现万敌从刚刚开始就没再说话，一直盯着那边的白厄和那刻夏看。等他终于回过神来开始面对她们关切的眼神，却少见的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问道：

“白厄和那刻夏是不是有一腿？”

……

哈？

反应过来万敌在说什么的时候，风堇大脑宕机，缇安发出尖锐爆鸣，把旁边的缇宝和缇宁吓了一跳。

“阿雅！瑟希斯把小小敌脑子搞坏了！”

2.

虽说此次活动是为了翁法罗斯战胜黑潮而准备的庆功宴，但现在几位黄金裔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面面相觑。

不过好在因为列车组几个人的吵闹声太大，盖住了这边的声音，白厄和那刻夏还在书柜旁看书。

最后还是缇宝先开口打破沉默：“所以小敌，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吗？”

万敌还没来得及回答，赛飞儿抱着她装的满满当当的篮子冲出来了。

……先不提这件事本身，天呐扎格列斯在上，为什么这只会飞的猫猫每次都会随机从不知名小角落冲出来给大家一个惊喜。有时是提着两只和她同类的小猫咪，有时是拖着贼灵扔到他们脸上……

而今天这个特别的场合，在海瑟音和昔涟震惊的目光中，她给每个人的手里发了三个金币巧克力：“小白他在那刻夏面前跟摇着尾巴求摸摸的奇美拉没区别呀~你们难道没发现吗？”

说完，这位灵活的半神飞向星期日，却收获了后者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恕我冒昧，但……猫不是不能吃巧克力吗？”

真是一个好问题。

遐蝶一边在心里虔诚的为星期日祈祷他不被赛飞儿暗杀去世，一边偷偷跟阿格莱雅咬耳朵：“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白厄阁下和万敌阁下才是一对……”

然后她就收获了万敌一个三分鄙夷三分震惊三分沉默和一分对白厄不屑的眼神。

3.

此刻，那刻夏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位渎神的学者蹙起眉头，转头向他曾经的学生示意：“他们那边怎么都炸锅了？出什么事了？”

白厄固然有些好奇，但好不容易求来与自己暗恋对象独处的机会，他并不想打破：“可能是万敌他又惹阿格莱雅生气了吧……不用管那边的。那刻夏老师，书里的这句话我还是有点不懂……”

那刻夏有些生气，聪明的救世主在他已经讲了好几遍的情况下不该如此愚钝，转头刚要发作，却看见某只白色萨摩耶拉着他的手，半靠在他肩膀上垂着眼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就没了脾气。

他摁了摁太阳穴，有些无奈的给蓬松柔软的萨摩耶顺了顺毛。阳光的气味在他鼻尖萦绕，极近的距离可以让他清楚的看到白厄微微颤抖的眼睫毛。暧昧的气氛让他别过头，有些无所适从：“好了好了你先起来我肩膀有点酸……”

然后白厄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一边给那刻夏捏肩，一边无意识的冲着他轻轻撒娇，湛蓝的眼眸像是要把眼前人溺死在这片情海中。在旁人眼里，俨然是一副热恋小情侣的样子。

4.

偷偷观察他们的万敌看到这幅场面却要吐出来了，不停的翻着白眼。

阿格莱雅沉默了，她缺失的人性似乎回来了些许。

风堇和遐蝶激烈的讨论着要给白厄和那刻夏写同人，海瑟音适时的拉起了小提琴。

缇里西庇俄斯更甚，她们已经开始思考两人的婚礼需要准备什么了。

……不过大家好像都忽略了一件事？似乎两位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没关系，这都是小事，昔涟表示大不了给他们打包上床就好了。

4.

行动力极强的人还是太权威了。

几天后，白厄穿着他最喜欢的黄紫撞色西装站在那刻夏书房门前，手捧经缇宝严苛筛选后的百合，脑内不停回放着开拓者友情提供的3个G一百种表白方式和从霸总小说中总结出来的爱情三十六计。

对此，在一旁偷看的风堇有些面露难色，海瑟音看着昔涟压不住的嘴角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

阿格莱雅……阿格莱雅原本是精心准备了一番，甚至想着要不要用金丝给他身上加点氛围点缀一下的。

直到她看见白厄决定穿着那件她曾经和红绿睡衣一同烧掉的同款西装去表白，眼前一黑。留了一句等着他的好消息之后，转头拉着缇宁和在一旁沉默的遐蝶走了。

所以这一身搭配其实是经万敌点头后的结果，当事人自己也很满意。

该说不愧是好兄弟吗……？

说起来，这么重要的事，白厄也不是没有过动摇。在临出发前，他看着偷笑的几人，有些狐疑。但在大家多重的肯定下他还是相信了自己的品味——哪怕阿格莱雅曾亲自带着衣匠用物理方式质疑他的搭配艺术。

那很有生活了。

5.

所以那刻夏开门的时候皱着眉头选择性忽略了白厄的着装——要不是周围没有群众看到这丢脸的一幕，他早就举着枪对准面前这个毫无审美的人一击毙命了。

……当然他马上就忽略不了白厄的着装了。

先不提白厄紧张到差点把百合花怼到那刻夏脸上，单看他说的几百年前墨涅塔就嫌弃的表白文案：

“你就像一碗牛肉面，那我愿意做那碗面的辣椒油，让我们的感情热辣辣的……”

硬了，拳头硬了。

在听了白厄滔滔不绝的讲了五分钟土味情话，并且毫无停下的迹象后，那刻夏终于忍无可忍，干脆用一个冲动的吻堵上了这些犹如蚊子一般烦人的句子。

……

不是哥们？！

与两位当事人周围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截然不同，万敌看着亲密相拥的二人瞪大了眼睛，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那刻夏轻易答应了白厄的表白，他眼瞎吗？？？

……不对那刻夏还真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旁边的缇安则与之相反，她激动的要去找阿格莱雅准备他们婚礼上的喜糖。

风堇和昔涟发出一阵惊呼，由衷的为两位新人开心，海瑟音灵感爆发又写下了一首充满爱意的曲子。

6.

虽然结果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事后那刻夏仍然真心抨击了白厄的审美并且勒令他不要再擅自进行穿搭，顺便在他的手机上安装了一个闪耀暖暖作为锻炼。

白厄也十分“感激”为他提出建议的万敌，在那刻夏不在的时候，常常开始炫耀：

“哎呀你知道吗，那刻夏老师昨天晚上抱着我说了好多好多遍喜欢我呢~”

“有的时候还带我去课堂上给那些学弟学妹们做示范，看着他们羡慕我们的眼神，那感觉——”

“诶说起来万敌你有没有这样心动的对象啊？有没有经历过这么甜蜜的场景啊？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悬锋人的字典里没有「浪漫」这两个字哦~~~”

万敌咬着牙，冷笑一声：“我不知道悬锋人的字典里有没有这两个字，但我知道悬锋人的字典里有「HKS」……”

随后在白厄惊恐的目光中，万敌一拳直直冲向了前者的面门。

全文完.

*非典型社畜×杀手，现代轻喜剧，生活片段合集，角色性格崩坏，请自行避雷

*和挽歌老师@失落的挽歌的共创，感谢我的同伙

*BGM：《结婚记》水仙斗活佛

01 我服了社畜

“数据结果不对。”高个子的长发男人站在实验室水槽台前清洗双手，指腹的厚茧搓过皮肤，指甲剪得干净又平滑，看上去倒像双匠人的手了，“Mg-6Al合金铸坯的抗拉强度低了，就这个数值，拿去做橡皮筋都费劲。”

拿着一叠纸站在他身侧的实习生闻言有点结巴：“有、有这么夸张吗教授？那应该是多少呢？”

应星关了水，扭头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重复道：“那应该是多少呢？我是AI吗同学，能够有求必应？这个实验到底是你做还是我做？要不要我帮你把论文写了再给您老人家倒杯茶炒几个菜？说话，等径道角挤压法还会不会用？”

被一连串问句攻击，实习生感觉自己要碎了，脸涨得跟番茄似的，大脑也一片浆糊，嗯啊了半天，挤出了几声阿巴阿巴。

额头好像有青筋突突跳，应星问：“之前谁带的你？”

实习生：“嗯……那个……就是，含光教授啊。”

应星：“那你现在为什么在我的项目组？”

实习生疯狂擦汗：“含光教授转的，他说要让您吃点研究的苦。”

应星：“谢谢你，我现在真的感觉我命苦。”

他擦干净手，接过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圈：“制备方法不会就去看我之前发的论文，抗拉强度达不到300MPa就一直做，同时要保证延伸率不低于25%，做完交份报告给我，别再用乱糟糟的格式。”

实习生点头如捣蒜，直到注视应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才掏出手机跟朋友诉苦：“家人们谁懂啊，被A组那个活阎王训话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我才刚来一天，一天啊！”

朋友：“又怎么你了？”

实习生选择把群里（没有应星版）的消息复制黏贴过去：“同学你的老师确实很强🤭，但还是不够极限🤔，有没有更加简单又强势💪的老师？有的兄弟有的☝，看我们应星教授🤟。应星教授😎手一拍👋，全工造研究院的机械仪器都吓得碎了😱，应星教授😠脚一跺🦶，全仙舟的卫星都要失灵🤧，应星教授瞪谁👁👁，谁的论文就爆炸💥。噫！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朋友：“你这说的是搞研究的吗？你这特么说的是祖国人吧。”

实习生：“那我问你。”

活阎王应星在研究院门口打了个喷嚏，初春的夜晚尚且寒冷，风呼呼刮，吹得他裹紧羊绒围巾。手机被捂得带了点体温，他划到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重复三次对面才接通，背景音有点嘈杂，好像是什么卡通片，含光大大咧咧问了句：“咋了，师哥？”

“原来你知道我是你师哥啊，我还以为我俩是世仇呢，隔三差五往我这里塞小学鸡，我是托儿所吗？天天就知道研究你那破融合材料，学生都不带了！”

“哎呀……”含光开始打哈哈，“师傅都说了，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而且醉心研究不能算推卸责任……研究！工科人的事，能算推卸责任么？好了不说了，看完这集我该哄云璃睡觉去了。哎哟，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说了，兄弟。”

滴的一声，通话已经挂断了。

应星：“……”

0个人在意你那老婆孩子热炕头！明天，等明天就把你挂研究院门口。手机熄了屏，映出头顶路灯圆乎乎的一团光和应星不虞的神情，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化身○之卡比，把研究院的人全啃了。啃！啃他个地崩山摧壮士死。

想到啃东西，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两声，晚上为了赶实验进度他连饭都没吃，中午嚼了块小面包，完全不顶饿，从工作状态抽离出来，等待他的是愈发清晰强烈的饥饿感，浑身上下的细胞缝里满满都写着两个字。

吃人！

事已至此，先回家吧，晚饭也就是一个路边摊的事。快十一点了，不过还好能赶上末班车，地铁从郊区开到城市中心，出来后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下小雨，飘进脖子里冻人得很。有些小摊生意不好，已经着手收拾东西撤了。应星穿过夜市，到最经常光顾的小吃摊，摊主阿姨瞧见他很热情地招呼：“小应呐，下班啦？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应星点点头，对女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他笑起来就冲淡了蹙眉时的几分严肃，银紫色的眼睛透亮，让人总想对他说许多话。他站着，听女人絮絮叨叨了一阵家长里短，才拎着手抓饼往家走。甜酱的香气源源不断地飘来，和着培根的肉香，已经能让人想象芝麻粒滚过舌尖的触感了。

香气催得应星脚步匆匆，在幽深的巷子里七拐八绕。他不住研究院分的房子，住的是城中偏东一带的老小区，外墙统一刷着明黄油漆，夜色里看着像融化的奶酪。他在这里住了约摸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准确走回家。

右拐路过面包房，直走三分钟进入小区大门，左手边第一幢就是他住的单元。楼下花坛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腊梅枝干，残留的花朵全被前段时间的雨给打了。没有电梯，爬到七楼就到顶了，顶楼只有他一户人住，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打扰，掏出钥匙打开门就能迎接没有烦人甲方离谱学生逆天同事的美好夜晚，估计啃完饼子就能愉快洗洗睡了——哦，如果他没闻到明显不该出现在普通居民房里的刺鼻血腥味的话。

顺便普通人应该也不会在踏入家门的一瞬间被人用匕首抵着脖子吧，应星站在没开灯的玄关面无表情地想。

完蛋了，我的美好夜晚。身心俱疲的社畜很想叹气，可那充满铁锈味的空气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肺部进行循环就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别动！”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应星听话地止住深呼吸的前摇。

刀尖精准地抵着他的动脉，冷得也像一滴雨。应星眨眨眼，很快适应了黑暗，他的夜视能力一直很好，面前抵住他的人身形比他矮一截，戴着兜帽看不清脸，以及——他侧耳，听到了液体顺着衣摆滴落在地板的啪嗒声，和略微紊乱的呼吸。

他受伤了，重伤，也许有人在追捕他，也许没有，作为屋主比闯入者更熟悉环境，打起来不一定是自己吃亏，但很可能快不过已经抵在喉头的刀刃……应星迅速总结形势，在不速之客的下一句威胁落地前开口：“我可以帮你。”

与此同时，应星听到有什么东西响起的声音，啊，那大概是他美好下班时间彻底终结的丧钟吧。

刀更近了一寸，应星听见年轻人的回答：“不需要。”

“这里是几十年的老小区了，监控坏了很多也没修，住的也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你知道的，老人家都睡得早。”应星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你完全可以在这里处理伤口，然后销毁痕迹趁夜离开，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只想保命，谁愿意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呢？我不会说出去的。”

“是吗？这么一说我完全心动了。”丹恒语气平淡，横在男人胸前的手臂压得更紧，好像腰上被切了一刀的人不是他，“可是你看上去有点太冷静了，你要怎么保证不会在我离开后就一通电话出卖我？”

寂静的深夜里，只有偶尔开过的摩托投下的光从屋子里滑了一圈，丹恒感觉手臂压着的胸膛在微微起伏，该说不说，有点硌人。几秒后，他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好像很是无奈。

应星：“我三十三了。”

丹恒：“？”

应星：“任何一个面临三十五岁的坎的中年人除了应对职业危机和傻叉同事，没有什么更在意的了。”

丹恒：“。”

丹恒：“呃，辛苦了？”

应星：“不辛苦，命苦。我开灯了吧？不开灯我怕你分不清我和鬼哪个怨气更大。”

丹恒：“……你是主人家，随你。”

按下开关，橘黄色的灯光瞬间亮起来，如果不考虑眼下被人拿刀威胁的情况，整个环境还算温馨。应星低下头，透过宽大的帽檐，最先看见的是一双沉静的灰青色眼睛，左眼眼角生着一道细长的红色胎记，面容也的确年轻，而且漂亮得出奇，黑色头发微微凌乱，有点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应星盯着年轻人腰间显眼的伤口，对方脚下的血迹从玄关一路延伸到阳台，看样子是从窗户进来的。什么啊，大学生面对就业危机走投无路出来当杀手了吗？

丹恒收了刀，谨慎地后退几步，保持了一个姑且安全的距离。应星慢慢举起手，给他展示自己拎着的手抓饼，以示无害：“我家里有医药箱，不过在卧室。”

丹恒用刀柄敲了敲桌面：“手机。”

应星顺从地把手机和手抓饼放在桌上，向丹恒所在的方向推了推，然后维持着举手的姿势摸到卧室门口，刚要开门，又好像想起什么，转过了身：“哦，对了。”他看见丹恒瞬间转了下刀，一副要朝他钉过来的样子，“别偷吃我手抓饼。”

丹恒：“？”

丹恒：“我什么地方给了你我会偷吃的错觉？”

嗯……可能是可怜大学生的形象先入为主了吧，而且去年也不是没有流浪猫闯进家里偷吃粮食的事发生。应星没说话，从床头柜里翻出了医药箱，他被实验数据摧残的大脑其实已经很难理解目前事情发展的逻辑，丹恒也很不能理解，情况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好像就莫名其妙地搭话，然后莫名其妙地被指挥去躺在沙发上了，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不过，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来都来了……

但是，后背仍然是不能暴露给陌生人的，他只能很别扭地侧躺着，听应星用剪刀咔嚓咔嚓剪开伤口附近的布料，时间有点久了，撕掉布料的时候肉也撕了一小片下来。

丹恒缓了缓呼吸：“麻烦你用清水清洗后直接用酒精消毒，我右手边第二个口袋里有药粉。”

应星看了眼丹恒腰间血淋淋的肉，啧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不停：“那狠还是你狠啊年轻人。”

丹恒闭上眼睛，把汗湿的额头埋进臂弯，医用酒精接触伤口的一瞬间燎起火辣辣的痛感。男人的手指在他口袋里摸索，勾到了药瓶，清凉的粉末很快敷住渗血的地方。

应星拿了卷绷带：“我撩你衣服了啊？不然绑绷带不方便，同意的话就吱一声。”

丹恒：“嗯。”

应星小心翼翼地把衣裳层层卷起，不过侧躺着到底不好操作，每次需要绕圈的时候不得不喊丹恒抬下腰。粗糙的茧擦过腰间敏感的皮肤，丹恒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像戳一下动一下的蜗牛。

他有点受不了了，想笑又怕伤口裂开：“好了没？”

应星：“等下，我系个蝴蝶结。”

怪模怪样的蝴蝶结系在侧腰，软趴趴的，丹恒用手指拨弄了两下，语气很诚恳：“多谢。”

“客气了。”应星把沾血的纱布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一会还得拿去处理。

丹恒：“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应星：“？”

应星：“先上药再清洗的流程是否有些不对。”

丹恒抿唇不语，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有点苍白，倒显得眼角胎记更红了。

应星：“你应该不会中途晕倒在我的浴室的，对吧？”

丹恒：“……不会！”

应星抬手指了个方向：“备用毛巾什么的都在洗漱柜里，从下往上数第二个。”

丹恒走进浴室，第一时间反锁了门，墙上一扇小窗户开着透气，他探身出去查看周围环境，确保有任何突发状况时自己都能从这里逃走，不过，外面确实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他贴在门边又听了会儿，才拧开花洒，温热的水流溅在瓷砖上。丹恒特意避开了伤口，想把身上沾的血迹冲走，若非情况特殊，他是怎么也不应该把自己的血液样本留在这个地方的，但是……丹恒眼神沉沉，边清洗边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外面的男人抹了脖子。

老小区好哇，又是顶楼，初春温度低，估计十天半个月才会被发现，可是根据刚才的谈话，身份应该是什么惨无人道的公司的员工吧？迟到一分钟，上司能问候八百个电话，那么风险还是太大了。

丹恒心思百转千回，握着刀悄咪咪回到客厅的时候，只看见应星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面容平静，带着挥不去的疲倦。男人头发披散着，有一些落在地上，小毛毯盖着肚子，连鞋都没脱，桌上冷掉的手抓饼只啃了几口，就这样安详地睡了，好像完全没意识到房子里除了他还有个杀手。

丹恒：“。”

我服了社畜。

02 可能还在做梦吧

应星是饿醒的。

买的手抓饼吃了几口就困得要命，他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睡死过去，难得连洗漱都忘了，一会还得再洗个澡。

他掀开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重新把头发扎了一遍。一堆血呼啦擦的废弃物品卧在垃圾桶里，他视若无睹，好像全然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不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也很正常。

墙上时钟指向七点，比他平时起床的时间要早，收拾完还能做个早餐吃，冰箱里鸡蛋应该还有吧？应星推开洗手间的门，挤好牙膏，刚在口腔里刷了几下，迷蒙的眼睛就看见镜子里映出他身后的人影。

一口泡沫吐了出来，应星差点被呛到：“你怎么还在？”

丹恒抱着双臂：“那不然被子是谁帮你盖的？”

应星：“谢谢你，我真的谢谢你。”

丹恒：“不客气。”

应星：“没在夸你。”

他喝了口水，再咕嘟咕嘟吐掉，声音因此有点含糊：“我希望……一会我洗完澡的时候，您老人家已经大发慈悲离开了。哦，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把垃圾带走，处理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更专业。”

丹恒：“空腹洗澡不好。”

应星：“猜猜看我昨晚为什么没有吃到热乎乎的手抓饼？”

丹恒：“。”

丹恒：“你昨晚没有选择揭发我，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现在是共犯。我暂时没法离开这里，至少要等到伤好些，请你见谅。”

应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丹恒：“给钱。”

应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丹恒：“不太对劲，你听上去也很有经验。容我提醒一句，如果走线上渠道的话，下午就会有官方人员来调查你的非法收入了。但如果是现金……”

他摸了摸衣裳，先是掏出了一把匕首放下，然后又从腰间拔出一把枪，金属碰在洗手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看，我一贫如洗啊。”

应星：“……”

谢谢，你已经掌握了最大的财富了。

应星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做好了安排：“你养好伤就走，非必要不能离开这里，在此期间我会储存足够多的食物，如果我加班没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别把房子烧了就行了。”

丹恒：“能点外卖吗？”

应星：“干脆去警局门口吃呗。”

丹恒：“抱歉，我不想做饭，拜托你买速食和面包了。”

应星：“别说你真的是厨房杀手。”

丹恒：“我会做饭。”

应星：“那为什么不想做饭？”

丹恒：“就像你会上班一样。”

应星：“好了，别说了，让我们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丹恒：“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感激不尽。”

应星：“。”

应星：“你用卫生间吗？不用我洗澡了。”

丹恒：“请便。”

年轻的杀手转头走出去，应星瞥到对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随口问道：“给你带几件衣服？”

丹恒：“嗯……你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收留一个杀手的事实？”

哈哈，只是窝藏杀手而已，又不是学生把实验室炸了。

应星：“什么码？”

丹恒：“M，宽松一点，谢谢。”

应星轻轻哼了声，合上门，站进热水里。雾气蒸腾，感受着柔和的水流在面颊游走，他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把昨晚到今天早上的事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天，最后诡异地得出了和丹恒同样的结论：太莫名其妙了。

怎么能有人在累死累活搞了一天实验之后回到家还被非法入侵的杀手持刀威胁啊？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地球online给他新加了什么奇怪的mod，他不要开组队模式啊！

应星晃了晃脑袋，试图把乱糟糟的想法抛出去，他快速洗了个澡，裹着浴袍去换了新衣服。丹恒坐在餐厅，背挺得很直，看上去像等待放饭的小朋友——好吧，前提是忽略他手里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打开冰箱，鸡蛋和牛奶都还有，应星拿了几颗：“溏心蛋吃不吃？”

丹恒：“全熟，谢谢。”

应星：“没品。”

丹恒：“？”

丹恒：“恕我直言，如果鸡蛋不是无菌蛋的话，做成溏心很可能感染沙门氏菌。”

应星冷笑一声，看了眼外盒包装，发现确实没有无菌蛋标签。

应星：“？”

应星：“那全熟。”

丹恒：“有品。”

嗑蛋下锅，油滋滋冒，丹恒也没闲着，帮着热了牛奶，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饭。应星摆弄着从桌上拿到的手机，他昨晚睡得迷糊，忘记充电了，刚开机就弹了几条信息出来，他边看边吃，吃得很心不在焉。丹恒低着头，认真地把鸡蛋夹成小块，认真地把鸡蛋送进口中，认真地嚼嚼嚼，又喝了口热牛奶，然后轻声说：“丹恒。”

应星单手打字，啪嗒打得飞快，分不清是在骂人还是在处理公务，听见丹恒说话很敷衍地嗯嗯两声：“蛋黄是很好吃啊。”

丹恒：“。”

丹恒：“我是说我的名字。”

应星：“你一个杀手的代号叫蛋黄？”

丹恒：“丹恒，是丹恒！”

应星：“。”

应星：“应星，我的名字。”

丹恒：“我记住了。”

应星：“我突然感觉毛骨悚然，要不你还是忘了吧？”

丹恒：“鉴于你对我隶属的组织一无所知，我有必要说明一点——我们不杀好人。”

应星：“那还真是有原则，不过你要怎么定义好？这可是个流动的标准。”

丹恒停下筷子，作思考状：“嗯……因为你做煎蛋给我吃，所以你是好人。”

应星：“谢谢你，跟发好人卡似的。”他看了眼时间，把最后一块煎蛋塞进嘴里，“你洗碗。”

丹恒：“我现在觉得你很坏了。”

应星：“那这个标准太流动了。”他穿好鞋子，又检查了下应该带的东西，“客厅的零食柜还有点存货，应该能撑到晚上我带食物回来，你别乱跑，还有，垃圾记得处理了。”

垃圾两个字加了重音，丹恒耸耸肩问道：“打火机？”

应星：“应该也在客厅的某个抽屉里。”

丹恒：“不怕我乱翻？”

应星：“谨记，你是杀手，不是猫。而且我觉得你刀尖舔血的收入比我高，你乱翻你到底图什么？”

丹恒：“。”

丹恒：“一路顺风。”

防盗门喀啦一关，老房子都不太隔音，能听见脚步声哒哒远去，丹恒慢悠悠喝完剩下半杯牛奶，很听话地把锅碗都洗了。打火机找了半天，才从犄角嘎达里翻出来，差点没点着，看出来了，这个人一定不怎么抽烟。他把沾了血的东西一应烧成灰，然后冲进马桶，不甚滴落在地面的血迹用漂白剂拖了几遍。

做完这一切，伤口被牵扯着隐隐作痛，丹恒坐到沙发上，抱着枕头闭目养神。

另一边，应星已经乘上了地铁，该说不说，他才走了十几分钟就开始担心屋里的情况了，到底哪个好人在家偷藏杀手的啊？还给杀手包扎还给杀手做香喷喷的煎鸡蛋吃？哦哦原来是他自己啊，抱歉抱歉，他完全明白了。

男人平静地崩溃着，不过，随着目的地的临近，应星感觉自己已经顾不上家里的杀手了。哈哈，一刻也没有为定时炸弹般的杀手担忧，即将赶到战场的，是比杀手更具杀伤力的听不懂人话的同事和还没从草履虫进化成人类的学生！

在众多研究人员的注视下，应星教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研究院（纯属滤镜），刚换好白大褂的含光看见他，匆匆调了个头，被应星一把揪住衣领。

含光：“哥，你是我亲哥，能不能松手，有点勒脖子。”

应星：“坑我的时候还记得我是你师哥吗？”

含光：“如果你要听实话，那必然是记不得的。”

应星：“你那学生自己领回去。”

含光：“应该不太行……我和我老婆过段时间都要出差，别说学生了，我还想把云璃往你那儿送呢。”

别了吧，一个杀手不够，还送个祖宗过来。

应星：“你还记得她三岁就拆了我满墙高达这件事吧？”

含光：“我赔了啊！”

应星：“啧……总之最近家里不方便。”

含光：“到底有什么不方便啊？给点吃的和水放养就行了，她好活得很，等等……”

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一闪而过，含光露出很古怪的表情：“你不会往家里带人了吧？”

应星：“……”应星在心里骂了句朱明粗口。

某种意义上真相了的含光：“男的女的啊？！”

应星：“我还沃尔玛购物袋呢，没人，下辈子吧。那片最近有人动工装修，吵得很，又遍地施工器材，小孩子去那儿危险。”

含光嘀咕道：“叫你搬家又不搬。”

应星：“别扯，说正事。我项目最近要结束了，验收期一过就休假，估计半个月不在实验室，带学生你另请高明。”

含光：“有时间往家里带人，没时间带学生？”

应星：“说了没人！”

含光：“声音越大越心虚哈。”

应星：“……”

应星：“师傅还没过你材料审批吧？信不信我把你那批材料截了。”

含光：“哥，你是我亲哥，等你项目结束我找其他人，行了吧？”

应星松开了含光的领子。

含光：“你真的很暴力啊。”

应星：“没把某些碳基生物的脑子打爆已经算我仁慈了。”

他拎起保温杯，钻进零星几个人的茶水间，泡了致死量的枸杞和干菊花。年纪轻轻被迫养生，到底是为什么呢？好难猜啊，你说是吧工造研究院。

几口茶水下肚，应星感觉自己气终于顺了，太好了，又有力气去做做不完的实验了。

一忙忙一上午，午饭时间他抽空去食堂吃了油泼辣子面，睡了半个小时又钻进实验室，直至暮色渐浓，应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同组人都还在埋头苦干，他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去干什么，莫名生出了丝背叛伟大实验室生活的心理：“咳、今天大家提前几个小时回去吧，临近结束的关口，更不可急于一时。新材料的验收到时候直接由怀炎教授接手，之后会有半个月的假。”

几秒静默后，实验室爆发出一阵欢呼。

实习生狂敲感叹号：“！！！”

朋友：“又怎么你了？”

实习生：“我再也不说应工是活阎王了，这简直就是活菩萨。虽然才来了两天，但是感觉已经融入这个集体了，尸体，暖暖的🥰……”

朋友：“没见过当牛马当出荣誉感的。”

实习生：“那我问你！！”

活菩萨应星点开地图，搜了下家附近的商超，又定位了家评分不错的男装店。

导购：“先生，您是给自己买吗？”

应星：“给朋友买，要应季的。”

导购：“好的，那请问身高体重？”

应星：“一米七？我不太确定，大概到我胸这儿。比较瘦。嗯……或者说精瘦？好像有人鱼线。”

导购：“哇哦，是男朋友吗？可以买几套相似的衣服搭配成情侣装哦。”

应星：“不是你想的那样。”

导购：“没关系呢，朱明是一个包容的城市！”

应星：“我在这长大我能不知道它包容吗？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单身。”

导购：“还没追到吗？”

应星：“。”

应星：“请问你工号？”

导购：“？”

导购：“这整个楼盘都是我家的，我只是出来体验生活。”

应星：“好了你别说了，这种款式的毛衣帮我拿几件，还有内搭的长袖，要绿色和白色。长裤的话，这条和上面挂的那条，全都要M码。”

导购：“那贴身衣物？”

应星：“……均码。”

导购：“不是男朋友，却是能帮买○○的普通朋友啊！”

应星：“我说停止。”

导购不语，只是一味地微笑。

应星感觉自己头都大了：“麻烦帮我寄存一下，我还要去买其他东西。”

导购：“您还要买什么呢，这边可以帮您推荐哦。”

应星：“泡面。你们有钱人吃得明白吗？”

导购：“。”

导购：“等您回来呢亲。”

应星下到一楼超市，把泡面自热米饭全麦面包水果蔬菜哐哐往推车里放，刚好他也要放假了，多囤点无可厚非。两周的量应该够了吧？丹恒总不能在他这儿躲几个月。

想到丹恒，应星微微放下的心又提起一点，不过，到现在都没有警车呜哇呜哇来抓他，想来还算安全。

他提着东西回到家（谢天谢地没有在附近看见闪烁的红蓝灯光），打开门，一线柔和的灯光从门缝漏出，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丹恒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发呆，整得跟留守儿童似的。

应星：“……”

应星：“不看电视？”

丹恒：“你走太急，没来得及问能不能开了。”

应星：“你一个杀手真的需要这么礼貌吗？”

丹恒：“我是杀手，不是素质败坏。”

应星：“可以玩手机啊。”

丹恒：“。”

丹恒：“出于直觉，这附近一整片的通讯网络应该都被监控了，贸然使用会有暴露的风险。”

应星：“所以你就在这干坐了一整天？”

丹恒：“还是有站起来活动的。”

应星：“如果你不当杀手，还能去做苦行僧。”

丹恒：“这样吗？谢谢。”

应星：“没在夸你啊！”

应星：“……书房里的书可以随便看。”

丹恒：“非常感谢。”

应星：“吃晚饭了吗？”

闻言，丹恒终于幽幽地扭过头，和应星对视。

应星：“我的零食柜里还有零食的，对吧？”

丹恒：“呵呵。”

应星：“如果你实在饿了，其实我阳台上还养了盆仙人掌。”

丹恒：“可是它早干成标本了啊。”

应星：“？”

应星：“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考虑过吃植物。不对，最近一直下雨呢它怎么干了！”

丹恒：“不知道，可能某个人忘记给它吃饭了吧。”

应星心虚地咳嗽两声：“我马上去煮饭，面吃不吃？”

丹恒：“吃，请帮我煎个鸡蛋。”

应星：“有忌口吗？”

丹恒：“清淡一点即可。”

应星：“行。衣服在这，换之前记得换遍药。”

丹恒接过袋子，在卫生间换下了他那身黑色的战斗服，伤口状态还好，看起来没有发炎。他重新清理了下，绷带多绑了几层，免得把浅色的毛衣浸出血痕。

应星正在切葱，丹恒穿着干净衣裳晃到他身边，白色棉质长袖和浅绿色的圆领毛衣，乍一看更像大学生了。

应星：“说起来……你多大了？”

丹恒：“二十七，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的，应该差不多吧。”

应星：“你不知道你的真实年龄？”

丹恒：“我是孤儿，没有出生证明。”

应星：“……抱歉。”

丹恒：“无碍，我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消极情绪。”

应星：“我一直以为你是大学生，或者说刚毕业。不过……”

丹恒：“？”

应星：“眼里没有清澈的愚蠢。”

丹恒：“呃，谢谢夸奖？”

应星：“那这次确实是夸奖了。拿两副碗筷，准备吃饭了。”

热腾腾的面，卧了鸡蛋还烫了小白菜，一碗清汤，一碗飘着红艳艳的油辣子。丹恒闻着辣香，目光落在应星碗里。

应星：“尝尝？朱明特色。”

丹恒：“我不是很能吃辣，一般都吃得很清淡，所以……好吧，尝一筷子。”

他夹了一绺面到碗里，吃下去的瞬间就被刺激的辣味呛得咳嗽，眼泪差点流出来了。

应星：“扭头，别咳我碗里。”

丹恒：“咳、你！咳咳咳……”

话虽如此，应星还是仁慈地拆了盒抹茶奶昔递他手里。丹恒缓了几分钟，顶着有点红的眼睛慢慢地说：“这不是人吃的东西。”

应星：“挑上了还。”

丹恒：“味道太重了，微辣应该会好吃。”

应星：“下次给你做份微辣？”

丹恒：“……好。”

应星：“那你吃完玩儿去吧，今晚不要你洗了。”

丹恒：“好人。”

应星：“啧。”

丹恒来到应星书房，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一整面墙的玻璃柜，里面摆满各类精致的模型，不用猜也知道价格不菲。他俯下身仔细打量，模型干净得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想来常被细细擦拭。除了模型，还有一些看得出来是手工制品，居然连牙雕套球都有啊？右下角有小小的标签，写着：仙舟历2024年12月24日，应星作。丹恒想起应星手指的茧，原来是这样磨出来的。

书房里没有设置大型办公桌，只在窗边支了张胡桃木圆桌，椅子软得像棉花云，旁边的小书架上文学类书籍很少，多是包着封皮的书。丹恒随便抽了一本，翻开一看，《材料学基础》，写满了字迹飘逸的笔记，偶尔有一些怨气很大的批判：

“老师不会教换我上去讲好了，顺便工资和津贴都给我，再请我吃饭。”

“小组作业这么反○○的东西到底是谁发明的？”

“3k字的结课论文有人写了1w，别卷了兄弟别卷了。”

“西瓜炒肉喂猪猪都不吃。”

“室友请你不要在半夜一点和对象打电话发嗲好吗？”

“图书馆那对到点就偷摸去角落亲嘴的情侣给我滚出去，声音大得我戴降噪耳机都听见了。”

丹恒：“……”

好精彩。

他把教材严丝合缝地塞进去，换了本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坐回客厅的沙发。

应星：“怎么，固定刷新点？”

丹恒：“？”

丹恒：“如果你这么认为，我将把这片区域划为我的私有地盘。”

应星：“？”

应星：“怎么不直接把我赶出去啊。”

丹恒：“我不做过河拆桥的事。”

应星用力地搓了下碗，突然琢磨出点不对劲：“等等，你昨晚睡哪儿的？”

丹恒把眼睛从书上移开：“你睡的沙发，你猜猜我在哪儿？”

应星：“最好不是我的床。”

丹恒：“当然不是，我就坐在对面那张椅子上。”

应星：“那就好。”

丹恒：“拿着刀看了你一整晚。”

应星：“不太好。”

丹恒：“你的睡眠质量和心理素质都是上乘。”

应星：“谢谢，我良好的睡眠应该能击败99%的仙舟人了吧。”

丹恒：“对的，所以我接任务最爱你这样的，能够悄无声息抹脖子，在睡梦中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好事？”

应星：“别告诉我你昨晚也是那么想的。”

丹恒：“一个好消息，你猜对了。”

应星：“说好的不过河拆桥呢？”

丹恒：“我的一位同伴教我，有时候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不过，我还是决定坚守原则。”

应星：“谢谢你的原则。”

丹恒：“太客气了。”

应星：“我真的没在夸你！”

男人把碗放回架子，表情很无奈：“明早喝不喝豆浆？要喝我泡点黄豆。”

 丹恒：“喝。”

得到回复后，应星就开始泡黄豆了，边洗边嘀咕着什么，丹恒仔细听了一下，说的好像还是英文：“You failure cat, one day day you do nothing.”

丹恒：“？”

清晨，应星定了七点的闹钟，起床的时候丹恒还在睡，整个人直条条地躺在沙发上，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一个脑袋，面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了很多。应星走过去，想把垂到地面的被角捋起来，刚靠近一点，眼前好像有什么残影闪过，冷冰冰的匕首又抵着脖子了，丹恒攥着他的手腕，看眼神分明还没清醒。

应星：“喂。”

缓慢回神的丹恒：“……”

应星：“差点送我归西，不发表点什么感言吗？”

丹恒：“吾好梦中杀人。”

应星：“。”

应星：“醒醒，打豆浆了。”

豆浆机“日”一声开始运作，两个人挤在浴室里洗漱。

应星：“……为什么不能等我先洗完？”

丹恒含着一口泡沫：“抱歉，但是如果我起床后没有立刻洗漱收拾，我会感到迷茫。”

应星：“？”

应星：“别说抱歉了，你并非真的抱歉。”

丹恒：“抱歉，让你发现了。”

长得人畜无害，说话这么气人，应星漱掉泡沫，拧开水龙头，掬了捧水往脸上泼，干脆眼不见为净。他抹了抹水，扯下毛巾擦干脸。再睁开眼，是丹恒微微歪着脑袋，直勾勾注视他的画面。

应星：“你凑得有点近了。”

丹恒：“你用的是我的毛巾。”

应星：“。”

应星：“TD。”

丹恒：“没那功能。”

应星：“总感觉牙要被我咬碎了。”

丹恒：“应该不影响你吃辣吧？”

应星：“呵呵。”

男人皮笑肉不笑，先行从这个尴尬的空间逃了出去。

几分钟后，丹恒带着胜利者的表情来到餐厅，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豆浆打得很细。

应星转过头，就发现自己的杯子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应星：“……”

应星：“你喝的是我那杯。”

丹恒：“咳！”

丹恒：“别唬我，这两个杯子没什么区别。”

应星：“对，无论是材质还是被我买回家的时间都一模一样，但是，我喝过了。”

丹恒：“它明明是满的。”

应星：“水掺多了，我喝了一点又添进去了。”

丹恒：“。”

丹恒：“我觉得我们可以引进吸管这个工具，这样就可以避免杯子换来换去了。”

应星：“你真的信吗？如果刚刚这杯里有根吸管，你会如何？”

丹恒：“。”

丹恒：“直接用吸管喝。”

应星：“真厉害。”

丹恒：“这事儿翻篇。”

应星：“完全同意。”

除了这一点偶然的小插曲，今天过得也还算平常。应星晚上回到家，丹恒坐在沙发上看书，家里什么事都没有。

应星：“挺好。”

第二天他回到家，丹恒坐在沙发上看书，家里什么事都没有。

应星：“不错。”

第三天他回到家，丹恒坐在沙发上看书，家里什么事都没有。

应星：“……行。”

第四天他回家，丹恒还是坐在沙发上看书。

应星：“？”

应星：“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丹恒：“书挺好看的。”

应星：“如果你是我同学，我一定会被你卷死。”

应星：“书架最底层装着电脑，应该还能用，开机密码是我名字小写，游戏账号都是自动登录，想玩自己开。”

丹恒：“算了吧，我怕碰到什么文件。”

应星：“又不是工作电脑。”

丹恒：“好，谢谢。”

睡了一觉起来，丹恒开始摸索应星的电脑。输入yingxing，电脑屏保是EVA的初号机，丹恒不认识，只觉得紫绿配色挺酷的。他点进steam，账号自动登陆，根据游戏记录，上一次运行是……噢，两年前，太惨了。

下一秒，聊天框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终于回心转意辞职了？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八百年没见你上线了叔，还当这个号你不要了。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你上次登陆还是因为手底下的学生烧了实验室，这次是因为什么？

电脑前的丹恒：“。”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杀手这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得替天下社畜幽幽叹气，然后又想起自己的任务险些失败，因为突发状况到现在都还拿不到尾款，一口气就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丹恒还在斟酌如何回复，对面又发了新消息。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你不是叔吧？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不用紧张，我查了叔所在地区的新闻，既没有某实验室发生不明火灾，也没有原因不明的地震导致实验室损坏。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那么工作日他百分之两百不会在白天上线。

［Blade］：是的。我是他朋友。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那就说得通了！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不过好奇怪啊，怎么你们那片的网络有点问题，你等等啊我先入侵一下。

丹恒：“？”

好像不太对啊怎么就网络入侵了！这样直接犯法真的好吗？哦哦我是杀手我也犯法的啊，抱歉抱歉，忘了。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好了，是某个地下黑帮埋的病毒，就这？我给清了，加了层防火墙。太好了，又是助人为乐的一天。

等待和组织联系的丹恒：“……”

［Blade］：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小事一桩。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不过，你要是叔的朋友的话，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啊？他平时都会跟我们分享生活趣事的。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等等，你该不会是，他偷偷交的对象吧！！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啊，怎么又下线了！！

丹恒退出steam，输了串代码，接到组织内网，其他人收到系统提示，很快弹了一大串信息过来。

［手磨咖啡好喝］：丹恒，情况如何？

［世界属于胶佬］：我们收到任务完成的消息后你就断联了，朱明官方盯得紧，也不好轻举妄动。

［宇宙无敌美少女］：丹恒老师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喜不喜欢姐姐的大球棒］：应该没事吧，丹恒任务经验很丰富的。

应该没什么吧……虽然任务临近结束时有些波折，但好在顺利完成了，腰伤不碍事，反正以前受过更严重的伤，目前暂住在某位社畜家中，安全也还能够保障。丹恒想了想，打下了几个字。

［饮月］：有点事。

［宇宙无敌美少女］：？！

［喜不喜欢姐姐的大球棒］：？！

［饮月］：昨天晚上吃的辣子鸡丁有点辣，吃不惯。

［宇宙无敌美少女］：？

［喜不喜欢姐姐的大球棒］：？

［饮月］：还有。

［饮月］：麻烦杨叔帮我查个人。

交换情报之后，丹恒清除了痕迹，重新登进steam（倒是没忘记打开电脑的初衷）。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啊，你回来了！

丹恒浏览了下她发的信息，回复道：“我们只是朋友，最近我来朱明玩，暂住在他家中。”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ber兄弟，你刚才不在线绝对是去和他串口供了吧？说辞一模一样，连一个字都不带改的吗！

其实根本没有应星联系方式的丹恒：“。”

我真的冤枉。

［Blade］：你误会了，真的不是。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是朋友还是对象我自有定夺。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叔很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的，别说是有珍贵记录的游戏账号了，你登他号别不是来查岗吧？

［Blade］：其实我只是想打个游戏。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太好了，你现在应该把儿女私情放在一边，尽快使自己成为一名游戏高手。

［Blade］：有推荐吗？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这要看你想玩单人还是双人了。

丹恒还真没一个人玩过游戏，平时都是被星和三月带着一起玩。

［Blade］：麻烦你都推荐一些，谢谢。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朋友，或许你喜欢7+填色游戏吗？

［Blade］：？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加入我们吧！从今往后，你的履历里就会多出——发动n次世界大战；极端种○主义者；毁灭n次宇宙；灭绝n个外星种族或将他们做成罐头等光辉事迹！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你将光荣地获得响亮的名号——爱与和平的使者！

［Blade］：谢谢，听上去太宏大了，那双人游戏呢？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那必然是双人成行。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如果你觉得生活不如意，就来玩双人成行吧。

玩了就知道生活是多么美好了，屏幕背后的银狼漫不经心地想。

［Blade］：谢谢，如果有机会我邀请应星一起玩。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等等，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分了。

［Blade］：？

［Blade］：不会的。

没有谈何来的分，丹恒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按照提示购买了对方口中那款7+填色游戏。

应星回到家的时候，丹恒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脸上保持着微笑。

应星：“？”

应星：“你在干什么？”

丹恒：“如你所见，我在打扫房间。”

左键选中焚天神兵，右键点击敌方星球，左键点击轰炸。

3秒后。

丹恒：“你看，干净多了。”

应星：“你、你染上群星了？你不要命了！”

丹恒：“不，我感觉好极了。”

应星：“。”

跟上头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应星：“病号不准熬夜。”

丹恒：“知道了。”

第二天应星回到家的时候，丹恒在炸星球。

应星：“算了，刚开始都这样，我那会儿也是。”

第三天应星回到家的时候，丹恒在炸星球。

应星：“忍了。”

第四天应星回到家的时候，丹恒在炸星球。

应星：“你为什么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丹恒：“我没有。哎！别抢我电脑。”

应星：“是我的。”

他把电脑放在桌上，摁住丹恒试图抢东西的双手：“别闹了，再闹伤口要裂了。”

丹恒抽回手，习惯性嗅了嗅：“你抽烟了？”

应星：“我不抽烟，大概是同事抽的时候沾上了，今天在外面吃饭。”

丹恒：“那你去洗澡吧。”

应星：“我知道你，我洗澡去了你就好继续炸星球。”

丹恒：“不，我准备挑一个幸运种族做成罐头。”

应星：“。”

我服了杀手。

应星没跟二十七岁网瘾少年置气，洗完澡也钻房间里了，项目圆满结束，明天就是他假期的第一天，他躺着放空了一会儿，点开银狼的头像，向对方发了个问号。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你让他去玩群星的？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那当然了，有什么不对吗？征服宇宙，我辈义不容辞！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我感觉他要杀光宇宙了。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哎呀，怎么会呢？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他是杀手。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哈哈，叔，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睡了。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这么早？别啊叔，聊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呗？是工作还是偶遇哇？对方做什么的？性格怎么样？游戏应该打挺好吧？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叔？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叔！！

应星握着手机，已经睡着了。

早上，丹恒洗漱完路过厨房，桌上空空如也，冷锅冷灶的，没有开火的迹象，不至于玩个游戏就克扣粮食吧？他打开冰箱，把最后一盒抹茶奶昔解决了。

今天做什么呢？哦，对，继续征服宇宙的大业。

丹恒打开电脑，熟练地登进游戏。愉快地炸了一会儿后，他听见开门的声音，应星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

丹恒：“？”

应星：“？”

丹恒：“怎么没上班？”

应星：“我项目结项，放假了啊。”

丹恒：“多久？”

应星：“半个月。”

丹恒：“那岂不是有很多空闲时间？我能邀请你玩双人成行吗？听说这个很好玩。”

因为手速跟不上银狼两个人曾经差点打起来的应星：“。”

应星：“沉迷虚拟世界不可取。”

丹恒：“拜托了，好人。”

应星：“……等我吃完饭。”

一次妥协的后果就是次次妥协，啊，年轻人身体好能不能不要拉着中年人熬大夜啊！应星有点崩溃，他除了大学那会儿没日没夜做实验一口气熬一周的通宵外，之后都没再熬这么狠了。他眯着眼睛犯困，丹恒还在复盘刚才的失误，转头一看应星快栽下沙发了，一把把人捞了起来。

应星：“如果我猝死了，记得把遗产交给我师傅。”

丹恒：“抱歉，难得没有频繁出任务，确实有些失控了，到时候我按陪玩的市场价双倍折给你吧？”

应星扭头看了眼丹恒，青年眼睛明亮，像粼粼的宝石，显然一点也不困。他伸出手指，把对方的兜帽拉得更低，完全遮住了那双灰青色眼睛。

应星：“禁止画饼。”

丹恒整理了下帽子：“任务尾款结了，不过要想换成合法现金给你还要等一段时间。”

应星：“哦。”

好平淡的语气。丹恒扯过被子盖住他。

丹恒：“研究院教授应该不缺钱吧？”

应星叹了口气：“材料学，烧钱啊。”

他把脸埋进被子，只露出一点鬓角：“项目不被看好的时候申不下来经费，只能自掏腰包，做出成果谁又都想分一杯羹，花销和进账几乎持平，怎一个惨字了得。不过……”他蹬掉拖鞋，把整个身体也塞进去，“那时候做实验确实是最快乐的事情。”

“这样啊……”丹恒轻轻拍拍蜷起来的一大团，“那你现在还快乐吗？想要实现的，都做到了吗？”

没有回答，耳边已经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

丹恒：“睡眠也太好了吧……”

丹恒：“不对。”

丹恒：“你睡这儿了我睡哪儿啊！”

应星眼睛半睁，含糊道：“床让给你了，睡右边，别睡左边。”

丹恒果断道：“我去书房打群星。”

应星：“凌晨两点了，还打？果真是年少不知被窝好。”

不知怎的，他这样一说，若有若无的困意真的开始在丹恒大脑发酵，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好吧……”他看了眼继续奔赴梦乡的男人，小声道，“晚安。”

这晚过后，两个人的作息勉强合到一起，双人成行打到花园，应星觉得是该休息休息，手伸进饼干盒子，发现已经空了。

应星：“先不打了吧？”

丹恒：“不打了。”

应星惊讶：“答应得这么痛快，总感觉你憋着坏。”

丹恒：“饿了。”

应星：“果然。”

他打开冰箱，发现存货即将见底：“我下午出去逛超市，晚上回来做糖醋排骨。抹茶奶昔还要吗？”

丹恒一边回复手机信息，一边慢吞吞地说：“不太想喝，你买你自己的份吧。”

一个抹茶脑袋不想吃抹茶制品，怎么想也太反常了吧！应星隐约猜到什么，又抱了点侥幸心理，拎着一袋子新品的抹茶布丁回到家。家里漆黑一片，开了灯，凌乱的生活痕迹全都消失不见，整洁得像刚装修好，好像这段时间的相处只是个不着调的梦，只有桌面一叠厚厚的信用点，和上面压着的带鞘匕首提醒他，他确实未在梦中。

如他所料，丹恒离开了。

没良心的，双人成行还没通关呢。应星嘀咕了句，把留给另一个人的布丁塞进冰箱。

03 我不信你俩没在谈

耳机里传来三月七的声音：“丹恒老师，你什么时候到，船已经在港口了！”

“五分钟左右。”

“好的，垃圾桶上面给你备了伞。”

又在飘小雨，朱明的春天总是淅淅沥沥。丹恒撑开伞，伞面是亮粉色，画着卡通人物，搭配蕾丝花边。

丹恒：“。”

丹恒：“我记得我的是把黑伞。”

三月七：“哎呀，那个太不青春了！而且这样更好伪装嘛，肯定没人会觉得撑着这样一把伞的人是杀手啊。”

丹恒：“那你考虑得太周到了。”

三月七：“嘻嘻。”

四个小时后，丹恒成功回到他们在罗浮的临时据点。推开门，姬子和杨叔关切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星和三月七拉去医疗室，一通检查后发现，丹恒腰上的伤口恢复得出奇的好。

三月七：“唉，我还说试试我新研究的药呢。”

丹恒：“免了，真的免了。”

星：“难道只有我很好奇丹恒躲避搜查的这段时间还吃胖了吗？”

丹恒：“。”

丹恒：“你看错了。”

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两只眼睛都是5.0！”

她在手机相册里划了半天，指着其中三个人的合照说：“你看，我们大学毕业那会儿你比现在要瘦。”

丹恒：“……”

丹恒：“我们大学毕业是二十二岁，你为什么要拿五年前的照片跟现在比？”

星：“可是你这五年来外貌跟捏出来的固定数值一样变都不带变的啊！”

三月七：“对诶，而且丹恒老师又不重口腹之欲，出了趟任务受了次伤居然还胖了！”

丹恒：“。”

丹恒：“我在提交的任务报告里写了，负伤期间我暂时躲在一位普通人家里。”

星：“然后你就被他喂胖了？”

丹恒：“有什么问题吗？”

三月七：“问题大了！哪个普通人会不报○还做好吃的招待闯入家中的不速之客啊！”

丹恒：“我觉得很正常，在我有刀有枪的情况下，如果他不做饭我做的就是他了。”

星：“那你的匕首呢？”

丹恒：“留在他那儿了。无妨，我可以重新订做一把。”

星：“我还是感觉不太对劲，你展开说说？”

丹恒：“好吧，我长话短说。任务完成当晚，我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受伤，意外躲到了他家。”

三月七：“然后？”

丹恒：“他替我包扎了伤口。”

星：“然后？”

丹恒：“他帮我买了些干净衣裳，毕竟之前的战斗服脏了。”

丹恒：“我在他家住了几天，他有空会在家里做饭，我偶尔帮他打下手。不得不说，他的手艺的确很好。”

丹恒：“前几天他放假了，我们一起打了会儿双人游戏。”

丹恒：“然后就是今天，我让线人帮我换了些现金补给他，然后我回来了。没了。”

三月七：“哈哈，每个句子都很正常，可是合在一起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星：“我不信你俩没在谈。”

丹恒：“？”

丹恒：“谁会跟刚见面的人谈恋爱？”

星：“对的对的兄弟，谁会跟刚见面的危险杀手包扎伤口做饭加陪玩？”

三月七：“你们俩真的很奇怪啊，有点像两段惊世骇俗的信号频率莫名其妙对接了！”

丹恒：“少看点恋爱小说，三月。”

星：“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快速回答我嗷。”

丹恒：“好。”

星：“床上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丹恒莫名想起应星的叮嘱，下意识回答道：“我睡右……不对，我睡沙发！”

三月七：“他连床都不让你睡？”

星：“分。”

丹恒：“真的没谈。”

星：“不信。”

三月七：“我想信但是我不信。”

丹恒扶额：“随你们怎么想，我要去接任务了。”

星：“？”

星：“别卷了兄弟，姬子说你连着做了七个任务辛苦了，给你批了一个月的假，让你好好养伤。”

丹恒：“……好。”

姬子的声音刚好在门外响起：“小三月，星，丹恒，出来吃饭了，这次我特地研究了营养食谱，对伤口恢复很有好处的。”

丹恒：“……”

丹恒痛苦地闭上眼。

勉强应付完姬子的营养餐，丹恒把自己锁回房间，继续看杨叔发给他的资料。应星从出生到工作的信息都在这一个文档里，除了绝对机密的研究项目，连对方大学时期在校园超市买水果被多坑了五块钱的事情都有。

丹恒：“。”

真是怕了技术人员了，什么料都能挖。

看完最后几页，他打开电脑上一个叫“人物画像”的文件夹，新建文档，敲下“应星”两个字。

伪装是杀手必不可少的一课，从小到大，丹恒都会记下接触过的人，剖析他们的特质，以便更好地学习和模仿。此刻面对着空荡荡的文档，他忽地想起三月七的话。

——“你们俩真的很奇怪啊，有点像两段惊世骇俗的信号频率莫名其妙对接了！”

哪里奇怪了？

他写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哆哆的敲门声和三月七惊恐的叫喊：“天呐丹恒老师变了！他以前都不锁门的！”

星：“丹恒，打游戏吗？”

丹恒：“抱歉，我今晚要早睡。”

星：“天呐丹恒老师真的变了！他以前是夜猫子的！”

丹恒：“……”

吃了半个月的营养餐，丹恒脸上仅有的一点圆润线条彻底消失不见。路过餐厅时偶然听见姬子忧愁的叹息：“不应该啊，怎么会养瘦了呢……”

早睡发现睡不着于是创建游戏账号熬夜打群星的丹恒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懂了。”他瞥见姬子往笔记本上记了什么，“一定是营养元素还不够丰富，这次可以试一试从附近海域里提取的苦味球藻。”

丹恒：“……”我求您了。

第二天，照例去喊丹恒吃早饭的星在他门上发现了便签：“取刀去也，勿念。”

星：“。”丹恒老师你不要走啊我们吃不完了！

丹恒是下午离开的，到朱明时天色将黯。他穿着应星买给他的一身衣裳，背着黑色背包，看起来像走亲戚的大学生。朱明前几天又下了场大雨，地面泥泞，走到老小区附近，草丛里传出几声微弱的猫叫，急切得很，然后又是一阵混乱尖锐的叫声，好像一群猫在打架。他走过去扒开看，几只狸花猫见到人，先拔腿跑了，剩下两只黑乎乎的小猫反应迟钝，愣了好几秒才知道躲起来。稍微大一点的猫叼起小的那只往洞里钻，结果没钻进去。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干脆把小的压在肚子下，然后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不存在。

丹恒：“……”

两只猫都脏兮兮的，大的身上有很多咬痕，尾巴是重灾区，倒是没见血，小的很瘦，看起来营养不良，不过没有受伤。丹恒在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夹层的牛肉干，还在保质期，他掰成碎块放在纸上，然后躲远了点。

良久，确定周围没有两脚兽后，大黑猫又睁开眼，踱到牛肉干附近嗅了嗅，咬了咬，发觉能吃，就都叼给了蜷成团的小猫。小猫吃了几块，又开始给大猫舔尾巴。

好可怜，要不收养了吧，不过养在哪里啊……

想到什么，丹恒默默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顶层的房间。

太对了。

还不知道自己又要被赖上的应星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两张纸翻来覆去对齐。

含光：“……”

含光：“师哥？”

含光：“师哥！”

应星终于转了转眼珠，盯着他：“有事？”

含光：“你怎么放个假放得还魂不守舍了？”

应星：“家里抹茶布丁买多了，吃不完，发愁。”

含光：“就这？搞得我以为你失恋了。”

应星：“我单身，别造谣。”

含光：“吃不完给我呗，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没，也都带点。”

应星：“？”

应星：“不给！”

含光：“小气鬼啊，吃不完我看谁帮你吃。”

应星：“呵呵，我让鬼帮我吃。”

晚上回到家的应星打开门，餐厅角落的冰箱诡异地打开了，灯光照着一团动来动去的影子，那影子伸出一只手，正准备去拆布丁的包装。

卧槽，真有鬼偷吃他的布丁。

灯猛地亮起来，照出影子的真实模样。在应星的视角里，消失了大半个月又突然出现的丹恒冲他露出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一只手托着目光呆滞的大黑猫，一只手抓着抹茶布丁，兜帽动了动，很快从里面钻出个毛绒绒的小猫脑袋。

应星：“……”

拖家带口的还。

应星：“说好的有素质呢？”

丹恒：“饿了。”

我服了饿鬼。

04 猫好，人也好

沙发上垫着毛毯，毛毯裹着两只猫，两只猫看着两个人拌嘴。

应星：“你怎么来了？”

丹恒：“借宿。”

应星：“你这是借宿？”

丹恒：“怎么？”

应星：“借宿还带家属？”

丹恒：“有问题吗？”

应星：“以防你不知道，我们普通人管这个叫非法入侵。”

两只小猫：“meow——”

应星：“你看它们也认同。”

丹恒：“又不是第一次。”

杀手的边界感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蹲下身子跟猫对视，猫冲他喵喵叫，凑上去用脑袋蹭他手，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丹恒：“为什么一直在响啊？生病了吗。”

应星：“。”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应星：“因为很喜欢你啊，所以会咕噜叫。”

丹恒：“这样啊，你也来摸摸它们吧。”

应星伸出右手，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嗅了嗅，然后才缓慢地重复刚才的步骤。

丹恒：“你看啊，它们也很喜欢你，所以……”

应星：“免谈，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照顾宠物。”

丹恒：“我可以支付养猫的所有费用。”

应星：“不是钱的问题。”

他挠挠猫下巴，和猫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对视，语气不自觉软化：“养猫光有食物和水是不够的，得付出时间陪伴和玩耍，一言以蔽之就是爱。我天天做实验忙得要命，哪里还有时间爱两只小猫呢？更别说你了，杀手应该也没有时间养猫吧？找寄养好了。”

闻言，丹恒站直身子，抱着双臂，嘬嘬两声：“去，舔这个人的手。”

猫都很乖地照做，用牙齿轻轻去磨未来饲主的手指，在那双粗糙的大手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丹恒：“舔他脸，在他身上乱蹭。”

于是猫跳起来，把应星压在地毯上，毛绒绒的两团在他肚子上轻轻踩，一边踩一边咪咪地叫，热情得不行。

应星：“……”

应星：“好了好了好了，我养还不行吗？！”

丹恒：“坐。”他拍拍沙发，猫乖乖蹲回去，两只依偎在一起。

应星：“。”

这到底是猫还是狗。

丹恒：“那么，下一步就是起名字了？”

应星坐起来，仔细观察两只新成员：“唔……一个黑乎乎的像芝麻酥，一个圆滚滚的像糯米团，那我就叫你们……”

应星：“大黑和二黑好了。”

丹恒：“？”

丹恒：“可能最近练枪练多了耳朵不太好吧，能麻烦你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应星：“就叫它们大黑和二黑。”

丹恒：“上一句。”

应星：“一个黑乎乎的像芝麻酥，一个圆滚滚的像糯米团。”

丹恒抱起猫：“太好了，以后你们就是芝麻酥和糯米团了，什么大黑和二黑，我们不认识。”

应星：“。”

他的取名水平真的很烂吗？

丹恒：“很烂。”

应星：“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丹恒：“显而易见的事。”

应星：“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丹恒：“嗯……想我们一会儿吃什么。”

应星：“猜错了。”

丹恒：“哦，真的吗？”

应星：“……一会儿我去做番茄虾滑饭。”

丹恒：“好，我去洗猫。我还剩两周假期，可以先照顾它们，就算之后忙起来，它们那么乖，还可以互相陪伴。”

如他所说，两只猫乖得要命，淋着热水会把自己摊开，方便丹恒清洗。吹的时候虽然很怕呼呼的热风，也没乱跑，只是往丹恒怀里钻。他抱着两颗海胆去吃饭，应星还给猫准备了碎鸡肉。

丹恒：“来，来吃。”

应星：“猫不可以上桌。”

丹恒：“洗干净了的。”

应星：“干脆你们仨共用一个碗好了。”

丹恒：“芝麻酥，去，咬他裤脚。”

应星：“别忘了饭是谁给你做的。”

芝麻酥的脑袋在两个人之间摇摆，然后选择把脸埋进饭盆嗷呜嗷呜。

应星：“这么胖了还吃，平时该不会都抢糯米团的食物吧？”

丹恒：“不，我观察过。因为芝麻酥会保护糯米团，作为报答，糯米团会把大多数食物留给它。”

应星：“哦，交保护费。”

丹恒：“。”

丹恒：“为什么这么温馨的画面到你嘴里就变味了。”

应星：“因为真话总是刺痛人的。好了，我刚下单了一堆猫咪用品，这几天你在家帮忙签收一下。”

丹恒：“那我们是不是该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时隔多日，两个误打误撞认识的社畜和杀手终于有了对方的好友位。

现有聊天记录如下：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今天要加班，你要是有空帮忙看看猫。

［饮月］：放心，家里养猫用具我都熟悉了。

……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今天加班，帮忙看猫。

［饮月］：放心，都熟。

……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忙，猫。

［饮月］：放心。

……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

［饮月］：ok.

……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对方正在输入…）

［饮月］：✓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周末我带猫去打疫苗。

［饮月］：👍

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芝麻酥和糯米团的家长在吗？”

应星：“我是。”

宠物医生：“芝麻酥的体重有些超标，现在快二十斤了。”

应星：“？”

应星：“多少？”

宠物医生：“二十斤。”

宠物医生：“猫咪太重会有很多并发症的，减肥要提上日程了。糯米团的身体很健康，要继续保持啊。”

应星：“好的，一定。”

他掏出手机。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丹恒。

［饮月］：？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你究竟是怎么在一周的时间里把芝麻酥喂成小猪的？我太好奇了，你给它吃激素了？

［饮月］：？

［饮月］：没有吧，它体重基数本来就大，而且我用的自动喂食器，平时吃饭也很正常啊。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让我猜猜，柜子里的猫粮一定被咬开了。

［饮月］：我去看看。

丹恒打开储物柜，原本封在透明箱里的袋子被咬了几个大洞，猫粮几乎见底。

丹恒：“……”怪不得呢。

［饮月］：减。

这个字说得轻巧，行动起来难如登天，把芝麻酥往跑步机上放，它只会水灵灵地溜下来，带出门走几步就瘫在原地，怎么也不肯动了。后来应星发现芝麻酥爱黏人，特别是做饭的时候，它不挑食，一叫就蹿来，以为有食物。应星和丹恒商量好了，他在厨房切菜，喊道：“芝麻酥，过来。”

芝麻酥哒哒哒跑过去，眼神希冀地看着应星，还轻轻抓抓他裤脚。

应星：“找丹恒去。”

然后客厅的丹恒很配合地喊道：“芝麻酥，过来。”

芝麻酥哒哒哒跑过去，占据了丹恒的肚子，丹恒挠挠它下巴，说：“好聪明。”

芝麻酥刚要呼噜，丹恒就说：“找应星去。”

应星：“芝麻酥，过来！”

就这样来回地跑，芝麻酥几乎累成扁扁的饼，旁观的糯米团无语地注视两个大人。

它在半路把气喘吁吁的芝麻酥截下来，舔舔它的毛，芝麻酥顺势躺了会，两只猫咪咪呜呜地叫了几句。

应星：“啧，还说小话。”

咪完糯米团带着芝麻酥走到应星脚边端坐，意思是都跑这么久了该给点奖励了吧！应星没办法，只好折中拣了个番茄丁喂到芝麻酥嘴里。我们说过，芝麻酥毕竟不挑食，它很快乐地吃掉了这一点点食物，糯米团又把芝麻酥带走了，继续给它舔毛。

应星：“总感觉要减下来很困难啊。”他看着趴成一滩液体的芝麻酥，评价道，“一看就笨。”

丹恒：“？”

丹恒：“笨一点就笨一点吧，小猫不需要上学不需要上班，更不需要在实验室苦哈哈造材料，要那么聪明干什么。”

应星：“。”

应星：“别内涵了。”

丹恒：“真话总是刺痛人的。”

应星：“……”

应星愤而做饭，丹恒嚼着黄金蛋饺，露出一点得意的微笑。芝麻酥和糯米团在他脚边吃猫饭，边吃边蹭丹恒，丹恒学着网络养宠视频里的样子说：“好猫好猫。”

应星：“猫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好猫，我得做饭才是好人。”

丹恒想了下最近冲浪学会的东西，回复道：“猫好，人好。”

应星：“青天大老爷！”

05 我们一般把这个叫作孽缘

带猫借宿的第一天，丹恒收到姬子发来的消息。

［手磨咖啡好喝］：丹恒，瓦尔特查到你的定位在朱明，是还有什么事吗？

［饮月］：没什么，过来度假。

另一边的星和三月七围在姬子身边，细细品读这一条简短的回复。

三月七：“谁会在自己动过手的地方度假？果然凶手喜欢返回现场这一设定是完全正确的。”

星：“大学生说提前返校其实是去见对象也是这样的。”

姬子：“……”

姬子露出长辈担忧的神情。

［手磨咖啡好喝］：注意安全，不要暴露了。

［手磨咖啡好喝］：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后续任务我尽量给你安排在朱明，如何？

［饮月］：多谢。

星：“！”

星：“孩子大了不着家怎么还纵容他呢！”

姬子：“堵不如疏么。”

三月七：“可是丹恒老师说他没谈。”

星：“别管，嗑就对了。”

被迫拥有对象的丹恒关掉内网，用手机给某个置顶的账号发去消息。

［饮月］：您好，武器制作还接吗？

对面秒回。

［Firefly］：接的。

［Firefly］：请问详细需求？

［饮月］：十年前我在你们这里订做过一把匕首，麻烦按照当时的标准再做一把。

［Firefly］：啊，可能不太行，之前你买走的那一把其实并非正式员工的作品，是我们跟外部人员的一次偶然合作，我们不能保证对方现在还接锻造业务。

［Firefly］：您原先那把是损毁了吗？

［饮月］：送人了。

［Firefly］：这样啊，我们这边尽力帮您联系一下曾经的制作者。不过考虑到地下武器制作的风险，对方可能并不会接受。如果不行，到时候再由猎手本部提供，如何？

［饮月］：麻烦先帮我联系一下吧，谢谢。

［Firefly］：好的。

流萤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饮料机里接了半杯橙汁：“银狼。”

专心致志打游戏的姑娘正在狂点普攻：“讲。”

流萤：“你和刃还有联系吧？”

银狼：“有啊，我们前段时间才聊过。”

流萤：“太好了，帮我问问他现在还接不接武器锻造，匕首，他十年前做的型号。”

银狼：“十年前？老叔的图纸估计早都投胎了，谁这么无聊来考古啊。”

她飞快结束战局，点开聊天框。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叔，急急急急急！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你十年前做的那把匕首，图纸还有吗？能不能再做一把？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有倒是有，谁要？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之前那个买走你匕首的人。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又是他？我最近忙，接不了这种死亡ddl的单。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忙什么呢？又搞新项目啦？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养猫。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哟，奢侈起来了，养了几只啊？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3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那厉害还是你厉害。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不过，再考虑考虑呗，对方还没说时间呢。而且过了十年还找你，肯定更倾向于你的手艺，让他等一等说不定也愿意，主动权在你这边啦！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行。帮我问他要不要用新材料，不过价格会更高一点。

［你再封我一下试试呢］：ok

银狼：“流萤，帮我问问那个人愿不愿意用新材料打，价格相应会更贵。”

流萤：“稍等……噢，他说可以。”

银狼：“应该不急用吧？”

流萤：“问了，他说一周能拿到最好，慢一点也行。”

银狼把信息整理过去，应星回了个好就下线了。

房间里，应星关掉手机，从床头柜深处拿出一叠文件，根据时间标签翻了半天，找到一张泛黄的图纸，重新浏览了几遍。

有点眼熟啊……不对，这是我画的我当然眼熟。应星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抛之脑后，开始计划下班后的额外加班。

因为用了新材料，这一次他做得很快，周末就把东西放在了指定位置等人来取。猎手的工作人员一通操作，包裹发到客户给的地址。应星带猫打疫苗回来时，丹恒刚好在拆箱子，两只猫钻出猫包，围着纸箱打转。

应星：“买东西了？”

丹恒：“订做的一把新匕首。”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应星：“你的那把不是放我这儿的吗？”

丹恒：“那是抵给你的。”

胶带刺啦划开的那一刻，应星觉得自己的大脑都爆炸了，包裹在泡沫里的，是一把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匕首，这把匕首昨天晚上才从他手里诞生。

应星：“你就是当初那个要我五天内做完害我加班加点赶工差点累吐血的人？”

丹恒：“？”

丹恒：“你就是那个一把匕首敢收我八十八万信用点还不接受分期的奸商？”

应星：“……”

丹恒：“……”

我服了孽缘。

应星：“所以，你把用了十年的匕首抵给我转头又从我这里花钱订了新匕首，是这么理解没错吧？”

丹恒：“还钱。”

应星：“不给。谁叫你拿匕首抵的，我又用不上。”

丹恒没解释，总不能告诉应星自己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手里的匕首跟他有血缘关系吧？不得不说杀手的直觉敏锐得出奇，可是这有点太惊悚了！

丹恒：“可以防身。”

应星：“防谁？地上那两只互舔肚子的猫吗？该说不说，把第一次见面时抵着人家大动脉的匕首送给对方也是很有特色了。”

丹恒：“好歹是你的造物，认不出来？”

应星：“首先，我当时处于危险境地，到底谁会在紧要关头关注匕首是不是自己打的？屋里光线又暗。其次，十年了，难道你会记得自己十年前收到这把匕首当天吃的饭吗？”

丹恒皱了下眉，而后缓缓道：“早上是苏打豆汁儿和煮鸡蛋，中午是糖球炒视肉，晚上是清炒水雷蕈。”

应星：“……”

见了鬼了，这吃的是什么。

丹恒：“没办法，那是我们阿姐第一次尝试特色料理，记忆太深刻了。”

服了。

应星从房间拿出匕首，他以为丹恒只是暂时落下了这把刀，因此一直好好保存。抽出鞘仔细看了看，刀面清澈如水，锋利削薄如一线天光，的的确确是他当年打的那一把。放在一起对比，两把刀形制相同，只是第二把的刀面刻有小小的月牙纹样。

丹恒：“猎手还会透露客户名字？”

应星：“什么名字？这把匕首用的是一种新型合金材料，里面就有个月字，我只是做个标记。”

还怪合适的嘞，丹恒也没纠结，试了下手感，贴合得仿佛是他身体里长出的骨头。

丹恒：“谢谢，这是一把好刀。”

应星：“不客气，八十八万信用点。”

丹恒：“……”

匕首打好了，丹恒又接到临时的探查任务，后续也许还会做长期的潜伏工作。他用新匕首切掉某个窝点老大的脑袋，流利得像划过一道水流。圆滚滚的人头飞到远处，他擦了擦刀上的血，看时间刚刚好，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爬进窗户的时候应星正在厨房忙活，菜板切得哆哆响，听到风吹拂窗帘的声音头也不抬：“洗个澡，来吃饭。”

丹恒防弹背心脱了一半，职业病又犯了，习惯性地观察四周，看到应星手里的东西后眼角一抽，无语好半天才说：“你又拿我匕首切菜。”

盘起黑发的人端着盘子走向餐桌，语气平淡：“因为好用。”

丹恒：“那是自然……不是，这是重点吗？它上周才造访过某人胸腔。”

应星摆好盘子解开围裙，挂回厨房后一边擦干净手一边拉开椅子：“所以我让它物有所值，切肋排总比砍肋骨简单。”

丹恒：“……”

面容年轻的杀手走进厨房，重新拿起他可怜的战术匕首，他看得出刀身被仔细地擦拭过，对着光依然能映射出他和大学生无异的眉眼，只不过那怎么洗都洗不掉的厨房刀具特有的菜味昭示了它作为战术装备以外使用的价值。

门外传来同居人的催促声：“快去洗，菜要凉了。”杀手叹了口气，决定接受自己再次失去一柄匕首的命运，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它不再能陪他征战也依然能在应星手中发挥用处，这怎么不是一种物尽其用。丹恒很快说服了自己，将匕——菜刀——不，还是叫它匕首吧，别让它失去最后的尊严——放到应星常用的刀具箱里，高声回答，“来了。”

水珠从匕首尖锐的刀尖滴落，模糊的对话声从门外传来：“这是你从我这薅走的第二柄了，你没有自己的菜刀吗？”“顺手就用了，反正是之前剩的边角料打的，我最近给你做了一箩筐，拿一把怎么了。”

没有更多的言语了，或者说所有的话都消融在哗啦的水声和随后的咀嚼声中。

06 在无人打扰的世界一角

入夏了。

夏天的朱明像火炉，温度高得能在地面煎鸡蛋，街上开许多红通通的花，艳丽又热闹。应星窗台的三角梅格外茂盛，丹恒钻窗户进来，头上总沾几朵花，像从外面鬼混回来的猫。

应星瘫在沙发上，他体温本来就高，夏天难捱得很，身边又一堆不省心的玩意儿，心情难免烦躁。

丹恒：“还活着吧？”

应星：“帮我把芝麻酥糯米团挪远点。”

丹恒：“人家又没挨着你。”

应星：“毛绒绒的，看着火大。”

芝麻酥好像嗅出了这一点嫌弃，委屈地走到窗边，刚躺下，又被烫得跳起来，糯米团很着急地去舔芝麻酥的毛。

丹恒：“闻到焦味了。”

应星：“我也快焦了，晚上就煮绿豆汤吃。”

暮色降临，暑气丝毫未消，而蝉叫得更勤了。应星洗完澡换丹恒洗，丹恒擦着头发出来发现应星坐在沙发上撑着脸发呆，双眼无神，腰间围着的浴巾形状不太对。

都是男人，丹恒懂得不能再懂：“你坐这干什么。”

应星目光仍然呆滞，跟坐在他附近的芝麻酥遥相呼应，好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干什么。”

丹恒：“回房间或者去浴室啊。”

应星：“等它自己下去吧。”

丹恒：“……”

丹恒上手帮了一下。

帮了一下。

一下。

应星大惊失色！被青年摁着肩膀推到沙发靠背上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一双微冷的手握住，他才后知后觉，丹恒的膝盖正抵着他腿侧，毛绒绒的脑袋在他眼前晃啊晃，呼吸扑在他胸膛，灰青色的眼睛依旧平静，好像不是在给人○○而是在随便摘取一朵什么花，自然得看不出一丁点端倪。

不是，哥们。

应星惊慌：“松手松手，你们组织的培养课程里没有○教育吗！”

丹恒：“有如何快速切掉目标○器官的教育，顺便说一下我是满分通过，还接过十六次物理阉割强○犯的委托。”

应星倒吸一口凉气：“我真的很怕你把它掐下来。”

丹恒：“不会。”

丹恒：“只是帮忙。”

应星：“我求求你别帮了，你手劲这么大，你到底会不会啊？”

丹恒抿了下唇，脸上是被质疑后轻微不爽的表情，然后应星就感觉自己被狠狠刮了一下，大脑里烟花炸得跟过年似的，捂着嘴闷闷地骂了句脏话。

丹恒：“把气喘匀了再批判我的○教育吧。”

结束之后，丹恒去洗了个手，出来发现沙发上的应星已经逃之夭夭，房间门上挂着新鲜出炉的牌子，从龙飞凤舞的字迹就能看出对方到底有多么慌张：“丹恒不得入内！！！”

丹恒：“……”

恩将仇报了还。

被羞耻心缺失的杀手帮助了一回，应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丹恒的态度如此坦荡，倒显得他心里有鬼。他辗转入眠，结果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并非噩梦），早上起来精神萎靡，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丹恒已经醒了，正在给三角梅浇水。

丹恒：“早上好。”

应星：“不太好。”

丹恒：“怎么了？”

应星：“昨晚没睡好。”

丹恒：“总不能做一晚○梦。”

应星：“祖宗你别说了。”

丹恒：“那猜对了。”

丹恒：“不是很正常么。”

他泡了两杯奶粉，客厅阳光很亮，他穿着浅色的短袖短裤，整个人浸在璀璨的光芒里，一只手搅着奶粉块，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轻声嘀咕着头发好像长了点又该剪了，像会出现在每一个温馨家庭里的画面。

应星感觉眼睛被刺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猫，发现猫在互相舔，气氛腻得要死。

丹恒：“中午弄点酸梅汤吧？”

没人回答。

丹恒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怎么不说话。”

他把其中一杯往应星那边推了推，自动喂食器到点开始放饭，听见食物掉落动静的猫拔腿狂奔。

丹恒忽然福至心灵：“哦，梦见我了。”

应星：“不要突然说出来啊！”

丹恒：“都是正常的，○爱是人类的底层逻辑——这样安慰你有好一点吗？”

应星：“并没有谢谢，你对待这些观念好像太……平常了？一点不像仙舟人的含蓄。”

丹恒：“有吗？”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指指应星的杯子，意思是再不喝就冷了。

应星：“你平时跟你的同伴都是这样相处吗？”

丹恒：“比如？”

应星：“呃，进行开放的聊天？算了当我没讲。”

丹恒：“偶尔会。你对我们的生活感到好奇？”

应星：“如果惊恐的近义词是好奇，那就是好奇吧。”

丹恒：“嗯……我们团队核心成员有五个，其中两个姑娘是我的同龄人，我们三个一起长大，剩下两位长辈被我们视作阿姐和叔叔。”

丹恒：“我们亲密得像家人，或者说三胞胎。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衣服互相穿，晚上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分享发育期烦恼和人体生理图谱，第一次杀人时我们在尸体旁手拉手唱生日快乐歌——很奇怪吗？她们在我眼里就是一只疯癫浣熊和一只快乐兔子而已。”

应星：“你的羞耻心理几乎为零，社会观念也不同寻常。”

丹恒：“谢谢夸奖——知道你没在夸我，但是，杀手为什么需要羞耻心。”

是了，杀手到底为什么需要羞耻心这种东西，杀手需要的是高超的战斗技巧和娴熟的保命手段，应星感觉自己突然释怀了，丹恒也只是在另一套生活逻辑里长大的孩子。

应星：“那没事了。”

丹恒：“来接吻吧。”

应星：“又有事了。”

丹恒：“我还没有接过吻，阿姐教我们应该勇敢尝试新东西，同时表达欲望。我觉得想要和你接吻的念头很新奇，这很有必要一试。你以前有接过吻吗？”

应星感觉自己的思维要被杀手同化了：“没有，他们烦得我只想逃离地球。”

丹恒：“那太好了，就当是体验式学术交流了。”

他走过去，踮起脚：“头再低一点。”

应星：“你有点矮，而且很不幸的是，过了生长期。”

丹恒：“或者我们坐下来？”

应星：“现在这样其实也行。”

丹恒：“先张嘴，然后伸舌头，是不是？”

应星：“是吧，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必要步骤了。”

丹恒：“不必纠结细节，反正只会加减乘除也能做微积分。”

两个人严肃地、正经地、学术地交换亲吻。

片刻后，应星喘了口气：“你能别追着我舌头咬吗？”

丹恒：“抱歉，口腔里突然多了条舌头，总让我想起以前吃过的生章鱼，不彻底咬碎可能会有窒息风险。”

应星：“为了我的舌头着想，我觉得我们应该就此打住。”

丹恒：“可以。”

他们没再接吻，不过仍然靠在一起，丹恒的手搭在应星肩膀，应星的手环着丹恒的腰，两个人闭着眼，热烈的阳光照着面颊，照着额角细小的汗珠。现在这个时刻，只剩影子还在留恋地亲吻。

应星：“丹恒。”

丹恒：“嗯？”

应星：“我觉得，我的人生如果是一部戏剧，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有旁白来念了——从此，应星的生活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奔去了。”

对，太对了，从此，应星的生活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奔去了。

反正今天之前对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应星说你以后会跟一位小你几岁的男性杀手同居且成为伴侣，他都只会冷笑着用手边的书把人扇飞，可是这件事就是那么操蛋地发生了，生活难道是什么很讲逻辑的东西吗？生活的逻辑就像写错但能运行的代码，飞快地跑起来了。

难得两人都没有工作的一天，他们靠着沙发看美食节目，电视上在介绍牛排的切割方法。

应星：“你看得好入迷，今晚要吃这个？”

丹恒：“不，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厨师切开牛肌腱的样子很解压？”

应星：“？”

丹恒：“像匕首切开人体组织。”

应星：“……你对我用匕首切菜就这么耿耿于怀吗？”

丹恒：“我什么都没说，以及希望你没忘了给桌上那把匕首消毒，它昨晚才捅了某个人的肚子。”

应星：“不要在临近饭点的时候聊这个。”

丹恒：“好了，我懂，拒绝内脏，爱护应星，丹恒有责。”

应星：“孺子可教也。”

吃完饭，两个人飞快地滚回房间。可能跟应星住在一起久了，丹恒染上一点现代社畜的通病，偶尔吃完会躺在床上刷短视频。

应星：“别上瘾了。”

丹恒抱着冰淇淋碗：“不会。在网络上遇见抽象人群的概率比现实更大，这有助于我研究社会心理。”

应星：“那你学了些什么？”

丹恒点开备忘录，声情并茂（并没有）地念道：“宝宝，你是一块小蛋糕。”

应星：“……”

应星：“晚上不要看这些了。”

丹恒：“睡太早我睡不着。”

应星：“你是夜猫子投胎吗？”

丹恒：“那我打游戏。”

应星：“别惦记你那群星了。”

丹恒：“玩猫总行吧。”

应星：“你不睡芝麻酥糯米团还是要睡的。”

丹恒：“还是出门做任务吧，今年全勤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了。”

应星：“……”

应星：“我去挑部片子。”

他们坐在沙发上看《007》，应星嚼着爆米花，咽下一口高糖高卡路里的气泡饮料后转头问坐在旁边的杀手本手：“你们平时也是这样？”

丹恒：“我以为你分得清艺术加工和现实的区别，我们才不这么花里胡哨。”

应星：“……”

第二晚，轮到丹恒挑电影，他兴致勃勃地选了部科幻片，边看边和应星讨论情节。

研究员本员应星：“呵，我以为你分得清艺术加工和现实。”

丹恒：“。”

丹恒：“又开始用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攻击我了。”

应星：“言语攻击而已，至少我们没打架。”

丹恒：“我现在手里有个枕头。”

应星：“……”

鹅绒开始满天飞。

两个人像小学鸡一样进行枕头大战，猫跳到冰箱上，观看他们从客厅打到厨房再打到浴室，最后打回客厅，因为脚打滑，都摔进了沙发。

应星：“总感觉我脑震荡了。”

丹恒：“休战，我不打了。”

应星：“你主导了这场战争的开始，又想主导它的结束，太过分了吧。”

丹恒翻到应星身上，闭上眼睛，像考拉一样不动了：“太好了，我困了。”

应星：“……”

噢，应星就吃这套。他无奈地拍拍丹恒的背，把考拉抱回房间。

07 不要互相揭老底了谢谢

星：“我决定了！”

三月七：“你决定了甚么？”

星：“丹恒都好久没回来了，我们二十几年的友谊！绝不可以！断绝在！一个陌生男人！手上！”

三月七：“嗓子别倒了。”

星：“我已经让杨叔帮我查具体地址了，走，去朱明。”

女孩子们行动力超强，找到杨叔所说的地点时，门里正飘来肉的香气。

“叩叩叩”

应星：“丹恒，去开下门，我看着锅。”

丹恒：“好。”

他把猫拍下腿，顶着一裤子猫毛去开门，门外是星和三月七格外灿烂的笑容：“Surprise！”

卧槽惊吓。

丹恒砰地关上门，应星被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

丹恒：“我……不，没事。”

然后，门外响起震天的哭声，有人扯着嗓子吼：“没天理了！没人要了！”

丹恒：“……”

应星：“哦，该不会是你的两个朋友？正好饭点，一起进来吃饭吧。”

丹恒认命地打开门，刚放开一条缝隙，两个身影就飞扑而来：“丹宝！”

高压锅旁的应星僵了一下，扭过头看着丹恒，想笑又硬生生憋着，因此脸上呈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丹宝？”

丹恒双眼逐渐失去光彩：“请你忘掉。”

星：“这个名字怎么了？小时候叫你Dannie你不是最开心了吗？”

丹恒：“是啊，如果那个时候你手上没有挥舞沾着排泄物的拖把就好了，不然我死也不会屈服的。”

星：“嘻嘻。”

三月七已经远离这场闹剧，摸到了厨房：“请问你在煮什么啊？”

还怪礼貌嘞，应星：“在压牛肉。”

三月七：“这么好！我可以吃一碗吗？”

应星：“当然，你们是丹恒的朋友，请随意吧。”

三月七：“那我可以吃两碗吗？”

应星：“可以啊。”

三月七：“三碗？”

应星：“……行。”

三月七：“Dannie！你男朋友是好人！”

远处的丹恒默默闭上眼睛。

疯狂的浣熊，馋嘴的兔子和破碎的黑猫，这里已经完全成为动物园了。

这天之后，应星似乎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时不时喊丹恒一声“Dannie”，语气平淡，表情也正经，好像只是不经意叫他小名，正常得挑不出错处。

丹恒：“……”

丹恒：“能不能不要有事丹恒无事Dannie了。”

应星低着头揉面团：“这不是很好听么。”

丹恒：“你知道这是我的小名，对吧？”

应星：“有什么问题？”

丹恒：“你知道这个名字除了我的同伴只有你会叫，对吧？”

应星：“所以？”

丹恒：“……”

丹恒：“不，没事。”

丹恒目死：“说不定很快我就脱敏了。”

并没有，因为应星开始变本加厉地叫这个名字，在被窝里咬着丹恒脸颊的时候含糊地叫他丹宝。

应星：“天呐，丹宝。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看起来还像个学生了，因为你的朋友们总是像叫小孩子一样叫你，你就长得很慢了。”

丹恒揉了一下脸上的齿痕：“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论一下这个问题。”

应星：“请发表你的看法。”

丹恒：“首先，你是一个普通人，没错吧？”

应星：“嗯哼。”

丹恒：“也没什么隐藏身份之类的？”

应星：“你不会史○斯夫妇看多了吧，你放心，我不会突然从沙发背面掏出枪和你上演枪战火并的。”

应星：“是普通人，如果不算百科上跟在我名字后一长串头衔的话。”

丹恒：“……”

丹恒：“这不合理，普通人不应该有家人吗？”

应星：“怎么还骂人了？”

丹恒：“我的意思是，我从没见过你的社会关联者，除了我，一个社会意义上不会有任何联系的杀手。”

丹恒：“认真的？为什么你就能在我的同伴面前叫我小名我却连报复的手段都没有？”

应星：“难以置信你竟然在乎这种事。”

丹恒：“这很重要，关乎尊严。”

应星：“那要让你失望了，我的父母在其他城市，师傅要么做研究要么带孙女，我都很少见到，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丹恒：“为什么？这不公平！”

应星：“从杀手嘴里听到这个词真令人惊悚。但是如果你真的做到在我同事面前喊我小名，那我的上司们就该焦虑研究院的安保措施到不到位了。”

丹恒：“。”

丹恒：“🤔”

应星：“等等，你不会的，对吧？”

丹恒：“😋”

一阵模糊的敲门声打断两个人的聊天。

应星：“好像有人敲门。”

丹恒：“你点外卖了？”

应星：“我为什么没事干吃地沟油和预制菜。”

丹恒：“！”

丹恒：“可能是星和三月七她们，我先去开，你不准动。”

应星：“你看，又急，不就是怕她们又揭你什么老底吗？”

丹恒趿着拖鞋开门，门外是两张陌生的脸，一位身材高挑，穿着大衣，典型的西方面孔，旁边站着个矮他一头的姑娘，嘴里正嚼着泡泡糖。

陌生女人见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好地掩去了，开口是流利的英文，翻译过来说的是：“你好，请问阿刃在吗？”

阿刃，谁？

丹恒愣了一下，表情逐渐从迷茫变成了悟最后是一丝莫名的微笑。房间里的应星听到动静几乎连滚带爬跑出来，丹恒回头看他，笑容美丽而渗人。

丹恒：“你的朋友们来找你了，Bladie。”

应星：“……”完蛋。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双方势均力敌。

在互相以小名攻击了几天后，丹恒翻窗回家，应星正在收拾行李。

丹恒：“打不过所以选择临阵脱逃了吗？”

应星：“我要出差去国外参加交流会，至少两周不在，照顾好你自己和猫。”

丹恒：“我刚好也有任务。”

应星：“那先把猫寄养在朋友家。”

丹恒：“我的意思是，我们整个组织，都出任务。”

应星：“。”

应星：“我找找银狼她们。”

丹恒：“不能寄养在师傅那里吗？我记得你提过他孙女喜欢猫，放在银狼那里我怕猫回来会打游戏了。”

应星：“我的意思是，我们研究院，集体参加交流会。”

丹恒：“……行。”

飞机落地之后，应星被接到了预定的酒店。交流会后天才开，他下午出去买了点纪念品，晚上待在房间准备资料，结果洗完澡出来正好碰见撬窗户的丹恒。

应星：“？”

丹恒：“不和我打招呼吗，Bladie？”

应星：“窗户赔偿你付。”

丹恒：“fine.”

应星：“不，不对，你怎么在这儿？”

丹恒：“我在这里做任务，下午在广场看到跟你很像的人了，然后就查到了你的酒店。”

应星：“你最好不是要谋杀我的某个同事。”

丹恒：“保密。对了，我看见你买了煮茶器和伯爵红茶，我想尝尝。”

应星：“大晚上喝茶，到时候你又睡不着了，拆盒糕点好了。”

吃着吃着，丹恒：“有点噎。”

应星：“……”

茶还是煮上了，晚上睡不着，两个人在附近广场散步。在异国街头，丹恒就开始毫不留情地喊起应星的小名，好像在给应星做脱敏处理。

应星：“这就是对我之前疯狂叫你丹宝的报复吗？”

丹恒露出一个公式化微笑。

不过应星还算平静，在街上丢脸就丢吧至少不是在交流会出糗，直到他在交流会现场看见一身西装的丹恒，不远处似乎还有两个熟悉且跳脱的身影。

应星：“……”那确实是完了。

应星僵硬地被介绍给伪装过身份的丹恒，丹恒朝他伸出手，一字一顿道：“久仰大名，Bladie。”

然后又以只有他们听得见的音量小声道：“怎么样，我在你同事面前叫了你的小名，有什么想法吗？”

应星机械地棒读：“噢天呐，可恶，我会用那该死的天鹅绒枕头痛击你的臀部。”

丹恒：“别染上翻译腔。”

08 在世界末日的夜晚 / 抱着看 / 卡通片

临近圣诞节，朱明气温骤降，下了一场大雪。家里早早开上暖气，丹恒赤脚踩过地毯，去捡被芝麻酥和糯米团推下桌子的摆件。

应星：“热可可好了，来端。”

丹恒捧着杯子，窗外大雪纷飞，手机的动态里时不时更新星和三月七她们组团打雪仗的视频。

应星：“怎么不和姬子她们去玩？”

丹恒：“昨年圣诞节，她们在我耳边唱了一整天鸡公煲。下午打雪仗把石头包进雪里，美其名曰练习躲避技巧。晚上她们开了高度数的酒，我被灌醉了，醒来的时候，星告诉我，我喝醉后躺在槲寄生下，嘴唇碰到了手里的饭碗，这也算一个亲吻，所以我未来只能和黑暗料理过日子。”

应星：“……”

好精彩。

应星：“那这个爱情魔咒现在被打破了。”

丹恒：“太感谢了。”

丹恒：“那晚上吃什么？”

应星：“鸡公煲。”

丹恒：“不太好。”

应星：“开玩笑的，晚上中心广场有烟花，我们看完再吃吧？”

事实证明，两个没太有浪漫细胞的人观赏烟花，只能说出“有点闪”“怪响的”“怎么就没了”“算了就当出来沾点人气”的对话。

来中心广场看烟花的情侣很多，他们挤出人群，沿着长街一直走，隔几盏灯就有人在拍雪中舞蹈的视频，跳得不好又重新录制。

丹恒：“会跳舞吗？”

应星：“会做实验。”

丹恒拉着他到无人的路灯下，舞蹈也是杀手的必修课之一，至少他们需要混在舞池里，要么从某个倒霉蛋的口袋里拿取东西，要么把毒药涂抹在目标的手掌。

丹恒：“对，你先把手伸出来，背别太僵硬，我是要和你跳舞，不是要索你的命。”

应星：“你把我当成模特摆了半天了，然后呢？”

丹恒：“然后……”

然后丹恒半跪着，利落地从口袋掏出戒指盒，打开是一枚材质特殊的戒指：“十年前那把旧匕首被我熔掉了，做成戒指，是不是很有创意？”

丹恒：“说你答应，然后我们去我预订的餐厅吃饭。”

应星：“不。”

丹恒：“？”

应星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然后缓缓半跪。

应星：“我先。”

丹恒：“？”

丹恒：“我先来的。”

应星：“我先。”

丹恒：“我先。”

应星：“你最好以后没饭吃的时候还能这么硬气。”

丹恒：“你先。”

应星：“呵呵。”

丹恒：“不是，我们就不能折中一点，同时给对方戴上戒指吗？”

应星：“怎么同时戴？不好操作吧？”

丹恒：“你看，只要这样就很容易了。”

然后他趁应星不注意，以杀手的速度给他戴上了戒指。

应星：“……”

丹恒露出一点笑意，像得逞小猫。

丹恒：“算我赢了。”

我服了攀比心。

应星幽幽叹气，为丹恒戴上他准备的戒指。丹恒张开手又合拢成拳头，手指活动了一下。

丹恒：“不太习惯，但是……应该不会发生什么让我摘下它的事。”

应星：“作为恋人，我有必要向你坦白，我在里面加了窃听器。”

丹恒：“？”

丹恒：“其实我加了定位器。”

应星：“你也？”

丹恒：“你也？”

应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心有灵犀。”

丹恒：“不太对，我加定位器是为了向你展示我的位置，请问你放窃听器意欲何为？”

应星：“方便你随取随用，如果有突发情况需要窃听目标的话，它可以派上用场。”

应星：“以及，我做了很多备用。”

应星：“这意味着你把它弄丢了我就能再给你戴一次。”

应星：“是我赢了。”

丹恒：“我们组织没有沦落到拿成员的结婚戒指当窃听器的地步，并且一般窃听器都是微型的，有专门的反追踪程序……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应该、大约、或许永远也不会弄丢这枚戒指的。”

应星：“这样啊……戒指的材料是我大学毕业那年研发出来的，为了这个成果，我付出了很多努力，进了几趟医院，它是我的心血和一半生命，蕴含着我对自己选择的道路的无限热情，所以我要把它交给你。”

应星：“那么，就像你说的那样，永远不要摘下来吧。”

丹恒：“……”

丹恒：“我现在突然不想去餐厅吃饭了。”

应星：“怎么了？”

丹恒：“我想要和你立刻回到家，我们开着暖气，脱掉累赘的鞋子和衣裳，我的头枕着你的肚子或者你可以听我的心跳，你像抚摸一只猫那样抚摸我，我会在我最快乐的时候绷紧我的腿，低下头，把汗水滴在你脸上。然后我们喝糖水，或者干脆吃一支很冷的冰淇淋，打着抖塞进对方的怀抱。猫在地毯上打滚，我们把它们抱进被子一起睡觉，它们不理解爱但是时时刻刻可以享受爱。就这样，我一刻也不想要等待了。”

应星：“如果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也很想了。”

他们跑回家，在玄关就开始接吻，手指抚摸对方，留下湿漉漉的痕迹，然后裹进柔软的牛奶绒，像两条八爪鱼缠在一起，在沙发上看卡通片，飞天小女警们在投影画面里到处惩恶扬善，世界一片和平，今夜无事发生。

雪仍然在落下，某个时刻它会停止，但是，爱总是在延续。

时针滑向十二点，他们的圣诞节在互相分享的最后一颗草莓里结束。丹恒的脑袋枕在应星肩膀，芝麻酥和糯米团压在他脚上，太温暖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困了。

应星听见逐渐微弱的动静，知道这是应该回到被窝的时候，他抱起丹恒。

丹恒扭过头，用迷蒙的灰青色眼睛注视应星的眼睛，那是一片银紫色，让人总想对他说许多话。

于是丹恒说：“应星，你把耳朵凑过来。”

应星：“不会突然咬我一口吧？”

他这么说，还是垂下脑袋，把耳朵凑过去，耳廓慢慢触及丹恒温热的呼吸，唇瓣几乎擦过，有点痒，像小时候被狗尾巴草挠的触感，也像小猫爪子在拍。

丹恒说：“咕噜咕噜。”

番外剧场

01 何尝不是一种女装1

某日，应星闲来无事打开丹恒的定位，发现在右手边的窗户，下一秒，丹恒就从窗户荡进来。

应星：“……”

应星：“说真的你为什么从来不走正门？半夜起夜的大爷大妈看见外面挂个人估计得被送走，我不想这里传出什么都市蜘蛛侠的流言。”

丹恒：“？”

丹恒开始调戏男朋友：“好吧长发公主，以后我在楼底喊你一声，你就把头发放下来接我，行吧？”

应星：“？”

02 这什么朋友圈啊

［饮月］：爱是常觉亏欠。

［附一张两只圆滚滚小猫的照片］

［宇宙无敌美少女］：欠在哪儿了？没用金饭盆吗？

［喜不喜欢姐姐的大球棒］：骗姐们可以，别把你自己骗到就行了。

03 风水轮流转

［含光］：师哥在吗？

［含光］：在不在啊师哥？

［含光］：有急事啊师哥！！

［含光］：［对方已拒绝］

［含光］：师哥，有个实验你来救一下啊！！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哎呀……

［AAA工造研究院应星］：你研究融合材料这么久了，经验比我更丰富，我相信你可以的，好了不说了，看完这部影片我要去睡觉了，哎哟，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说了，兄弟。

［含光］：？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04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应星：“我记得你生日要到了吧。”

丹恒：“对，下周末。”

应星：“要不把你阿姐她们叫来一起庆祝？我做大餐吃。”

丹恒：“不得不说，风险很高，我们都不长时间待在一起，以免被一网打尽。”

应星：“怎么就一网打尽了，我屋里又不潜伏FBI。”

丹恒：“职业病而已。”

应星：“随你。”

丹恒：“我白天陪她们，然后把我的黄昏和夜晚分给你。”

应星：“就惦记大餐呢。”

丹恒：“对，所以我要吃抹茶蛋糕。”

应星：“然后？”

丹恒：“我将不会介意你把蛋糕抹在我的身上，男朋友。”

应星：“好了好了大白天的。”

05 互相伤害永无止境

卡芙卡和银狼登门拜访，在书房谈完事后离开。

丹恒：“你的朋友们找你干什么啊。”

应星：“卡芙卡，就是那位高一些的女性，她的刀有些小问题。”

丹恒：“怪不得，当时就觉得她的大衣下藏着什么。旁边那个小姑娘呢？总感觉她很熟悉。”

应星：“。”

应星：“她就是那个推荐你玩群星的罪魁祸首。”

丹恒：“原来是恩人。”

丹恒：“能不能多邀请她们来玩，毕竟这样我才有机会更好地了解你，你说是吧，Bladie。”

应星：“停止啊！”

丹恒：“我怎么记得有部动画片的主人公也叫这个。”

应星：“那是瓢虫雷迪，不是Bladie！别叫这个名字了。”

丹恒：“好的，Bladie。”

05 “我们所确信深知的事情只有一件”

众所周知，杀手是一项高危职业，丹恒偶尔也会带着伤回家，今晚亦不例外。应星替丹恒包扎伤口，两只猫嗅到主人状况不对，眼泪汪汪地舔他手指。

丹恒：“还活着呢。”

应星：“还嘴硬呢。”

应星：“伤到肩膀抬不起手看你怎么吃饭。”

丹恒：“我用吸管喝汤。”

应星：“那太不幸了，我没买到好的骨头，今晚没烧汤。”

丹恒：“……”

应星：“按照吃啥补啥的原理，这几天弄点猪血回来给你吃。”

丹恒：“我不是小猪。”

应星：“怎么，要吃人肉？胳膊伸给你啃不啃？”

应星：“坐着休息会儿，我去炒土豆丝，再不吃土豆要下崽了。”

厨房里传来连贯的切菜声，然后是起锅烧油的动静，寻常的人间烟火在屋子里蔓延。

丹恒听着热闹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有点发困，迷迷糊糊中应星的声音飘过来：“丹恒，如果你哪天真的不小心死掉了……”

丹恒打了个激灵，他手上还在摸猫，但是耳朵已经竖起来了，显然很好奇：“嗯？”

应星：“那你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炒土豆丝了，过来洗手吃饭。”

丹恒：“其实刚才你开口前我还是有一点期待的。”

应星：“是吗？那你一定学会了什么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丹恒走过去，靠着流理台看应星舀饭：“如果我不小心死掉了，就吃不到你的饭了，那么你呢？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应星：“我不如何，难不成还殉情。”

丹恒盯着应星的眼睛看了好半天，忽地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杀手毕竟是杀手，他们都很清楚做这个行当，死亡总是如影随形。

应星：“如果你真的死了，死之前要想着自己。”

丹恒：“为什么？”

应星：“大概是因为，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才能不惧怕死亡，否则他死前惦念的一定是其他人。他会想自己离开了之后，这个人怎么办？还能不能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生活？这个人会忘记自己吗？会掉眼泪吗？谁还能够替他擦眼泪？而相应的，那个人也会很痛苦，因为他是被一个已死之人的爱困住了，并将永远得不到回应。”

应星：“而如果他想着的只有自己，那就证明他至少从呱呱坠地之刻到迎接死亡之时，都只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能够完全属于自我，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运了。”

丹恒看见应星眼中的悲伤，稍纵即逝，快得像错觉。

“我们只是交换了戒指，并不是交换了生命，任何人都不应当把生命线系在他人的无名指上。”应星说，“丹恒，你仍然属于你自己。”

“你不能用你的死亡把我困住，那太过分了。我会……我会受不了。我才买了一堆抹茶布丁，你走了谁吃？”

丹恒埋着头嚼东西，半晌才说：“这就是你把姜丝混进土豆丝里炒的原因？我感觉我的舌头被打了。”

应星：“。”

应星：“喝点水。”

好的，他们谈论了生死。接下来让我们试想一个真正的死亡场景。我们先前提到过窃听器，对不对？那么，就让它在末尾发挥作用吧：

应星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了解杀手的性子，知道他其实比看上去更重情义，这枚戒指从最初就不存在被正确使用的可能，所以他还在里面加装了录音功能。毕竟窃听器是实时的，没有指定对象就毫无作用，很难说他是否预料过它会被拿来说遗言的情况。

而这枚意义重大却又不起眼的戒指，会在丹恒失联两个月后由他伪装成亲戚的同伴送到他手中，戒指上还带着抹不掉的血迹。他会在与杀手共同的家中，在他们曾一人霸占一边、互相攻击选片品味的沙发上播放装置内的音频。

“滋滋”

设备开始运行。

“应星，现在是罗浮时间10点23分，这次任务地点在海边，你听见海浪声了吗？日出很漂亮。三月七喜欢拍照，我到时候找她要一张当纪念。”

……

“应星，这次任务很简单，两个小时就结束了，预估晚上七点会到家，到时候我会带着楼下面包房新出品的芋泥蛋糕回来。”

……

“应星，下次炒菜别太辣了，我想吃山药排骨。还有，你的菜谱能不能分享我一份，我觉得有必要拯救一下朋友们的胃，杨叔昨天吃了阿姐的特色料理后上吐下泻。”

“应星……”

“应星……”

“应星……”

“应星，现在是罗浮时间23点58分，我在这一天最后的时间里给你留言，其实我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不过我很确定我打开了录音。我想说点什么，但又发觉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讲了，我把我的话都讲给了你。嗯……那么，应星，现在，猜猜我在想什么？”

“*一阵刺耳的杂音*”

音频太短了，也太长了，只有几句话，也不止几句话，最后甚至还是个没有答案的问句。没有主人的命令，机器忠实地进行循环播放。应星坐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挼了挼猫的脑袋，脊背靠上沙发，后脑勺正好垫在靠背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许久后，客厅里响起轻轻的呢喃。

好吧，猜不到，这一次算你赢了。

应星站起来，走向厨房，围上围裙，开始给自己做饭。

END.

*“Mg-6Al合金”相关数据出自：

[1]王迎,姜巨福,孙毅,曲建俊,杜之明,罗守靖.等径道角挤压制备高力学性能细晶Mg-6Al合金[J].材料科学与工艺,2010,18(03):410-414.

*“我们所确信深知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我们终究会死去。”——康德《纯粹理性批判》

*这篇脑洞来自挽歌老师，雏形是在她一句我一句的口嗨中诞生的，非常感谢她和我一起创作了《饭》（挽歌：“名字叫饭但是根本没有多少饭的情节全是互相伤害。”），没有她的帮助我没有办法完成这篇，所以再次感谢我的同伙！

*在这篇里，我们加入了致死量的刃恒互损，以及我们对于该背景设定下刃恒关系和性格的解读，用文里的一句话形容就是，“两段惊世骇俗的信号频率莫名其妙对接了”，然后，奇妙的化学反应就发生了，故事就发生了。

且以《结婚记》评论区的一段文字作总结吧：

性不再是羞耻和禁忌

而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而爱

爱却成了勇敢者的游戏

同时附上很喜欢的几段歌词原词：

如果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

变成你喜欢的，随便什么动物，我都愿意，

一只蝲蝲蛄，一坨水母，或者一头披毛犀，

咬着嚼子，养在泳池，胆子很小的鲸鱼，

如果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

变成你喜欢的，随便什么东西，我都愿意，

被炸毁瞬间的楼群、精妙却无用的机器，

小朵乌云、插座的表情、浮起整座城市的雨。

我看着这世界，越看越爱你，

在它可遇不可求的甜里，每一丝里，都有你，

如果幸福总是稍纵即逝，没有人再相信发誓，

我要爬回笼子，吃掉钥匙，做一颗陨石变成的化石，

这首歌我能写一万行，一亿行，无限行，

就像我们伟大生活的流水账，

当渡渡鸟飞过了安贞桥，猛犸象在电视塔上嚎叫，

你的美和好，仍会让我一生，心惊肉跳。

在世界末日的夜晚，

抱着看，卡通片。

以上。

不重要的欢乐日常

　　今天出外勤城队让嫌犯拿啤酒瓶砸伤了脑袋，剃秃了一块头发，缝了三针，额头肿了个鸡蛋那么大的包。
　　
　　
　　他还有点轻微脑震荡的症状，急诊的大夫让留下观察一宿再走。
　　
　　
　　城队如坐针毡，像只狂躁的狗子，大夫让平躺也不好好平躺，攥着手机一会儿看一眼时间，我拿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准是在思考这事应该怎么才能瞒住沈翊。
　　
　　
　　我坐在旁边的空床吃着从医院对门买来的煎饼果子配蜜雪冰城，他也看我不顺眼，把小晗给他留的面巾纸整包朝我丢过来，没事找茬说你那么大个人了吃饭能不能不吧嗒嘴啊？
　　
　　
　　我吸溜了口柠檬水，诚恳地建议，我说城队，你就别挣扎了，医生都说你那个脑袋得五六天才能拆呢，五六天怎么都瞒不了沈翊。再说就算拆了线，那还剃了一块头发呢，他又不眼瞎，还能看不出来你头上秃了一块吗？
　　
　　
　　城队很领情，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谢谢你。
　　
　　
　　我说，诶，不客气，又吸溜了一口柠檬水。
　　
　　
　　城队把他脑袋底下的枕头抽了出来，一枕头又朝我扔了过来，我觉得他这人有时候挺幼稚的，一点也不如我本人成熟大方得体，但他是我兄弟，我得让着他。
　　
　　
　　所以我给他把枕头捡了起来，像个贴心小棉裤该做的那样托着他的脑袋，把枕头垫了回去，之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我看倾姐的朋友圈，沈翊这两天不是挺好的吗，都可以进行啥运动康复了？那是干啥的？做操？打太极？
　　
　　
　　城队看看我，像是有些无奈，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坐椅子，每天两次——
　　
　　
　　我咬着吸管不知道该说啥才好，我瞬间感觉自己像个全世界最不会说话的傻b。
　　
　　
　　明明前几天去市局开表彰大会才见了一面的，那时候沈翊坐一个多小时都差点体力不支撑不住，可这还没几天，我居然脑抽到觉得他的“挺好”应该是可以打太极，连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俩大逼斗。
　　
　　
　　我说那啥，城队。
　　
　　
　　我说，那那，那不是就挺不错的吗？比之前强多了。
　　
　　
　　他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他说，在尝试减少输液了，换了一部分口服药，算是个阶段性胜利吧。
　　
　　
　　我大致能听懂点儿，意思应该是心脏的问题控制住了，但这连伤带病，康复到能跑能跳的程度估计还早，不过城队看上去还挺知足的。
　　
　　
　　我其实挺能理解他的。
　　
　　
　　那天小晗见了沈翊，晚上下班的路上说着说着还又跟我哭了，她说之前在医院见他还好，可今天看到会议厅里坐那么多人，只有他坐着轮椅，戴着氧管，瘦得衣服都挂不住，一下子就觉得特别难受，我就安慰她说，那你想想之前他那样子，插了一身管子，咱们去看，那都得隔着玻璃看，真跟去看大熊猫似的，你给带一筐水果，人饲养员都禁止投喂，现在好歹比那时候好吧？
　　
　　
　　她又哭又笑，气得打我。
　　
　　
　　可我估计城队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前阵沈翊最不好的时候，小晗是不太知道的。当初是她说庆功要有酒，沈翊才会去华汇，后来确定沈翊就是在华汇出的事，她就一直十分为此自责，总觉得这件事里也有自己一份责任。所以沈翊病重，我都不怎么敢和她说。
　　
　　
　　她不知道，可我知道。
　　
　　
　　我记得那几天城队脸色都熬得青黄青黄的，吃饭手都哆嗦，连筷子都握不住，出外勤时他在车上经常会冷不丁就睡着，然后过不了几分钟，就又会像是做了噩梦一样猛地全身绷紧惊醒，搞得我整天都在害怕他会猝死过去。
　　
　　
　　我们去看沈翊，毫不夸张地说，沈翊那样子比城队还要吓人十倍，叫我总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家里长辈去世之前的样子——他呼吸起来好像比上次见时还要费力，我坐在他旁边，都能听见他从胸膛里挣扎出来的喘息，偶尔睁开眼，连眼珠都是灰蒙蒙的。他的手脚都肿得厉害，我碰碰他的手臂想安慰他，一点儿也不敢用力，像在碰一块豆腐，他感觉到我在碰他，就轻轻动了动头，疲倦地笑笑，说不疼的，就是水肿了。
　　
　　
　　那天下午还有个律师带着嫌犯家属不知怎么找来了，他站在门口，大言不惭地说他是谁谁的律师，之前打过几回电话，但沈翊没有接。所以今天专程过来想跟被害人单独谈谈赔偿的事宜，他确信他们愿意赔偿的数额可以令他满意。
　　
　　
　　沈翊逼视着他们，眼中像快要烧尽的蜡烛最后迸发出一点火星，他淡淡地说好啊，然后忽然很用力地想撑着自己起来。可他哪里还起得来？他挣得监护仪都在报警。
　　
　　
　　那个站在他身后、穿戴得相当富贵的女人见状赶紧说，我们都已经查过了，你这个心脏病本来就已经很严重了嘛，这可不是我们家孩子弄的，这个谅解书是上一定要说清楚的。
　　
　　
　　那一刻，我认不清沈翊眼里的东西是恨是怒还是嘲讽，但我当时踏马的只想马上锤爆这几个傻逼。
　　
　　
　　于是我按住沈翊，在女人的尖叫声里起身把那个领头的狗东西拎出去怼到走廊的墙上，哥儿几个都是一边劝我，一边趁乱下黑手，在又疼又不留痕迹的位置猛锤。可那伙人跑了以后，大家却并不觉得解气，年纪最小的阿唐哽咽着问我，说峰哥，等沈老师好了以后还能归队的，是吗？我张嘴愣怔半天，都说不出一个“是”来。
　　
　　
　　那时明明都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可他还能又一次死里逃生，给挺了过去，现在还能进行一点儿康复训练，能试着减药，连我都想唱首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沈翊真他喵争气。
　　
　　
　　我说，所以你跟他直说不就得了，你就跟他说，今天出外勤，不小心让人砸了下脑袋，没啥大问题，大夫让在急诊观察一宿，明天就能回去——
　　
　　
　　城队说，不行，他肯定会担心。
　　
　　
　　我说，那咋整？要不你就跟他说，今晚要加班？明早回去再跟他解释？
　　
　　
　　反正明天周末。
　　
　　
　　城队一脸不忍直视，说，蒋峰你是猪脑子吧？噢，我今晚说加班，明早再回去解释，那不就证明我昨天晚上说谎了吗？那他跟我生气怎么办？
　　
　　
　　我：……
　　
　　
　　我默默拿起我的煎饼继续啃，感觉自己纯纯是个大冤种。
　　
　　
　　他还在继续顺着我刚才的思路试图发散出一些一听就是个大聪明的好主意，他说我要是明早把纱布拆了，然后戴个帽子回去呢？
　　
　　
　　我掏出手机解锁，点开浏览器，开始搜索脑震荡对智力的影响。
　　
　　
　　一般认为，脑震荡并不会影响智力。
　　
　　
　　好的。
　　
　　
　　玩笑归玩笑，不得不说，我心里其实是有点欣慰的。
　　
　　
　　我想如果不是沈翊的病真的见好了，今天他别说是脑震荡，哪怕是断手断脚，都一定要爬回到他的身边去。
　　
　　
　　但我刚欣慰了没几秒，他就捂着脑袋“刷拉”一下坐了起来，他说算了，我还是亲自跟他说，得让他看见我他才能放心——
　　
　　
　　我赶紧扔下煎饼试图拦住他，他说蒋峰！你松开！我去跟他说一声就回来！你松开我！你丫的活腻了是吧！
　　
　　
　　我说人家大夫都说了叫你平躺平躺，一会儿你折腾吐了我还得去给人家拖地——
　　
　　
　　护士大姐骂骂咧咧地路过，大声说那么大的人了没有一点素质，在急诊室闹什么闹？
　　
　　
　　一时间，急诊室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小朋友纷纷向我们行注目礼。
　　
　　
　　我点头哈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城队蔫头耷脑地像个挨训的小学生一样又躺回去了，我说，听见没有？点名批评你了吧，丢人不丢人？可别闹了啊。
　　
　　
　　我又逗他，我说，老婆迷？还怕他担心，我看是你一天见不着人就难受吧？
　　
　　
　　城队一脸鄙夷，哼哼一声，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天围着人李晗老婆长老婆短的，见个丈母娘回来嘚瑟得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才没你那么腻歪——
　　
　　
　　我来劲儿了，我说你倒是想，我管小晗叫老婆，她心情好的时候好歹还搭理我，你要是敢管人沈翊叫老婆，你看人搭理你吗？你发个朋友圈秀个恩爱都得分组沈翊不可见！我发朋友圈秀恩爱，我们家小晗还给我点赞呢！
　　
　　
　　城队跟我梗梗脖子，说我那是尊重！俩大男人整天没事儿叫什么老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私底下叫他不搭理我呢？
　　
　　
　　我突发奇想，说私底下你俩还真不一定谁叫谁老婆呢，诶城队，我记得你之前准备追沈翊那时候，说什么来着了？
　　
　　
　　他赶紧捂着脑袋装晕，说什么？哎头疼，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乐不可支，我说，没事儿啊城队，我记着，我帮你回忆回忆，啊。
　　
　　
　　还记得那时候桐城案才刚刚结束不久，有天下班我想蹭城队的车回家，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才发现他还在专心致志地鼓捣着电脑。
　　
　　
　　我凑过去说老大，看啥呢？又没案子，还不下班？
　　

　　他给我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去关显示器。要不是无意中扫到他正在看一个疑似是微博的界面，我都差点怀疑他是在浏览啥成人视频。
　　
　　
　　不过谁会用警局内网看成人视频？
　　
　　
　　关完显示器他又麻利地直接拔了电源，站起身推推我的肩膀干笑着说我也正准备走呢，走走走下班下班。
　　
　　
　　我耸了耸肩，倒是没有太究根问底，我觉得有时候我还是很有职场智慧的。
　　
　　
　　一路上我们俩默默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凝重，路过406的时候，我看到406黑着灯，就没话找话，问，城队，你今天咋不用送沈翊？
　　
　　
　　结果他又给我吓得一哆嗦，他四下看看，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问我，说你你，问这干嘛？你刚才都看到了？
　　
　　
　　我说，啊？
　　
　　
　　他见我没听懂，便又直起腰板，说噢，没事儿，沈翊他今天有一个讲座，下午提前走了。
　　
　　
　　我点了点头，讲座就讲座呗，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上了他的车，路上他的车载音响忽然放到一首我巨耳熟的歌，我拿听歌识曲一搜，说卧槽，这是不是那个啥...黑色安息日——
　　
　　
　　城队侧目看我。
　　
　　
　　我一拍大腿，我说城队，巧了吗这不是，听说沈翊也特喜欢这个乐队！
　　
　　
　　刚好赶上红灯，他猛地一脚刹车，我差点整个人都飞出去。
　　
　　
　　他又一脸警惕地问我，说你这是听谁说的？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调了调安全带的松紧，面对他的表情，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
　　
　　
　　我没太搞懂，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上礼拜李晗给我分享的啊，她说她想入坑听听摇滚，沈翊就给她推荐了自己喜欢的乐队...呵呵呵，城队，这有啥不对吗？你要是不爱听...要不咱，咱换一首？
　　
　　
　　他半信半疑，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等到信号灯重新变绿时，他忽然表情凝重、目视前方，似乎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然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跟我说，蒋峰，你不用试我，我知道你看出来了。
　　
　　
　　我说，啊？
　　
　　
　　他说，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你——
　　
　　
　　我看似在思考，实则大脑一片空白，啥玩意儿？我应该看出来啥了？
　　
　　
　　他继续说，是，我弯了。
　　
　　
　　他说得太过冷静，以至于我一开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我说噢噢弯了...弯了？！
　　
　　
　　我原本坐在副驾，闻言瞬间整个人抱胸挤到了车门上。我说老大，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时的举动给你造成了啥误解，虽然你是弯的，但我真的是直的啊！24k纯直！在我心里，我一直就像尊重自己的亲哥一样尊重你，我——
　　
　　
　　直到看到他迷惑又无语的表情，我才终于回过味来了，我说，不不不是我？
　　
　　
　　淦，差点以为要被职场潜规则。
　　
　　
　　整合一下刚才的对话，我说靠？！沈沈沈翊？！
　　
　　
　　城队一脸五味杂陈，似乎是在悔恨他刚才为啥会脑抽认为我已经猜到了。
　　
　　
　　于是从那天起，我，作为全分局唯一一个不幸得知了城队的少男心事的大冤种，就这样临危受命成为了他的狗头军师，开始了一段一个母胎单身27年的老直男指导一个母胎单身32年的新手gay该怎么追人的魔幻生涯。
　　
　　
　　小晗后来总结说，那场面简直像倒数第二名给倒数第一名讲题一样温馨感人，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翌日午休，我们俩像做贼一样挡着电脑一起研究沈翊七年前的微博——其实也不能怪城队过于变态，实在是因为沈翊发过的朋友圈太少了，使用了七年的账号一拽到底，坦坦荡荡的，一共还没有五十条。
　　
　　
　　内容也无非是在某场考试通过、某个学位拿到的时候简单地打卡留念，再不然就是去看画展，或拍到了路边的野猫、窗边来了只鸽子之类的琐事，再就没什么别的了。
　　
　　
　　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喜好，是爱吃淮扬菜还是爱吃川菜，喜欢啤酒还是饮料，喜欢曼联还是皇马，私下里是看动漫打游戏的宅宅，还是爱好露营攀岩交友的现充，想投其所好都不知道能干点啥，只有去翻他已经弃用的微博。
　　
　　
　　而七年前的沈翊则完全又是另一个样子了，今天酒色财气，纸醉金迷，一起合影的不是艺术家、鉴赏家就是名媛美女，吃龙虾吃鹅肝吃鱼子酱，喝的酒都能卖五千欧一瓶，画风浮夸得像某位郭姓导演拍的电影；明天就能蓬头乱发，穿着拖鞋T恤蹲在没空位了的小摊旁边，像个小叫花子一样捧着旧瓷碗有滋有味地喝着花生汤，吃海蛎饼，秒秒钟从《小时代》变成《三毛流浪记》。
　　
　　
　　什么都吃过，什么都玩过，可是又好像什么都对他而言也就不过如此，于是便将什么都看得很淡，一派万花丛里过的落拓不羁。
　　
　　
　　就连他封笔告别，都只潇洒地发了一条“以后不画了，干点别的，拜拜各位”，底下有人评论说，他就像十九岁不再写诗的兰波。
　　
　　
　　我不知道谁是兰波，但我跟城队看得二脸惆怅的。
　　
　　
　　我给他做心理建设，我说，城队，以前没觉得...今天这么一看，沈翊这人吧他，离咱属实是有点太远了——
　　
　　
　　我说，我关注的情感博主说，假如她涉世未深，就带她去看世间繁华，假如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这话堪为情感世界里的牛顿力学第一定律，但你这个情况，你说他是没看过世间繁华还是没坐过旋转木马？
　　
　　
　　城队恨恨磨牙，说，真是谢谢你哈。
　　
　　
　　我说，诶，不客气。
　　
　　
　　他一拍桌子，说不对，那，我们家好歹还有个公司呢！我分红一年还能拿个...反正不少钱呢！他要看世间繁华还是坐旋转木马，我哪个供不起了？！
　　
　　
　　他好像之前真的不太关心自己一年分红到底能拿多少，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从不关心自家有多少亩地。
　　
　　
　　我猝不及防受到了来自富二代的暴击，于是恶意满满地打击了回去，我说那要是沈翊是直的呢？
　　
　　
　　于是城队原地自闭了，他那时候脸蛋子还肉嘟嘟的，那样子又惨又好笑，我瞬间感觉自己像个带恶人，抢了小朋友棒棒糖，还掰了他的蜡笔。
　　
　　
　　我说，要不，咱想办法试试？
　　
　　
　　几天后，我们从局里的几个女同事那里打听到了一个gay圈专用的交友app，是像我这种直男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的东西。
　　
　　
　　顶着女同事们频频投来的诡异的目光，我提议让城队注册一个，然后给沈翊看到他的手机，看看他对于这个app的图标有没有什么反应。他觉得可行，于是点开了注册页面，开始一项一项地填写个人信息，填到最底下，还要选择1、0还是0.5，他没有犹豫，果断选了个1。
　　
　　
　　填完又想了想，忽然万分纠结地问我说，要是沈翊也是1怎么办？
　　
　　
　　我无语凝噎，我说那到时候你俩打一架——
　　
　　
　　他居然当真了，他说那怎么能行？
　　
　　
　　他皱着眉认真纠结了半天，最后非常爷们儿地把1改成了0.5，他说是我先喜欢他的，我要的是他这个人，要是他也喜欢我，那方面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我当时整个人都麻了，已经脑到了娇妻城队捧着便当盒送沈翊上班的温馨画面，说不上是觉得离谱还是觉得感人。
　　
　　
　　我就连之前那点关于城队是不是因为沈翊长得清秀，就错把人家当成了女孩来喜欢的怀疑都没有了——毕竟没有哪个直男喜欢人的时候能把自己在下头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他算是为了沈翊弯了个彻底了。
　　
　　
　　后来他们俩真的走到一起后，我一直闹不清这事究竟是怎么解决的，不过看我们城队有时一秃噜嘴就管沈翊叫媳妇儿和沈翊对这个称呼的反应，我估摸他应该还没沦落到为爱做零，但这不妨碍我拿这事来挤兑他。
　　
　　
　　我说，城队，我给你重复一遍啊，你当时说‘是我先喜欢他的，我要的是他这个人，要是他也喜欢我，那方面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所以商量成啥样了？啥老婆别是你口嗨的吧？别是人家沈翊叫你老婆吧？
　　
　　
　　他又抄起枕头说蒋峰你胆子肥了啊，我一边躲一边乐得直抽抽，一回头就看到倾姐的秘书小哥竟把沈翊推下来了，小晗提了两盒馄饨汤跟在他们身旁，三个人明显是看到了我们俩在急诊室里胡闹，都是一脸的好笑和无语。
　　
　　
　　于是我们俩只好各自收兵。
　　
　　
　　城队见沈翊来了，吓了一跳，又想坐起身来，这次被他给轻轻按住了，他问，伤哪儿了？我看看。
　　
　　
　　他还是瘦得惊人，在不少人换上T恤的季节里还在病服外披了件衬衫，坐在轮椅上活像是衣服裹着一把骨头，还是脱不了氧，但整个人的精神确实要比上次见时要好了不少了。
　　
　　
　　城队悻悻地问，是谁跟你说的？
　　
　　
　　他的脑袋上为了固定纱布，加了个罩网，他指了位置给他看，又比量了一个像要掐死蚂蚁的“一点儿”给他看，说，就这么一点儿大，很小的伤口。
　　
　　
　　沈翊看了他的伤处，皱了皱眉头，又伸手在他脑门儿的包周围一圈小心地摸了摸，问，怎么没弄个冰袋敷一敷？
　　
　　
　　城队抓了他的手攥着，哼哼唧唧地告状，看看我说，医院没有冰袋，刚才买了个冰淇淋，敷了没一会儿就让蒋峰拿走吃了——
　　
　　
　　我：……
　　
　　
　　小晗放下馄饨汤，闻言震怒，说蒋峰！那个是我给城队买的！
　　
　　
　　捏马，那个圣代都快化了我才吃的好吧？！
　　
　　
　　沈翊也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好笑，他说冰淇淋化得快，你多问店员要一袋冰就好了。
　　
　　
　　秘书小哥说，我去买吧。
　　
　　
　　城队连忙说，不用——
　　
　　
　　他又看向沈翊，说，急诊这头的都是流感挂水的，你在这儿待久了传给你怎么办？我又没什么事，让他送你回去吧。
　　
　　
　　小晗也说，是啊沈老师，城队这儿还有蒋峰呢。
　　
　　
　　沈翊便摇了摇头，回头向小晗说，我只待一会儿，有半个小时就回去了。
　　
　　
　　又向秘书小哥说，麻烦你了。
　　
　　
　　城队又哼哼出一些丢人的声音，他说手好凉，怕你回去再发烧。
　　
　　
　　沈翊抽出手避开他的伤处贴了下他的额头，颇为无奈地说，我的手不凉，是你有点发烧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又问，谁教你的，受伤了都不告诉我了？
　　
　　
　　城队蔫蔫地解释，说我没想不告诉你，哎，就是——
　　
　　
　　沈翊说，怕我担心？
　　
　　
　　城队说，嗯，你生气了？
　　
　　
　　沈翊说，有一点儿——你不亲自告诉我，等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不是更担心了？
　　
　　
　　城队心虚地“嗯”了一声，又问，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李晗跟你告状了？
　　
　　
　　小晗马上接腔自证清白，说，城队，我没有！
　　
　　
　　沈翊没有回答，而是冷了些脸色看他。
　　
　　
　　城队觑着他的脸色，我推测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做出一些掉节操的猛男撒娇举动，这玩意儿我又雷又爱看，于是我兴致勃勃地猛吸溜了一口饮料。
　　
　　
　　可还没等他开口，沈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自己先慢慢地叹了口气，缓和了脸色，伸手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后颈。
　　
　　
　　然后他语气认真地同他说，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要告诉我，就像从前那样。我在好起来，也可以照顾你了，虽然我现在能做的可能有限——
　　
　　
　　城队盯着他，被他说得眼圈红红的，他也顾不上我还在一边看着，攥着他的手发狠一样地在指节上用力地亲了一下，他说好，好。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
　　
　　
　　他郑重其事地保证，说下回我肯定...我开视频从头到脚拍给你看，再配上解说，告诉你我伤在哪儿了，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沈翊给他逗得笑了笑，说，没生你的气。
　　
　　
　　于是城队终于松了口气，开始了他的猛男撒娇行为。
　　
　　
　　他委屈万分地说，你都不知道，今天那俩孙子玩阴的，一个从前头敲一个从后头敲，敲了我俩啤酒瓶，疼死我了。
　　
　　
　　沈翊看上去又心疼又好笑，他说，那怎么办啊？我给你吹一吹？
　　
　　
　　我感动地抽了抽鼻子，不知道为啥看我的基佬兄弟搞对象看得这么起劲，结果小晗一伸手，“刷拉”一声帮他俩把帘子拉上了。
　　
　　
　　被小晗提溜去医院的小花园坐着吃完我的晚饭，我还一脸的欣慰。
　　
　　
　　我说，沈翊真的挺疼我们傻阿城的。
　　
　　
　　我说，唉，老怀甚慰啊。
　　
　　
　　小晗说，沈老师本来就对城队很好的好吧？还有你下回能不能稍微有点眼色啊——
　　
　　
　　我一伸手，搂着她说，不就搞个对象嘛，谁没搞过似的，有啥见不得人的？
　　
　　
　　我说，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总觉得城队吧，老房子着火，算是彻底栽进去了，沈翊呢，人是好人，但肯定不可能指望他像城队对他那样对城队了。
　　
　　
　　小晗问，为什么啊？
　　
　　
　　我说，说不上来，就是当时觉得他看着好像不怎么需要爱情这东西。可能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爱情仅限于笨蛋对笨蛋吧——智者不入爱河，你听过这句话吧？
　　
　　
　　她就生气地拿胳膊肘怼我，说什么啊？你才是笨蛋呢！
　　
　　
　　我说，没说你没说你，老婆，咱聪明、聪明着呢——
　　
　　
　　小晗没好气地哼哼两声，说吃你的煎饼去。
　　
　　
　　我只好闭上嘴吃饭，而她安静了一会儿，好像还在想我刚才说的话。
　　
　　
　　直到我差不多吃完，她才在晚风里轻轻地开口，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爱情它，不是仅限于笨蛋对笨蛋，它是要两个人都拿出绝对的勇气和真诚才能行得通...是现在的世风不好，才会觉得这样的人是笨蛋呢。
　　
　　
　　至于沈老师，他是个...自身就有很多能量的人，他不是不需要感情，只是不需要用感情来填补空虚。所以他愿意跟城队在一起，一定是真的很喜欢他，他的喜欢一定从一开始就不比城队少。
　　
　　
　　她又忽然问我，你还记得咱俩刚来那时候，为什么局里大家都过生日，只有城队不过生日吗？
　　
　　
　　我说，啊？城队过生日不是也请客吃饭吗？
　　
　　
　　她说，对啊，但他从来不买蛋糕，也不让我们买。
　　
　　
　　我听得有点懵，我说，啥意思？因为他不爱吃蛋糕？
　　
　　
　　她笑，说不是，我也是前阵子问倾姐才知道的。听说是城队小的时候，爸妈一直不在身边，从没给他好好过过生日。后来他上初中那年，爸妈心血来潮回来了一趟，想给他准备一个惊喜，提前订了好大的蛋糕，扯了横幅，还挂了气球，准备的是不错，结果生日写错了——明明是过十三岁生日，到处写的都是十四，那天他就把蛋糕砸了，后来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等到上班以后，大家都是生日请客，他也不好例外，所以就也请大家吃饭，但是那天不买蛋糕，也不吃长寿面。只不过我们谁也没问过，所以这些内情，谁也不清楚。
　　
　　
　　她问，但是今年，今年你看到他吃蛋糕了没有？
　　
　　
　　我回忆了一下，说，吃了好几天呢，说是沈翊给买的，不能浪费了。
　　
　　
　　她说，也是听倾姐说的，蛋糕是沈老师让icu的护士帮忙订的，上面有一个“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子，还写了字，写的是“祝13岁和33岁的阿城”。
　　
　　
　　我瞬间连头皮都在发麻，我说，靠。
　　
　　
　　我想起那天沈翊拜托我们以后多留意城队的心理状况，尤其要小心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甚至从城队可能会出现的症状到怎样说服他去就医的整理出了个条理清楚的文档，我们几个人拿到的内容竟都不完全一样。
　　
　　

　　那时候明明他已经病得每况愈下，说几句话都喘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精力去为他考虑得这样周到的。
　　

　　我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感叹说其实这几个月，我早就不这么想了。
　　

　　我说他俩真是，真是......
　　

　　小晗对着我笑了起来，拆了张纸巾给我，嗔怪地说，擦擦吧你，一嘴的酱。
　　

　　说着话的功夫，凉亭的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口琴声，曲调轻松又欢快。


　　小晗站起身看看，说，那个爷爷今天推着奶奶出来了，看样子奶奶的病也快好了。


　　她又满怀希望地说，奶奶都可以出来了，沈老师应该也快好了吧？
　　

　　我说，没那么快吧，上回不是说可能还得开个胸，然后咔咔咔把里面的东西修一修弄一弄才能好吗——


　　小晗拧了我一把，我嗷唠一嗓子，吓得吹口琴的大爷都卡了一下。
　　

　　我说错了，错了。
　　

　　小晗说，我这是美好的祝愿。
　

　　我笑，说，那我这是务实的祝愿。


　　小晗乐了，说，咱俩说的，能实现一个就行了。
　　

　　我说，那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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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