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绪川】师弟变得很奇怪三
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少年宫新来的孩子,叫徐云辰,是白川收的最小的孩子,不到五岁,模样像个小豆子。
白川放下手中的报纸,轻声问:“小辰,怎么了?”
徐云辰低下头,摆弄他的小手指头,他憋了半天,才细弱蚊声地开口:“白老师,我妈妈今天晚上可能有事,不能接我回家,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吃晚饭……”
这样的请求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徐云辰到他的手上到如今,满打满算有两个月了,徐云辰的妈妈经常性的把孩子交给白川照顾,一开始还会亲自请求白川,后来直接让孩子自己来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白川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本就一个人生活,孤独谈不上,更不讨厌孩子,顺水推舟既是人情,也是善意,他......
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少年宫新来的孩子,叫徐云辰,是白川收的最小的孩子,不到五岁,模样像个小豆子。
白川放下手中的报纸,轻声问:“小辰,怎么了?”
徐云辰低下头,摆弄他的小手指头,他憋了半天,才细弱蚊声地开口:“白老师,我妈妈今天晚上可能有事,不能接我回家,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吃晚饭……”
这样的请求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徐云辰到他的手上到如今,满打满算有两个月了,徐云辰的妈妈经常性的把孩子交给白川照顾,一开始还会亲自请求白川,后来直接让孩子自己来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白川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本就一个人生活,孤独谈不上,更不讨厌孩子,顺水推舟既是人情,也是善意,他妈妈跟白川说过她家里只剩下她和孩子了,她肯加钱,但白川拒绝了。
他不接受钱,但没办法接受一个孩子会变得孤独,脆弱。
所以只能做白给的交易,把善意与怜悯一并给这对母子,这也使得白川对这个小孩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下课了,父母都来接孩子回家,白川也牵着徐云辰的小手一起回了家。
少年宫到白川家大概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脚程,如果坐车那就更快了,这其实都是方绪的功劳,他把少年宫选址在了这里,还给了他启动资金以及更大更豪华的办公室,如果不阻止他,他可能把白川家都翻修一遍。
徐云辰去白川家是轻车熟路的,哪里要直走,哪里要拐弯,路边都有什么,他都知道,他现在完全有本事凭借自己的本事找到白川家。
白川低头看着小小的徐云辰,突然萌生出了你我都不容易的感概。
好在徐云辰是个不哭不闹的好性子,只会把眼睛睁的大大的,这样白川就会大概猜测出他想吃什么,然后在路过的超市买完顺带再给他书包里装一些小零嘴。
回到家,白川拿着钥匙去开门,却没想到门没有锁,他拉着徐云辰进了屋,灯开着,衣架上挂熟悉的西装外套。
能进白川家的,除了撬锁的贼还剩下一个有他家钥匙方绪。
那么运用排除法便能轻而易举知道这是谁了。
此时的方绪也不知道在厨房瞎忙乎什么,完全没有听到有两个人已经进了屋。
白川安排好徐云辰去看动画片,自己则神不知鬼不觉地靠在了厨房门口,故意抬高了音量,质问道:“你怎么不经过他人同意就随便进入别人家?”
方绪没有一丝丝防备,被白川这一声吓的半死,差点把半袋盐都倒进锅里,他半求饶道:“师兄,你怎么走路都没声,我有你家钥匙,怎么能算得上是别人,这话可真让师弟伤心呀。”说着,又在锅里加了点佐料,“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来看看你,给努力工作但不求回报的白川老师做顿大餐,满意了吗?”
“满意。”也许白川在哄人,但他知道方绪一定是满意极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白川靠近了仔细瞅了眼锅里的汤,闻起来怪香的。
而方绪用勺子摇了摇后,看到白川过来,直接盛出一勺送到白川嘴边。
白川:“……”
方绪:“尝尝,尝完告诉你。”
汤都到嘴边了,白川还能说什么,他微微把嘴张开,方绪莫名地笑了,然后把汤送进了白川嘴里。
方绪放下勺子,表情神秘,搞得白川也紧张起来,然后他嘴唇贴近白川的左耳,盯着白川耳垂上那颗很不起眼的淡痣,悄悄地说:“其实,我只会做这一种汤,是跟我妈妈学的。”
“你搞什么?”白川推开他,觉得自己耳根被他吹的发痒。
方绪好像还在跟白川说什么,两人依旧靠的很近……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路过的徐云辰完整地看完了,他呆呆的愣在原地,俗称看傻了。
事情是样的,徐云辰是受了白川老师的命令要在沙发上乖乖看电视,可是电视机刚打开就卡住了,满屏幕的雪花片,看起来像是坏掉了,他第一时间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去找白川老师。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画面。
白川背对着门,没看不到徐云辰,而方绪正对着白川,刚觉得气氛不错应该可以再喂一勺挑逗一下师兄的时候,看到了徐云辰。
方绪挑了挑眉,视线下移,道:“小孩?”
白川立马回头,看到门下的徐云辰,走到他身边蹲下问“怎么了?”
“电…电视机坏掉了。”
方绪听了个乐子,嘴快道:“我说什么来着,那个破电视早该换掉了。”然后他也走到徐云辰身旁,打量这个小不点。
“这孩子长的可一点不像你,难不成随他妈了?”
白川起身用手肘狠狠怼了他一下。
方绪顿时吃痛,连忙解释:“师兄,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徐云辰,我教的孩子,他妈妈临时有事,才把他交给我照顾。”白川还想再给他来一击,方绪立马做出防御动作求放过。
白川无奈道:“你说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你是方绪,方绪九段!”徐云辰很激动,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的小奶音几乎要喊破了。
小孩子的脑袋装不下太多事情,他们只会被更加惊喜的东西填满,从而短暂地遗忘掉之前发生过的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说现在的徐云辰。
他完完全全被站在他身边活生生的方绪冲击到了。
小剧场
徐云辰:为什么白川老师和一个男子靠的那么近,为什么男子能用勺子喂白川老师,为什么他们两个在亲亲!!!(角度问题)
男子走近后……
徐云辰(星星眼):是方绪九段!!!那个只在电视机和报纸上出现过的方绪!!!!
【绪川】师兄总想回避我
经典带球跑
白川本以为和方绪保持一种近乎礼貌的距离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最佳办法,方绪从来不是个专情的种,他有资本还爱玩,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有关他的桃色新闻能下满棋盘的小格子,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换,身边从来不缺人伺候。
可生活总要和白川这样爱岗敬业的老实人开玩笑,他怀孕了。
他的体内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已经有两个月了。他前段时间感觉身体发虚,吃不下饭,还总是想呕,这才感觉不对劲上医院检查一下,没成想直接转进了妇科。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白川冷静多时的表情彻底挂不住了,他略带疑...
经典带球跑
白川本以为和方绪保持一种近乎礼貌的距离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最佳办法,方绪从来不是个专情的种,他有资本还爱玩,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有关他的桃色新闻能下满棋盘的小格子,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换,身边从来不缺人伺候。
可生活总要和白川这样爱岗敬业的老实人开玩笑,他怀孕了。
他的体内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已经有两个月了。他前段时间感觉身体发虚,吃不下饭,还总是想呕,这才感觉不对劲上医院检查一下,没成想直接转进了妇科。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白川冷静多时的表情彻底挂不住了,他略带疑惑的看看检验单子,又看向医生。
“咳咳……白先生你先别激动,我们接见过像你一样有特殊体质的人,都能顺利生下孩子,你主要多加注意,然后……”
“我不想要他。”白川摸着有点凸起的肚子,冰凉的手感紧贴在肚皮上,决绝地说道。
医生大吃一惊,连忙劝阻:“白先生,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何况男人打胎会极大威胁到身体健康,后果不堪设想,你要和家属商量好了再来,可千万不能盲目行动。”
回到家后,白川坐在沙发上埋头抱着膝盖,这是他活了三十年遇到过的最大的危机,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要他和方绪坦白是万万不行的,他们是师兄弟,可以是肉体关系,却无法成为彼此的伴侣,两个世界的人,何必要强求。
白川使劲用拳头砸了一下墙壁,他不该一时意乱情迷,和方绪上了床,有了一次完全断不了第二次,第三次,白川很快沦陷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还要用可怜的孩子来填补吗?绝对不要!
他喜欢方绪,但却不认为他们有什么未来。
白川决定隐瞒到底,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他写了一份少年宫的辞职信,拿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决定先躲躲风头,去其他地方生活一段时间。他挂断了方绪的所有电话,又想着该不该换了手机号。
而方绪那边也被白川摸不着头脑行为感到担忧,师兄这是怎么了?一直都不接我的电话,他把烟掐灭,直筒筒地开车到了白川家里,门锁着,他又一鼓作气开到了少年宫,却听说白川辞职了!
方绪气急败坏,踢了踢路边的垃圾箱,马上找人调查白川的去向。
本来还好好的,这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连少年宫的班都不上了,到底他 妈的什么事啊!
方绪也不知道这莫名的火是哪来的,一遇到白川的事情他就无法理智对待。他的师兄应该是平日省心,床上听话的存在,虽然会有点小脾气,但从不添麻烦。这才几天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跑没了,等他抓到白川,一定要好好审审他。
几个月后调查的人来了消息,说白川现在居住在方圆市很近的小镇上,方绪来的一路上就想着怎么“治”白川了。
白川这边刚开锅做饭,就听到有人敲门,心里正纳闷这个点谁会来,他喊了声“马上”毫无防备的打开了门,没成想直接被那人拉了进去,重重摔在了床上,白川被摔的眼冒金星,当即要发作,可再抬头才看清,来人正是方绪。
他忙乱的避开视线,心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白川根本没想到方绪会来找他。
方绪今天出门出的匆忙,西装直接套上,领带都没打,头发也没有很完美的固定住,几根不时地往下掉。他尽量的去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看到白川的小举动,他掰着白川的下巴,一字一句的问他
“师兄,你在躲着谁?”
大珰——中国“传统世情”
中国的网络小说从数量上看绝对可以排名世界第一,但是若以策展人和拍卖鉴定师的标准来看,真正算得上“好”的作品却并不多,特别是其中蕴含传统“文人精神”的小说,更是少之又少。在看到《大珰》这部小说后,笔者很快就被它感动了。因为它的完成度之高堪比莫兰迪的静物画,在一个并不大的格局内,将构成的每一个要素发挥到了极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又精洁自然;文笔老辣、洗练、从容;角色塑造上,无论是浓墨重彩描绘的主角还是闲笔带过的小龙套,各个鲜活精彩……
《大珰》一书是超越“古风纯爱小说”的概念,作者要表述的并非只局限于两个主角之间的情感,而是通过扎实的考据,塑造出一个类似于明朝嘉靖至万历朝时期,一个繁华鼎盛又......
中国的网络小说从数量上看绝对可以排名世界第一,但是若以策展人和拍卖鉴定师的标准来看,真正算得上“好”的作品却并不多,特别是其中蕴含传统“文人精神”的小说,更是少之又少。在看到《大珰》这部小说后,笔者很快就被它感动了。因为它的完成度之高堪比莫兰迪的静物画,在一个并不大的格局内,将构成的每一个要素发挥到了极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又精洁自然;文笔老辣、洗练、从容;角色塑造上,无论是浓墨重彩描绘的主角还是闲笔带过的小龙套,各个鲜活精彩……
《大珰》一书是超越“古风纯爱小说”的概念,作者要表述的并非只局限于两个主角之间的情感,而是通过扎实的考据,塑造出一个类似于明朝嘉靖至万历朝时期,一个繁华鼎盛又黑暗腐朽、人情复杂又温暖的世界。作者厉害之处也在于,如果读完《金瓶梅》再看这篇《大珰》,会让人产生两个故事发生在同一时代的错觉。
书中对于所描绘的故事时代气氛的精准把握,来源于作者对于能烘托出时代气氛的细节不厌其烦地精雕细琢,对每个人物合乎身份的衣、食、住、行的把握。例如主角谢一鹭,一个因得罪权珰而贬到南京兵部做六品主事,每天的官场应酬能吃到火炙鹅,炙驴、济南的秋露白酒,兴化的军子鱼、临江的黄雀、江阴的河豚、简寂观的苦笋,但在家就吃笋干咸鱼豆腐,以及院子里种着的韭菜。
戏子出身、胸无点墨的南京镇守太监郑铣受贿时,对黑尾翠羽珊瑚嘴儿“决云儿”爱如珍宝,却对米芾山水没感觉。但对上行贿时,却则投其所好的送蓝瑛和唐寅的春宫扇;与他性格截然不同的另一主角廖吉祥,因是皇帝陪读的“内书堂”出身,自己的私人书屋内摆设着“前朝赵孟頫盛唐墨迹帖、蔡襄诗表帖,时人的文征明临怀素自叙帖、李西涯帖、祝枝山真草帖”——十足的文人气派,而正因如此,才与探花出身的谢一鹭志趣相投、引为知己,从而发展出一段痴情话……作者无疑是对于明朝的历史、文化、艺术、官场逸闻熟稔于心。这篇小说背后凝聚的心血和功夫,已然不能用现在流行的“网络写作”模式概括。
在当前稍显浮躁的网络文学大环境下,《大珰》这篇小说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毕竟这样频频的穿插细节引经据典是给小说加了太高的阅读门槛,而能够与作者达到精神共鸣,对于文中精心铺设的细节能够发出心领神会一笑的人少之又少。因此本书的知名度和传播度比不上晋江起点榜单上的热门小说。那么,作者为什么会这样耗费心血写出这样一部“不合时宜”的小说?在笔者看来,是通过这些苦心经营的情节与细节,投射了作者对如今早已逝去的中国传统文人精神的呼唤与追寻。
最有意思的是,小说的主角之一,南京织造局四品提督太监寥吉祥,他的文人气节,最初也是从他的丹青笔墨中锋芒毕现。只有中国人才知道一手好丹青蕴藏的巨大文化信息与意义,更不用说寥吉祥如“折角遒劲如嶙峋老松,撇捺牵丝似云中野鹤,藏锋时刚猛顿挫,露锋处走笔如烟云,不衫不履,铁画银钩”这样快意风流好字,当这样的笔锋粗剌剌地写出“难鸣”两个大字时,才能令探花出身、因得罪权宦被贬至南京,同样抱着一颗失意之心的谢一鹭“眼眶一热,泪就要下来,心上灵犀一点,就这么动了情”。
此之后的几次因缘际会的相见,让一开始难以接受知己是一个在南京城中声明狼藉的权宦的谢一鹭,逐渐从寥吉祥沉静纯粹的气质中,寻找到了与那一笔好字相同的气韵。之后,谢一鹭逐渐从官场和寥吉祥的亲信下属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寥吉祥的人生。其中最精准的莫过于锦衣卫千户屠钥对他的评价:“太监的身子,文人的脾气。”
寥吉祥出身书香大家族,本该和谢一鹭一样读书入仕途,却因为因父亲得罪权珰被牵连的净身入宫。他因天资聪颖得到“老祖宗”的喜爱,送入“内书堂”作为太子伴读一同长大。按道理说进了内书堂就等于进了“掌握天下重权”的司礼监,可以以另一种形式达成自己的满腔抱负,却不想皇帝对他动了“风云际会、鱼水相逢”的心思。
因他不从,被皇帝贬斥到甘肃守军十年,在那样的生死炼狱中转而期待以军功证明自己寥吉祥的确做到了,却没想到兵部一句:“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落到一个太监头上”,显赫的战功就让并肩作战的同僚顶了去。同时遭受了否定和背叛的寥吉祥从此彻底灰了心,虽然在司礼监老祖宗的庇佑下从甘肃调到南京做织造局提督太监。
可谓从糠箩进了米箩,一下子“升了仙”,但对寥吉祥本人而言,南京的官场越无所事事、繁华糜烂,越难以平衡和谢一鹭一样抱负难鸣,郁郁不得志的心气。甚至谢一鹭比他还好些,毕竟一个兵部芝麻官不需要“几干黄米,几方白米”大笔受贿孝敬上头 。肮脏的官场如同他阉人的身体,令他耻辱万分。
对自己身体的耻辱、对自我身份的敏感、以及内心矢志不渝对文人气节的坚守,构成了寥吉祥主要的性格。而正是蕴藏在内心深处的这股文人气节,让屠钥对寥吉祥的完整评价:“太监的身子,文人的脾气,能成什么事。”的后半句话成了个笑话。
就是这个在外人眼里阴狠贪婪、声名狼藉的太监,能够在探听到宫中的采办太监密谋以收购南京梨子为名大肆敲诈之际,冒着巨大风险事先梨树砍掉,了无痕迹地保护了南京城千万百姓,更加大放异彩的是在南京城流民叛乱之时。
南京的守兵因常年领不到军饷跟着流民造反,南京镇守太监郑铣徒有两千精兵却因私心龟缩不出,全南京的达官贵人躲在郑铣府中避难、饥肠辘辘还不忘结党争斗。只有寥吉祥带着他的几十个“从甘肃沙场挣回命”的宦官净军,在流民攻破郑铣府门的危机时刻冲杀出去与援兵汇合,力挽狂澜。
这一次依然和甘肃大捷一样并未让寥吉祥得到应有的认可,最终因一直庇佑他的司礼监“老祖宗”失势受到牵连,削官押解至北京。押解路上,那些被砍去梨树的老百姓们在政敌的鼓动下对他一路唾弃谩骂。他扛着重枷的,依然沉默地“觉得没什么,墙倒众人推罢了。”即使有谢一鹭一路的患难与共给予他巨大的精神支持,可若没有谢一鹭,也可以想见寥吉祥凭借着胸中的一口文人的气节,也绝不对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遂了小人的心愿。
小说的最后,寥吉祥从正四品随堂太监贬为南京孝陵司香,但对寥吉祥而言,能与谢一鹭继续相伴相守就是劫后余生的幸运。在曾经的同僚、死敌纷纷被杀头、被凌迟的一片惨淡中,可以在谢一鹭的陪伴下,从容地出入简陋的小院落,一同去窄街陋巷中买醋买菜……有如那些落魄的文人,虽然落魄,但气节还在,在平凡百姓的清苦平静的生活依然能写出一手刚劲遒丽的字,做上令人击节赞赏的诗文,面对未知的将来依然能坚守自己、矢志不渝。
作为《大珰》贯穿始终的另一位主角谢一鹭,同样拥有和寥吉祥一样的文人的气节与风骨,但与权倾一方的大珰不同的是,探花出身却被发落到南京兵部做个六品主事芝麻官的谢一鹭,更多了几分正统读书人的迂腐和小官僚的滑稽,尤其在他对寥吉祥从知己之情变为爱慕之意,追求的过程可谓死皮赖脸又狗腿:
某场官宴结束后,寥吉祥回织造府,清贫无轿的谢一鹭隔着商户,一路徒步小品跟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向寥吉祥初次表白时,堂堂探花才子憋了半天只有一句“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和文盲阿Q对张妈说的那句“我想和你困觉”也没啥区别;而在他得知寥吉祥在甘肃的战功、苦痛与委屈后,震惊和敬服在顷刻间化为的冲动就是夜半敲织造府的门,厚着脸皮上门求宿,与寥吉祥共卧一榻时虽未曾越雷池,却也是胆大包天地捉住寥吉祥的脚往怀里拉……
二人正式相好后更是仿佛西门大官人附体,各种让人面红耳赤的秘药、秘戏、春宫书籍……连他无意间喝了郑铣的春药,差一点和小戏子共赴巫山时发现人不对,硬是挺着杆大枪一路跑去织造府,一天一夜没出来……虽然写的隐晦,但是却如同莫里哀的戏剧,真实、滑稽又可爱。
读者很容易产生与寥吉祥一样的不解:明明是一个才华横溢、读着圣人史书的探花才子,为什么情到深处时的表现方式就是像发情动物一样猴急交尾?对此能做出的合理解释的,似乎只有李安在《喜宴》中的那句著名台词:“你看到的是中国几千年性压抑的结果”。
这种知己加上情欲的情感,也成了二人之间情感融合的粘合剂:在南京流民暴乱时,寥吉祥带着武艺高强的净军冲杀出去保卫南京,谢一鹭为了南京城也为了寥吉祥,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也拿着锄头去拼杀,滑稽可笑的模样反而令人更加感动。到小说最后,寥吉祥因为失去司礼监老祖宗的庇佑被押解回北京。一路上吃的苦不比《水浒传》林冲发配时的少,而谢一鹭作出的选择便是辞官一路跟随照料,相濡以沫、无怨无悔。
最后,《大珰》一书中的一些角色在《明史》和《金瓶梅》中找到的对应人物原型,小说角色和历史人物似不似的命运对应起来看,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深刻与怅惘。主角之一,南京织造局提督太监廖吉祥——明英宗时期的权宦曹吉祥,参与著名历史事件“夺门之变”,后因谋反失败被凌迟处死;
因痴情而殉情的高丽小太监张彩,与之同名的是明朝弘治,正德年间的名臣张彩,晚年被刘瑾谋反牵连甚重,死后被平反。与张彩相恋,一身好武艺但为了功名离开织造局。若干年后成为新的司礼监“老祖宗”的女真太监亦失哈,同名者是明成祖朱棣时期建立了奴儿干都司的辽镇守太监,对中国辽东的最初开拓起到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好勇斗狠,会趁寥吉祥不注意想方设法敲诈老百姓,但重情重义,自己的妓女相好被流民糟蹋怀孕后依然不离不弃,最后死于织造局之乱的安南(越南)太监阮钿——成化年间以牟利中盐记入史册的宦官王钿。主角谢一鹭,名字的构造颇像明四朝元老杨一清,明中期重臣,官至内阁首辅,扳倒大权阉刘瑾的第一功臣,一生为官清廉,老年宦囊羞涩靠给人润笔赚外快,却被嘉靖年间的首辅张璁以此为由致使晚节不保,死后平反,赠太保,谥文襄。
这样的气节,足以支撑两位主角在大起大伏的命运中“身躯始终挺拔蕴藉如一竿竹、一支枪”,具有着其他太监、其他官员所没有的自信与自傲,或许这才是中国文人精神的真正体现。
【绪川】在你眼里我是谁
逢年过节写绪川系列之:七夕篇+生日贺文!!!
全文较长8k左右,请谨慎食用~
依旧是成年人的感情故事,双视角并行,拉扯又纠结,主打甜虐,希望能够体现绪川直接的独特羁绊。文笔不好,请多包涵!附加纯甜后记,可粮票免费解锁,感谢支持!!!!!
如果说方绪和白川断联的日子是一道坎,那这道坎折磨了他们至少几万遍,每一秒都是每一遍。
“断联”对于曾经的白川来说,这个词简直就是狗屁。毕竟曾经的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没法联系那就是断了,不断还能不联系?”
然而他还是等到了这辈子认栽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终是怕了...
逢年过节写绪川系列之:七夕篇+生日贺文!!!
全文较长8k左右,请谨慎食用~
依旧是成年人的感情故事,双视角并行,拉扯又纠结,主打甜虐,希望能够体现绪川直接的独特羁绊。文笔不好,请多包涵!附加纯甜后记,可粮票免费解锁,感谢支持!!!!!
如果说方绪和白川断联的日子是一道坎,那这道坎折磨了他们至少几万遍,每一秒都是每一遍。
“断联”对于曾经的白川来说,这个词简直就是狗屁。毕竟曾经的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没法联系那就是断了,不断还能不联系?”
然而他还是等到了这辈子认栽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终是怕了,认了,累了,怂了。
当他第一次头也不回地把喝多了的方绪扔在酒吧,并决定再也不要搭理这个玩弄自己一片苦心的骗子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让方绪这个混蛋永久性滚出自己的生活了。连同这份决绝的还有手机里显示已发送成功的短信:
“以后你都别再找我了。”
就这样,别来往了。小亮是你要报答师恩的好弟弟,那我算什么?被你拉下水混头衔的冤大头?真是他妈的讽刺的“实话”,我这个师兄担不起你那句“实话”,尽管做别人师兄好了,还来做我的师弟干什么?
本身就不是一个师父,硬蹭了十几年的名分,如今也算到头了!
白川愤愤地走出酒吧,迎面扑来的冷风竟然没有为怒火助力,反而带来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重要但是又不常用的东西被弄丢了一样,说不出来到底丢了什么,但心里就是一直发慌。
都不重要了,都结束了。
而在摩托罗拉时髦的提示音中,酩酊大醉的方绪在眼前的重影里打开了收件箱,却只看见联系人“白川”发来的,让他们以后都别联系的短信。那人顿时慌了神,哆哆嗦嗦地按下了呼叫键,可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一连十几分钟,都是一个提示音,再迟钝的脑子也反应过来这是被人拉黑了。而那正在酒精里东躲西藏的人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方绪输棋没哭,被师父俞晓暘也骂没哭,围达要倒闭了也没哭,却在被一个无名无分的“师兄”拉黑之后哭的像条落水狗。
“你是我师兄……你能护住我……”
这句卡在脖子里死活也没说出来的下半句已经了无机缘能够重见天日了。
方绪死死地攥着手机,骨节也因为用力变得青白。委屈,难过,屈辱,犹豫……数不清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叫嚣着往他身上扑,他还是下意识的逃,一转身却发现,身边早已没了那个习惯性护住他的人。
白川……你真的是好狠心……
“陈乐!你又溜号了!”
一节粉笔头“biu~”的一下弹到了一个小男孩的桌子上。那个虎头虎脑的小朋友这才讪讪地把在课桌下摆弄奥特曼的手拿了上来,不好意思地偷看了一眼白川。
“你来说,这个死活题怎么解?”
“先在右上的空位扑,然后在左上角打吃。”
那个叫陈乐的小男孩昂着头,很自信地回答着白川的提问。虽然他刚刚偷偷玩奥特曼确实是心虚,但是回答问题他可不怕,这些题他都会,不怕提问。
“为什么上课不听讲?”
“我都会了……我……就玩了一下……”
看着白川越拧越紧的眉头,陈乐本来“理直气壮”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死活题都做完了?全都学会了?”
“嗯……我……都写完了……”
白川走下讲台,到了陈乐旁边,翻了一下桌面的死活题练习本,才发现连后面没讲的题也都被做完了,甚至还有重新修正的痕迹,并且正确率也很好。
陈乐不敢说话,绞着手指,偷偷抬起眼睛看白川的反应。白川的脸色有些舒展却始终还蒙着一层雾一样的怒气,沉默良久终是缓和了口气:
“今天下课晚走十分钟,来我办公室测验,及格就不告家长了。”
陈乐听闻的眼睛一亮,他的棋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好,白老师这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陈乐咧开嘴笑了,赶紧谢谢老师不杀之恩。
正往讲台走的白川脚下一顿,脸上却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这堂课也还在正常的继续进行。
当陈乐拿着课上最后十分钟复盘自习时白川新出的考题抓耳挠腮想不出答案时,白川正坐在办公桌前面看着沙发上的他。
“都会了?这些能做出来了吗?”
白川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看不出喜怒,可是话里却暗藏杀机。陈乐听不出来太多,却也知道这是白川老师在考验他,但此时他更聚焦与题目,皱着眉头直咬笔头:
“白老师,我感觉我好像能做出来。”
“行,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不怕时间问题,你今天只要能做出来一道,晚饭我请了。”
白川无所谓地拿起笔,打算“熬鹰”的功夫顺便批几本作业。
听见能吃饭的乐乐突然来了精神,脸上的委屈一扫而光,恨不得立马一个猛子扎到题海里面换顿饭吃。
白川刚批了三五本作业,陈乐就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白老师,这个这么破局可以吗……”
白川有点吃惊,接过本子,上面的题目被铅笔印画的乱七八糟,但是最后留下的分明是正确答案。
一时间,白川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陈乐看白川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没机会了,赶紧抢过本子翻到另一页:
“老师你看这道!万一这道是对的呢?您别不理我啊!”
“别不理我啊!”
这句话重重地锤在白川心口恍然变成另一个声音,他低头看了一眼,这道题做的也是对的。
白川终究没找到合适的,该说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天才,就是璀璨的,就是没办法被管束压制的,天生就闪闪发光,哪怕离经叛道不和规矩也不能被磨灭忽视。
难道天才们不合规矩的行为就是为了发泄精力吗?可是你明明也没有做的很好啊!
“老……师……”
乐乐眨着大眼睛,看白川没说话就凑的近了一点,正好对上了白川回过神的眼睛。
白川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小孩儿,他曾经也有这样一双澄澈又天真的眼睛。
“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那我要吃学校对面的手抓饼,麻辣杯,还有奶茶!”
当白川犹豫地把一块钱的麻辣杯,三块钱的手抓饼,还有那由各种饮料粉勾兑而成就是看不见一滴奶的奶茶递给乐乐的时候,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犹豫,担心真给孩子吃坏了。
不过最终师生两个人终于还是坐在了小店门口的台阶上吃了起来,白川看着一口气往嘴里塞了半个饼的乐乐不禁有点想笑:
“你爸好歹是个老板,平时不给你零花钱吗?”
“给啊!但是他不让我吃!他说这些东西都不健康,可是我就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好吃吗?”
“还行吧,没我想的好吃。”
陈乐倒是实在,没把白川当成外人,一边吃一遍念叨还有什么没吃到的,想着一会儿再来份鸡柳还是炸串。白川看着他吭哧吭哧吃东西的样子,心里也一阵柔软,忍不住和他打趣:
“你们这样的小少爷呀,嘴馋还吃不到,也怪可怜的。”
“嗯?我们?”
吃的一脸油的陈乐听的一愣,可是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我们”到底是谁。
白川看着陈乐发懵的小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想起了谁,不自觉的有点尴尬,便起身要去给陈乐再买点鸡柳什么的逃开一会儿。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背影里掺着几分的落寞。
“师兄,你帮我去买冰棍吧!”
“自己去!”
“我爸不让……你就说是你买的!求你了!我请你吃奶油冰棍!”
“你爸还管你吃冰棍啊?”
“他说这是糖精兑的,不健康,可我就想尝尝。我爸把小卖店盘下来了,明令禁止我吃冰棍,我买不到!”
也是这么大的一个小孩,抱着他的胳膊哭唧唧地想吃冰棍,还非得点名吃八分一根的那种纯冰的冰棍,两毛的奶油冰棍人家不稀罕。
“好吃吗?”
白川手里拿着两毛钱的奶油冰棍,看着啃老冰棍的方绪,感觉有点犯愁。
“还行吧,和我想的不一个味儿。”
“小绪,下次别在上课看漫画了。”
“师兄,我都会了,而且我就看了一眼。”
…………
尘封的记忆像是被不小心打翻的弹珠盒,噼里啪啦地在地上里翻滚跳跃着。在抿嘴偷笑的一刹那后,白川更愿意把这种感觉形容为晦气,想不该想的人的晦气。
“乐乐,学习要认真,知道吗?不要总觉得自己会了就可以放松。”
白川的语气温柔,但是多了一些苦口婆心。乐乐抓抓头,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老师,我也没有不好好学习呀?我都已经学会了!”
“不要这样做,这样不好,你不应该变成那种人。”
白川有点恼,这个语气都和那个人相近的小孩也是这样不解地说着一样的话,让白川突然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谁呀?是另一个小少爷吗?”
“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你还是吃鸡柳吧!”
“哦,谢谢白老师。”
“白老师,说好了哦,咱们今天吃的是肯德基!”
“行,我知道了。”
“那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儿。”
看着陈乐一蹦一跳地奔向家长的背影,白川突然又是没由来地一阵心酸。
乐乐,你长大了一定不要变成方绪那样的人,知道了吗?你要好好下棋,如果不下棋了就去跟你爸爸好好做生意,不要什么都做不成好吗?
白川叹了口气,不敢再想,启动车子又回了学校。他真的不想回家,真的不想闲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全都是怨气,都是恨。如果全都是关于那个人的话,那就干脆用工作把生活填满吧,记忆总是有保质期的,再过久一点就忘了吧……
“老板……方总?”
“滚!都给我滚!我是棋手!棋手你懂不懂!我是方绪九段!全世界最年轻的九段!”
歇斯底里的方绪一把揪住了他酒吧经理的领子,一边指着人家鼻子一边往上薅。人喝多了,手里就没数,人高马大的方绪差点把人家从地上直接拎起来。
那扑面的酒气熏得经理都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可他又不敢真惹急了这个作为自己顶头上司的酒蒙子。
卖了吧,都卖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白川走了,队伍带不动了,自己也没给小亮挣个好前程,连自己的棋也下不好……
做生意,下围棋,明明是天之骄子,现在却也不得不选择看清。去下棋吧,老师还在等我,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在昏睡了两天两夜之后,方绪还是拨打了丰润集团的电话,打算和姓赵的谈谈收购队伍的事情。
他以为他够绝情了,也够果断,却还是在看见了周思远的那一刻呼吸一滞。
“白……思远?你怎么在这里?”
“绪哥,我……送外卖,队伍解散了,我没地方去……人总得活着嘛……”
穿着外卖服的周思远笑的有些局促,可更羞愧的是西装革履的方绪。因为自己的不负责任,队里至少五位这样愿意为围棋生围棋死的年轻人被迫向生活低头。
周思远看看时间,不敢耽搁,摆摆手就赶紧出发送餐去了,只留下方绪在酒店门口发愣。
周思远像白川,不仅仅是身形的三分相似,更有一样的坚韧,虽然都总是默默的,可心里有主意,有理想,而且他们也同样把自己的毕生理想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呢?现在就要把这些都变卖成公司账上的一串数字了。
要不就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至少他还有退路,五十岁之前,不,就三年,哪怕就三年。他三十岁之前收手都还可以专心做棋手,可是周思远如果错过了这个上升期,这辈子真的只能送外卖了。
说没有私心,那是骗人。回溯到方绪第一个留下状态明显不稳定的周思远时,就是因为他有一抹和白川的像,一样的内敛,一样的温和,眉眼中带着一份同龄人不多见的平淡和孤傲,就好像十几年前的白川。
方绪倚在车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闪烁着红黄车灯穿梭于世界一角,在手中香烟自燃成为灰烬的时候,心中突然萌发了一种隐秘而又自私的期待:
就让他的梦想再绽放一次吧,就当是我让他绽放的。
就像一剂强心针,这个疯狂的念头让方绪毅然决然地把丰润集团的老头撇到了一边,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围达的办公室。
可还没等到他重新站起来,就接到了恩师要和他断绝关系的电话,这是他咎由自取的。毕竟是他当时在老师的书房里口口声声地保证,自己会立马停止这些离经叛道的“经营”,回来好好下棋。
可也是他,不到三天就变了卦,连人影都见不到。稍微多打听一句,就发现那些和老师信誓旦旦的言辞都变成了空话。
已然失无可失的方绪在疼痛中放纵了一把,自嘲般地扬起酒瓶。如果他信自己一次,信师兄一回,如果小亮在围达,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是自己分明没做错什么啊!想做一个领队不行吗?就是看不惯棋队的论资排辈自己拉队伍不行吗?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耽误小亮不行吗?
他终于什么都没了,站在他身边的只有涉世未深的师弟和风雨飘摇的围达。房子不要了,车抵押了,违约金付了,这条路既然踏上了,就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吧!
方绪,你没有退路了啊!
不知道在多少个夜里,围达的集训室总亮着两盏小灯,一盏灯是俞亮的,另一盏是方绪的。
“白老师,不来份围棋报吗?”
少年宫楼下报亭的大爷是个棋痴,可算得上是白川的忠实粉丝。离着老远就招呼刚来上班的白川。
“啊……不了,谢谢。”
“白老师今天怎么不看围棋了啊?大新闻呢!少年天才俞亮付了天价违约金转去围达了!这方绪是真有钱啊!”
白川的脚步一顿。
“白老师真的不看看吗?”
“那……来一份吧。”
白川有些不安,心没由来地跟着一突一突地跳。方绪哪来这么多的钱啊?
白川夹着报纸三步两步地奔上楼,连楼下的口才班老师和他打招呼也没看见。坐进办公室铺开报纸,灰纸黑字写得字字分明:
“据悉,俞亮此次违约跳槽离队所需要支付的违约金数额超过五十万元,而如此求贤若渴的乙级围达队是否能在少年天才的带领下勇闯佳绩?我们仍需拭目以待。”
那一刹那,白川真的很想很想跑到围达办公室或者抄起手机,亲口问问方绪为什么又要这样做?是想开了还是没办法了,还是……还是因为什么呢?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组建围达,签约,租场地,请员工,通资源……就算再有钱的底子也有耗干的一天。更何况方绪当年干这事儿的时候家里根本不同意,都是他一个人在撑!方绪你究竟做了什么傻事啊……
白川的手拿起又放下,嘴巴张开又闭上,几经来回终究还是没打出那个电话。话是他说的,事是他做的,又怎好吞下自己说过的话再去找人家?不管方绪干什么,都已经和自己无关了,又何必掺和一脚,变得不伦不类。至少他选择去做一件事,也挺好。
可不知怎地,白川在像以往一样带着书和教案去教室的时候,心中出现了一抹隐秘的期待,莫名其妙地幻想着一推门教室中心矮矮的小桌椅里会坐着一个高大的人,还会有一帮小朋友围着他,管他要签名。
幻想罢了,依旧是不出意外的情况,教室只有课前淘气的小朋友在聊天打闹。白川本不该有波澜的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失落了一下。
“老师老师!你和方绪九段是师兄弟对不对!”
白川正在讲台前发呆等上课铃,此时新来的一个小朋友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他听班级里其他同学说方绪之前来过,还给他们签了名,还管白川叫师兄,心里激动的不行,天天盼着白老师能让方九段再来一次,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偶像。
“啊,算是吧。”
“老师,你能不能让方绪再来咱们班一次呀!我想要签名!他们都有!”
“呃……有机会吧。”
白川心里那句“他不会来”的决绝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能说出口,兜兜转转变成了“有可能”。
“好诶!白老师真好!我也要有方绪九段的签名啦!”
“你很喜欢方绪?”
“嗯嗯!他多厉害呀!二十岁就是九段啦!还开了大公司,自己有一支围棋队!听说他十岁就定段了,可是我都九岁了才开始学棋。我妈妈说我要是有他一半厉害就很了不起了……我知道我确实没有他厉害,但是我也会努力的!我一定要在十四岁之前定段!老师,方绪的师父是俞晓暘,你师父也是俞晓暘吗?那我可不可以见到他呀!他可是国手诶……”
本身就还是个孩子的小话唠一提到自己的偶像,嘴上更是连刹车都没有了,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白川无奈地笑了,摸摸他的头,鼓励他好好学棋,以后他也可以变成围棋高手,然后让他先回座位了。
是啊,方绪就算再失败,他也是方家的独子,是全世界最年轻九段,是一支围乙队的主理人,是围达董事长兼CEO。可是是什么把他变成那个样子的呢?此时白川脑子里出现的不是他的意气风发或是少年得志,只有那张输给桑原之后醉倒在酒吧里,颓废又委屈的脸。
白川恼怒地甩甩脑袋,想把这人从脑子里赶出去,一番努力后终于在上课铃想起来的时候恢复了心如止水的感觉,把培育围棋花朵放在了第一位。
可是世界好像还是那么残酷。没过几天,俞晓暘在公开场合也止不住的怒意成为了围棋届最大的新闻,甚至是整个社会的新闻:
《俞晓暘宣称与方绪断绝师徒关系》
标题在各大媒体上滚动播放了好几天,无论白川走到哪里都可以听见人们关于这件事的议论。
人们的讨论从最开始的花花公子丢人现眼师父终于忍无可忍;到阴谋论挟持俞晓暘幼子入队做赌注;再到说方绪的九段都是名不副实,围棋“水很深”。
一向温和内敛的白川几次压抑自己想掀翻面馆桌子和人打一架的冲动,最终只留下几乎未动筷子的一碗面走了。
晚风吹在白川的脸上,让他觉得很不爽。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全世界的荣誉和嘉奖都应该落在方绪这个人的头上,如果他没做到,那只会换来失望和批评。谁又会去问一句方绪他难不难受呢?他也不愿意把失败当做徽章啊!
那双委屈又绝望的眼睛再一次闯进脑海里,白川只觉得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围棋是至真至纯的运动,而在如此年纪就能达到如此境地的方绪又怎么可能是个坏人?当年明明是自己听到了他的想法然后才主动递上的项目书,又是自己在感觉到不被重视之后愤然出走。
明明方绪想做好每一件事,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骂他呢?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好好下棋,做个好棋手,可是有谁问没问过他想干什么,他的理想明明不止于此。
白川没有给方绪打电话,也没过去找他。因为他太了解方绪了,方绪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出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事实上方绪也确实如白川所想。他甚至可以看着白川坐过的沙发出神,也绝不给白川打一个电话。我有什么面目去见你,我甚至差点亲手杀死了你的梦想。
日子晃悠悠地过着,花边新闻里方绪的身影越来越少,白川的心却越来越不安宁。这种奇怪的感觉终于在名人赛的捷报里安定下来,方绪连战连胜顺利拿下赵冰封晋级决赛的消息让他有一种痛快的感觉。那也是在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第一次十点钟之前回家。
我知道你会变好的,会变得比以前还好,因为你本来就很好。
“白老师,那个之前常来找你的人又来了,好像叫方绪吧,在你办公室呢。”
隔壁舞蹈班的陈老师正忙着领学生拿道具,为下个月的市中秋联欢晚会彩排。热热闹闹的舞蹈班每天都会彩排到很晚,也算是给恨不得累死自己也不愿意回家的白川找个了伴,不至于太冷清。
白川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复人家的,直记得自己发了疯一样地往办公室里赶。“砰”地推开门,那个熟悉的人这次没有大马金刀地靠在办公椅上睡觉,而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拨弄着茶几上棋盘里的棋子。
“输了?”
“嗯……”
就好像二十年前的小屁孩一样,输了棋就回来缩成一团偷摸掉眼泪。只是这个小团子现在长大了,也不会哭了。
方绪抬起头,带着雾气的眼睛再一次望向白川。看着那张伤痕未散的脸,白川只感觉自己什么都忘了,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方绪为什么舍不得让俞亮去一支围乙队。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要第一时间冲到俞晓暘面前教训他是个老顽固,凭什么不支持方绪的理想,方绪明明什么都能做得到!
他想像小时候那样抱抱方绪,让他别难过,他还有三场比赛可以翻盘;他想和方绪说自己其实做的也不对,不应该和他散伙;他想摸摸他没散去的伤痕,问问他疼不疼;他想告诉方绪,不论怎样你永远是我的小师弟。
白川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这种感觉叫心疼。
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做惯了老师的严肃和成年人的别扭,让他最后出口的话还是带着几分严厉和责备。可方绪不在乎,方绪知道他能说出“你只有赢了他,他才会认可你。”的时候,他就明白他的师兄从来没有不要他,就算再讨厌他,也从来没有丢下他。
心情不佳的方绪连蹬鼻子上脸的精神头都拿不出来了,只希望自己能够证明一切的时候,能给白川一个交代。
然而师徒对决的戏码还没来得及分出上下,俞晓暘就因为心脏病进了医院,坚持不延期比赛的方绪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
白川懂他的坚持,所以没有过问方绪的选择。白川只期待最后一场,方绪可以向全世界证明谁才是天之骄子,谁才是当之无愧的中青代之王。
可他也放心不下,在世纪对决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守在了围达楼下。他知道这场对决不论输赢,舆论都不会放过方绪,可他不应该一个人面对这些。
那是方绪第一次感受到了犹如困兽般的绝望。他在漩涡的中心,舆论之笼的中央。面前高高低低的话筒和忽闪忽灭的闪光灯就像是刑具一般折磨着他,让他百口莫辩。
白川就那么出现了。推开所有所有的记者,在赛后直播里直接把他捞走了。方绪是忐忑的,一边美滋滋地咂摸着只有自己看得到白川的暴躁和不讲道理,一边又在不知道目的地又过分沉默的氛围里纠结恐惧。
那座包含记忆的小亭子里,方绪所有的故作坚强都在白川那句“祝贺你”中灰飞烟灭。
白川和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方绪把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心上。从那天起,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个人陪在他身旁。他们相视一笑的那刻,仿佛世间所有的荒原都长满了树木,开遍了花草。
白川坚定地告诉了他:
你不是江郎才尽的仲永,也不是忘恩负义的逆徒,你不是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也不是不务正业的大少爷。
你是围棋的幸运,是我的幸运。哪怕真的有天被世界孤立,你也永远是我的师弟。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成绩。
方绪白川 方圆一中枇杷异闻录
6K+小甜饼一发完
校董绪×老师白
时光二人儿子预警
我所有倒霉梗全都献给方小狗
某天晚自习,时光和洪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举手报告,说自己肚子疼。晚自习管得不严,再加上他俩前段时间安生了很久,老师也不好禁止他们上厕所,就放他俩出去。时光拐了个弯,从厕所跑到学校后花园,他俩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厕所,而是已经结果的枇杷树。
方圆一中的后花园算是一个景点,学校花了大价钱请人设计,每个季节都值得去逛一逛。中间有一颗枇杷树,据说是校董特意找朋友买的。枇杷树和别人的待遇都不一样,平时围着围栏,结果的时候还要套上网罩,防止麻雀把最甜的枇杷吃完了。据可靠小道消息,是因为某个...
6K+小甜饼一发完
校董绪×老师白
时光二人儿子预警
我所有倒霉梗全都献给方小狗
某天晚自习,时光和洪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举手报告,说自己肚子疼。晚自习管得不严,再加上他俩前段时间安生了很久,老师也不好禁止他们上厕所,就放他俩出去。时光拐了个弯,从厕所跑到学校后花园,他俩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厕所,而是已经结果的枇杷树。
方圆一中的后花园算是一个景点,学校花了大价钱请人设计,每个季节都值得去逛一逛。中间有一颗枇杷树,据说是校董特意找朋友买的。枇杷树和别人的待遇都不一样,平时围着围栏,结果的时候还要套上网罩,防止麻雀把最甜的枇杷吃完了。据可靠小道消息,是因为某个校董格外喜欢吃枇杷。
六月份枇杷成熟,枝头挂满了橙黄色的果实,天上的鸟馋,地上的时光更馋,他早就想去摘枇杷了。方绪在年级大会上表示,任何学生都不得去摘枇杷,一旦被发现,通通扣分处理。周围所有监控全都朝向枇杷树,劝大家不要心存侥幸。扣分是小事,被监控拍到是大事,大家不想丢人,都忍着不上树。
时光忍不住,他从小就喜欢捣蛋,树上结的什么果子都要扯下来尝一尝。家里的石榴盆栽好不容易结果,被他生生拽下来,被白川发现了,还抱怨说石榴不够甜。白川对儿子毫无办法,他可以断定时光继承了方绪的调皮鬼基因。方绪小时候就更夸张了,柿子李子梨,长什么摘什么,摘了也不吃,就拿在手上玩。
每当白川因为这件事和时光发火,方绪就会跳出来做中间人。“哪个小男孩不贪玩,师兄,小光也没有恶意。”方绪现在做了爸爸,可了不得,可以站在成年人都立场上说孩子都喜欢玩。时光一听有人帮自己说话,底气顿时足了,拉着方绪的手撒娇,非得让方绪多说几句。方绪哪敢和白川对着干,家里谁说了算还不清楚明白吗?
方绪立刻转变阵营,严肃地批评了时光,等白川消气了,偷偷和时光保证。“咱们周六去湿地公园摘水果。”时光一听来了精神,好像被白川教育这么久也不是一件坏事。
晚上吃面,方绪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面条犯难。他看看白川的碗,里面有菜有肉,有鱼有虾。在看看儿子的碗,佐料和白川差不多不说,还卧着一颗荷包蛋。方绪只能从面上漂浮的油花中,猜测自己这碗面应该和白川的来自同一锅。“师兄,咱们家破产了?”白川白了方绪一眼,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吃你的吧。”
说完看向时光,“你爸今天是小男孩专餐,明白了吗,下次还扯石榴吗?”时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就地保证自己再也不对家里的盆栽出手。方绪凄凄惨惨地扒拉碗里的面条,他心情不好,吃得很慢,时光都离桌了,方绪还剩半碗。白川等着收拾碗筷,他站在方绪边上等,大又方绪不吃完,自己不离开的架势。
方绪知道白川晚上还得改作业,他心疼老婆,心里再不满意也含泪吃了。突然,方绪的筷子戳到了不是面条的东西,方绪疑惑地拨开面条,筷子下赫然躺着一枚金黄的荷包蛋。方绪站起来,给了白川一个油乎乎的吻,他就知道白川不会亏待自己。
白川嫌弃地拿餐巾纸擦了擦嘴,“今天晚上你刷碗”。方绪慌不迭应下来,他本来就比白川空闲一点,刷碗还能将功赎罪,精明的商人不会不懂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洪河问时光被抓到了怎么办,时光原本高涨的兴致立刻淡下去。“还能怎么办,得让家长写检讨。”方圆一中不知道从哪年实行这个规定,孩子犯错,得让家长写检讨。如果情节十分恶劣,还得当众广播检讨书。这可比让学生自己写检讨要有用得多,家长爱惜面子,做什么都不会想让自己的检讨书响彻全校,自然得配合学校管理。
洪河一想也是,白川是时光的父亲,更是方圆一中的老师,如果让白川写检讨,那得多丢人。而且白川老师在学校里作风严谨,虽然没有担任什么大职位,却在学生中很有威望。可时光也不是没有写过检讨,既然检讨书不是出自白川之手,那必然来自于时光的另一个家长。想到这里,洪河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你妈可真不容易。”
洪河想时光妈妈太辛苦了,白川那么忙,在事业上一定付出了很多。白川妈妈不仅要照顾家庭,还要兼顾自己的事业,真是二十一世纪独立女性的典范。
大多数学生不知道白川和方绪的关系,白川没想把婚姻当做某种晋升的筹码,就连很多老师,也不知道方绪的爱人就是白川。方绪是校董,平时不出席学校活动,只是在宣传栏上挂了张照片。来来往往的学生压根儿就不关注学校有几个领导,偶尔有几个女生会说起,某个姓方的的领导,长得比其他人都要好看。
白川教育时光,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要到处和人说自己是方绪的儿子。方家有头有脸,时光又大大咧咧,万一被坏人盯上,就是无妄之灾。白川虽然嫁入豪门,可吃穿用度还是按照结婚前的水平,方绪虽然有意见,也不好强求白川。因此洪河只知道时光是白老师的儿子,并不清楚他还有个校董爸爸。
时光没听清洪河说了什么,只是有个大概,他一心只想摸黑摘枇杷,随口应了几句。就昨天早上,段长特意开了喇叭,告诉全年级不准去摘枇杷。“周围的摄像头全都朝向枇杷,谁要是心存侥幸,必然会被摄像头拍下。”
时光合理地分析了段长的话,“监控一直开着多费电,咱们学校当然要把钱用在刀刃上,你说他平时那么抠门,现在可能开一晚上的监控吗?”洪河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有钱也是给食堂请厨子,而不是开监控,时光说得有道理。“再说了,就算昨天开着,发现没人去,一定就关了,谁闲着没事干,天天看监控啊。”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就差揭竿而起了。
洪河想着也是,监控室一个人盯那么多屏幕,看也看不过来。不让摘枇杷就是段长吓唬人的。他俩一拍即合,打算趁着晚自习没人的时候,悄悄溜出去。吃完的枇杷在地上刨个坑扔了,也算是帮枇杷播种。
时光猫着腰前行,周围没有低矮的灌木,他俩好不容易找到一棵面前隐蔽自己的的柚子树。时光给洪河打手势,自己从左边绕过去,洪河从右边绕过去,两边包抄,枇杷树下汇合。洪河看时光不说话,手上这样动一下,那样动一下,表情还格外丰富。洪河虽然一头雾水,还是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他绝不破坏潜行的气氛。
远处黑乎乎的枇杷树突然动了,可是现在没有风,也没有鸟,树怎么会动呢?时光猛得想起那个流传多年的故事,学校的前身是一片古战场,总会有不知归处的亡灵四处徘徊。他看向洪河,发现洪河正惊恐地看着自己。很显然,他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干坏事的第一要义就是不能害怕,时光知道自己有必要稳定军心。“看错了”,他做了个口型,“我们看错了。”
洪河遮住双眼,透过指缝看枇杷树。他分明看到有东西动了,这个大晚上,出来时光洪河还能有谁在后花园?学生们都被段长威慑,老师就更没有兴趣摸黑游玩了,难不成真有不干净的东西。时光拉着洪河的手腕,“别慌,稳住。”此刻时光的手就是洪河唯一的热量来源,他们要是活着回去,就是过命的交情;要是没福气活着回去,只好泪洒枇杷树。
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时光壮着胆子,探出脑袋又看了一眼,这绝对不是个人!虽然只能模糊地看到轮廓,但正在移动的物体中间鼓出一个大包,它的身高也不像成年男子,佝偻着,缓慢而诡异地移动。洪河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人样,他眼一闭,心一横,交代了遗言,“兄弟,这辈子认识你,我不后悔。”
说着跑出掩体,直接暴露在脏东西面前。黑色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他举起手,加快了步伐。时光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怕得缩成一团。可是洪河已经挺身而出,自己这个做兄弟也不能让洪河往死,如果洪河真有什么万一,时光一辈子都不会好受。他这样想着,跑到洪河身边,要和洪河并肩作战。
时光站的方向恰好逆光,后花园的灯不够充足,他看不见远处,但远处却可以看到他。脏东西看到时光跳出来,明显加快了步伐。可能是洪河的错觉,它似乎认识时光。“没事,这是我上辈子的媳妇儿。”都这时候了,时光还有心思开玩笑。洪河费力挤出一个微笑,说希望嫂子对咱们好一点。
时光和洪河是一点希望都不抱了,就在他俩一心赴死之时,时光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呵斥。“时光,你跑这里干什么!”这是方绪的声音,可方绪这么大一个校董,不在家里呆着,回来夜游学校吗?时光不禁想这鬼可真傻,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也得学白川的声音。对面又催了一声,时光心想死就死吧,死在方绪鬼手上,也不算亏。
时光勇敢地睁开双眼,“爸?!”这一嗓子足够响,后花园花花草草的叶子都震了一下。洪河刚想着自己命不该绝,转念一想,时光他爸不就是白川老师。被白川老师抓住夜游,和被脏东西一口吞了没什么差别。他一想到白川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自己,就觉得比当众读检讨书还令人绝望。洪河慢慢地睁开眼睛,肚子里一句话也没有,只想着赶紧承认错误。
可眼前这个人不是白川,他一身西装,怀里抱着个不小的布包,看样式应该是同一套西装的外套。头发可以看出曾经被好好打理的痕迹,但已经有几缕不安分的头发从发胶中脱离出来,头上甚至还有几片枯叶,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白衬衫留着黄色棕色绿色的印子,这绝不是某种高级纹路,洪河可以断定,这些来自于枇杷树上的青苔。
总而言之,这个人明显就是趁着天黑去摘枇杷了,可又长得完全不像是会摘枇杷的人。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可以买一车枇杷的,没理由摸黑冒险就为那么几个枇杷。
时光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凑上去,小声问方绪是不是摔伤了。方绪神色戚戚,碍于洪河在场,摆摆手说自己没事。方绪和儿子在和白川的长时间相处中,逐渐摸索出白川愤怒值对应的事件。
捣乱被白川发现等同于捣乱被别人发现,算是最低的等级。捣乱影响他人正常工作的,上一级。捣乱导致自己受伤的再上一级。方绪这种情况,直接逼到白川愤怒天花板,如果不小心被白川发现,那就是三罪并罚。其实就方绪一个人也没关系,关键是时光也在现场,白川还没有同时遇到方绪和儿子一起闹事,这是时光无法想象的场面。
方绪没有意识到危险性,他吃准了白川今天晚自习,不会出教室。方绪摘枇杷可以,他是学校大股东之一,枇杷树还是方绪请人照顾的,自然有资格在大晚上摘枇杷。别说摘枇杷,方绪就是把枇杷树砍了,学校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时光作为一个初三学生,不在教室里认真读书,居然想着出来玩。
方绪特意叮嘱段长,一定不要让学生摘枇杷,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刚才下书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一跤,脚踝肿起一个大包。本来就不高兴,还遇到溜出来的儿子,顿时火冒三丈,问时光为什么不待在教室里学习。
“小光,虽然我们没给你压力,你却不能自己不给自己压力。初三是个关键时期,你不但自己跑出来,还把同学拉出来,你让我和妈妈怎么放心?再说晚上也不热了,你还只穿一件短袖,是不是又想借着发烧这个理由逃课?”方绪越说越生气,一不小心扯到受伤的脚,疼得五官都变形了。
方绪教育人很有白川的影子,他就是个商人,不懂教书育人那套,只是看过太多次白川教训学生。他本就聪明,说起话来,让洪河恍惚间觉得是被白川抓住了。
一番话很有教育意义,如果忽略方绪脸上的擦伤,身上的污渍和脚上鼓起的包。方绪平时对儿子宽松,他不常参与白川的教育事业,对儿子的教育,方绪全权交给白川。白川说东,方绪绝不往西,充分尊重白川的意见。他和儿子嬉皮笑脸惯了,时光看到方绪就想笑,压根没有要悔改的意思。
好不容易憋到方绪说完,时光就想拉着洪河偷偷摸摸溜走。方绪好面子,一看儿子在同学面前这么不配合自己,心里的火气又旺了几分。“时光,你给我站住!”时光知道方绪比白川好哄得多,站住也没事,顶多就是多听几句话。时光买个乖,讨好几句,方绪就开心了。他闻言乖乖停下,给洪河打手势,让洪河赶紧走。
洪河还不知道方绪和时光的关系,他看这个男人怀里抱着枇杷,却指责时光摘枇杷,一看就不是什么言行如一的好人。他心里演了一千遍时光舍身取义,怎么能看着时光被方绪教育,当即摇头,表示自己不走。三个人互相焦灼,都没注意教学楼方向的手电筒灯光。
白川本来今晚值班,同事说自己明天有事,希望白川和自己换班。正好段长缺一个巡逻老师,他就跟着段长走。例行巡逻快结束了,段长提出要去看一看枇杷树,防止有学生顶风作案。白川远远地听到有人叫时光名字,似乎之前还有摔倒的声音,想着儿子应该是偷枇杷被发现了,可能还摔跤了。就让段长休息一下,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家事。
段长知道白川的身份,他哪里好意思让白川辛苦。方绪在学校里出了名的护短,要是被方绪知道自己让白川一个人去后花园,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坚持一定要和白川同去。
白川叹了口气,这本就是段长的职责所在,“李老师,如果看到小光,请让我来处理。”他言尽于此,如果真的是时光,白川不会为儿子求情。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做错事就要受惩罚。他都想好了要怎么批评时光,腹稿打了一篇有一篇,走进了却希望腹稿不要有用到的机会。
借着手电筒的光,白川隐约看到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儿子,还有一个是洪河,就是第三个人怎么看怎么像方绪。他熄灭手电筒,示意段长先别说话。
“爸,咱们什么关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对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翘课摘枇杷。可我不是遇到你了吗,这证明我们俩父子连心啊。”时光见方绪脸色有所缓和,乘胜追击,“让我看看,你都摘了多少。咱们赶紧吃了,然后偷偷回去,不要让我妈知道。你不揭发我,我不揭发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怎么样?”
方绪心想有理,他和儿子有太多这种秘密,每一次都是这样解决的。他帮儿子保守秘密,儿子帮他保守秘密,毕竟白川不高兴,全家都别想高兴。听时光提到今晚的战况,方绪就有话说了。他请的师傅经验很足,费时费力,尽心伺候批评树,结出来的果实又大又甜。他刚刚尝了一个,里面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递给时光,又摸出来一个递给洪河。
白川亲眼目睹了父子俩的交易,气极反笑,“方绪,你真是长本事了。”方绪本能地抬起头,轻声问儿子有没有听到白川的声音。时光吃得正酣,没留心四周,说自己没听见。方绪相信儿子的耳朵,放下心和儿子一起吃枇杷。
白川没想到自己为儿子准备的辞藻,全都要给方绪。段长一下子没认出方绪,他只觉得这个人眼熟。思考了很久之后,恍然大悟,“方总怎么在这里?”他有老师的职业病,说话声音特别大,学生给他起外号叫“霹雳喇叭”。这下三个人都愣了。
叫自己方总的不是员工就是董事,被任何一个人认出来,都足够方绪尴尬一辈子。洪河对段长的声音很敏感,他最怕段长揪着他的领子骂。时光和洪河差不多,段长的声音早就刻入这些小调皮鬼的基因里。段长一开口,时光就知道是段长来了。
事已至此,白川也不掩饰了,大大方方走出来,冲着方绪笑。方绪被白川看得发毛,下意识隐藏自己受伤的脚,白川冷哼一声,“方总今天怎么有雅兴摘枇杷,检讨书写完了吗?”说着向段长建议,可以由家长在班会课当众朗读检讨书。方绪上去拉白川的手,“师兄,我就是想摘给你尝尝。”
“我们先去医院,该写的还是要写,该读的还是要读。别跟我耍花招。”白川告别段长,带着方绪去医院。洪河戳了戳时光,问那个人为什么和白川关系这么好。“他是我爸呀。”洪河问那白老师呢?“是我妈。”洪河问那之前的检讨都是方绪写的?时光点点头。“可是,段长不是叫,方总吗?”洪河被时光的理所应当搞得以为自己理解不了中文了。
时光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情况。“就是说,白老师是你妈,方总是咱们校董,然后是你爸?”时光点头。洪河本以为时光适合自己一样的普通家庭,没想到身边居然藏了这么大一个富二代。
时光摇摇头,砸吧砸吧嘴,说:“我爸这次倒霉了。”段长阴沉沉地转过头,“你们俩这次也不幸运。”他俩这才想起,他们逃晚自习被段长抓住了。
方绪成为方圆一中建校以来,第一个读自己检讨和读孩子检讨的假装。当然,因为他身份特殊,白川没有让方绪开年级的喇叭,只是拉着方绪来到儿子的班级。从此以后,时光全班都知道虽然时光爸爸是校董,可校董也没有白老师厉害。
“师兄,我是真的想摘给你吃。”
洪河后来去办公司问问题,看到白川桌子上摆了一盆枇杷。果子有大有小,有青有黄,不像是水果店里买来的。见洪河一直盯着枇杷看,白川清了清嗓子,“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或许是洪河的错觉,一向温和的白老师脸上,似乎带着点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