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为是苦夏结果是怀孕
最近挚友总是不对劲,一定是怀孕了吧!
1、
五条悟发现,自己的挚友最近很不对劲。
总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不怎么吃东西,闻到食物的味道就皱眉,偶尔他经过夏油杰的房间,还能隐约听到干呕声。
他有点担心,但是夏油杰说只是苦夏有点反胃而已。
除去没胃口,还嗜睡,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却总是在床上窝着。想叫醒他,但看到黑发少年眼下的青黑,五条悟又不忍心了。甚至两个人一起出门,夏油杰也经常不小心靠着他肩膀睡着。
这些都没什么,也许杰只是夏天太累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五条悟这么想,直到在网上刷...
最近挚友总是不对劲,一定是怀孕了吧!
1、
五条悟发现,自己的挚友最近很不对劲。
总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不怎么吃东西,闻到食物的味道就皱眉,偶尔他经过夏油杰的房间,还能隐约听到干呕声。
他有点担心,但是夏油杰说只是苦夏有点反胃而已。
除去没胃口,还嗜睡,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却总是在床上窝着。想叫醒他,但看到黑发少年眼下的青黑,五条悟又不忍心了。甚至两个人一起出门,夏油杰也经常不小心靠着他肩膀睡着。
这些都没什么,也许杰只是夏天太累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五条悟这么想,直到在网上刷到一篇科普的帖子。
「怀孕的主要症状!」
「对气味很敏感,经常恶心干呕。」五条悟忍不住对号入座,杰最近是不是就这样?
「总是打不起精神,情绪低沉。」五条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容易疲惫,嗜睡。」五条悟严肃了起来。
「胸部变得更加柔软,偶尔还会胀痛。」
五条悟大惊失色,墨镜都摘了下来,硬是盯着这行字。他猛然回想起上一次摁在夏油杰的胸口时,那柔软富有弹性的触感,以及对方感到不舒服而皱起眉头的样子,现在想来就是因为胀痛吧?
杰绝对是怀孕了吧!
五条悟冲进医务室,原本臭着脸的硝子,在听到他的猜想后,也变得严肃起来。
“换作别人,我可能会骂你发神经,”硝子说,“但这是夏油,他怀孕了也不奇怪。”
“不过你这人渣,夏油还没成年啊,你就让他怀孕了!”
面对指责,五条悟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喃喃自语:“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做起来很爽,没想到会让杰怀孕……”
“我会负责到底的。”五条悟握紧拳头,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2、
五条悟找到夏油杰的时候,他还在售货机前买饮料。长长的头发打着卷披在身后,低着头,看起来很松弛。可能是见到了五条悟,那双紫眸亮了亮,抬手递过来一杯可乐:“悟,要喝吗?”
纤细的手指包裹着鲜红的可乐瓶,粉色的指尖濡湿了水珠。
五条悟接过可乐,顺带用手裹住夏油杰的指尖,凉凉的,再靠近一步,看清了黑发少年略显倦怠的面容,苍白的脸色,眼下的青黑看起来有些突兀,凌乱的黑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柔和。
也可能是先入为主觉得挚友现在有身孕了,入眼时总自带一层柔光滤镜。五条悟一把夺过夏油杰手里那罐雪碧:“杰,这个太冰了,喝了不舒服。”
“……?”夏油杰愣了一下,“这么热的天,不喝才不舒服吧。”
“可是杰的手很凉,”手心还裹着对方冰凉的指尖,软软的,五条悟忍不住又摩挲几下,“而且杰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现在应该需要休息。”
夏油杰收回手:“因为我刚刚拿着冷饮,手当然是凉的啊。我等会有个任务,还不能休息。”
什么!竟然让孕妇出任务!五条悟当机立断,拿起电话打给夜蛾:“喂夜蛾吗杰出不了任务了帮他推掉吧。不止是今天,以后的都推掉。老子没有发神经。”
“杰怀孕了啊!怎么能让他出这么危险的任务!”
什么,谁怀孕了? 夏油杰也开始觉得五条悟在发神经了。他扯一下对方的袖子:“悟,你在开什么玩笑。”
“杰,你怀孕了。”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悟,你想当爸爸的心情我理解,但我是个男人,不可能怀孕。”
“不可能!老子都听到杰孕吐了,肯定是怀孕!”
夏油杰气得笑了:“谁告诉你吐了就一定是孕吐?”
“可我们做了那种事啊,做了那种事就是会怀孕啊,不是吗?”深闺少爷的想法很直接,晚上做了那种事就会怀孕,就像爸爸妈妈那样。
“可我是男人……”
“不信的话让我摸一下,杰肯定是怀孕了!”五条悟突然伸手去摸夏油杰的肚子。
结果可能是没吃早饭的缘故,加上情绪波动,原本脆弱的胃此刻正好有些痉挛,五条悟的手掌覆上去,夏油杰疼得一缩。
掌心下很明显感觉到痉挛,又看到对方脸色一白,五条悟一下子军心大乱:“杰!肚子有动静!你疼不疼?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务室!”说着直接抱起夏油杰要往医务室跑。
“等等,悟,不是这样的……”夏油杰挣扎着喊出声,脸蛋通红。不是这样的,该怎么解释,真的不是因为怀孕啊!
但五条悟的神情很焦急,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此刻颤抖着注视前方的路,双手尽可能稳住他的身体,正飞速往前跑去。
自从五条悟成了最强,夏油杰好像再也没见过他这么焦急、这么……在乎某样东西的神情。
而自己的脑袋正紧贴着五条悟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咚”“咚”震得他脑子发懵,想解释的声音就这样随着五条悟慌乱的脚步碎在了空气中。
3、
硝子拿着几张报告单,神情严肃:“夏油,你怀孕了。”
夏油杰神情恍惚。
“一个多月,子宫前位,位置还算可以,要更仔细的就去大点的医院照一下看看。”硝子把单子拍到五条悟身上,“要好好担起父亲的责任啊。”
“应该是硝子别再吸烟才对吧!”
“我叼着烟,又没抽,叼着!”
“保不齐就抽了,给老子没收!”
……
夏油杰摸摸自己平坦的肚子,对里面有一条生命这件事还没有实感。
说实话,他还是不太相信男人能怀孕。
“虽然男人不能怀孕,但你是咒灵操使啊。”硝子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你平时就相当于把咒灵养在胎里了,现在里面多出来一个孩子也不奇怪吧。”
咒灵操术,很神奇吧。
“孕期间没胃口,肚子痛,精神不振,嗜睡等都是正常的。”硝子顿了一下,“很辛苦,夏油你是怎么想的?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夏油杰低着头,似乎在思考。怀孕这件事太过于出乎意料,甚至突破了生理常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十七岁正是少年自尊心强的时候,他并不想让挚友时时刻刻照顾自己,尽管他们已经是恋爱关系。
悟已经成为了最强,我对他来说已经是拖累了。
怀孕了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按这个想法,那他应该不要这个孩子。
但……
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也许有一个孩子能陪着悟也是好的。
五条悟压低身子,揽着夏油杰的肩膀:“杰,在想什么?”
夏油杰回过神来,发觉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微微抬头就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太近了,夏油杰脑子乱乱的,忽然说了一句:“既然咒灵也在胎里,到时我不会生出一个咒灵来吧。”
“噗嗤,”五条悟没忍住笑出声,“要是咒灵,老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杰不用担心啦。”
杰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吗?五条悟抬手,触碰到散落的黑发,柔软的发丝像水一样从指缝穿过,对方低着头,从后方只能看到微微扇动的一点睫毛,和被长发拢住的肩膀。
莫名觉得,杰看起来,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杰是担心自己不习惯吗?”五条悟俯身抱抱他,“没关系,有老子在,老子会好好照顾杰的。”
硝子见不得男同学搂搂抱抱,转身出去了。五条悟干脆侧身躺下来,手臂一伸就把夏油杰圈在怀里。
大白天的两个大男人躺在床上,夏油杰问:“悟,你困了吗?”
“硝子说杰需要休息,老子陪杰睡觉哦。”
“悟,我现在还不困。”
五条悟当没听见,双手牢牢禁锢着他:“呀,杰睡着了,都说起梦话了。”
“……”
但夏油杰确实累了,五条悟的怀抱也确实很温暖很舒服,他抑制不住放松下来,安静地把脑袋靠在五条悟的胸膛,睡着了。
4、
他们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但这样的话,原本的祓除工作就得暂停了,一旦被高层知道咒灵操使孕育了六眼的孩子,还不知道会多麻烦。夏油杰不适合再待在烂橘子能够到的范围内。
五条悟将夏油杰接回了五条宅。
但夏油杰依然觉得奇怪。
男人怀孕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作为特级,一旦怀孕了,也会连任务都出不了,一下子变得没用了的感觉,很奇怪。
被管家和侍女喊夫人的感觉很奇怪,忍着恶心吃补品然后吐出来的感觉很奇怪,嗜睡到脑子发昏的感觉很奇怪;独自一人待在安静的卧室,尽管吃穿不缺,有人照顾,依然觉得很奇怪。
夏油杰不接任务后,五条悟要负责两个人的任务,变得更加忙碌。但回来见到怀着自己身孕的挚友,正安静柔和地靠在床边等他,疲惫和不快都一扫而空。
“杰怎么还不睡?”
“在等悟回来。”
夏油杰的声音低低的,十分柔和。瀑布般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柳眉低垂,看上去真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五条悟俯下身想抱一下夏油杰,但对方的手,指尖带着凉意,滑到了领口的位置,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杰?”五条悟停下了动作。
夏油杰没有回应,他仰着头靠近了五条悟的下颚,轻轻舔舐五条悟的唇瓣。突如其来的主动只令五条悟愣了一下,接着扶住夏油杰的腰和后颈,深深地吻了回去。
直到夏油杰呼吸急促、满脸通红,五条悟才不舍地舔舔他的唇角放开,接下来杰该休息了,应该躺下来盖被子睡觉——但夏油杰还攀着他的肩膀,温热的喘息落在他的锁骨上。
“杰想要吗?”五条悟摸摸黑发少年埋在他肩侧的脑袋,“杰怀孕了,最好还是不做哦,这么晚也该睡觉了。”
“悟…我好想你……”夏油杰抬起头来,一双凤眸水波潋滟,朱唇一张一合,昏暗的灯光下说不出的勾人意味。“慢一点没关系的。悟,进来吧……”
毕竟我能为悟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掌心痒痒的,是夏油杰的黑发穿过指缝,胸口也热热的,紧紧贴着夏油杰的身躯,鼻尖嗅到夏油杰头发的味道,香软在怀,一点一点要击溃他的理智。
慢一点没关系的。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羽翼般的雪白睫毛颤抖般扇动,五条悟再也按耐不住,低头含住那抹朱红。
……
清理完之后五条悟抱着夏油杰出来,又塞进了被窝,本该一起躺下的,可看夏油杰乖乖缩在棉花一样的被子里,又支着下巴舍不得转开视线。
黑发少年睡着了很乖,让人忍不住想戳戳他的脸。
肚子里怀有五条的血脉,在五条家里应该是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可杰怎么又瘦了呢。
管家说杰吃得很少,基本吃完就吐掉了,有时实在吃不下东西只能打针,手背留下了好几道针孔的淤青。有经验的侍女告诉他,她侍奉过的夫人,怀孕了都会长胖的,像杰消瘦得这么厉害的很少见。
“也许是产前抑郁,少爷,多陪陪夫人吧。”
是啊,杰本来就是顾虑太多的人,虽然把杰接到家里来照顾了,但怀孕这件事毕竟太突然…他们也还太年轻……
杰什么都不说,苦夏也好,怀孕也罢,难受了不说,想我了也不说,也不叫我留下。
杰好傻,什么都不说的话老子怎么知道杰哪里不舒服啊!
不过不怪杰,杰在这方面一直很不敏锐,也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也不会把怀孕当苦夏。
要不是老子发现杰怀孕了,杰说不定哪天在做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流产了,都还以为自己是苦夏呢!
这样怎么可能照顾得好自己啊!
果然还是要老子来照顾杰才行。
5.
“嗯……”这个晚上少有的睡得很踏实,夏油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白色毛绒绒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
定睛一看是五条悟的脑袋,正埋在他的胸口磨蹭,见他醒来,亮闪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杰的胸又变大了哦!”
夏油杰清醒了,他推开五条悟在他胸上乱摸的手:“悟今天不用出任务吗?”
“老子工作了这么久,好歹给点假期吧。”五条悟不说是跑到老橘子那里大闹了一通才争取到的假期,他顺势又抱住夏油杰,像只缠人的大猫。
老橘子会给假期吗,好奇怪。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怀孕了,悟才会忙得没时间休息。
夏油杰不吱声,他还是很困,五条悟的怀抱暖融融的,又激起了困意。
“杰还困吗?再睡一会吧,待会叫醒你。”
夏油杰揉揉眼睛:“悟出任务的时候,我就已经睡了很多觉了。我是不是睡得太多了?”
“杰怀孕了嘛,睡得多是正常的,还有没胃口,孕吐什么的,都是正常的。”
“正常的吗?”夏油杰喃喃自语。
男人怀孕,这是正常的吗?本该鲜活的少女,因为一众教徒的愚昧无知丧命,这是正常的吗?本该保护弱者的他,现在却觉得非术师才是恶的源头,这是正常的吗?
“怀孕的时候,身体可能会有各种不适的反应,或者产生奇怪的想法,都是正常的,杰不要想太多啦,有老子在呢。”
奇怪的想法……是啊,一切都变得好奇怪,不是从得知自己怀孕开始,而是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奇怪。
是因为怀孕,所以在胡思乱想吗?
“那……”夏油杰揪紧了五条悟胸前衬衫的布料,“想把人当猴子杀了,也是因为怀孕了吗?”
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夏油杰的手指僵住了,仿佛接触到寒冬的冷气。
“哈哈哈……”五条悟却突然笑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子还想把老橘子榨成汁呢,难道杰不想吗?”
伴随着五条悟的笑声,夏油杰感到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也在震,震得脑子发懵,但总归是缓和了一点气氛。
“可我是想把普通人杀了。”夏油杰垂下眼帘,柔和的语气却说着残忍的话,“把那些控制不了情绪的猴子、产生咒灵的非术师杀掉。”
明明身体孕育着新生命,内心却这样残暴肮脏。夏油杰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悟也会觉得很奇怪吧,被悟讨厌,也是迟早的事情……
“杰,看着我。”
夏油杰抬起头,五条悟的眼睛一片澄亮,像纯净的天空,清楚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杰是不是一直因为理子的死责怪自己?”
那时候开始,杰就变得有些郁闷了,但因为任务的繁忙,他们都没有太多时间顾及对方——直到发现夏油杰怀孕。
五条悟低头蹭了蹭夏油杰的额头:“其实老子也是哦。那时候就想把那些人都杀了,但杰说没有意义。现在杰改变了想法吗?”
杰把我拉了回来,却开始自我怀疑了吗?
“很正常的,杰,经历了痛苦的事情,就会改变想法。有时老子也想一下子就把世界都毁灭了。但一想到有杰在,又觉得这个世界有意义了。”
只有杰在这里,他才是五条悟,而不是六眼。
“杰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很开心,但杰真的要动手杀人的话,我不会同意。”
夏油杰大脑一下子没转过来:“为什么?”
“杀人这种事怎么能让孕妇来,当然是交给老子啊。”五条悟回答得理所当然,“要从哪里开始,杰说吧,老子动手。”
“不行,悟不可以……”还没反应过来,拒绝的话便脱口而出,夏油杰顿了一下,无言地闭上了嘴。
悟的手不能沾染鲜血。悟应该活得干干净净,就像他本身的颜色,洁白而纯粹。白得像圣子一样的人此刻却笑嘻嘻地靠近:“不可以什么?杰可以杀人,我就不可以吗?”
夏油杰不说话,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内心的挣扎和晦暗的想法展露在爱人面前,对方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更用力地拥抱了自己。
五条悟的掌心炽热,那样认真、赤诚的眼神看着他,几乎要将他融化。
“任务什么的老子可以做一万个,但杰只有一个。”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杰,有你在,我们才是最强。”
“……”夏油杰浑身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真是的,说出这样的话,叫我还怎么舍得离开你?“悟真是赖皮……做一万个任务什么的,还不如把老橘子榨成汁呢。”
没办法啊,在夏日的清晨中,五条悟抱紧了怀里的人,吻上了他的唇。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还在厨房忙活的侍女觉得奇怪,她正在准备家主和夫人的午饭,少爷说要做最好吃的荞麦面。
清晨的阳光足够温暖耀眼,伴随着细雨绵绵地飘过来,又清脆地打在透明的玻璃上。
“啊,是太阳雨,”她说,“看来是有狐狸在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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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未成年怀孕,无论是五还是我都罪恶啊!
彩蛋:夏油杰比其他人先察觉自己怀孕了,带球跑的故事。
八十分的爱
久别重逢💚💖
数不清是第几次,阿部亮平又在醉酒后发表些毫无意义的遗憾,像挣扎在狂风中的蛛网,倔强又不堪一击。膝间在抽痛,不规则构造的玻璃酒杯倒在桌沿,透明的酒水缓缓地顺着桌腿晕开在木地板上,又一滴落下,是浑浊的泪水。
起伏跌宕的人生不总是一件坏事,日复一日看见镜子中红肿着眼的自己...
久别重逢💚💖
数不清是第几次,阿部亮平又在醉酒后发表些毫无意义的遗憾,像挣扎在狂风中的蛛网,倔强又不堪一击。膝间在抽痛,不规则构造的玻璃酒杯倒在桌沿,透明的酒水缓缓地顺着桌腿晕开在木地板上,又一滴落下,是浑浊的泪水。
起伏跌宕的人生不总是一件坏事,日复一日看见镜子中红肿着眼的自己后装模作样去工作,这样的生活过着过着便开始向往窗外延伸至远方的群青色山脉,枯燥平缓的日子意味着避开了极大的不幸也与极致的欢喜错失。
门口的日历积攒了快整年,时钟的指针停在了某一刻,阿部亮平的二十九岁却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鸦雀无声的高中班级群又因为近日的同学聚会开始躁动,从一大早起便不停的弹出消息,叮咚叮咚,在与路边树叶晃动的沙沙声合鸣。站在地铁口,清凉的风从下面涌出来吹干鬓角的薄汗,夏季的号角在骤升的气温中吹响,
叮咚叮咚
“我回日本了。”
新弹出的消息,发送者是沉寂了许久的账号。
车辆驶过,裹挟的热浪翻滚而来,漫过地底的凉风,撞向阿部亮平的身体后留下余热,逐渐蔓延至胸腔,他回想起那人手掌的温度也是如此强烈。过长的衣摆在两股气流中摇摆晃荡,掀起好多段往事。人潮涌动,阿部亮平心神恍惚地向下走,半步半停,不小心擦肩撞到了向上走的人。
七点五十起床,搭上八点二十的地铁,然后在八点五十准时在公司打卡。
而今天的打卡时间停在了八点五十二。
“挺少见,你也迟到。”对面工位的小川帮他停下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因为一条消息而愣了神,阿部亮平叹口气,心事重重的模样。
“看你很苦恼,感情问题啊?”小川倒是第一次看见阿部亮平眉头皱得很紧,眼神暗淡,平日再重的工作也气定神闲。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感情问题了?”
小川摊了摊手,三十岁的单身男性,父母安好,工作顺风顺水,除了未定的感情状况还能有啥烦的。
“新还是旧人?”
阿部亮平推开他好奇靠过来的身体,理了理卷曲着的衣摆,“同学聚会罢了。”
“哦,看来是旧人。”
“说了不是。”阿部亮平立刻反驳了句,但对方仿佛没听见。
“不过你这恋旧古板的性格也确实,念念不忘是故人啊,兜转一大圈的机会可要好好抓住了。”
电梯上升的风声从缝隙中呼呼而来,钻入阿部亮平的耳朵,与不安的心声一同响彻,甚是喧嚣。
‘叮’电梯门打开,办公室充足的冷气瞬间褪去了耳朵的殷红,阿部亮平没再搭理小川,左手紧握着手机,严丝合缝,两者在口袋里沁出了薄汗,无法松开。
一贯严谨的人今天在工作时填错了好几个数据,同事觉得奇怪,上级让他停下手里的事情去休息休息。阿部亮平也知道自己从看见那条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完全无法专注在工作上,思绪轻飘飘的身体却很重,他推开天台门,又感受到滚烫的风撞向了自己的胸腔,闷热的气息将他渐渐包裹淹没,
扑通、扑通、扑通。。。。
难以抑制的心跳在挑动着阿部亮平的神经,溢出的期待在划破他自缚的茧。
天际的飞机留下一串长云,久久未消,只等风卷才逝。阿部亮平摘下眼镜,远处的晴空塔变得模糊,心底却清晰了,刮了很多年的风掀起灰尘,佐久间大介留下的印迹从未被吹散。
同学聚会定在这周六的晚上。组织的同学亲自发送的邀请通知,阿部亮平没法拒绝。尽管他很多时候在班级里像个透明人。因为总要有那么一种人,对吧,班级里的中上等、不爱说话,安安静静,长相身材都是普普通通。被前面人的光芒所掩盖,也比不过后面人的张扬意气。
阿部亮平就是这样的人,坐在靠边的位置,被最多次提起时的原因是,太闷或太冷需要开窗或关窗。直到毕业时他理了次头发,前排的女生才知道他总掩在厚重刘海下的完整面容,发出呀的感叹后又恢复平淡。
有段时间,阿部亮平的外号叫“八十分的男生”。
不褒不贬的意义,阿部亮平没法摆脱也无力辩解,试卷的分数总是8开头,同学间互相评价,百分满分取得一堆八十分。理由是因为他没什么缺点,也没什么优点;不惹人讨厌,也不让人喜欢。有时候听多了,阿部亮平以为自己的人生真的会停留在八十分的平均线。
直到,直到另一个“八十分”的出现。
阿部亮平的人生起了些波澜,短暂越过平均线后退回,等风平浪静后,涟漪也久久未能散去。
等待聚会的一个星期,空气中像是被微醺,晕晕乎乎的完成着生存的事,脑海里却被即将到来的会面占据,对于结果的揣测在夜间刺激着局促的心跳,佐久间大介会赠与他怎样的结局呢?阿部亮平上网看了无数个关于久别重逢的故事,有相见两厌,也有星火燎原,他想了想,那个人是无解的。
“哦,你说国中时那个转校生哥哥?”
弟弟在一次出差时来探望阿部亮平,晚上兄弟两坐在阳台的木椅上小酌,也不知怎么,仅是望见黄昏游离线上青鸟飞过的残影,佐久间的名字便轻轻脱口而出。没等阿部亮平解释,弟弟抿嘴嗯了几声,接道,
“真的是长得很漂亮的人啊。”
他记着上高中后,在学校里第一次碰见自家哥哥,那个人就一蹦一跳地绕在身边,个子比周围人要矮上点,头发却长得有些遮住眼。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星星点点落在这两人身上,他惊讶于总是独行的阿部亮平竟也终于有,仅仅站在一起便如此相配的人。
“嗯,另一个八十分。”阿部亮平的指腹在杯底不停地画圈,觉得懵懂年少时评价一个人是如此容易,长相、身材与成绩,这种浅浅一眼的东西竟也能轻松划开人与人的界限。
“欸?那副样貌也只能八十分了?”
从楼外吹进来的微风扬起阿部亮平的碎发,他笑了笑,“他很胆小,头发留很长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遮住总是不知所措的双眼,因此,其实也没多少人真正注意过他的脸,你很幸运,我更是。”
即将毕业前,佐久间大介的头发快长到肩。阿部亮平还记得,那日,天青云透,洗得泛白的牛仔背包倒挂在绳子上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珠,他跪坐在廊檐前,手中的银色剪刀咔嚓咔嚓,一缕一缕的发丝落在他用来围在佐久间大介身上的白色衬衣上。
“为什么一定要我给你剪?”
“不知道,但我不要别人。”
佐久间大介含着糖,盘腿乖乖坐着,眼睛眯成月牙儿,模样有些滑稽。阿部亮平生怕误伤到他,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头发上,等尽数剪下后朝佐久间大介的脸看去,眯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有一种光芒在佐久间大介的眼中闪烁。他伸出手,抚向佐久间大介的眉间,再轻轻滑过眉头至眉峰。对于眼前的这个人,阿部亮平终于理解为何会有心神向往这个词。
佐久间大介不明所以,微抬了眼看向他,带着午后困倦的朦胧,那一刻阿部亮平的心跳猛然停止,随后又疯狂跳动起来,超过水滴落下的节奏,他慌了神,迅速张开手掌捂住少年的双眸,睫毛轻触掌心是淡淡的痒。
阿部亮平说:“你绝对不是八十分。”
青鸟飞过长空,没有痕迹。少年垂下眼,透过掌隙看见为自己剪发少年的另一只手,放在腿上并紧紧地握成了拳。
想到这儿,阿部亮平的心坠入谷底,朝自己的掌心看去,临近中年的手纹变重许多。再过几日他就能见到那人了,深怕物是人非,却明白人没法不变,但仍就心怀奢望。
“哥,你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了,毕竟,夏天要来了。”
繁密的栾树伸开枝丫,墨绿似要染过天边,是蝉鸣的季节。
碳酸汽水在手中翻涌着气泡,呲呲拉拉的炸裂声吞噬天气的炎热。阿部亮平走在离国中很近的商业街上,青春的气息裹着欢声笑语,老牌的店铺依旧拥挤,背着书包的学生不小心撞过他的肩,人潮流转,他仿佛看见过去的两人前后走过,再一睁眼又什么都不见了。
他继续往前走,直到街巷的尽头,站在攀附在白墙的藤萝下,渐远的嘈杂与淡淡的风声,阿部亮平抬头眯了眯眼,突然想起那年光景。
如果可以,一定要留住他。
盘旋在心中的声音流进无言的风中,街的那边是所庙宇,钟铃悬在房檐上叮叮当当,像给世间的回应。
从未踏足朝拜的人,却在初夏这天,意外收到了这辈子最慷慨的恩赐。
阿部亮平仰望着钟声的方向,直至再无法听见,怅然若失地回过头,藤蔓的灰影在脸上轻轻摇晃,明明灭灭的光点让他有些看不清前方,等再睁开眼,时间似乎骤然停止。
阿部亮平久久忘了呼吸,闯进他视野的身影与故人不断重叠。
青鸟有意似无意地飞过檐下,钟声又响起,从那天起,阿部亮平觉得神明是存在的,科学主义的自己,奇迹般地有幸被神明眷顾了。
佐久间大介撑着把阳伞,男人的肤色被淡蓝色的外衫衬得白皙,怀中抱着一大把白色的洋桔梗,下半张脸隐在花后,露出的双目倒是平静,折射着玻璃窗反过来的光,灿若星辰,眉眼渐渐弯了起来,他说,
“今天真热啊。”
阿部亮平的双手别在身后无声地颤抖,心里的疙瘩因佐久间大介的声音而似乎消失,下一刻又深深藏在心中,他无比清楚,眼神流转在佐久间大介的身上,顷刻明亮又黯淡,终于扯起嘴角笑了笑,
“因为夏天来了啊。”
“阿部亮平。”佐久间大介呢喃道。
有些人的青春,就像晴空下的玻璃,向四处折射着温暖的阳光,而有些人是碎裂的玻璃,依然折射着光,却容易扎手。
阿部亮平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看似平和无害,但内敛自私、固步自封的性格是他灵魂的刺,方向朝着自己。幸运的是,无人穿过那层躯壳来到他的灵魂前,唯一闯入的——佐久间大介,他不讨厌这个人,不幸的是,他喜欢着这个人,这个并不是和自己一样八十分的人。
阿部亮平喜欢佐久间大介,这份喜欢并不单纯,几分起初被定义同类的相惜,几分友情,几分爱慕、几分执着。可他又时常无法抗拒自身的缺陷,贪婪着佐久间大介的温暖明媚,将刺深深扎进自己。
这种矛盾的感情在身体里沉淀转化为爱,一种放不下更拿不起的爱。
河面飘着薄薄的一层晚霞浮光,彩色的余晖映瞳孔之中,怀中的桔梗花也染上新色,佐久间大介坐在河边的木椅上,阿部亮平站在他身后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你还好吗?”
佐久间大介静静地望过去眼前的湖面,风一涌而过,他的心也涌上几分堵塞感:“怎么会不好呢,你都说了,我不是八十分,难道还能和你一样吗?过着无所谓的人生。”
阿部亮平明白了什么,没有开口说话,嘴边似是挂了千斤。
“阿部亮平,我有些好奇到底什么才是有所谓的。”桔梗花焉了几朵,落下几片花瓣在阿部亮平的脚边。
七月过去,佐久间大介也都三十了。成长,是会改变人的认知与心境的,他不似从前只对一人满面笑容,如今却反了过来,他笑着对所有人,面对阿部亮平却不知该作何姿态。
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跨过那条“界线”。
阿部亮平弯了弯眼,“花不错,能送我吗?”
佐久间大介听到后,转过身来,神情认真,“我第一次见到洋桔梗是你指给我看,我问是什么颜色,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每次和你一起走就会注意,可最终也没等到花开。”
“第三年的时候,花开了,是。。。”
没等阿部亮平说完,佐久间大介打断他,“阿部亮平,有人告诉我,很多东西曾经得不到,以后也不会得到。可时间一长,似乎也没那么想要了。”
终究是长大的我们不愿意再去闯入曾经的世界,曾经那么强烈的渴望被名为八十分的烂理由一掷而弃。他们的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阿部亮平望着他的双眼,心中已明了他话中没有直说的意思。
不甘平凡的勇气、坚守、果断,这些都是阿部亮平所望尘莫及的,也是他早已失去的。
“花能送我吗?”他又问。
佐久间大介看着他平静的模样,将花摔在他怀中,捏紧的拳头在下个瞬间触到阿部亮平的脸颊,又即刻停住,他的难受掩饰不住,泪水盈在眼眶中尽数滑落,迅速转过头,只丢下一句话,
“我在你眼里究竟应该是多少分?”
阿部亮平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一抽一抽的痛,
“你又何止。”
何止这个破分数,佐久间大介在阿部亮平心中从来没法被衡量,这种价值让他心生不安与畏惧,执念禁锢着他,爱慕变成长刺,无法预料的未来还是不要的好。他搂紧了手中的花,膝盖骨传出的疼痛似乎在告诉他雨季的来临。
昏黄的路灯撑起白日的序幕,雨水从忘记关合的窗隙飘进来,一点一滴地敲打着家里独有的绿植,阿部亮平睡在床尾,缓慢睁开眼,脸色略微有些苍白,酸痛感盘旋在膝盖上,每年的梅雨季都是最难熬的日子,旧伤似乎从未好转,痛楚激烈纷杂地凝缩在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错过的时机,错失的某个人。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都知道人生无法事事如意,要给出一定的容错性,可是细细碎碎的遗憾从生命里流淌过去,到底还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阿部亮平脑中还印着佐久间大介靠在后背睡觉的安逸,又在昨日被流出的泪给冲刷殆尽,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忽而被雨声吸引,偏过头去,望见窗下的桔梗花苗,颤巍的绿叶间不知何时,冒出了花苞。
这些年来,阿部亮平固执地养着桔梗花,以为那是他与他唯一的联系,精心照料渴望如当时那株样开出花来,结果总是不尽人意。他站起身,蹲到花的面前,变强的雨水不断飘到他们的身上,阿部亮平只盯着那泛白的花苞,远处的餐桌上还摆着昨日的花束,只是残破的花瓣早已落了满地,风过,四散逃离。
这一幕,像一个无需剪辑的长镜头,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阿部亮平撕开日历,厚厚的一沓堆在掌心,这才意识到时间已流逝如此之久。他长久的深陷于一种破碎的平凡之中,久久无法抽离。
年少时,因为一些风声,阿部亮平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很难再一起往前走,去那遥远的未来,可如今褪去胆怯,就清楚地意识到有一些感受也只能与佐久间大介相系。
佐久间大介从租住的公寓出发时,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英国待久竟也没了打伞的习惯。雨伞只是晃荡在手中,湿润的鞋底粘起一片一片的落花与叶,他在拐弯的墙角蹲下,有一丛东倒西歪、未闻名字的花朵。
炎夏的雨无法带来彻底的凉爽,也无法转变空寂的情绪,阿部亮平只是在猜,哪一天后能看见天边的彩虹,抬起头,回忆起两人坐在窗边盼雨晴的时刻,那时望见佐久间大介眼里的失落,他说以后想研究天气的变化,后来。。。就没后来了。
阿部亮平收起手里的伞,穿过三条街道、等待两次红灯后,发现前方路上放着一把撑开的黄色雨伞,童话般地,笼着一丛花。
居酒屋里人声嚷嚷,佐久间大介坐在人群的中央,老同学不断的向他搭话,问东问西,令他有些烦闷,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掩饰长久的失语。直到门铃响起,低沉的声音穿过一片热闹传入他的耳中。这么多年,阿部亮平的身形依然清瘦挺拔,他缩在众人间用大胆的目光打量着来人,一种很微妙的、割裂的感觉令他轻微地颤抖起来,他似乎在自我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凝视着此时的景象,提前到来的浓烈失落、愤怒交织在身体中。
在他们的故事里,好像一直贯穿着一场雨。
“八十分?!”
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阿部亮平对着众人弯了弯腰,简易地寒暄,无非是这几年在干嘛,过得怎么样等并不在意又不得不提的话,阿部亮平摇摇头,在浑然无觉间他坐到了最旁边的靠窗位置,和预想的一样,无人在意。
优等生大谈这些年的阅历与见识、以前的差等生也讲述起自己的翻身仗,阿部亮平静静地听着,只是微笑不予回应,装作不经意看向佐久间大介的方向,坐在聚光灯下,周身暖洋洋,自己愣了愣。
旁边的女生见阿部亮平一直没说话,便坐了过来,递给他一杯梅子酒,“下雨天还是要喝这个呢。”
“是啊。”
“怎么不去和他说几句?”
阿部亮平有些窘迫,“很久没见,还是不去打扰了。”
女生佯装理解,嗯了几声,“也是,佐久间君变化很大,是很显眼的人呢,不敢相信也是被大家所叫的八十分。”
‘也。’阿部亮平深吸了几口气,将心里的酸涩压下去,转而嘴角缓缓勾起,
“他从来都不止八十分啊。”
所有人都没想到,从前总是寂寞无言只与一人相诉的佐久间大介如今如此开朗耀眼,认为这是八十分的跃进。阿部亮平只当他们没有眼光。
女生点点头,“是啊,我们都没有了解过他,也没有了解过你。谁让,谁让你们之间从来没有像是能接受第三个人出现的样子。”她冲阿部亮平笑了笑,不知是有意无意,又问了一句,
“阿部亮平,你呢?你还是从前的八十分吗?”
问题很轻,却重重地在阿部亮平心上锤了一拳,他又看向佐久间大介,没敢停留几秒,一股凉意从膝盖蔓延开来,阿部亮平觉得自己就像夏末的最后一只蝉,他将窗户推开一道缝,渴望渗进来的热流能帮帮自己。
酒局到了后半程,大部分人都早已离去,毕竟人到中年,作为爱人、父母的责任是道捆在身上的线。佐久间大介喝得有些晕乎,将脑袋枕在胳膊上,指尖玩弄着浑浊的酒杯,他自始至终没去看阿部亮平,倒是情愿盯着双层玻璃里模糊的人影,思考阿部亮平为什么还不走?迷迷糊糊间眼皮越来越沉,听见有人要搀他起来,又没了动静。
昏黄的灯光撒在一片狼藉的长桌上,热闹的包厢早已鸦雀无声,只余下一人的浅浅呼吸,与另一人的百般思绪。窗户被完全敞开,阿部亮平靠着窗沿面向着沉睡的人,身体微微倾斜成一个弧度,他没有靠近的勇气,只敢待在原地。画面一时静止,弥漫着浓重的悲伤。
他在这头,他在那头,而他们的青春,流淌在中间破碎。
手臂传来麻痹感,佐久间大介才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只有阿部亮平,在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看着他,如果他的领悟力不算太差的话,他想那种表情的名字应该叫做哀愁。佐久间大介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看着阿部亮平的双眼,轻描淡写:“其他人都走了?”
“抱歉,我让他们不要碰你的。”
“怎么?你负责?”佐久间大介笑了笑,站起身要出去。
阿部亮平见状站起身,踉跄几下也跟上去。
佐久间大介走在路上,雨早已停了,听着身后踩水的声音判断着阿部亮平的距离,却发现愈来愈远,他不明白这何来的心慌,用理智对抗,可最终在路口停下,觉得大概是酒精侵袭过底线,促使他转过了身体。
阿部亮平依旧在朝他走来,甚至看到佐久间大介转过身后走得更快了,只是这脚步总是踉跄,明明喝多的是自己。在还有五米的位置,阿部亮平停了下来,路灯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却仍旧与佐久间大介保持着距离,他的声音有些淡淡的,带着几分沙哑,
“我送你回去。”
“不用。谁让你等了,怎么不送那个女生?”
“女生?”阿部亮平皱了皱眉头,瞬间反应过来,“说了几句话,没有任何关系。你很在意?”
“才没有。”佐久间大介红了脸,但在酒精的加持下也看不出异样。
阿部亮平笑了,向前走了几步,问到,“你有恋人吗?”
“凭什么告诉你。”
“我没有,虽然很不希望你有,但如果有我会就此止步。”
“就算没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佐久间大介向后退。
“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我知道,因为我的怯弱、自私,让这份感情不清不楚,这是我的错。我太过贫瘠,而你又如此丰富,欲壑难填成为我生命的常态,不懂如何宽慰自己,更无法去触碰你,我只能沉默,一直沉默。”
他说:“Skm,感谢你还愿意同我说话,在知晓你回来时,我很忐忑,试想过我们的见面会不会很美好,但我又清楚的明白这不是小说,无法信誓旦旦地说会有好结果,告诉你我的心意是心存侥幸,哪怕你有那么一瞬间的出错呢。”
佐久间大介呆呆地看着他,处于失语的状态,他又想后退,可这一次,阿部亮平上前拉住了他,明明近在咫尺,却眼眸低垂不敢看。
佐久间大介明白,只要他一句拒绝,像阿部亮平这样的人会立刻收起情绪,听话地走开,他从不会勉强自己。如果说我们漫长的青春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么阿部亮平大约就是这一切的开端。他曾如此炙热的向他靠近,得到的是无言的避让,阿部亮平曾经常和他说起π,分开后的好多年佐久间大介开始觉得阿部亮平就是π,或许曾经无限接近,但永远不能抵达。
他问,“如果我不回来了呢?”
阿部亮平松开他的手腕,无力地垂下去,久久才开口,“我想,我大概会带着对你的全部愧疚与遗憾,用余生来祝愿。”
过往已逝,风又起,且祝你长青。
佐久间大介望着他,那一刻忽然很想落泪,为什么从前和未来都很遥远,为什么手中握着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其实真的没有自以为的那么成熟。明明遇上阿部亮平像是一场不自量力的战争,结局是丢兵弃甲,而如今阿部亮平将武器放在自己手上,褪去一身盔甲的模样让他难过无奈。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说我很好,说喜欢我,那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是为什么?我想过是世俗的评价又或他人,但你告诉我是你的自卑。阿部亮平,我无法接受。”
佐久间大介好像远远没有现在外人看来的开朗,大学毕业出国后回来几次,故意跑很远路过阿部亮平家附近,他经常想为什么他们会变得那么陌生,感觉到的失望和难过又让他心安,如果这些情绪都没有了,那么他们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有时候他是一个很理想化、很天真的人,看漫画中两人分离,不过是天灾或人祸,从未想过心意相通的双方能主动退出,自认是无病呻吟,却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是这般无可奈何。
他轻轻捧起阿部亮平的脸,打断一直重复着的对不起,轻轻抵住他的额头,
“阿部亮平,我们都是很孤独的人,可就像深夜里一直闪耀的北极星,当你看向我时,视线很温暖,周围的一切包括我自己,于你的眼中在闪闪发光,那是我倾心的瞬间。”
“这些年我丢失了什么,获得什么,有认识了多少人,流过多少泪,喝过多少酒,不计其数,但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你每一次的温暖目光,除了你,也再无人看向我时是那样。但这一切败给了你的自卑,让你踟蹰,让我远去,让我们别离。我很害怕,因为我无法知晓这份爱的深度。”
理查德耶茨说,人都是孤独的,没有人逃脱得了,这就是他们的悲剧所在。佐久间大介渐渐理解这句话,他用手指抹去阿部亮平眼角渗出的泪。
雨又开始下,星光被聚拢的乌云所吞噬。沿着一排排路灯,撑着阿部亮平递过来的雨伞,佐久间大介静静地独自往住所走去,很远的后面传来石子的响动,他没再回头。
父母搬去国外时顺便把家里的房子也卖了,佐久间大介临时借住在东京发小的家中,正好发小出差便空了出来。住了几日,佐久间大介总是被准时的广播吵醒,里面传来台风预警、出门注意防护的提醒,打开窗户,清晨的日光经云层稀释,泛着宁静暧昧的暖粉色,散布着或深或浅边缘模糊的色块。
他喝不惯咖啡,看到壁橱里摆放的日牌蓝罐咖啡,想起是阿部亮平高中时一直喝的那款,鬼使神差地给自己冲了一杯,刚入口便皱紧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清醒的方式。
国外大学毕业后,不仅在当地的设计公司上班,也和那些回国的同学远程联系,一直经营着一间设计工作室,此次回来也是商谈扩展的事。赶往的路上,悠扬的学校铃声从远方传来,雨后的蝉鸣格外热烈,偶尔有白衬衫的少年成群跑过身旁时,佐久间大介变得有些恍惚,仿佛看见过去的他们,无忧无虑。
这也是他一直不敢长住下来的原因,害怕外界的事物勾起他心头最深的秘密,而自己能做的也只是怀揣着它,走过离开阿部亮平的四季。
话别像风一样,让日子一晃好多年。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此时都渐渐有了与岁月挣扎的痕迹,面试了一批刚毕业的大学生,看着他们脸上天真自信的神情,佐久间大介想阿部亮平大概不会这样,那个人总有种少年老成的氛围,担忧着许多事的模样看上去很不快乐。面对应聘者,佐久间大介没提什么问题,只是在对方看过来时微微笑着,他不想参与最后的决定,或者说,他希望每个人都愿有所得。
商讨完一切,临走时,有人问他:“以后要回来吗?”
佐久间大介没回答,挥了挥手。路上走进一座老旧的公园,躺在掉了漆的木椅上,仰望着盛夏的万物,黑色的电线穿过湛蓝的天,飞鸟在屋脊间跳跃躲藏,留下清亮的鸣声。他晃荡着腿踢起一旁的石子,悠悠长夏,25岁后竟也能有如此无所事事的时刻。
那晚后,阿部亮平大约问别人要了联系方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好好休息’、‘天气很好呢’、“什么时候回去”。。。类似于这种无聊的废话,佐久间大介没有回他,阿部亮平便发了最后一条,
“对不起。”
佐久间大介知道,像阿部亮平这般扭捏内倾的人,自己又能要求他做出些什么呢?脑海中一直回忆着那晚阿部亮平说的喜欢,也许那已经是他迈出的最大一步了。想着这些让佐久间大介越发的烦躁。
直到发小突然打过来电话,原来是忘记带重要文件的U盘。佐久间大介急匆匆赶回家,推开发小房间的门开始到处找,他一直住在客房也从没进来过,只得摸不着头脑地翻箱倒柜,不小心带落旁边的一堆相册,好在U盘也跟着掉了出来,没顾及收拾便立刻打开电脑把文件传过去。
后来聊起怎么找到的,发小才突然想起来那天偶尔整理了上学时的毕业册顺手夹在了里面,有段时间流行晒旧照,纪念青春的美好,佐久间大介这才想起发小曾在社交平台上发过照片,不过他也没仔细看。
回过头,佐久间大介冲了澡后坐在地上整理散落的照片,有的忘记塑封便开始泛黄,但依然掩盖不住一张张纯净的笑脸。发小与他一直上的是不同的学校,佐久间大介饶有兴趣地翻着照片,在众多陌生的照片中寻找熟悉的面孔,调侃其一成不变的西瓜头。突然在一本相册的一角,单独贴着一张像是因为潮湿而模糊掉半张的照片,但依稀能看清面容,那一瞬间佐久间大介愣住。
照片上的人是阿部亮平,准确来说是大学时期的阿部亮平,脸颊很瘦削,眼神有些呆滞。与高中毕业照上站在自己旁边,眯着眼睛笑的人大相径庭。他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呢,单独放在集体毕业照的旁边,合照上却并无阿部亮平的身影。
佐久间大介以为分开的几年,大家各自都有着自己的生活,那些完成的、未完成的都会因为太过遥远而变成不重要的存在。也许喜欢悸动仍会存在心底,依然会去犯感情的错,然而都不会再忘记自己。至少,他是这样过来的,但,有人好像没走出来。
“你说阿部亮平啊,我大学同学,呀,是个不错的人呢,就是孤僻了点。怎么突然问起他?”
漆黑的夜晚,城市的灯光照着所有人的伪装,佐久间大介趴在阳台的栏杆,突然懂得了人生的玩笑,当你为一场雪月兜转好多年,回到原地才发现一切早有答案,就好像自我折磨。
“原来你们认识啊,当初你从海外寄来雪山上的明信照片时,好像还给他看过,他也没说啥,那时他住我隔壁的宿舍,偶尔会在一起玩,我们上学时总喜欢喊他桔梗,因为他总喜欢守着房间里不开花的桔梗苗。”
阿部亮平大学时很努力,努力到遥遥领先依旧在拼命。众人艳羡的目光还未持续很久,却莫名其妙休了一年学,但没有什么人同他亲近也无从知晓原因。再回来时便拄着拐杖,变得越发沉默。发小告诉佐久间大介,阿部亮平常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湖边,那时头发有些长,微风起,远处一层碎银,近处的人心不在焉。
似乎也是因为休学,阿部亮平努力追求的出国交换机会在那年给了别人,恰不逢时,次年学校因为各种原因取消了这个项目,
“对了,好像就是你待着的那个学校,我不是和你提过这个嘛,但很明显我争不过那疯子,最后出国的人也是捡了便宜,我们都挺替阿部亮平惋惜的,他倒是没太表现出什么。”
阿部亮平依旧努力学习,就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在。拍毕业照时,尽管被邀请,他还是笑笑站在一旁,目送着旧日的同学先一步毕业。因此同学们偷偷拍了一张阿部亮平的照片贴在合照的旁边,因为单独一张,大多数人早不知道丢哪去了。发小也没想到自己的居然还在,说着感谢大学时阿部亮平帮他平安度过了不少场考试的事。
“是个很优秀的人啊,但运气总不见好。后来工作后见过他,聊过几句,腿好像经过恢复基本没啥问题了,除了下雨天或过度劳累会痛的动不了,但人乐观了不少,后来听说又边工作边继续修了硕士,也不知道过得咋样现在。”
他说得云淡风轻,无关紧要。佐久间大介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间泪流了满面。阿部亮平再也追不上他的原因,阿部亮平总是抱歉的原因,都在他不曾参与的过去。挂了电话,佐久间大介在房间坐到天明,什么也没做,盯着天花板上的深夜光影由清晰再到被日光覆灭,日以夜继,时间不断地被折叠,不论世人的悲伤,不论他们是否正处于难抉择的路口,只是走过。
早班电车从成片的树荫里驶来,周末空荡荡的车厢里没有杂音,阳光穿透灰蒙蒙的车窗,佐久间大介用手掌贴着脸颊,抹不去满面的倦容,他静静听着树叶擦过车厢的声音,填满内心的缝隙,车门打开,佐久间大介直面阳光感受到生理上的温暖,掏出手机给阿部亮平打了电话。
“来接我吧,我等你。”
如果说阿部亮平的破碎疏冷让人遗憾却步,那么佐久间大介就是那种热衷于在碎玻璃上跳舞的人,他一直都是个很勇敢的人,只是需要一句肯定便能毫不畏惧地向前冲,他终于明白阿部亮平,明白这个人倔强孤傲的自尊与汹涌无言的爱意。要成为一个计较得失的人吗?计算爱的天平是否平衡,计算阿部亮平的爱到底有多少是否值得,他好像这么多年都在纠结这件事情,究竟要多深的爱自己才会满意,从而将自己的爱遗忘又或视若无睹。
命运一次又一次向他验证着这件事,回国的第一天,他做错站台,人潮涌动,佐久间大介只看见逆光向下的阿部亮平,回来的目的并不是同学聚会,可忍不住匆匆在同学群里发了回来的消息,只不过想验证那人的反应,见他呆在原地时内心松了口气,戴上帽子与他擦肩而过。等待聚会的那几天,他紧张得彻夜难眠,如果阿部亮平忘记他了怎么办?不喜欢了又怎么办?
其实,他们对彼此都在意的要死。中间过了快十年,没人再等得起又一个十年。
阿部亮平今天穿了件硕大的白衬衫,晃荡在身上,似乎快要挂不住,大约是连跑带走,阿部亮平的声音有些哑,
“等很久了吗?”
佐久间大介抬头看他,没说话,自顾自向前走,也不论方向,只是一直走,阿部亮平也不说话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不知道过了几条马路,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佐久间大介忙回头,发现阿部亮平扶着栏杆有些疲惫模样,吃力地走着这段上坡路,他有点鼻酸,提高声音喊道,
“我走的路对吗?!”
阿部亮平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又摆摆手像是在说没关系。
“为什么不拦着我?”他喊得越来越大声,眼眶也跟着红起来,阿部亮平像是说了些什么,但他没听清,只是看见那人又开始往上走,离得不远时才终于听见,
阿部亮平说:“我走得太慢,就没说了。”
“让我等一下不就好了。”
佐久间大介开始慢慢向下走,却没想到下一句答复,
“追不上,更不想让你等我,走错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在后面。抱歉,Skm,我好像总让你在等,真的很抱歉。”阿部亮平望着他,一道目光即将陷入另一道目光里,一个人即将触碰另一个人。
从前想说声喜欢,却没来得及。直到后来人生中的数个夜晚褪去青春的温存,在清冷的月光中长叹。拥抱的温暖,必须是那个想见的人才行啊。
佐久间大介没等阿部亮平走过来,抢先跑下去撞进他的怀里。青鸟正飞过上空,伴着电车的汽鸣,急切而热烈。
在国外的日子,他想念的是什么?是尚未消尽积雪的屋檐,还是春天烂漫的粉樱,他想念的是那个短暂败给命运安排的人,他愿意等待,但更要做的是,是奔向他。好在,他们等待、奔赴的是同一个季节,是梅雨反复的夏天,是桔梗盛开的夏天。
偌大空荡的房子里,此刻被桔梗花填满,那是阿部亮平曾犹豫的自卑在消散盛开,佐久间大介说不知道爱有多深,他尝试从许多书里寻找答案却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告诉他爱无法被物化、无法具象,只是一种存在,是一生的温暖与羁绊,是治愈不幸的良药,能带来最好的东西。
“那株桔梗是你离开后我唯一的思念寄托,曾在无数次夕阳傍晚与其相逢,它倾听了我们大半的青春往事。”
阿部亮平解释着,突然又慌着跑进房间翻找着什么,再出来手里握着一个木盒子,“因为当初的我,因为那些不重要的自卑、胡思乱想,把你推远成为我最后悔的事,一直幻想着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一定要带你回来,可惜一切都太糟糕,计划被打乱,落下累赘,所以即使向你诉说心事,也不敢指望你能接受。但,但如此不幸的我,最幸运的事——是拥有一个你。”
颤抖地打开木盒子是一对手镯,佐久间大介拿起来,发现日期竟是七年前,他有些哽咽,
“什么嘛?我以为是华丽的戒指。”
阿部亮平当时买下是为了获得出国交换机会时送给佐久间大介的,却一直搁置到现在,他笑了笑,说“好,我再去买。”
佐久间大介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戴在手腕上,想说什么泪却先流了出来,他胡乱地擦着又被阿部亮平拦下来,抱在怀里,任凭自己哭得越来越大声,他骂阿部亮平是个懦夫、是个混蛋,凭什么不告诉他就随便做决定。
“我才不在乎自己是多少分,更不在乎你是多少分,就算是八十分又怎样,我只知道你在我的眼里一直都闪闪发光啊!”
阿部亮平任他说骂,不断用手顺着佐久间大介的头发,他们对彼此都有一种希望,希望能有自信,成为一种光芒。阿部亮平希望佐久间大介的光芒能被所有人看见,但对佐久间大介来说更愿成为闪耀在他眼里的光芒。又或,可能他们都是很平凡普通的人,是喜欢,镌刻着浓烈感情的喜欢为彼此镀上光辉。
但无论怎样都不重要了,
他们都太累了,两人说不出话,只能躺在一起听彼此的呼吸,渐渐陷入睡眠。
等佐久间大介再醒来时,已近黄昏,远处霞光暧昧,落日温柔,他的身上搭着一条毯子,周围却没有阿部亮平的影子,他站起身,此刻环顾着这间屋子,家具配饰都很素净,东西很少,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和几个写字本。佐久间大介走上前发现是年少时阿部亮平的那本日记,封面贴着的图纸还是自己从零食袋里中奖得到的,当时送给他明明还嫌弃来着,没想到一直贴在这。
佐久间大介翻开那本本子,第一页便是他的乱涂乱画,再往后翻无非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烦恼,但并不是每一天都记在上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的内容都与佐久间大介有关,他的心里有些发涩,忍着往后翻了翻,翻到高中毕业后的某天,泛黄的纸上有着工整隽秀的字,
“如果可以,从未遇见佐久间大介该多好。”
字旁有几滴泪痕,周围的纸张变得卷曲起来,佐久间大介又翻了一页,也是最后一页,他攥在一旁的手因为这行字变得颤抖起来,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泪,滴在那最后一句话上,
“可如果没有了佐久间大介,我什么都不想要。”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记录,他知道那是空白的这些年。身后传来大门的响动,阿部亮平买了东西回来,轻轻扣响房门,佐久间大介转身之际擦了泪痕,握着他的手出了房间,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
“没事,我开车的。”
“你买啥了?”
“就晚饭还有去看了戒指,但要几天才能拿到,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
“你不留我?”
阿部亮平摇了摇头,“我尊重你的一切自由,现在这一刻是你给我的,我能做的很少,到现在也无法让你知晓这份爱的深度,但在时间的维度里,我会一直、一直爱你,不论你在哪。”
爱让人变得胆小,但也会让人伟大。
这一年的夏天很热,没等到戒指送过来,佐久间大介便因公事飞了回去。舷窗外的光照进狭小的一隅,照在黯淡的手镯上,佐久间大介轻轻摩挲着,他终于懂了,阿部亮平的爱,一直很安静。
——End
💞💞💞💞💞
【进卫】咫尺之间
永琰视角进卫独立3000+短篇。
永琰两岁的时候。
很喜欢额娘身边一直笑眯眯看他的那个人。小小的永琰知道,他一来就会给他带很多很多好玩的,永琰很喜欢。
额娘只要站在那个人身边就是笑着的,永琰觉得这个人一定很重要。
额娘一直教他喊阿玛,当永琰第一次叫出口的时候,面前的人是那个总是哄他玩的男人,他看到他激动的大笑。
永琰抓了抓自己肉肉的脸,屋里好像下雨了。
永琰四岁的时候。...
永琰视角进卫独立3000+短篇。
永琰两岁的时候。
很喜欢额娘身边一直笑眯眯看他的那个人。小小的永琰知道,他一来就会给他带很多很多好玩的,永琰很喜欢。
额娘只要站在那个人身边就是笑着的,永琰觉得这个人一定很重要。
额娘一直教他喊阿玛,当永琰第一次叫出口的时候,面前的人是那个总是哄他玩的男人,他看到他激动的大笑。
永琰抓了抓自己肉肉的脸,屋里好像下雨了。
永琰四岁的时候。
春蝉姑姑教他,喊那个人叫进忠公公。
永琰不知道公公是什么意思,之前他额娘也教他,把一直跟在额娘身边的王蟾也叫王蟾公公。
他没喊,把春蝉姑姑刚喂下的米粥又吐了出来,小手晃晃的指着进忠,“抱,永琰要抱。”
他之前是喊这个人叫做阿玛的,额娘从未阻止过他,只有进忠本人和春蝉姑姑他们总是不厌其烦的纠正他。
他好像经常看到进忠,但又比看到额娘和春蝉姑姑他们的次数少点。进忠一来就会带着他学着满语,还经常给他讲些他听不懂的汉人故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永琰在有除了额娘和春蝉姑姑以外的人面前,要当做和他不熟。
“若是出事,我一个阉人死了也就死了。但你额娘不行,什么都不能连累到你额娘。”
“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额娘的,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额娘而存在的。”
“所以,在其他人面前,永琰切记要和我保持距离。”
他笑眯眯的看向永琰,“要拉钩噢,我们永琰是最伶俐的小阿哥,一定可以做到的。”
好吧,抵抗不了能够拉钩的诱惑,永琰重重的点了点头。
永琰五岁的时候。
额娘已经夸他是最聪慧的小永琰了。
进忠说明年永琰就要去上书房读书了,自那以后他就经常领着永琰看一些书。永琰看不懂,他就会耐心的蹲在他旁边细细的和他讲。
就这样,永琰“听”了好多好多的书。
额娘说,他十四哥也是这样被进忠带大的。
他觉得进忠好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谙达在满语里是伙伴、朋友的意思,进忠说,他进了上书房他皇阿玛就会给他好几个谙达,都是他的老师。
噢,永琰点了点头,想了想,叫了他一声谙达。
他看见面前穿着蓝衣蟒袍的谙达,有些不知所措。
是他喊错了吗?谙达怎么哭了。
永寿宫好像又下雨了。
永琰六岁的时候。
开始去上书房读书,尽管他很努力,但很多也还都是读不懂的。
皇阿玛确实给他拨了好几个谙达,教授他读书与骑射。可永琰觉得他们都比不上他的进忠谙达。
他还是会耐心的给永琰讲着好多书里的人和事,永琰还是觉得他很厉害。
这年,乾隆第十六子薨。
他从上书房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跪了一地的人,和抱着他失了温度的十六弟、泣涕不止的额娘。
皇阿玛拍着她叹息,好像很难过,又好像只是丢了个心爱的物件。永琰带着泪望过去,却被旁边垂袖立着的进忠眼里的沉痛烫了一瞬。
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若不是永琰年虽小,身条不高,也望不见那花翎帽下一双低垂带着泪意的眼。永琰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在心疼,心疼他的十六弟,更是在心疼他的额娘。
那一刻,一道细小的闪电仿佛在脑海炸开,他第一次这么明白,皇阿玛和谙达的差异。
真心。
真心是紫禁城里最难得的东西。
他也有了自己的大公公,姜成。没比他大几岁。
姜成说,他是进忠公公的徒弟。仔细教了他好多年才敢把他送过来的。
公公。
永琰现在知道公公是什么意思了,公公都是太监,王蟾是,姜成是。
进忠也是。
宫里的人好像都很瞧不起太监,但他额娘告诉他,在她最艰难最痛苦的那几年,是进忠帮了她,她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她告诉永琰,永琰应该尊重、敬爱他。
额娘刚为他编了头发,抬手把永琰转过来,和她面对面。
“永琰觉得,他对你好吗?”
永琰想说很多话,比如午间刚用完的、进忠专门从宫外小巷买来的他爱吃的糕,比如他昨日和他说起学习射艺手痛、今日晨起便送来的护腕......进忠有时比他额娘对他还要细心看顾。春蝉姑姑告诉他,这便叫做爱。
永琰想说很多话,但他更想听听额娘要说什么。
看他一直不答,他额娘指了指永琰攥在左手心进忠刚让人送来的糖块,又指了指桌上昨天进忠刚为他温完的书。永琰看了一圈,永寿宫的一大半都是进忠留下的印记。
指尖点了又点,他额娘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追问起来,额娘只是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头,“等永琰以后成了大人,想法就会变的。但额娘只要你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不管以后你是怎么想的......”
“进忠在,额娘才会在。”
六岁的永琰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十六岁的永琰懂了。
那人竟然对他额娘报的是这种心思!
真是好大的胆子!
额娘竟然也……
姜成有次在身边提议,要不要除了进忠以绝后患,以免污了皇贵妃娘娘的清誉。
虽知道极有可能是进忠唆使的他来试探自己,但他话出口的那一瞬,永琰还是发自内心的对从小就跟在身边的心腹大太监感到厌烦,踹了他一脚,到底没说重话。
“他可是你师傅。”
也是我谙达。
六岁那年额娘说‘进忠在她便在’,四岁那年进忠说‘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额娘的’。
永琰这时才回悟过来,这两句话有什么分量。
十六岁的他已经开始兄弟父子相争了,以进忠打头的人,没少帮他的忙。
这帮的忙里面,大大小小的事哪怕拎出来一件,说出去都是要掉脑袋的。
他想,春婵姑姑说错了,那不是爱。
那是爱屋及乌。
永琰十八岁的时候。
登基了。
坐在金銮宝座上看众人朝拜的那一瞬,他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前半生的情景。
有他在上书房用功读书的时刻,有皇阿玛开口教诲他的时刻,有他额娘含笑为他量衣添饭的时刻,也有他这么多年,兄弟父子暗中较量的时刻。
他看向汉白玉台阶下,遥遥一角矗立的进忠。
他应当是笑着的,永琰、哦不,嘉庆帝想。
他应当是笑着的。
永琰站在这台阶上遥遥俯瞰这紫禁城,胸中豪情千丈。
但想起进忠,想起他的额娘......现在该叫皇额娘了。
他现在是天子了。
有宦官秽乱宫闱,这乱的还是皇帝的生母、当今的太后!
此等有辱天家尊严一事,传出去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风波。
也许该斩。
该斩的。
但十六岁时就明白的那两句话,又不断萦绕在他耳边,天高气爽的,他竟有股寒意。为他额娘当时的坚定。
‘进忠在她便在’。
‘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额娘的’。
虽是宫里最卑微的太监,连男人都称不上的存在,但几十年拳拳之心殷殷之情,永琰也曾是真心唤他一声谙达的。
一个是与他至亲之情的额娘,一个是对他真心看顾的谙达。
永琰站在金龙宝座前,站在这紫禁之巅,想着。
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不算开放式的开放式结局,虽然友友们也可以把这个当做be看,但按我来想的话,结局当然是he啦不可能不he的!
历史上嘉庆是三十七岁登基的,我大胆的在同人里推动了一下历史进程,让他十八岁就登基了,这样进卫就能早日美美退休了!
后续还会随机掉落这样的独立短篇,但前文《进忠嬿婉·当时只道是寻常》后续我就转战🍅小说更啦。
衷心感谢这段日子以来朋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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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本文除随机在老福特掉落短篇以外,会继续更在那里,后续剧情会开始加一些小小的宫斗。
谢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彩蛋是进卫永寿宫战队宫斗退休的幸福日常,粮票及以上皆可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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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这是一株先花后叶的植物
春天来了,小花来到了这个世界
某一天,他的身旁出现了小叶子
小花对小叶子快乐的分享着小叶子没出现时小花看到的世界
时间流逝,小花在逐渐枯萎,小叶子很担心小花,小花却一直在安慰小叶子说没事的
分别的时间终于到了,小花被一阵风吹走了,小叶子极力想挽留却抓不到小花
小花落在了泥土中……
或许,等到秋天到来,等到小叶子也落入泥土中,小花和小叶子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吧
(是去年春天的一个脑洞~前几天翻记录突然想起来了,干脆就画出来了www但是画的很草率,都没什么细节啊哈哈哈哈)
(说真的,每回想到粉色绿色的搭配就是花与叶……都没有别的选项,我这贫乏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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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了,小花来到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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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落在了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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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tnb】好感度爆表
宫馆凉太绑定了好感度系统,可以看到每个人对自己的好感值
他发现渡边翔太的好感值爆表
绑定系统是偶然,那时候是节目录制结束后,大家都在楽屋休息,放空的宫馆凉太脑子里突然响起机械音
「恭喜宿主绑定好感度系统,接下来可以看到所有人对宿主的好感度」
他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东西,便试探性的望向每个人的头顶
还真有一个像进度条的东西,上面还显示着数字
宫馆凉太一个个确认大家的好感值,在转向渡边翔太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渡边翔太的好感条已经满了,但上面的数字有点不合常理,粉粉嫩嫩的120%字样好像在发光一样,有些刺痛了宫馆凉太的眼睛
注意到视线的渡边翔太也转过来与宫......
宫馆凉太绑定了好感度系统,可以看到每个人对自己的好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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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定系统是偶然,那时候是节目录制结束后,大家都在楽屋休息,放空的宫馆凉太脑子里突然响起机械音
「恭喜宿主绑定好感度系统,接下来可以看到所有人对宿主的好感度」
他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东西,便试探性的望向每个人的头顶
还真有一个像进度条的东西,上面还显示着数字
宫馆凉太一个个确认大家的好感值,在转向渡边翔太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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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视线的渡边翔太也转过来与宫馆凉太四目相对,然后宫馆凉太就看到渡边翔太头上的数字在变化
还伴随着奇怪的声音
「kyaーーーーーー!」
好像是渡边翔太本人的尖叫声
上面的数值也变成了150%
宫馆凉太很疑惑,于是一直盯着渡边翔太看
渡边翔太被盯着也有些脸红
数值一下子冲到了200%
宫馆凉太合理怀疑自己暗恋了多年的竹马也喜欢自己
然后他开始频频认证这一猜想
他开始装作不经意的做一些让人心动的事情,想借此看看渡边翔太的反应
如果真就如他猜想的那样,那么渡边翔太的好感值就会急速上升甚至伴随着尖叫声
经过这么多天的实验,宫馆凉太已经确定自家竹马确实也暗恋自己
天知道他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有多开心
宫馆凉太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好感度如果也涨的超级快那他就表白
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双人休息室,宫馆凉太一边想着该怎么撩渡边翔太,一边托着腮盯着正在护肤的他
本来跟心仪的人一个休息室就超紧张的渡边翔太感受到旁边强烈的视线
小心翼翼得转过头去结果跟宫馆凉太四目相对
“盯……盯着我干嘛……脸上有东西吗”
渡边翔太努力冷静下来带着不屑的表情看过去
“嗯?不是啦,是因为翔太很好看哦”
宫馆凉太突然被问愣了一下,但还是快速的回答问题,顺便眯起眼睛温柔的朝着对方笑了笑
不出所料渡边翔太头上的数值猛涨
宫馆凉太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开口表白
“你……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撩我好不好……”
宫馆凉太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哎?应该没听错吧?翔太刚刚是对他表白了?这算表白吗?不是抱怨吧?是表白没错吧!就是表白!现在应该干什么?一句话不说走过去亲他吗?不会被讨厌吧?
被截胡且内心戏丰富的宫馆凉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愣愣的盯着渡边翔太逐渐变红的脸蛋
“你……当时没听见就好“
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渡边失落的转过头继续在脸上涂抹
意识到可能被误会了的宫馆凉太急忙开口
“怎么可以当做没听见!最喜欢的翔太跟我表白了哎!”
叮ーーーーー!
「恭喜宿主与好感度超过100的人成为恋人,奖励的长长久久礼包请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