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ladeKafka/刃芙 - 亂春[TE]
文/Narcissus
*鰥夫感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原作世界觀,平行世界拉時間線
*節日快樂(?
*OOC致歉,人物属于HoyoVerse及他们自己
*惟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艾利欧的宅邸』
“艾利欧,我的剧本呢?”
命运的奴隶抚平长裤的褶皱——他从不自诩武斗派,在某次对战星神令使时腿受了伤,自那以后腿骨的疼痛总比天气变化先到来,他便把偏爱的西装短裤换成了长裤。
“已经谢幕的剧目不需要演员。”艾利欧脸上平静无波,摊开手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他们做了很多年的同事,艾利欧知道刃不会继续纠缠,只会在某天再来敲他的门,风尘仆仆地走进他的客厅,问一次相同的问题。
行在永...
文/Narcissus
*鰥夫感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原作世界觀,平行世界拉時間線
*節日快樂(?
*OOC致歉,人物属于HoyoVerse及他们自己
*惟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艾利欧的宅邸』
“艾利欧,我的剧本呢?”
命运的奴隶抚平长裤的褶皱——他从不自诩武斗派,在某次对战星神令使时腿受了伤,自那以后腿骨的疼痛总比天气变化先到来,他便把偏爱的西装短裤换成了长裤。
“已经谢幕的剧目不需要演员。”艾利欧脸上平静无波,摊开手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他们做了很多年的同事,艾利欧知道刃不会继续纠缠,只会在某天再来敲他的门,风尘仆仆地走进他的客厅,问一次相同的问题。
行在永恒路途上的星神也会陨落,有生便有死,一夜之间少年也可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寿命是窥探未来所付出的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刃也知道这一点,眼中流动的情绪辨不分明。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星核猎手之中没有多少正常的人类,不说艾利欧,萨姆的剧本是以阵亡结尾的;银狼在属于自己的戏份结束之后就将大脑数据上传到了智库。虽然螺丝咕姆出于某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考量默许了这一举动,不过也花了银狼不短的时间才成功。
于是,刃的手机偶尔会突然播报起短信内容,大概银狼又操纵了什么数据,让那块板砖大声朗诵银狼的游戏战绩,和仿佛游戏公司定时会发的新游特价资讯。
银狼曾经说过,他是最理想的联机游戏队友,因为在魔阴身不犯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像屍体一样稳定——“只长手,不长嘴”,银狼对联机队友的最高称赞。
不过银狼好像也有段时间没联络他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噢,大概就是卡芙卡死后吧。
原来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刃沿着台阶往下走,雨滴不期然降下,将枝头开得正盛的白色山茶整朵打落,砸到男人仰起的脸上。
花萼尾部的断口还很新鲜,戳进眼睛里立刻沾上了丰饶的诅咒,顺着眼球的血管扎了新根,将死未死,如生不生,纯白花瓣上的脉络吸收了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浅淡的粉色,却衬得他的面容更为憔悴破碎。
骤然失去一只眼的视野,刃恍若未觉,大脑迟钝而努力地运转——纳努克、岚陨落;药师生死不知,他身上的诅咒效力正在消退,没死也是快死了;克里珀还在造牆,祂那很安全,但那是公司的地盘;希佩不擅长战斗,却是神战之后罕有的状态良好的星神……
匹诺康尼……
“嗯……等萨姆银狼他们完成剧本,我的任务也结束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那里度个假吧,就我们两个。”
耶佩拉的剧目结束之后,卡芙卡有另外的任务需要执行,银狼萨姆出发前往白日梦饭店,在这段时间他的剧本是空白的,可以自由安排。
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假期于他无用,随便找了个小星球等着履行和卡芙卡之间的约定,不过拿到新的剧本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度假行程遥遥无期。
再见面时卡芙卡也只是说了句遗憾,或许她只是随口一提,谁知他会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后来还有很多次这样的空闲,刃一次也没有去过匹诺康尼,而卡芙卡连轴转没有停下来的时刻,自然也不会去。
最后,直到卡芙卡死去,他们也没能一起去逛一逛那个纸醉金迷的梦想乡。
『白日梦饭店·现实』
前台忙得不可开交,他面前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头也没抬接过他的身分证明,“前星核猎手……星核猎手?!!来做什么??”
对方没等他说话,猛地起身往桌上的报警按钮上拍,被旁边的老员工一把按住肩膀。
实习生不可置信地扭头望去,却见老员工抹了一把额上的涔涔冷汗,强作冷静地朝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抱歉抱歉,这位星核猎手的……贵宾,这孩子是新来的不太懂事……请问您来匹诺康尼是……有什么公事要办?”
他懒得强调「星核猎手已经解散了」这件事,漠然等待他的房卡。
老员工见他不接话,讪讪地找补一句,“您……嗯……您眼睛上的花还挺好看的,很衬您!哈哈……祝您在匹诺康尼做一个愉快的梦。”
花?
他的手顺着对方的视线移去,指尖传来花瓣娇嫩脆弱的触感——理所当然地,该死地,生机勃勃。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之扯下,随手丢弃在前台上。花瓣还沾着玻璃液稀释过的血液,像是战后翌日的清晨,它被风吹来躺在地上,渐渐蒙上浅薄的露珠。
实习生被那只空洞洞的眼眶吓得要失声尖叫,被老员工一把捂住嘴,直到他迟缓地转身离开,身后才传来低声的教训。
视野逐渐清明,脸上和脖颈黏腻的液体在风干后连着皮肤开始发紧。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微微斜着侧身,像是被谁拉住了衣袖。
卡芙卡会在这个时候叫住他,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
『黄金的时刻·奥帝购物中心』
很难想象一间高档餐厅门口的侍者开口不是为了招徕客人,而是练习脱口秀段子。
这位未来的脱口秀演员察觉到刃的视线,脸上本就灿烂的笑容热烈了好几倍,朝他眨眨眼,“欢迎光临钟表餐厅!要来尝尝匹诺康尼的招牌「仰望星空」系列吗!”
梦境不能让每个人都快乐,真诚的笑容在哪里都是奢侈品,不过神战的结束似乎让一切都改变了,人们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他本想离「希望」远些,但双腿不听控制,鬼使神差地顺着指引走了进去。与一般的西式餐厅提供的柠檬水不同,刚入座就有侍者端来一杯苏乐达,高脚杯中有三块随着气泡冲出而浮沉的冰块。
“真希望你能看到那个人的表情啊,阿刃。我才问了一句,他整个人就开始发抖了,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回答,呵呵。”
“他说得实在是太慢了,桌上的牛扒和鹅肝都冷了,汤碟还有点余温,可惜他的脑浆溅进我的洋葱浓汤里了……甜点?我没等到甜点,把那颗装饰樱桃吃了就走了。”
“你说哪里还有有意思的餐厅呢?听说匹诺康尼有一家餐厅能吃到很有趣的甜点,好像叫……”
“……「鯡魚先生」柠檬挞,和牛肉眼,香煎传统鹅肝,洋葱浓汤是吗?好的,您的牛扒做Medium Rare可以吗?……好的,帮您收走餐牌了。”
上菜的速度还算快,菜品也平平无奇——周围食客的表情能证明这完全是偏颇的评价,但他的味觉很稀薄,没有卡芙卡的言灵控制魔阴身之后多少能尝到一点味道。
——白头发重新长了出来,长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堆积起时间的痕,偶尔站起身时发响的关节,卡芙卡死后汹涌归来的记忆,也在老去的大脑中如潮水般退走……
药师的「赐福」正在离开他的身体,但短生种的所有缺憾,又在这期间记起了。
第一口让层叠挞皮崩裂开,咀嚼时有咯吱咯吱的声音;金黄半熟的蛋挞液无法形成完整的断面,带着颗粒的浪塌陷于半月状的港湾,覆盖住方才落入餐碟的碎渣,浓郁的奶香也在舌面上蔓延开。
第二口是咸鲜的红鱼子,柠檬碎屑细细研磨至无法察觉,水果若有若无的清香带走顽固的海腥味,像鞭炮在嘴里噼里啪啦地炸开,和焦化的蛋挞表面一起形成新鲜的食感。
蛋挞就是这样的食物,一口吃完会腻,两口吃完会意犹未尽,确实是卡芙卡会觉得有趣的甜品,至少让他也留下了一些印象。
可这印象能留存多久?就算是短生种也有体质差别,天衣五的人类都是一群活不长的疯子,卡芙卡也不例外地在40多岁时迎来人生尽头。本来他将会是记住一切的那个人,但世间的一切就是如此荒谬,他不再是长生种,会老去,会遗忘,会死亡。
——等再敢走到卡芙卡的墓前时,他还会记得如何描述柠檬挞的味道吗?
他突然不敢再想,不顾周围食客诧异的目光,三两口将桌上剩余的餐点吃完,匆匆结账离开。
「黄金的时刻」的夜幕永远璀璨动人,漫步的宾客如流,绚烂的灯火如昼*。
刃站在那只硕大的独眼前,任由对方上下打量他,不知道安在哪里的发声器官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招呼,“欢迎光临梦境贩售店,爱德华医生竭诚为您服务!”
如果是银狼,在这个时候应该会吐槽「怎么会有NPC将游戏职业放进自我介绍的」,他的话,只会一言不发地站在「货架」前,找到自己要买的东西,付了钱就走,绝不在店里多待一秒。
爱德华医生眼球一转,语气笃定地推荐起商品来,话里话外多少有些掩饰得很好的见怪不怪,“第一次来?看你的样子,没经处理的「至死不渝的恨」和「疑虑的乌云」都尝过很多次了吧,试试「片刻自由」怎么样?”
充当「货架」的电视荧幕随着爱德华医生的话语极快的闪过几幅相片,又如烟雾被打散,最后凝成商品的示意图。结合商品名字来看,这示意图几乎是恶毒的讽刺。
“噢……原来这个你也尝过啊……”爱德华医生拖长声音,“我还挺不想给你推荐「美梦糖浆」的,这是我这最无聊的东西了,但你好像很怀念这味道……我没说错吧!哈!”
刃这样的「恶客」在「黄金的时刻」并不多见——并不是说他们有多挑剔,或者只看不买,而是对方想要的东西根本虚无缥缈,甚至并不存在,再如何优质的商品也不会让他们满意。
连在梦里都骗不过自己的家伙要去哪里找?果不其然,就像爱德华医生设想的那样,这个男人看到商品描述之后就没有再移开眼睛。
“直接伸手进去就能拿出来了。”话音未落,那位看起来慢半拍的客人迫不及待地将那罐流光溢彩的糖浆拿了出来,一口气整瓶灌进腹中。
美梦糖浆单纯用舌头品尝味道是非常糟糕的——顾名思义,浓郁得噁心的甜味让人头皮发麻,厚重的甜蜜感把喉咙都粘在一起,所以通常酒保会将之用于鸡尾酒调味的材料……虽然「美梦糖浆」实际上是一种不会上瘾的镇定剂,服用后将在一段时间内处于某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愉悦之中。方剂的制造商声称:这种药剂兼具宗教和酒精的一切好处,却没有两者的坏处*。
爱德华医生垂眼看着身形佝偻下来的男人满意点头:看来自己慧眼识人,确实推荐对了。
——梦中的快乐,就应该是痛苦的啊。
『惊梦酒吧』
白日梦饭店的客房区域离各类设施都很远,这样的设计引起过一些争议——梦中无法入睡,客房只是连通梦境和现实的中转站,把使用梦中客房的费用也算进房费里,只能说是一场对客人钱包光明正大的抢劫。
离得近一些的酒吧在大堂,灯光明亮,适合三五好友小酌,用银狼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太阳间了,不适合阴间人」。
顺着指示牌的指引,穿过无人的走廊,有一部直升梯可以到达饭店的另一个酒吧。爵士钢琴悠扬,顺着转角处的台阶流淌下来,抚平人心的褶皱。
刃拾级而上,馥郁的花香填满了空间,正对着楼梯口的花墙……那仅仅是个花坛,两三枝一人高的玫瑰轰轰烈烈地开着,深红色的花瓣错落重叠,沉甸甸的,将花枝也压弯。
墙后是岛状的吧台,只有一个酒保站在里面,老冰在飞舞的小刀下变得规整;两侧的高脚椅坐着寥寥几个客人,杯底浅薄的酒液证明他们已经在这待了有一会了。
“晚上好。”酒保潇洒地丢了两块冰进酒杯,又倒了半杯威士忌递给身后的客人,打了个招呼走到他面前,“喝点什么?”
“……你推荐吧。”
见他谈兴不高,酒保也沉默下来。对方调酒的时候没有用太过绚丽的手法,他能清楚地认出加进高脚杯中的每一种基底——深紫色的怪味浓汁,蓝紫色的安神气泡饮,浅绿的冰点苏乐达,最后是淡黄色的星空香槟……
星核猎手里只有银狼一个人没到饮酒年龄——大家都是法外狂徒,不是很在意那些条框律法,不过卡芙卡是不同意银狼喝酒的,「怎么能让酒精伤害我们银狼宝贝的天才大脑呢」,她是这么说的。
“宝贝,让他们给你做无酒精的小甜水,不要喝我这个了,苦的你不喜欢的。”卡芙卡摇晃酒杯,分层漂亮清晰的酒液不一会就混匀成沉闷的灰,她不以为意,笑眯眯地捏银狼气得鼓起来的脸颊。
“「宇宙浑浊」,有点苦,有些客人不喜欢这种味道,也有人喜欢它清冽刺激的口感。”酒保带上手套,用柠檬在杯口抹了一圈,又捻起一撮盐让它均匀地粘在残留的柠檬汁上,为本就味道强烈的酒更添一味,“度数不高,试试吧。”
对方大抵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他并不是来买醉的。
没有细细分辨其中滋味的心情,他最终将酒一饮而尽。
复杂的苦味停留在舌根,久久不离。
不出意外他将是星核猎手当中最晚死的那个人,从前求死不得的心情早已淡去——他与药师同生共死,必然是最后的送葬人,只需等待自己的终局,它总会到来。
酒会让那些埋藏心底的东西浮出来——他没有见到卡芙卡的最后一面。
旧的想不起,新的记不住,但他记得卡芙卡眼角的纹路,嘴边的括弧,都是她的年轮,是暴露她心情的证据。
他本该记住这一切,如果他是一本记事本,那纸张的边缘早就发黄发脆了。风若是翻开,上面的字迹就会和纸页一起湮化成灰,流落到空中,不可追寻。
『白日梦饭店·现实』
“能在匹诺康尼住那么多天了,也不像是质素很差的啊,怎么还乱丢垃圾啊……”
又是一天的上班时间,保洁推开客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但他看到入梦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下那位退房离开的客人。
一朵在那人沉睡着的时候悄悄送进房间的白色山茶花,花瓣已经有些蔫了,此时静静躺在入梦池的中心,轻微浮沉着,身边是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像是无法落下的亲吻,像是无法环紧的拥抱。
-End.
--
*一切都是淡淡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體會刃的心情
*死不掉的時候天天想死,真的能死又想活久一點記住人家(指指點點
*宇宙渾濁:那聲音不過是一個忘卻了的夢的迴響
*山茶花不會一片一片凋零,只會連著花萼整朵掉落,也被稱之為斷頭花
*祝大家節日快樂
BladeKafka/刃芙 - Desperado Chap.4
4
卡芙卡对时局的把握很精准,重新写完那份城区规划建议之后,泽菲琳确立了巴雷尔城的消防体系,随后将消防局长的职位移交给了副手,以崔宁少家主的身分进入了议会。她在家族中掌握实权,能做到更多的事。
泽菲琳觉醒魔法天赋暴走后整整睡了两天,在醒来一个星期后的某日清晨,她起床时发现枕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作为前任巴雷尔消防局长,泽菲琳对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都烂熟于心。埃德华街上住的都是帝国的新贵,商人,工薪中产阶级,不知道留这个地址的人是哪一种?
第一眼看到上面的内容,第二眼注意到的就是书写人的字迹了。泽菲琳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上面说的人群对于帝国来说都是「新」的,都是在近百年......
4
卡芙卡对时局的把握很精准,重新写完那份城区规划建议之后,泽菲琳确立了巴雷尔城的消防体系,随后将消防局长的职位移交给了副手,以崔宁少家主的身分进入了议会。她在家族中掌握实权,能做到更多的事。
泽菲琳觉醒魔法天赋暴走后整整睡了两天,在醒来一个星期后的某日清晨,她起床时发现枕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作为前任巴雷尔消防局长,泽菲琳对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都烂熟于心。埃德华街上住的都是帝国的新贵,商人,工薪中产阶级,不知道留这个地址的人是哪一种?
第一眼看到上面的内容,第二眼注意到的就是书写人的字迹了。泽菲琳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上面说的人群对于帝国来说都是「新」的,都是在近百年才拥有话语权的新兴阶级,因此他们接触到的知识也是新的,对上个纪元的书籍应该缺乏了解。
时人常用的手写体多为教会体(Chancery hand)或秘书体(Secretary hand),只有珍贵的古籍或者魔法师手札才有可能看见上个纪元用的字体。如果不是刻意为之,这张以漂亮的安色尔体(Uncial)写就的纸条,很大概率出自一个魔法师。
觉醒并展现了足以影响半个城市的魔法天赋后,她在崔宁家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大量权限重新对她开放,当然包括亲自考校拣选身边的佣人。
能够悄声无息地在她枕边放东西,代表对方可以轻松地杀死她——泽菲琳很确信自己身边的人都做不到,这样的手笔也不像是一个贵族,毕竟夜袭这种不占理的事情他们是不屑做的,说是魔法师就合理多了。
想到这里,泽菲琳不动声色地把这张纸条收了起来。
她对自己觉醒魔法是存在疑心的——魔法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人体的魔力回路越复杂,能够容纳的元素力量越多;意志,或者说精神力越强大,则完成的魔法精度越高,魔力消耗越小,越可能使用高等魔法,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但泽菲琳的魔力回路天生就是残缺的,不然以崔宁家的底蕴不至于那么早就放弃她。
她不可能成为魔法师,更何况是施放大型的高等魔法。但当她晕过去被带回崔宁宅邸后,医生为她做了全套的精密体检,她的魔力回路不仅完整,甚至复杂程度比她的天才魔法师妹妹更胜一筹。
随后,有大量战士觉醒魔法的秘密战报传到巴雷尔。报纸上不会这么快刊登这些消息——不止是帝国和考本尼,其他国家也同时爆发了战争,世界的各个地方都涌现出这样突然能够使用魔法的人。
泽菲琳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是巧合,或许留下这张字条的人能够为她解惑。就算是陷阱,也不得不去看一看了。
住在这个地址的人生活很规律,不出三天对方的资料就出现在泽菲琳的办公桌上,匪夷所思的简单,“名叫刃的讨债人,男性,年龄不详,出身不详,擅长制造机关和武器……不会魔法。”
*
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期待着卡芙卡的到来,这种渴望很陌生也很强烈,但不至于让他错认对方的气息。
他如同往常一般走进家门,在阖上门的那一刻便背靠着墙壁,解开绑在宽刃剑上的布条——能源匣卡在枪上发出的动静会让躲在附近的人听见。他清楚对方大约没有恶意,但保持警惕是刀口舔血之人应有的美德。
果然,没过多久,耳边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不会大开房门,对他们表示欢迎,只会在门边警戒,于是在敲门声的掩饰下,对方压低声音对着门缝说道:“原谅我们深夜的冒昧拜访,因为事态实在非常紧急。两个钟后王室会出动整个巴雷尔的武装力量追捕您,主人认为您或许需要我们的帮助,并且您的同伴给我们留下了您的地址。”
敲门声仍未停,一张写着他地址的纸条从门缝塞进来,就在他的脚边。很奇怪,他对卡芙卡所知几乎为零,但他下意识便觉得这是卡芙卡的字迹。
即使对方以此作饵,他也有把握将他们留下。思及此,他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穿着利落,衣上别着胸章。刃认出这是崔宁家族的家徽。
其中的男人蹲下身捡起纸条,恭敬地递给他。女人见他接过纸条,再次道歉后带着身后的男人走了进来,“我们效忠于泽菲琳·崔宁女士。时间紧急因此我长话短说。”
“您的同伴似乎掌握着可以让普通人觉醒魔法的方法,还通晓上一纪元人类使用力量的方式,且已经在世界的小范围流传开。帝国的大人物们不允许这样的人被其他国家得到,决定抓住您引出对方以掌握先机。行动已经开始,主人碍于身分无法亲自前来,派遣我们协助您离开巴雷尔。”
“上述所有绝无虚言,但除了这张纸条我们没有任何取信您的手段,如果您选择拒绝,我们现在就会离开。如果您同意,主人安排了魔能飞艇接应,我们会带您到帝国边陲的派恩镇,那里是安全的。”
说完两人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决断。
刃没有沉默太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上的字迹,“你们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女人立刻回答,“主人希望在您和您的同伴落脚后,能与您的同伴面对面交谈一次。”
“我无法替她决定。”
崔宁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女人回答得不假思索,“我们也会留在派恩,届时会再向您的同伴征得同意。”
“我有魔能艇。”
心知刃这就是同意了,男人做出请的姿势,女人补充道:“如果您是说楼上的那一艘,那么似乎是被您的同伴开走了。请上楼吧。”
“……嗯。”
两人都背对着他,也就没有看见他短暂地顿了一下。刃将布条重新缠上长剑,走向通往天台的楼梯。
一艘体型小巧的魔能艇代替了他自己那艘,静静地停放着,外表上过黑蓝色的消光漆,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一直没说过话的男人跨进驾驶舱,戴上护目镜后训练有素地打火等待。引擎大概改造过,完全舍弃了蒸汽动力,改用魔能石提供能源,悬停时发出的声音非常小。这样改装后的魔能艇不仅隐蔽性强,速度也很快,唯一的缺点是续航极短,几乎是两个钟头就要换一个拳头大小的魔能石,造价也就高昂。
刃正观察着这艘改装魔能艇,女人见他不动,不由出言道:“我负责地面的警戒和扫尾,我的同僚曾在帝国空军服役,是身经百战的飞行员,请您放心。”
“……”刃没有解释,顺着对方的话坐进了魔能艇。
魔能艇平稳起飞,升到半空的时候视野变得开阔,蛰伏在几个街区外的飞艇在他们开出一段距离后现出身形,结成队列,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是集结了帝国最顶尖的魔法师精心为他们打造的牢笼,这么说来,泽菲琳以一己之力背着家族做下布置至少真的捞出了刃,无愧卡芙卡叫她一声人类英杰。
不过多说无益,现在如果不能冲破包围,泽菲琳的打算便要泡汤了。
“该死,情报泄露了!我们负责拦截,你全速带着贵客离开!”
“是!”
一个小型魔法道具,只有军队才会使用,可以方便地联络到同样拥有这个道具的人,缺点是带有无法加密的定位功能。如果落在敌人手中,己方目标的位置也就一览无余了。
刃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这种小玩意没有研究的价值,看一眼就能明白原理。他抱着剑闭目假寐,无论飞行员如何操控着飞艇躲闪和攻击,他岿然不动。
当第一缕晨曦穿过发丝,刃福至心灵地睁开了双眼。
炮火声中,太阳升起,强烈的日光刺激得他瞳孔紧缩,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随着其急速接近,逐渐能看出是一个人影,身后漆黑六翼被渡上一层金边,扇动之时漾开模糊的光晕。
“嗯?邀请我的人,就是你们呀?”那人的声音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如蜜如糖。
弹幕因为这句话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后,穷凶极恶追在刃身后的敌人们当即转火,刚刚未曾使用的魔能炮争先恐后地往女人所在的地方飞去,炸开的白雾像是建筑上长出的云。
人们早就对频发的战争麻木,炮声响起后没有四散奔逃,熟练地就近躲进房屋中。地上的蚂蚁早已提前一步感受到大地的震动——天光大亮,霞光璀璨,但它们背着食物列队逃命般回巢,仿佛风雨将至,不愿卷进无妄之灾。
在炮声愈发密集之际,其中一些人竟反其道而行之,走出房间站在天台上。他们表情茫然,分明互不相识,手上却拎着各样乐器,紧闭着双眼,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将琴架好,默契得堪比老道的宫廷乐团,等待指挥的下一步动作。
刃眯着眼睛,眼见着黑点突兀长出一根刺,那是对方伸出的手,仿佛戳开了某个按钮一般,乐声冰凉轻柔,几不可闻,如同冬雪的第一片冰晶落在树梢,无人察觉。
笑容是恶魔出现的前兆,激越的小提琴声骤起,如同恶魔的话音一般不可抗拒地在大脑中炸响,瞬息将风雪带回大地。
爆炸声消失,或者说是所有人都听不见了,因为恶魔要西区成为她的音乐厅,扫兴的声音将不被允许在此处发生。
凛冬已至。
卡芙卡双眼闭起,翅膀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双臂有节奏地挥舞着,像是在指挥下面的乐队,踩着优雅奇诡的步伐,简简单单就让所有炮弹都落在了空处。
帝国军队眼睁睁地看着魔能炮在恶魔周围炸开,成了庆贺对方赴宴的礼花,咬着牙往动力槽里多填进几块魔能石。飞艇群猛然加速,卡芙卡没什么动作,似乎沉醉在音乐中不可自拔,双方的距离却也没有拉进,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壁障挡在他们之间。
她甚至懒得多看一眼「对手」的从容让这场围杀如同儿戏,傲慢如同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她的权杖之上,只衬得持有者更为煌煌夺目,不可直视,又抢夺全部视线。
——原来她有玩弄猎物的习惯。
卡芙卡像是探知刃心中所想,只见黑光一闪,她就来到刃所搭乘的飞艇下舷,迎着男人的目光弯唇一笑,魔法阵随着清脆的响指声出现。
空间扭曲之间,刃失踪的魔能艇慢慢浮出,卡芙卡也就顺势踩上飞艇前端,将双手背在身后,看不出焦距的双眼无端让人联想起天边的星河,歪着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刃深深地望了卡芙卡一眼,将抱着的剑往下一抛,正好落在飞艇的后座上,自己则翻身跳下,坐进驾驶座里,简单检查了一下就启动了。经过改装的魔能艇速度很快,不过刃刻意控制着两艘飞艇维持在一个可以互相照应的距离。
飞行员从敲开刃的家门之后始终没变过的平静面色,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终于崩裂,一面注意躲避后方冲卡芙卡而来的魔能炮,一面不停紧张扭头确认两人的状况,欲言又止。
他的焦急显然没有传到另外两个人身上,甚至他们那种目空一切的悠闲让飞行员都快感到绝望了。不过至少他误读了刃的想法——面无表情只是刃思考时的副产物。
乐曲快到尾声,象征着这场无意义的追逐也将终结,卡芙卡的开口也打破了飞行员的窘境,“好戏总有收场的时候,再见啦,各位。”
回答她的是愈加猛烈的攻势,她不以为意,仰头张开双臂,像是十字架上拥抱世界的君王,唇边逸出长长的叹息。
被她屏蔽的爆炸声,敌人的怒吼,尖锐的警笛都随着乐曲的止息终于艰难地挤进了声音的真空,从朦胧变得清晰,再变得嘈杂,最后震耳欲聋。
刃的余光瞥见卡芙卡的嘴唇在动,却没听见她的话声,因为这是为泽菲琳留下的口信,“我家阿刃我带走了。改天我会亲自拜会泽菲琳,不用送了。”
飞行员松了一口气,“代替主人向您问好。”
言罢,他毫不犹豫地一打摇杆,飞艇以一个潇洒的姿态180度调头,俨然是要为他们断后。刃见状,直接拉起机头,仪表盘的指针向右一转到底,几息间便冲破了刚刚飞行员无法摆脱的包围网。
卡芙卡足尖轻点,轻盈入座。她是休止符,落在乐谱的末尾——乐声停止,敌人不见影踪,面前的景色切换,他们被传送到了陌生的地方。方才还在半空中的魔能艇不知为何降到几乎要擦到地面的程度,短短的草皮被热风犁出一道深痕。
刃探出半个身子,判断好时机后操控飞艇着地,以这个距离才闻到了草地和泥土特有的味道——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存在,五感才能够得到对应的信息,有一种不属于真实世界的异质感。
“哈,入口打开了,真是恰到时候。”卡芙卡将手架在飞艇边缘,撑着脸望着一望无尽的青翠草地。一条大路从他们所在的地点前后延伸开,来处不可探究,去处也无处得知。
*
一张通缉令在巴雷尔掀起轩然大波,它被刊登在士德罗朗每一份报纸的头条,张贴在每一面城墙的公告栏上,前所未有的高昂赏金让人无不咋舌不已。
小店里的躺椅空无一人,往常这是店主最喜欢的位置,最新的报纸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占了头条版面四分之一大小的通缉照是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孔。
安格科无暇他顾,指挥着机械魔偶打包行李——大概率自己不会被找上门,但万一呢?
他咬着指甲,脑中思索着,直到听到规矩的敲门声,才面色铁青地转身看去:一个他在报纸上看过许多次的熟悉身影站在小店的门前,风顺着主人的指挥,穿过门缝摇响内侧的风铃。
泽菲琳·崔宁,她为什么会亲自来到这里?
感受到对方身上那个大恶魔留下的印记,安格科不情不愿地拉开了店门。
-TBC.
------
*安色爾體在3到8世紀中被拉丁和希臘的抄寫員使用,讀寫都是比較容易的,用這個而不說用哥特體主要是想突出時間的分代
*教會體是14世紀商業書信中常用的字體,多見於給皇室或者貴族的書信上
*秘書體是16世紀發展起來的字體,作家和抄寫員都愛用,用途很廣泛
沒想到吧!兩年後還是我!
【投稿時間】:2023年11月19日(24小 时)
沒錯你們沒看錯就是今天!
這次極限24小時沒想到能招募到那麼多小伙伴!我真的無比無比感動!
【目標】:投稿達成要求可解鎖cp30現場區號展板
現場還有多種無料可供領取
大家請移步到CPP平台去歡迎美美24+連發吧! (雖然吧我也不知道這次cp30能不能順利、但絲毫影響不到我們對レオ司滿滿的 愛!)
別看我最尾一棒我就是個湊数的
*有人要是知道幾個特殊時間可以猜猜看,猜中沒獎(喂
沒想到吧!兩年後還是我!
【投稿時間】:2023年11月19日(24小 时)
沒錯你們沒看錯就是今天!
這次極限24小時沒想到能招募到那麼多小伙伴!我真的無比無比感動!
【目標】:投稿達成要求可解鎖cp30現場區號展板
現場還有多種無料可供領取
大家請移步到CPP平台去歡迎美美24+連發吧! (雖然吧我也不知道這次cp30能不能順利、但絲毫影響不到我們對レオ司滿滿的 愛!)
別看我最尾一棒我就是個湊数的
*有人要是知道幾個特殊時間可以猜猜看,猜中沒獎(喂
BladeKafka/刃芙 - Desperado Chap.2
2
“……”
仔细一想,这话虽然荒谬,却也可能是事实,但「仙女教母」这个说法刃只在童话里听过。
这不是公主才会拥有的守护神吗?传说中的神魔,竟然没有死去?
刃现在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吉伯特执着于研究亡灵魔法了。
“你不相信我吗?”女人见他没有反应,在眨眼的空档来到离他两步远的跟前,歪头问道。
“……”
“神魔没有死去,正如我此刻出现在你面前。”女人终于意识到了他为什么沉默,恍然大悟地解释道,“我们只是不生活在这里。”
“我是卡芙卡。”女人朝他眨眨眼睛,“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她像是展示一般,身体化作扭曲的黑雾消失了。
刃站在原地等待了好一会,卡芙卡都没有再出现。她确实...
2
“……”
仔细一想,这话虽然荒谬,却也可能是事实,但「仙女教母」这个说法刃只在童话里听过。
这不是公主才会拥有的守护神吗?传说中的神魔,竟然没有死去?
刃现在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吉伯特执着于研究亡灵魔法了。
“你不相信我吗?”女人见他没有反应,在眨眼的空档来到离他两步远的跟前,歪头问道。
“……”
“神魔没有死去,正如我此刻出现在你面前。”女人终于意识到了他为什么沉默,恍然大悟地解释道,“我们只是不生活在这里。”
“我是卡芙卡。”女人朝他眨眨眼睛,“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她像是展示一般,身体化作扭曲的黑雾消失了。
刃站在原地等待了好一会,卡芙卡都没有再出现。她确实已经离开了这里。
可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幻觉。他隔着大衣将秘银徽章往胸口按了一下,感受着它重归冰冷的温度,抬腿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的猜测与事实有些出入——卡芙卡并没有真的离开,来到这条街道的时候,她就发现这里藏着一个恶魔,并决定上门拜访一下。
她在安格科的店里环视了一圈,轻声问道:“阿尔戈尔科·莫醇特(Argokor Merchant),没猜错的话,这是你的真名吧?你知道一个恶魔的真名可以用来做什么吗?”
“好吧!好吧!”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躺椅处一闪,安格科出现在上面,又立刻站了起来,如临大敌地退后两步,“你想做什么?这可是人间!”
“你认识我?”卡芙卡眼睛弯弯,“那不请我喝杯茶吗?”
“还有恶魔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卡芙卡吗?算了吧,你要做什么,说明你的来意就好。”卡芙卡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名,逃跑是无用的;他不擅长战斗,反抗更是死路一条,只能尽可能配合卡芙卡。
想到这里,安格科咽了一口口水,不敢放松警惕,目不错珠地盯着卡芙卡的一举一动。
“英费勒諾的时间是混乱的,我就不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人间的了。”卡芙卡找了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斜倚在椅子扶手上,自在得像在自己家,“放轻松,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保证你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我的生命危机不是你带来的吗?”安格科有些无语,“好吧,你要问什么?”
卡芙卡指了指上方,“上面那个,是什么东西?”
安格科拧起眉毛,有些费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就是一盏灯啊,或者说是魔能灯?”
“天上的那个大东西,是什么?”
“你说空中要塞?”安格科恍然大悟,“「烈焰侯爵·勒莱耶」,人类的战争兵器。”
“人类现在开始信仰恶魔了?”卡芙卡有些惊讶。
“……我想他们只是选了一个名字响亮的恶魔当做战争的象征。”安格科确定自己的回答没有冒犯到卡芙卡,就如同她最开始说的,只要一五一十地回答她的问题,她什么也不会做。
气氛在友好的一问一答间松懈下来,这些问题不涉及任何隐秘,只是一个久别人间的恶魔寻真解惑罢了。
直到这个问题之前,安格科都是这么想的——
“你知道人间的「英杰」是怎么诞生的吗?”
卡芙卡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自顾自地接上了答案,“无与伦比的勇气,足以应对危机的能力,再加上一点点的反叛……BOOM。”
她看向自己朝天张开的五指,又含笑回望安格科,“他们诞生于灾难和战争,又注定终结这些……「命运最钟爱的孩子」们,真幸福啊。”
安格科说不出话了,脑中的猜想将巨大的恐慌塞进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
“活下来吧,莫醇特。”卡芙卡站起身,扬起的披风变幻成了翅膀,“噢对了,不要响应召唤。”
她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突兀地消失了。
*
上次来人间时,人类还没有发明出这些金属玩具,卡芙卡对所谓的「空中要塞」一无所知。
声呐雷达没有探测到恶魔的存在,她在高空中显形,拖地的羽翼拂过瞭望塔上值班的士兵,对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警示就已昏倒在地。她将士兵的身体踢到一旁,抱膝坐了下来。
瞭望塔台由硬木板钉合而成,这个天空要塞身经百战,上面有风也吹不散的硝烟味,陈旧血液渗入木板之间的缝隙,凝成疤痕似的暗红。
冰冷又带着腥气的风,倒让卡芙卡想起英费勒諾。
“考本尼拒绝和谈!重复一次,考本尼拒绝和谈!”
“全舰备战状态,蒸汽炮准备!「勒莱耶」转舵五点钟方向,速度三十五节*!这次必然打得他们有来无回!”
“是!”
空中要塞的隔音并不好,恐怕建造者也没有想过有存在可以越过声呐雷达的检测,有恃无恐地偷听情报。
如果说刚才这个庞然大物还是一只懒洋洋的睡狮,那么现在它就在司令官的命令之下苏醒了过来:工程师们正在争分夺秒地检修主副武器;魔法师们在构建新的魔法阵,刻画在要塞和攻击舰上;士兵们抱着目前最新型号的魔能蒸汽混动步枪,列队待机;飞行员已经坐上了小型飞艇,先一步前往侦察……
两层黄铜齿轮构成的底座中心, 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能源石镶嵌其中,要是从地上看,简直有小半个月亮那么大。里面储存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供给到整座要塞的每一处,闪烁不定,又熠熠生辉。
这片压在巴雷尔城上的阴影终于离开,比起拱卫王城的贵族和议会议员,它终于要履行建造之初的职责。
战争和灾难孕育英杰,他们必然出现在尸骨遍地的战场,伴随淋漓的鲜血。她要做的就是让人间产生更多的英杰,直到人间无力盛放他们的英勇为止。
但是在那之前,她要扭转书写在「末日书」上的预言——灾难必然发生,如果卡芙卡成為引发灾难的诱因,那么后续便可以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以此更改命运的轨迹。
「末日书」给予卡芙卡剥夺力量的能力,让她能够一定程度地「预知」一些事情。
原本她也只是遵循命运操控的棋子,正因命运对卡芙卡这颗「后」别有所图,才让她握住了杀戮的权柄,可她在日复一日的厮杀中,只感到厌倦。
“英费勒諾从来没有光吗?”
——这个念头悄然出现在她脑海之中,生根发芽,让她对许多事情产生了怀疑。
「未来」本不可更改,直至棋子挣扎着跳出了棋盘,成为与命运对弈的棋手。
如果无人召唤,凭卡芙卡自己穿过人间和英费勒諾之间的屏障,或许下一场灾难也赶不上。士德罗朗和考本尼之间的战争已经没有多少干涉的余地,优先级可以往后放一放。
「黑羊」的召唤如雪中送炭,在她的天秤上加上一枚无法忽视的筹码。
她要再见见他。
卡芙卡指尖戳上士兵的眉心,在士兵揉着眼站起来之前,她张开羽翼,从要塞顶端上一跃而下。
那个召唤道具是一次性的,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将它遗落在人间的,总归是派上了用场。不久前两人肢体接触的时候,她也在「黑羊」身上留下了印记。
「黑羊」和她多少有些联系,施加印记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无需辨别方向,卡芙卡朝着城中心飞去。
*
刃的住所一共有三层,地下室是一个简易工坊,地上一层用于起居,顶楼停放着他的魔能飞艇。不出任务的时候,他喜欢用飞艇代步。
凌晨的月亮仍旧皎洁,星星倦怠得没亮几颗。埃德华大街城内是少数沿途装有路灯的道路,即使只用成本最低的煤油灯,能够照亮一整条街道也不能算是小数目。
不过这都与刃无关,他将余光从地上长长的影子收回,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钥匙,刃在正门大开的瞬间拔出了绑在腿上的蒸汽来福,对着坐在桌旁的人影开了一枪。
击中了,又仿佛落在了空处,只有子弹爆开的蒸汽能证明他确实打中了。
“好粗鲁呀。”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侧过头来,一半脸浸入纯然的黑暗,另一半脸上迎上窗外的月光,如昂贵的东方瓷器,裂出了笑做的冰纹,“下次不要这样了。”
“……”
刃随手甩上了门,“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因为我是你的仙女教母啊。”卡芙卡托着下巴,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笑盈盈地答道。
刃闻言扫了她一眼,将身上的武器装备卸下来放在一边,“徽章不能还给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卡芙卡不必在他身上费无用功,还编出「仙女教母」这套说辞——她分明是个恶魔。
“噢?啊,那个不重要。我是你的仙女教母啊,当然是来守护你的。”看吧,她承认那个徽章与自己有关。
“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呢。”怎么会有守护神不知道自己的守护对象叫什么名字呢?
“……刃。”
“好喔,阿刃。”
她的态度太好,让刃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让她离开;想问问那个梦的事,都显得在得寸进尺。
“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刃组织了一下语言,最终还是以最直白的方式问出了口。
卡芙卡脸上的笑意短暂地顿了一下,“这不足以证明我是你的仙女教母吗?”
这也是说得通的——刃的记忆有很大一片空白,如果他在那个时候跟卡芙卡签订了什么契约,这个梦或许就是一个提醒,只是从恶魔自己的口中说出,可信度降到无限低。
恶魔总是满口谎言,甜言蜜语只为了哄骗人出卖灵魂,签订契约,放在几百年前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卡芙卡锲而不舍地重复这个谎言,一定别有图谋。但他身无长物,她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以前刃结束委托回来后,都会去地下室待一会,做点魔能武器改造之类的小手工,打穿吉伯特骨头的蒸汽来福就是这样改造出来的——加上魔能舱和魔力回路,大一倍的枪口直径和十倍的能量压缩率,若非如果吉伯特拿出了那块秘银徽章,压缩蒸汽弹打穿的会是他的脑袋或者脊椎。
如果到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就直接改道去铁匠铺。他使用的所有冷兵器都是他自己打造的,十镑一个月的高昂价格可以换来一个单独锻造室的全部使用权。
不过因为房间里的另一个存在,刃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唯一的椅子都被恶魔占据,他只好靠墙站着,怀里还抱着长剑,剑柄将大衣压往心口,秘银徽章隔着衣料将他的皮肤冻得发麻。
有些种族在英费勒諾生活的时间太久,忘记如何使用视觉这个感官,事物以能量的方式显现轮廓。恶魔,或者说至少卡芙卡自己,一刻都不曾忘记光和火是什么东西。毕竟所有种族之中,只有神和恶魔是最常响应祈祷或召唤来到人间。
男人双手环抱着,胸部和手部的肌肉和他那张精灵般俊秀的面孔一样夺人眼球,但卡芙卡只是扫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挪到他心口处,刻在徽章上的召唤法阵正以人類看不见的节奏呼吸,莹莹发亮。
“战争开始了。”卡芙卡垂眼,月光映照的半张脸上落下睫毛的影子,如破败古堡外的枝桠,枯死在她脸上。
刃没有说话。他不质疑卡芙卡的话,在他看来恶魔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人,毕竟考本尼热衷于向士德罗朗人宣传自己的共和平等,一旦前线交战就会派出大量飞行艇掠过帝国的上空,空投下的传单印着的,通常是义正言辞地对士德罗朗「恬不知耻地」在考本尼共和国「领土」上开采魔能矿的抗议,宣传共和平等的思想,痛斥士德罗朗「腐朽」的君主制度等等。
这些雪片般落下的指责在拾荒者眼中是难得的宝物,他们欢天喜地地在传单落下时扑上去争抢,如野狗抢食。抢到的传单胡乱塞进从不离手的破麻袋里,在飞艇离开后躲进潮湿的小巷,尽量把揉皱的纸抚平,最后和收集好的纸皮一起卖给工厂。辛苦换来的两个便士,可以买到八个新鲜的生蠔。这种连贵族宅邸的后厨垃圾桶都不配进入的下等海鲜,对于他们来说是足以回味整整一个星期的「大餐」。
这便是刃眼中战争的模样——帝国的扩张势不可挡,吟游诗人高唱血腥史诗,平民穷途末路的悲歌无人侧耳去听,但这都是与他无关的叙事。
“所以我们需要一些英杰。”卡芙卡蓦然发笑,如腐肉枯骨上一夜生出的罂粟花,馥郁扑鼻,美艳得触目惊心。欲望让她光彩照人。
刃看懂了这个笑容,但他不明白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你要我背叛人类么?”
“不,”她笑容温软,眼中的情绪却坚硬如生铁,语气郑重,一字一句,“我是希望你不要背叛我。”
因为你本就不属于人类那一边。
“你召唤了我,我们就是共犯了,阿刃。”说罢,她收回目光,全身没入阴影中。
卡芙卡离开了这里。
*
刃在正午醒来,沒再梦到卡芙卡,重生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详。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和体温一起融化成一片温暖的赤色。睁眼之后窗外是纷乱的「雪花」,其中一张以妖娆的姿态落在他的窗台,不必捡起来看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战争果真开始了,但巴雷尔城中心的人们对几个街区以外穷人的生死都漠不关心,又怎么会为远在国境之外的事情分出多少注意。
机械马拉着敞篷的马车,马夫们叼着劣质烟,一手按着控制马速的扳手,另一只手随着眉飞色舞的讲述上下甩动;小贩还在用奇特的声调叫卖,报童在他们旁边左右跑动;工厂还在运转,能源和人力被交换成财富;行人们感叹着今天的好运,能看见完整的天空,即使蒙上灰烟的滤镜。
今天没有工作,昨天在安格科那买到的零件被更换到二手魔能飞艇上。这艘被民用飞艇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不仅可以上战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成敞篷跑车代步,不过只适合亡命徒驾驶。
刃用精细螺丝刀调试魔能引擎处的齿轮,像是外科医生做开胸手术一般全神贯注——至少上一秒还是这样的。
卡芙卡是个优雅的恶魔,按理来说不应该和亡命徒这个词扯上关系,但刃就是能想象她驾驶自己的飞艇在路上开快车的样子,四脚轮子在不平坦的路上碾过,和路面的碎石摩擦出一连串火星,她放开摇杆,展开双臂拥抱狠狠撞在护目镜上的狂风,仿佛自己不是驾驶员而是乘客。
恶魔是否喜欢不用翅膀飞翔的感觉呢?
如果是之前,卡芙卡或许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如果现在刃在她面前,她会回答,“还挺不错的。”
此刻她在一艘名为墨丘利号的货运船上。这条远洋货船所在的船队隶属于远洋英提公司,是士德罗朗海军的马前卒。远英在哪里发现商机,士德罗朗海军就会在之后「偶然」到达哪里,与当地的政府达成「友好」的通商互利协议。
这次他们从遥远的东方运回了茶叶和香料,还有大量植物芳香油——当地劳力非常便宜,就地制作成品比带回士德罗朗再精制划算多了。
而墨丘利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它装有滑翔翼和魔能引擎,运载整个船队中最昂贵的商品。如果不幸遇到海盗,墨丘利号就会像神话中那位商业之神一样,张开滑翔翼飞一般从敌阵中逃离。
刚刚卡芙卡就在船上旁观了这样惊心动魄的逃亡,她从未体会过这么不稳定的低空飞行,趣味津津。
不过墨丘利号的船长可笑不出来,这次的损失将会让这批货物的价值再上升一倍,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在哪里都是通用的。即便如此辛辛苦苦带回的货物就这么被抢走大半,还是不由得让人心痛。
形单影只的货船停泊在黎士港口,但水手们都知道它的同伴随后就到,大声欢呼起来。码头工人麻木地抬头,脖子上的毛巾沾满汗液的结晶,他们用它来打磨自己砂纸般的脸庞。
大量的货物被送进仓库,这些木头箱子被叠放在一起,不费吹灰之力就填满了联排仓库的所有空间。船长的表情又在水手的簇拥下变得明亮起来,显然是已经想到那些金银变成自己保险库中的存款的样子。
整个码头的空气也变得芬芳,混着麝香茶叶香和柑橘香的海风往城市中心吹去。卡芙卡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记住这个独特的味道,随后纯黑六翼在她身后显形,振翅将她送上云上的高空。她垂头,眼睛没有焦距,粉紫色的瞳仁迷蒙发亮,但巴雷尔就连每粒灰尘在她看来纤毫毕现。
她比起恶魔更像告死的天使,足以笼罩整个城市的法阵在她赤裸的足尖之下旋转生成,凡人看不见的力量被卡芙卡号令着画出繁复如花的符文,断片的画面在她的意识之河之中闪回。
“听我说:这地的风火于我驱使,生杀夺予之权力皆归我名下,我的旨意行走在这地上,「命运」也无力篡改其一。”
话音落下之时,法阵的最后一笔接上第一笔,因果伟力开始流动,符文下沉降到地上,断片画面尽数破碎,被湍急的意识之河席卷,沉入河床深处。
*
晚上九点,在泽菲琳的同胞妹妹以及朋友们在搭着香槟塔的宴会厅中准备彻夜狂欢时,她还在半伏在办公桌,一份标题为「关于巴雷尔东区贫民窟及黎士码头消防隐患的对应建筑管理提议」的文件在打字机清脆的敲打声中起草完成。
“崔宁局长,「守夜人」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开始在东区巡逻,所有消防车检修完毕,可以随时投入使用。”消防队的负责人恭敬地站在巴雷尔消防局局长的办公桌前,等待她的答复。泽菲琳抬头整理了一下脸上的疲惫,微笑道:“很好。我还要稍微留一会,你先下班吧。”
负责人朝她恭敬行礼,离开了办公室。现在整个消防局只剩下泽菲琳一个人了。
崔宁家族在整个士德罗朗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显赫家族,基因代代优中选优,无论直系还是旁系人人都是精英,就连宠物猫也要是纯种的缅因。这一代的崔宁大公,也就是泽菲琳的母亲仅生下了她和妹妹两个孩子,而她是百年来唯一一个没有魔法天赋的直系。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后,泽菲琳就被家族放弃了。
这同时也意味着泽菲琳是自由的,她的人生可以由自己决定。在她和妹妹一起养的那只小猫丧生于火海的时候,妹妹跪在地上大哭,她便知道原来天才如妹妹这样的魔法师也有挽救不回的生命。
现在,泽菲琳作为普通人坐在这个办公椅上,能够调动整个巴雷尔最优秀的消防员。
她摘下眼镜,黑暗中唯有一处模糊地發光,那座白金宫殿连外墙也装上了魔能灯,它们彻夜亮着,在这样遥远的距离也显得夺目,就像帝国光辉的未来。
在这位雷厉风行的消防局局长目所不能及的黎士码头,某个仓库中的木桶微不可察地发出破裂声,煤油顺着裂缝潺潺流出,不一会就沿着桶壁浸透了堆在最下方用布袋装着的棉花。
-Tbc.
--------
*一節為1海里/時,約1.9公里/時
*澤菲琳·崔寧(Zephyrin Channning),名姓分別代指西風和青年的狼
*好難寫,不過後面的劇情這一章已經鋪墊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