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丽的他3 恼人的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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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他l 1
早上起床去大学,下午的工作是拍摄杂志和电视台访谈。
同时肩负着学生和演员两种身份的生活很紧张,最后一般是在健身房流汗后回家。
但今天是去事务所。
“辛苦了,听说上田先生的剧本收到了?”
“嗯。”
工作人员递来一个厚实的茶色信封。
沉甸甸的。
——终于……
清居抑制住内心的兴奋。
上田秀树是经常去海外演出、国内顶级的舞台剧导演、剧作家。
终于要站在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断挑战、不断被抛弃的憧憬的导演的舞台上了。
“这么快就能站在上田老师的舞台上,像做梦一样。年轻人中清居确实是拔得头筹啊。这样想来被卷入那么可怕的事件中也有意义了。”
经纪人欣慰的点了点头。
山形社长感慨的说:
“看到满脸是血的清居时,我还以为他的演员生涯已经结束了。但因为那次事件,上田来找我了,真不知道机会会出现在哪里。”
山形社长所说的,因为事务所的前辈安奈恋情报导而引发的恶性绑架监禁绑架事件,可是去年演艺圈的大事。
清居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恨不得用拳头打烂凶手的脸,用鞋跟把他磨成肉末。
但也是因为那次事件,清居的名字才一下子被大家知晓了起来。
“那么…”
深吸一口气,“啪”的一下利落的撕开信封,山形社长和经纪人都睁大了眼睛:“这可是大导演寄来的剧本嘞,仔细一点啊。”
完全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重要的是剧本,信封什么的都无所谓吧。
清居把信封撕的粉碎,使劲揉成一团后扔进垃圾桶。
“为什么总是这么粗暴呀…..”
“清居长的漂亮,行事和脸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清居无视正在窃窃私语的社长和经纪人,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叉在一起。
感慨的叹了口气,看着封面上的标题《The Locust》。
“Locust,哎,是蝗虫的故事吗?”经纪人用手机搜索着。
蝗虫?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那,清居啪嗒啪嗒的翻动着剧本。
“啊,这是清居的角色吗?”山形社长指着剧本的某一页
——【你再白痴下去,我就用鞋跟把你磨成肉末。】
清居吓了一跳,一分钟前他的想法被写成了文字。
“这个大概是清居的角色吧。”
在上田导演的舞台上,除了主演外的角色,都是见了面的当天才被定下的。
“应该是的,很多年轻演员演角色都存在套人的情况。”
所谓‘套人’,就是先决定剧组所选择的演员,再根据演员的个性来写剧本的手法。没有成熟演技的偶像来担任主演时,几乎都会采用这种做法。或者从一开始挑选符合演员个性的原作品。另外,也有为了追求真实性而不论演员是否演技充足都按照演员个性写的剧本。
“看来这是在照顾清居啦。”
听到这句话,清居皱起眉头。
说到照顾,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是他的演技受到了质疑。毋庸置疑,站在上田导演舞台上的演员都是实力派,确实和现在的自己有很大差距,正因为理解这一点,才会全力以赴呀。但是照现在这样一来,就好像是在使用前就被限制了功能的机器了,好讨厌。
“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舞台是不能失败的,有优秀导演和演员的剧组现在不可多得啊,就趁着这次机会,多多学习吧。”
“拿着报酬,却是去学习的,不觉得奇怪吗?”
“知名演员都是这样成长的,被上田导演选中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吧。【用鞋跟踩成肉末】,这不就是清居会说的话吗?知名导演就是不一样,明明没有见过清居,眼睛却透过清居的人设看到本质了那。”
“不过在<小狗wander>这个节目里,差点暴露了本性那。”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大家都沉浸在温暖柔和的氛围之中,只有清居一脸冷淡单独站在哪里,完全是放送事故了。”
“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和小动物,况且前一天还熬夜。”
“呀,对可爱到爆的小天使和小动物都这么冷酷,这个角色绝对适合清居。毕竟在无情、强硬方面,没有比清居更好的年轻人了。”
“你是在夸我吗?”
总之,两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工作人员给闷闷不乐的清居泡了咖啡,小声的告诉他加油。
“上田老师的舞台一定会成功的,这样一来,绝对能把黑粉一举击溃!”
“黑粉?”
“啊…?好了好了,清居,先读剧本吧。”经纪人敷衍的回答。
清居咔嚓一声合上了剧本。
“什么黑粉?”
山形社长和经纪人看着清居,都叹了口气。
去年的绑架事件,起因是安奈和当红男子偶像组合的成员桐谷惠介的恋爱报道,因为那次事件,清居虽然一下子走红多了许多粉丝,不过也有了很多的黑粉。
“一半是其他年轻演员的粉丝,一半是桐谷君的粉丝。”
“哈?桐谷的粉丝要黑,也会去黑安奈吧?”
“安奈当然也不好过,不过是因为清居的案子,安奈和桐谷的恋情才得到公认的吧,所以
….”
“那不是迁怒于我吗?”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心情就不会平静。因为直接黑安奈的话好像是在嫉妒安奈一样,还会被嘲笑是因为喜欢的艺人恋爱才恼羞成怒,所以只能攻击清居喽。”
“可是,他们实际上很爱桐谷,嫉妒安奈,对吧?”
“所以才会不想被人看到,这就是所谓的自尊心吧。”
清居干脆的说到,打开推特搜索起自己的名字,诽谤的言论纷纷出来了。节目里的发言,无视前后的连接,断章取义的拿出来,傲慢、居高临下、性格差劲,这还只是浅薄的一面,还有直接捏造事实攻击的人。
“这些…啊…别消极啊,清居。”
社长小心翼翼的安慰到。
“哈???”
清居不以为然歪头看着社长。
也许是因为容貌和性格,清居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人群的中心。也有因为被人嫉妒而排斥出圈子的事情,对待好意或是恶意都有耐性,在这样的基础上,还有寂寞的童年。所以现在也不会因为一两句坏话而伤心动摇的。
“虽然心情不好,但我不会失落,也不会生气的。因为这种家伙的存在,反而有了成为话题的感觉那。”
诽谤中伤越是涌现出来,粉丝们的应援越是热情。对人的评价是通过不同的心意而展开的。无论是多么伟大的善人,艺人如果没有话题就没有意义吧。所以没问题。反而,这些家伙,再加把劲吧。
“我的担心像是傻瓜一样,这么一来,黑粉好可怜啊。”
“不过事实上,越是被黑,粉丝的爱也就越深吧。”
“比如这个账号,就好像进入了某种宗教地界一样啊。”
经纪人给清居看的是一个id叫【小石头】的账号,每天都会发一些淡淡的赞美清居的推特,话题虽然单一,但内容却很丰富……
【啊,光芒,神所赋予的光,是清居奏啊<#清居奏#神#天地创造#>】
【他走过的路,深夜里无人,所以试着跪拜了<#清居奏#圣地巡礼#>】
【他喜欢的冰淇淋,是让人无法断绝的味道<#清居奏#罪与罚#>】
——这是什么,真的超绝了……
继续往下翻,大多是一下奇怪的、意思不明的话。
这样恶心的粉丝比黑粉都恐怖吧。在起鸡皮疙瘩的时候,清居的视线停在一张照片上。
这篇动态上的图片拍摄的是印有清居的杂志的一部分,在另一端按压着杂志边角的手指出镜了。
显然是这个账号主人的手指。
“……平良?”
山形他们转过头来。
“唉??这个账号?难道是平良君?”
“有什么能说明的东西吗?”
“这里,左手大拇指的关节处有痣。”
清居指出来,山形他们也仔细的端详着照片。
“啊,啊,是有的,非常小的痣啊。”
“没错,就是平良。”
清居换了个轻松的姿势,肯定的说到。
“啊,就算你这么肯定的说也…..”
“但是确实这样的话,是平良君的风格那。”
就是这样,这样恶心的话全世界除了平良谁都说不出。
“平良君?是传闻中清居的男朋友吗?非常帅气那,是有名的摄影大师野口大海的弟子,去年参与拍摄了安奈和桐谷恋情的照片吧。在业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看来要成为将来很有前途的摄影师那。”
对于最近进来的工作人员的提问,山形社长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但那只是表面的平良君。”
“有什么内幕吗!?”
“内幕什么吧,平良君,是清居的狂热粉丝那。”
工作人员愣住了。
“都是清居的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呀?”
“我也想这样问啊。”
清居、社长和经纪人同时说到。
平良一成,清居高中时期的跑腿、跟踪狂,现在是集帽子、墨镜和口罩为一体的、在清居粉丝中非常有名的狂热追求者‘可疑君’,同时也是清居的男朋友。
“啊……好厉害呀…..”
工作人员带着尴尬的笑走开了。能感觉到她觉得一点都不正常,根本不想和这样的家伙扯上关系。
但是,如果是别人的事,我也会这样想吧。
清居烦恼的支着脑袋,产生了共鸣。
清居也不想自己的男朋友是这样阴暗的、恶心的家伙呀,但是,不知道怎么样就变成了这样,又有谁能理解他的心情那。
“可是,光看手指就知道藏在屏幕后面的人唉。”
“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甜蜜那。”
没想到发现了平良这件事会被别人这样想,山形社长和经纪人都偷偷笑了。
清居默默忍受着前所未有的屈辱,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来自元凶的信息。
“今天工作结束的早,晚饭是炸虾。”
这是清居最喜欢的食物,清居哼的一声站起身来。
“我回去了。”
“是平良君发过来的消息吗?”
“不是。”
快速的把剧本放进包里,清居马上就转身离去了。
“绝对是平良君啊。”
“清居意外的很好猜那。”
虽然听到了社长他们的窃笑,但也没时间去管这些了。跳了两级跑下楼梯,拦了出租车,平时很晚的平良像今天这么早结束工作是很少见的。
🎀未完待续🎀
贴一张美丽老婆,好漂亮斯哈斯哈
美丽的他(十二)
公开部分自证。别再盗我的翻译了…累了。
自翻译,仅供学习交流,禁止任何形式的二改及转载,严禁商用
喜欢作品,请购买正版支持原作者凪良ゆ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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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暑假结束了平良久违地见到了小山。这是从小山生日以来两人第一次碰面,虽然平良觉得有些尴尬,但下课后小山还是一如往常地来和他说话。
“好久不见。暑假你去哪儿玩了吗?”
边穿过走廊,小山边随口问道。
“没去哪儿。一直在家待着”
“这样啊。嗯,看你也没怎么晒黑。”
小山暧昧地笑了笑,迟钝如平良也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随口问的问题。暑假里小山好多次喊他一起出去...
公开部分自证。别再盗我的翻译了…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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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作品,请购买正版支持原作者凪良ゆ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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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暑假结束了平良久违地见到了小山。这是从小山生日以来两人第一次碰面,虽然平良觉得有些尴尬,但下课后小山还是一如往常地来和他说话。
“好久不见。暑假你去哪儿玩了吗?”
边穿过走廊,小山边随口问道。
“没去哪儿。一直在家待着”
“这样啊。嗯,看你也没怎么晒黑。”
小山暧昧地笑了笑,迟钝如平良也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随口问的问题。暑假里小山好多次喊他一起出去玩,平良一直以忙为借口拒绝了。小山一定觉得他刚才的回答和之前的说法自相矛盾,很奇怪吧。可他还是什么也不说。
“小山”
“嗯?”
“我一直在想……”
心里早就下定决心,可要说出口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自从再次遇到清居,平良就坏掉了。或者说是回复到了从前。
好像脑袋坏掉了一般,每天在网上搜索清居的名字。曾经那么刻意去回避的事,如今就好像火上浇油一般爆发。连吃晚饭的时候都不离手机,还因此被妈妈骂。平良自己也觉得很恶心。
最糟糕的是,他又一次沉迷于高中时代曾被他自己禁止的行为。疯狂收集有清居照片的杂志,贪婪看着然后不知不觉就无法控制。无论他怎么努力克制,内心深处还是有着想要触碰清居的欲望。手中液体的触感将平良锤入自我厌恶的深渊,让清居成为离他更加遥远的存在。
“我想,我们不要再像这样见面聊天了”
下定决心后平良一口气说道。
小山一言不发。直直的看着前面走着。
“我辞掉社团”
小山还是一言不发。穿过咖啡厅和中庭,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小山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直往前走着。
“你在听吗?”
这么问了之后小山终于停下来。然后一脸生气的样子看着平良。
“我在听。那我辞掉社团。话说回来,我们之前聊过这个话题吧?”
“和之前那次不一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你”
“我没有觉得你在让我等。我只是擅自喜欢你而已”
“我知道这一点还一直在逃避,是我不对”
小山咬住嘴唇。
“我们都知道,不还是一直相处的很好吗,以后也一直这样不行吗?我不奢望你的回应。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就够了”
“……不行的”
让小山说出这种话就已经不行了。
“这样下去怎么可能不痛苦呢。就算我再笨也知道这一点”
小山嘴角绷得紧紧的。
“……果然是清居?”
“诶?”
“平良喜欢的人是清居吧”
平良想要否认。但也知道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嗯”
“暑假的时候你和清居见面了?”
“没有见。清居不可能见我这种人的”
“他不是邀请你参加庆功会了吗?”
“对清居来说那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清居不是嘲笑你口吃,说你恶心吗?”
“高中时候起他就这么说了。我就是喜欢那样的清居”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家伙啊。对方也是,为什么要邀请自己觉得恶心的家伙来庆功宴啊。你们也太奇怪了吧”
是吧。也许是这样吧。但是——。
“你到底喜欢那种家伙的什么地方啊”
面对如此直接的疑问,平良不禁愣住了。
喜欢哪里。自己究竟喜欢清居的什么地方呢。
清居不是善人。也不温柔。说话难听。使唤人跑腿。可是,清居从来没叫过自己“小P”。虽然使唤自己却从来没有坑过自己的钱。在其他学生想使唤平良的时候清居阻止了对方。就算这一切并非出于善意——。
就算把自己和清居间有过的种种说出来,所以自己才会喜欢清居,但他又觉得这一切都不可能和恋爱挂上钩。无论怎样组织语言,他和清居之间都有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而正是这些东西把自己和清居联系在了一起。恋爱完全是个人的问题。在道德伦理都行不通的地方突然出现,或者突然消失。
“对不起,我无法解释”
平良诚实地回答。
小山低着头不说话。
敞亮的大学校园的走廊里,许许多多的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
“……我知道了”
小山喃喃道。
“没有理由的喜欢,这是最强大的。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需要时间考虑整理思绪。到我整理好心情为止希望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虽然平良觉得就算过一段时间也无济于事,可是拖了这么久,结果自己把自己想说的说了就想让一切全都过去也太过分了。
“我知道了”
这么说了之后,沉默了片刻小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
“有点口渴了”
小山松了松肩膀看向平良。
“去咖啡厅吧。我想喝冰咖啡”
“诶,但是”
“我不是说了吗,到我整理好心情为止一切照旧吗”
小山自暴自弃似的说,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十月下半旬,平良悄悄去看了清居作为嘉宾出演的舞台剧。
因为是没有公开的情报,这是平良视奸一个好像是清居资深粉丝的女孩的推特和脸书才得到的珍贵情报。
平良不希望清居觉得自己在对他纠缠不休——虽然实际上他确实是在纠缠不休——平良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做好变装去的,却没想到会场比想象中小得多,他很快就暴露了。舞台结束后,平良在大厅的角落里填写分发的调查表,写一些舞台的感想,主要是写清居表演有多么出色,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哪里来的变态啊。太恶心了反而引人注意”
平良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到清居正抱着手臂站在那里。
“对,对,对,对”
对不起,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卡在喉咙口。
“与其道歉干脆别来啊。今天男朋友没一起来吗?”
——男朋友?
“男、男、男、男”
“长得像小海狸的家伙。上次不是一起来的吗?”
清居环视着小小的大厅。明明自己只说了一个字,他们却能普通地进行对话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稍稍冷静下来后,平良深呼吸了一下开口道。
“为什么,你知道我想说的话?”
终于说出话来了。清居厌恶似的皱起眉头。
“我早就习惯你这家伙的口吃了”
不屑般的说法。太过分了。可是平良的心里却涌上欢喜。在用加减法计算大概不能算是加的微妙天秤上,自己却还是感到高兴。
——你究竟喜欢那家伙的什么地方啊。
真的不知道。也行原本衡量的天秤早就坏了。就算如此,自己也不想修好它。自己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你男朋友呢?”
见平良一脸痴痴地看着自己,清居不耐烦地看向他。
“今天就我一个人”
“为什么?”
被清居瞪着,平良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原因。没有约好,再说本来也不是男朋友”
清居疑惑地蹙起眉。
“小山先生说你们两在交往来着”
“小山?”
“小山哥哥。他说他弟弟交了男朋友他很担心。”
“……啊,原来是这样啊”
平良终于搞懂了。
“不是男朋友吗?”
“不是。不过有段时间确实差点就交往了,所以小山哥哥才会误会吧”
“嗯——……,差点交往啊”
清居看上去好像生气了一般喃喃道。
“今天一个人?”
“嗯”
“来庆功会吗?”
“诶,可以吗?”
“想来就来呗”
清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宣传单。举行庆功会的店的宣传单上带着小小的地图。清居粗暴地将传单递给平良。
“谢、谢谢。我去,绝对会去的。”
平良的胸口一下子滚烫起来。清居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这样的平良,然后干脆地转身走了。平良怀着想要五体投地的心情目送着清居的背影。
在一个熟人都没有的庆功会上,平良一直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上。
清居没有到他这边来过。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平良没有任何的不满。与此相比能一直看着清居的喜悦要更胜一筹。
庆功宴期间清居的旁边一直坐着一位有名的演员。这位演员没有参加今天的舞台剧,只是来参加庆功宴的。两个人一直在亲密地说着话。
“清居和入间先生好可疑啊”
听到邻桌的话,平良条件反射地竖起了耳朵。
“你才知道啊。入间先生是出了名的喜欢漂亮的年轻人”
“清居也是那边的吗”
“是有人这么传的啦”
听着两个人的八卦平良的心中波澜起伏。
“那、那个……”
平良鼓起勇气插话,两个人同时看向他。
“清居也是那样的吗?”
“诶?”
“喜欢男人……”
平良吞吞吐吐道,听了这话两个男人露出神经兮兮的笑容。
“别出去乱说哦。嘛,在这个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啦”
对方非常干脆的肯定了平良的疑问,平良不禁呆住了。
清居可以接受同性作为恋爱对象——。
高中时代,明明那么受女生欢迎,清居却没有交女朋友。回想起来,他还让自己亲了他的手。毕业那天甚至亲了嘴。如果没有一点点这种可能性的话,绝不可能和同性做出这种事情。
平良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清居怎样怎样。可是心中还是无法平静。音乐教室、放学后的教室。回想起触碰到清居时的触感,平良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嘴唇。
清居一直在和入间先生亲密的说话。那个演员是清居的恋人吗。清居会和那个男人接吻吗。会做更进一步的事情吗。那个男人会亲吻清居,脱掉清居的衣服,触碰清居身体的每一处吗。
自己绝对无法得到清居,明明心中已经放弃了,但是过于鲜明的想象还是让平良痛得心如刀绞,平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离开第一家店,接下来的二次会三次会平良全都参加了。当然是因为清居也在。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但是为了能多看清居一会儿。三次会的卡拉OK结束时已经接近天亮了,早就醉醺醺的大家在路上大声地告别。
平良奇妙地用近乎清醒的目光注视着清居和那个演员悄悄地离开。两个人去了哪里,会度过怎样的时间,他不去想。想也只是徒增痛苦。能和清居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已经足够幸运了。这样想就好。
离首班车还有一段时间,平良抬脚打算去哪里打发一下时间。
“回去吗?”
平良吃惊地转过身。
“……啊”
本该和那个演员一起走了的清居站在那里。
“回去吗?”
清居又问了一遍。因为实在事出突然平良僵在原地,清居咋舌道。
“我要等首班车,你要一起吗?”
清居一脸不耐烦的问道,平良赶紧用力地点头。
平良无法相信现在他和清居面对面坐在咖啡桌两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里满是疲惫的打工仔和等首班车的客人。
“我还以为你和刚才那个人一起回去了”
“入间先生?”
“我、我听说你们是恋人”
“什么啊那是”
“啊,那个,庆功会的时候坐我旁边的人说的”
“这个圈子喜欢八卦的人还真多呢”
清居嘲讽地笑了一声后否认了。
“不是恋人吗?”
“不是”
简单的回答让平良松了一口气。明明自己也绝无法触碰到——。
“啊……我还以为你在做模特,突然就成演员了吓了我一跳”
“不是正经做演员啦”
工作的重心是模特,偶尔也会出演CM和电视剧里一些配角。以前偶尔拿到票去看的舞台剧非常有意思,那之后就开始参加熟人的剧团的排练,偶尔也上台演一些配角,因为没有经过事务所,所以不能大张旗鼓的宣传。
“而且,我也还是个学生”
“将来你要做演员吗?”
“还没有决定。大学四年不就是为了考虑这些的吗?”
“是啊。因为你从高中时就开始这份工作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决定了呢”
听了这话清居一脸无语地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决定啊”
“工作可是一辈子的事。十九岁就轻易说什么要吃演员这口饭的家伙才是不知天高地厚呢。又不像普通职工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搞不好整个人生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居说的话平良可以理解。这不是泼冷水。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只能在五毫米的缝里塞进五毫米的东西。所谓梦想,就是希望在五毫米的缝里塞进一厘米的东西,这种时候,他们这一代人比起成功时的想象,更容易考虑失败后的风险。
“嗯,就算是从小的梦想,真到了眼前也必须要考虑很多呢”
“梦想?”
清居单手托着下巴反问道。
“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啦。嘛,虽然小时候是有过很多事情……”
清居就这样托着下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糊弄过去这个话题。
有过很多事情,这句暧昧的话好像透露出一些清居心里的想法。
——我长得像我爸爸。
曾经,清居向他倾诉过。清居是个带钥匙的孩子,总一个人孤零零在家,曾经祈祷能进入电视里的世界。小学时候的文集里写着想要成为偶像。母亲再婚,和新的父亲生下了弟弟妹妹,孩子们当中只有清居和父母谁都不像。就是这些“很多事情”。
手托着下巴,清居用酒后朦胧的视线环视着店内。
人们总认为长大之后就会淡忘小时候的痛,可是平良不这样想。当然有些痛是会被忘记的,但是第一次在班级上口吃时,大家惊讶的表情,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时候想哭的心情他也没有忘记。当然,开心的事虽然很少但他也还记得。
就是这些东西的沉积,成为了现在的自己。俗话说三岁看大,在你一生携带的行囊中,意外会装着很多小时候的东西。谁也无法和你交换,谁也无法帮你拿走。只能自己一直拿着走下去。到死为止。
清居的行囊中,有些什么呢。平良呆呆地看着,这时清居忽然看向他。
“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对不起”
平良赶紧挪开视线。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呢”
“对不起”
“也没什么”
平良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清居并没有生气,他也安下心来。
“你呢?”
“我?”
“大学怎么样?”
“啊,嗯,还行吧”
平良暧昧的回答道。大学生活极其的普通。还是一如既往地参加着社团活动,和小山也还是一如既往。从小山说需要时间起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小山什么表示也没有。他们的关系还是像以前一样持续着。
小山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总是像在挑战玩扑克塔一样绷紧了神经。说话的时候,只要和平良意见不一致,小山就会闭嘴不说。总是格外注意自己,可有些小事上却故意争吵,然后又立马道歉,情绪非常不稳定,有时候平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平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虽然很辛苦,但是小山肯定更难受。再好好谈一次,保持距离比较好。也许会吵架。也许会被他指责。一想到这里平良就很郁闷,不过也算是自己自作自受吧。
“为什么叹气”
平良吓了一跳抬起头。
“你该不会在大学还被人使唤跑腿吧?”
“没、没这回事。社团的朋友都很好”
“那你为什么叹气”
清居追问道。平良边思考边开口道。
“大学生活很开心。从小时候起我就没有朋友,而现在的朋友都能包容我的口吃。但是所谓交朋友就是和人打交道,最近我开始明白和人打交道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开心的……”
“再说的具体一点”
“……那个”
如何才能将现在的状况简短的准确的说出来呢。平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将想法化为言语果然是一件了不起的技术。技术就必须要练习。
“比方说,虽然别人对自己的好意会让我很开心,可是有时候也很痛苦……”
总算总结出来后,两人间突然产生了奇妙的沉默。
“哼,原来如此”
清居靠在椅背上翘起腿。
“简单来说。就是被爱让你困扰。被小山弟弟爱”
“没、没这回事”
平良不禁声音大起来。清居瞪大眼睛。
“啊,对不起。但是……小山是个很好的人。社团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因为紧张而口吃,也是他帮我跟大家解释口吃的,小山的哥哥小时候也有口吃,他很能理解我的痛苦,不会对我有奇怪的同情,总是很自然,很温柔,很爽朗。”
是啊。小山原本是这样的人。是自己第一个觉得待在一块儿很开心的朋友,却因为自己的不干脆使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复杂。就在平良自责之际。
“他那么好的话,你们干脆交往啊”
清居吐出的话语让平良不禁抬起头来。
“你不是说你们差点交往吗?那干脆这样交往不就得了?能喜欢你这样的家伙的人,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了吧”
清居不耐烦地说完后从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翻书的手动作非常粗暴,平良不明白清居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那个,你在生什么气?”
平良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生气。”
清居一脸非常生气的样子回道。平良没有勇气继续追问了。
“……这是,剧本?”
平良试着换个话题。
“是啊”
“下一个舞台剧的吗?”
“是啊”
冷淡也该有个度吧。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必须拿出勇气来。
“我可以去看吗?”
这么问了之后,清居抬眼瞪着他。
“不要什么都跟我确认。想去你自己去不就完了吗?”
“谢、谢谢”
平良不禁道谢。虽然清居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开心,但是曾经一度被关上的门总算再次打开了。这下不必再做可耻的变装了。
“舞台剧什么时候?”
“十二月。在今天那个剧场”
“我每天都在网上搜索都不知道。是我看漏了吗?”
“搜索?”
清居一脸惊讶的样子,平良总算回过神来。在网上搜索,而且是每天,在清居看来肯定是恶心至极吧。必须找点借口才行。
——杂志也好舞台也好,只要是清居出演的就想全部看过。
不行,更恶心了。怎么办才好,就在平良焦急的时候。
“因为没经过事务所,所以不能大肆宣传”
清居简单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啊,太好了。不过心脏还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必须要注意不能得意忘形说了不该说的。
“是这样啊。真不容易啊”
“嘛是啊。不经过事务所就连练习场地都很难搞定”
“练习场地?”
“我现在离开家一个人在外面住,单间公寓哪里都是墙非常薄。上次我在家练习台词,结果第二天管理公司那边就有人去投诉了”
清居叹了口气,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练习场地必须是专门的设施吗?”
“不,只要不影响到周围邻居哪里都行”
“那样的话,也许有办法”
平良想起来,前几天叔叔一家来玩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们家因为工作的关系要调去台湾几年。海外赴任也就算了,可是这段时间家里房子要怎么办呢?叔叔他们正为此事烦着呢。如果没有人住的话房子很快就会老化。他们的两个女儿也早已结婚住在新家没办法帮忙。租出去也是可以的,但是叔母不喜欢外人到家里来住。
“我不收你房租,小和,要不你兼做管理在我家一个人生活看看?”
虽然叔母这么问了,但是母亲以平良不会做饭和打扫为由笑着拒绝了。
“是一个带庭院的独栋房屋,我两个堂姐都是学钢琴的,家里应该是有一间隔音室。我回去之后立刻问问我叔母”
平良激动地说着,这才注意到清居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啊,对不起,我一个人说得起劲”
“啊,你这个提议本身倒是帮了我大忙了……”
又太得意忘形了吗。平良害怕清居又会说出:烦人,别再跟着我了。这样的话。但清居只是一脸颦蹙地含含糊糊说道:没什么。虽然他表情看不上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那个房子真的能用吗?”
“大概。我叔母正为这事犯愁呢”
平良赶紧把新的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写下来交给清居。
“我会先提前准备好的,需要的时候希望你能联络我”
可是清居却一脸害怕的样子瞪着平良手里的纸条。
“……和之前的号码不一样呢”
“以前的手机掉水里数据都没了”
“掉水里换个手机不就好了吗”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清居对他说了诀别的话,自暴自弃的他下决定断掉了和清居的一切联系。但是,他很难说出口。下定决心这件事并非谎言,可结果,他还是每天都在网上搜索清居,收集所有清居出现的杂志,甚至变装去看清居的舞台剧。做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跟踪狂,清居听了那话肯定会觉得无语吧。
平良无法作答只得低着头,这时清居拿出手机一边看着纸条一边输入平良的号码。下一瞬间,平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又立马停了。
“这是我的号码。你不是数据都没了吗?”
“谢、谢谢……”
过于开心以至于声音都变了。手机画面上的十一位数字。平良以难以置信的心情看着曾经失去的号码,清居问道“怎么了吗?”
“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和你交换联络方式,简直像做梦一样”
这是平良真实的感受,可清居却绷紧了脸庞。
“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熟悉的对话又一次让平良心里涌上喜悦,这次清居说道:烦人。平良好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店里的客人们突然都开始起身了。原来不知不觉就到了首班车的时间,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出了店,两个人并排走在朝阳下的大街上,清居问道。
“我坐电车回去。清居坐哪条线?”
“不是问这个……”
清居难得地支支吾吾起来。
“刚才的话题,你会和小山先生的弟弟交往吗?”
“……诶?”
面对突然抛来的话题,平良愣住了,清居一直直直的看着他。虽然他不会和小山交往,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这种事情作为闲聊的话题。
“不知道”
“不知道是指说也有交往的可能性吗?”
清居不知为何带着怒气的问道。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清居在意这件事?”
“……为什么?”
清居咋舌道。
“够了。我根本不在意,请你随意去交往好了”
“诶,等等,为什么要——”
可是清居似乎已经不想再说了,只是快步地往前走。
跟在清居身后,平良不知所措。明明久违地说了话,而且还是清居主动和他说话,结果却变成这样。他不知道清居为什么生气,对于自己的愚钝平良也觉得非常凄惨。
快到车站的时候,清居突然转过身来。
“那家伙和我,你究竟喜欢谁”
太过突然,平良呆呆地站住了。
“哈?”
平良一脸傻乎乎地反问后清居表情变得非常可怕。
清居逼近到平良身前两步的距离,然后下一秒,清居一脚踢在平良小腿上,平良的小腿上传来剧痛。
平良不禁蹲下来,再抬头的时候清居已经向着车站走了。看着清居生气的背影,平良连搭话都做不到。清居的身影消失在车站内后,平良只能抱着疼痛的小腿,因为不知道为何被踢而想哭泣。
——那家伙和我,你究竟喜欢谁。
什么啊,那是。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啊,平良一脸想哭的样子。
对清居的感情和对小山的感情是不同的种类。
清居给与他的东西没有好坏的区别。有好的来了会开心,有坏的来了会悲伤。因为开心所以要这样做,因为悲伤所以要那样做,他原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清居就像是不按他意志和努力而改变的突然袭来的暴风雨一般。清居就是这样的存在。
小山是现实中身边的活生生的人。不久之前,自己也想要正视现实。在小山的生日上送礼物,告白,就算感觉自己仿佛工厂的产品一样,也打算乘上那个流水线传送带。虽然那样有点寂寞,但是可以让人安心。
可是,再度出现的清居却轻易的将现实掀翻了。
自己以后大概会一直追随着清居吧。
拒绝伸向自己的手?
就算怎么追寻也无法得到?
平良想起飘在河里的橡皮鸭队长。从以前起就一直保护着平良的橡皮鸭队长。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它了,那感觉十分让人怀念。但是和以前不同。橡皮鸭队长不是飘在污水的河流中,而是金色的美丽河川中。在清居支配的光辉国度的河流中,荣誉的国王专用橡皮鸭队长一个人漂浮在其中。
奇妙的想象让平良不禁笑了出来。
孤独。难过。但是没有办法自己只得接受。
清居不会成为自己的。但他也不会放开平良。自己的命运就是成为国王的玩具,就算国王不再需要自己也绝不会把自己让给任何人。这样就好。无论怎么孤独,怎么痛苦,自己都不想被放开。
——我想一直做清居的东西。
小腿还在隐隐作痛。平良蹲在路边抬头看着大楼窗户反射的橙色朝阳,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他还以为是清居打来的,结果画面上是小山的名字。平良不禁感到有些失望,结果马上又心生罪恶感。
这么早打电话到底什么事呢。就在平良犹豫的时候电话挂断了,可是立马又打了过来。被微弱的震动逼迫着,平良按下接通键。
“喂……”
平良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里面却传来咳嗽声音。
“小山?”
“对、对不起,这么早打扰你。我好像感冒了”
前段时间起小山就一直在咳嗽。
“我以为睡一觉就会好了,结果发烧越来越厉害”
“吃药了吗?吃东西了吗?”
“药昨天吃光了,还没有吃饭。冰箱里是空的……”
小山言语里流露出希望他去的意思。
“你哥哥呢?”
“我给他打电话,说是去九州出差了”
平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小山家了。他一直觉得不应该去。但是他又不能放病人一个人。
“我现在就过去。药还有喝的,再买些粥和布丁可以吗?”
“谢谢。抱歉给你添麻烦”
小山的声音听上去开朗了一些。
“没事的。我把买的东西都挂你门把手上”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为什么?”
小山喃喃道。紧接着又咳嗽了一声。
“我有说什么让平良困扰的话吗?我也没说希望你和我交往,为什么要这样疏远我”
听到小山痛苦的语气,平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呐,为什么啊。我不是说做朋友就好吗”
“……对不起。但是这是不行的”
“没有什么不行的”
“是我不行。你也不行啊。小山,你现在在哭吗?”
“我没哭”
电话里的传来的声音有一丝扭曲。抱歉之外,平良也感到一丝心烦。这样想的自己让平良心生罪恶。各种各样的情感搅在一起,让他想说:知道了行的 就像以前一样吧。好能这样糊弄过去。这样说可以轻松百倍。因为大家都不想做坏人。
平良再次感受到清居果然很强大。无论别人怎么想,无论形势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清居总是堂堂正正的抬着头。那份强大让平良非常憧憬。
“……好像有车子的声音。平良,你在外面?”
“嗯,在外面玩的”
“彻夜在外面很少见诶。和谁一起吗?”
小山是了解他的,除了和社团的朋友外平良从不彻夜在外面玩。
“是和清居吗?”
“…………”
“他肯定没把你当回事吧”
自暴自弃的,完全不像小山的语气。
“清居好像跟我哥哥说了你很多坏话。说你是个没有朋友像跟踪狂一样的恶心的家伙。他能一脸无所谓的说这种话啊”
平良不想听这些。因为比起被这样说的自己,现在说这些的小山要更加受伤。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跟实际没有关系。背后说人坏话的家伙是最差劲的”
“清居当着我的面也是这样说的。恶心,烦人,跟踪狂之类的”
从高中时起,不知道被说了多少回。
“……什么啊,这是”
小山的声音好像脆弱的玻璃一样碎裂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搞得我像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一样”
“没这回事。小山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只有这一点一定要说清楚。
“……对不起。平良,我本来不想说这些的”
“嗯,我知道”
平良不觉得生气。明知道不行却还是死死追寻,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从这一点来说他和小山非常相似。
小山一直在说着对不起。平良一直在回着没关系。
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哪儿也去不了。
被踢的小腿很疼。一下一下的抽痛。但这是清居给他的东西,他不能放开,平良就这样一直抱着膝盖,在逐渐明亮起来的世界里,一直无法起身。
TBC
【魅信】云霓之望·拾贰
就是说,必须重复一下之前说过的话,本文只是为了满足我对魅信之间x张力的幻想,至于剧情方面就是尽力而为而已。
就是说,有些东西其实我根本不会写,但是反正硬是写了。
可恶,我已经跑题了太多天。
【二十四】
旬日。
这天爱信醒得很早。她赤脚起了床,蹑步到窗前,推开窗呼吸了一口清晨的凉意。
从前这一天与一个月里的其他日子一样,并无特殊之处,但如今是固定要还债的日子。
“咸安氏。”她招呼正在为她打水准备洗漱的妇人,“快来看,今天的早霞真好看。”
咸安氏扫了一眼:“是您平日里没留心吧,入春以来每天都是如此。”
她讪讪,还是忍不住看着天边艳丽的云霓:“明明就格外好看。”...
就是说,必须重复一下之前说过的话,本文只是为了满足我对魅信之间x张力的幻想,至于剧情方面就是尽力而为而已。
就是说,有些东西其实我根本不会写,但是反正硬是写了。
可恶,我已经跑题了太多天。
【二十四】
旬日。
这天爱信醒得很早。她赤脚起了床,蹑步到窗前,推开窗呼吸了一口清晨的凉意。
从前这一天与一个月里的其他日子一样,并无特殊之处,但如今是固定要还债的日子。
“咸安氏。”她招呼正在为她打水准备洗漱的妇人,“快来看,今天的早霞真好看。”
咸安氏扫了一眼:“是您平日里没留心吧,入春以来每天都是如此。”
她讪讪,还是忍不住看着天边艳丽的云霓:“明明就格外好看。”
用早点时,咸安氏向她询问今日安排,她十分文雅地放下碗碟:“去泥岘,我们大户人家不能欠债不还。”
咸安氏:“......”倒也不必一大早上赶着去还债。
临到要出门,她却又调转头,坐回了镜前,咳了一声:“先前买的胭脂一直还没用过,闲置了也是可惜,帮我上个妆吧。”
咸安氏:“......”
她的轿子到武道馆门口时,天边霞光还没有完全褪去,武士们甚至没有开始训练,正在热身。
见她到来,有和服女人殷勤上前接引:“没想到小姐来得这么早,头目视察租界还没回来,您先坐会儿。”
看来确实是来太早了。爱信有点尴尬,余光瞥见咸安氏正在偷笑,她隐晦地瞪了对方一眼,便跟着和服女人去了。
和服女侍没有引她进武道馆训练场,而是把她带到了一侧,从小门进去,穿过回廊进了一间装潢素雅、焚着淡淡熏香的屋子,又恭恭敬敬奉了茶,然后便留她一个人在此,自己行礼退下了。
爱信茶没喝两口,便闲不住地在房间里踱步起来,四处张望。她很快发现房间南侧还有道小玄门,便直接推开来。
玄门里并无什么玄机,一眼便能看到底。
古朴的木架上挂着的正是自己先前丢掉的红裙,而红裙旁的流云状支架上则静静摆着先前她拿来充当武器、被具东魅没收走的金簪。
她怔了怔,踏步进去,停在这一裙一簪前静静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指腹在冰凉的红色裙摆上划过,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日滴滴答答的雨声。
明明是那么柔软的触感,却莫名像在她心口锤了一下,绵绵地钝痛起来,不算很疼,却夹带着酸楚之意。
耳畔这时传来外门“吱呀”一声推拉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她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她等候的人掀开内室的门帘走了进来。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俊朗的轮廓,黑曜石般的眼睛。
她看着这个人,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写着思念的、沾着药香的纸条来:“你说想我了。”所以她一早就来了。
对方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那张纸条上,又移回到她脸上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快步向她走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横抱了起来,她一声惊呼差点出口,却在对上他深潭似的的双眸时噤了声。
他将一旁桌案上的小物件扫到地上,把她放了上去。他伸手,拇指在她嘴唇上轻轻一擦,低声道:“小姐今日涂了口脂。”
她面色一红,还未说话,他便低头吻了上来。
【魅信】云霓之望·拾
【二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快要过去,即将入春的原因,汉城忽然连日下起了雨。
花月楼前,浪人首领佩刀站在屋檐下,看雨珠如串滚落,天的边缘仿佛有闷雷滚过。他闷青色的武士服一角被雨水沾湿,变作和远处阴沉沉的苍青色天幕一样的颜色。湿冷的水汽晕在他眼梢眉角,使得他冷硬的神色多了两分柔软。
萤从他身后走出来,扯扯他衣角,递过来一方帕子,示意他擦擦。他笑了笑,接过来,却又继续看着雨幕出神。
连绵的雨声像是某种乐器,滴滴答答敲打在他心上,总觉得没由来地发慌。
他伸手接了几滴雨,随着清寒之意迅速沁入掌心,头脑好像也更为清醒,但他始终找不到心慌的来由。
是因为雪夜之后,就又没能再见...
【二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快要过去,即将入春的原因,汉城忽然连日下起了雨。
花月楼前,浪人首领佩刀站在屋檐下,看雨珠如串滚落,天的边缘仿佛有闷雷滚过。他闷青色的武士服一角被雨水沾湿,变作和远处阴沉沉的苍青色天幕一样的颜色。湿冷的水汽晕在他眼梢眉角,使得他冷硬的神色多了两分柔软。
萤从他身后走出来,扯扯他衣角,递过来一方帕子,示意他擦擦。他笑了笑,接过来,却又继续看着雨幕出神。
连绵的雨声像是某种乐器,滴滴答答敲打在他心上,总觉得没由来地发慌。
他伸手接了几滴雨,随着清寒之意迅速沁入掌心,头脑好像也更为清醒,但他始终找不到心慌的来由。
是因为雪夜之后,就又没能再见到她吗?
他闭眼捏了捏眉心,定下神来,转身进了楼内。
今日是英国公使的生日,英、美、日的公使,还有那个臭名昭著、四方渔利的朝鲜人李菀翼,都会来此宴饮,断不能出什么乱子。
三日前,阳花曾拜托他趁今夜李菀翼不在府中,撤去李菀翼府邸半数护卫,他没有寻根究底,只当是还人情,直接答应了。
此时正是该履行承诺之时,迎面看见勇造,他叫住他,站在隐蔽一角低声嘱咐道:“今晚把守在李菀翼家的孩子们带出去吃顿饭,大约半个时辰。”
勇造已习惯不问缘由地按头目的吩咐做事,点头领命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不多时,几国公使便陆续到来。林公使入内前停下来与他寒暄了几句,赞许他近日管理属地内的日租界十分上心,最后一个到的便是李菀翼。
具东魅素日里与李菀翼并无私仇,却总看这类两面三刀之人不顺眼,两人当下皮笑肉不笑地来回讽刺了几句,倒也维持了表面上的堂皇客气。
待到里间推杯换盏、优伶娇笑之声渐起,他知道宴饮已酣,只觉得楼内酒气浑浊,便又走出来透气。
到底为什么心内总是不安呢?是因为近日朝鲜朝堂上形势变化诡谲,各国公使们又在密切接触吗?
风雨欲来,义兵们怕是有得要忙了吧。
来回踱步几轮,他又想到,阳花不知道此时到李菀翼家中要做些什么?那女人行事虽然谨慎,但李菀翼也是个提防心极重的老狐狸。
他深呼吸一口气,叫来手下,叮嘱道:“看好这里。”
而后径直走入雨幕厚重的夜色里。
当他赶到李菀翼府,见勇造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支走了护卫李菀翼府的武士们,偌大的一座宅邸显得空空荡荡。
他不声不响地从后门翻墙而入,简单地四周观察了一番,确认并无什么异动。心知阳花没有惹出什么乱子,他暗暗松了口气。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往侧门走去,一路都寂静无声。他正打算就这样离开,眼角便捕捉到那个女人身着墨黑色旗袍、撑着一把蓝色圆顶伞的背影。
想从这里搜出的文件已经得手,工藤阳花不欲多做停留,悄声推开侧门,放低了伞沿遮住眉眼,便闪身而出。
她正施施然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一男子拔高的喝声:“你是谁?怎么会从那儿出来?”
她蓦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等那男子靠近。
那男子快速走上前来,大声疾呼:“护卫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让个丫头这样随意出入?”
随着男子呼声渐近,她轻轻拔下了发上的银簪——
可她还没有动手,男子大呼小叫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扑腾”一声倒在地上,扑在雨水与泥土里。
她心底骇然,竟不知有第三个人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动手。来不及多想,她眼神一变,已经飞速转身,手上的银簪就要向身后这个人的脖子上刺去。
然而她蓄力的这一旋,却轻轻松松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臂。
“具东魅?”她惊讶。
浪人浑身都已经被雨打湿,抬起眼睛来看她,薄唇紧抿,有一线近乎冷峻的弧度。
他没有松开抓着她的手,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来扶起她倾斜的圆伞。蓝色的伞盖将雨帘与他们二人隔绝开来,他的声音清冷低沉:“被追赶的时候,拥挤明亮的地方才最安全。”
他拉着她的手臂,往她要走的反方向迈出步子:“这边走。”
可还没有走出两步,他们二人齐齐耳朵一动,听见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具东魅迅敏地拽了一把她,闪身一避,她一个不稳撞在他胸口,被他稳稳扶住。
原来是一粒小石子砸了过来,扑了个空,撞在他们身侧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阳花抬头向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瘦小身影站在对面墙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她感到身边的浪人一僵,已经一瞬间放开了扶着她的手,而后更是退开一步距离,离开了她的伞下。
穿洋装的爱信从墙上跳了下来,信步向他们走来:“好巧。”
阳花侧头看向具东魅,他方才满身裹挟的冷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作一脸尴尬,竟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小姐怎么会在此处?”
爱信向阳花扬了扬下巴,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具东魅:“你旁边的女伴比较清楚,毕竟我们刚刚还在里面交过手。”
阳花观摩这二人神色,淡淡接上爱信的话:“我和小姐今晚都在此处有要找的东西,适才在里面撞见,不知彼此来意,有了一点小误会,已经约好改日再详谈。”
爱信似笑非笑:“是啊,我只当是哪一方的同志来完成要务,谁知道是有人在这里相约密会呢?”
具东魅心知不妙:“不是这样的,我......”
爱信打断了他:“先离开这儿吧,我可不比来约会的人悠闲,还急着要逃跑呢。”说罢按了按帽子,抬步便走。
具东魅下意识就要跟上,转头匆匆向阳花示意了一句“你先走吧,记住往人多的地方躲”,然后便急急忙忙地向爱信疾步追去。
阳花看着二人前后脚离去的背影,听着雨滴打在伞上的滴答声,心情颇为复杂地转了转伞。
“这两个人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吗?”她有些出神,“真没想到啊,具东魅。”
【二十一】
爱信没有刻意放慢脚步等他,但他还是很快跟了上来。
“你听我解释。”他不敢伸手拉她,只低眉顺眼地跟在她旁边。
“解释什么?”爱信余光都不搭理他,“你不是刻意与她相约在此?你只是受她所托撤了护卫,又过来察看情况?你没料到我也在这儿,所以才和她举止亲密?”
具东魅张了张嘴,又闭上。今晚李菀翼家中护卫空缺,她一路潜入毫无阻力,又遇见了素来与他要好的阳花,以她的聪慧,自然能猜到有他在暗中帮阳花的忙。
穿过人群,终于又走到无人处时,她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具东魅。”她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你对女人,向来这么没距离感吗?”
所以他才总是轻易吐出那些让人脸红耳热之语,做出逾矩失礼之事吗?
他愣了一下,一时竟真不知如何作答。
他对女人没有距离感吗?或许确实如此。在日本武臣会厮杀的日子,身边从不乏女人投怀送抱,他并非守礼之辈,从不会刻意保持距离。且不论阳花就是当着他的面出浴时他也不多避讳,萤更是日日陪伴在他身边。
原来她会在意。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住她的衣角:“我错了。”
见他头发都被雨水打湿,雨滴顺着他的鼻梁、下颌滑落,黑色的眼睛隔着水汽显得颇有几分可怜,她心底一软,却不愿意太快卸下责备的表情,还是一言不发。
他欲言又止半晌,才挤出一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爱信冷冷看他:“反应过来什么?”
他轻声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需要为了某个人,和其他女人保持距离的身份了。”
爱信面上一热,明明是他犯了错,怎又搅得她心慌意乱起来,当即啐了他一口:“谁要你为了、为了什么人和其他女人保持距离!”
见她神色松动,具东魅立即试探性地把她小小地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凑近来放低了声音,哑哑的声音里像是带着细小的勾子:“需要吗?小姐如果告诉我需要,我保证以后守身如玉。”
最后四个字竟被他说得格外缠绵。
他的呼吸一靠近,总是烧得她头昏脑胀,她又被他牢牢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进退维谷,手脚发软。
这人明明眉眼总是冷峻甚至带着戾气,撩拨起人来却活脱脱是话本子里那些惯会蛊人心智的妖精。
“需要吗?”他不肯放过她,又在她耳边追问。
她口干舌燥,不想答他的话,却清晰无比地听见自己缓慢地“嗯”了一声。这个字刚一说出口,她就被他又拉进了怀里,紧紧搂着。
他细嗅她落在肩头的发丝香气,满眼都是笑意:“我知道了。”又伸手抚摸她背后滑如绸缎的头发:“小姐会为了我吃醋,我好开心。”
她气得抡起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恨恨道:“还没原谅你呢!”
他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我该罚!只要......”他在她颈窝里讨好地蹭了蹭:“只要不罚我不见小姐,想怎么罚都行。”
爱信在散乱的神智里找回一丝清明,忽而有些狡黠地弯了弯眉眼,把他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推起来,正视他的眼睛:“那就罚你,一会儿我去美国公使馆的时候不许跟着。”
具东魅登时僵住:“又要去找那个美国人?”
爱信笃定地点点头:“不错。”
他耍赖似地不肯松手:“能不能不去?”
爱信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见自己扳回一局,心情甚是舒畅:“不能。”
她故作正经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美国公使馆是哪个方向来着?”她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里一碰:“啊,是那边!”
具东魅闷闷地站在原地,见她提步就要走,双手垂着,像被主人遗弃的狗狗。
爱信笑眯眯地转回身来,在他鼻尖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又摸了摸头:“我走啦。”
他湿透的头发软软的,眼睛也软软的,看着她明丽的眉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的确有话要和宥镇说,于公于私都有。
于公,今日从李莞翼府中搜出落款“Eugene Cui”的书信,她得找他要个解释。
于私,有些早该要说的话,可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但现在,她知道不该再拖着,是时候当面说清楚了。
关于她从前不明含义的love,关于比开枪更危险、需要更多热情的love,关于她现在清楚地明白要和谁一起体验的love。
TBC.
【魅信】云霓之望·玖
【十八】
冬日天色黑得早,等爱信终于记完今天新学的单词,从学堂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坐上轿子回府的半路上,忽听见咸安氏咂舌:“下雪了。”
爱信便打开小窗向外张望,果真是下雪了。虽不是第一次见夜雪,可今年街边新装了两排路灯,晶莹的雪花在柔和的明黄色光束里飘飘洒洒,竟出奇地美丽。
她兴致大发,叫人落了轿,自己下来步行赏雪。华贵的少女披着藕粉色斗篷站在灯光里缓步慢行,仰头看雪时露出一截弧度修长的雪白脖颈来,实是街边一副画,引得路人们都多看了几眼。
她身份尊贵,无人上前打扰,慢悠悠地跟在轿子后面走着,难得思绪放空,单纯地沉浸在这一刻的雪景中。
不多时,迎面有电车驶来,车铃摇晃,她...
【十八】
冬日天色黑得早,等爱信终于记完今天新学的单词,从学堂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坐上轿子回府的半路上,忽听见咸安氏咂舌:“下雪了。”
爱信便打开小窗向外张望,果真是下雪了。虽不是第一次见夜雪,可今年街边新装了两排路灯,晶莹的雪花在柔和的明黄色光束里飘飘洒洒,竟出奇地美丽。
她兴致大发,叫人落了轿,自己下来步行赏雪。华贵的少女披着藕粉色斗篷站在灯光里缓步慢行,仰头看雪时露出一截弧度修长的雪白脖颈来,实是街边一副画,引得路人们都多看了几眼。
她身份尊贵,无人上前打扰,慢悠悠地跟在轿子后面走着,难得思绪放空,单纯地沉浸在这一刻的雪景中。
不多时,迎面有电车驶来,车铃摇晃,她看见电车便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唇角带起一丝笑来。
咸安氏却皱起眉来:“每次电车一来,路灯就忽闪忽闪的,怪吓人。”
她话音还未落,街灯果然响起了“呲啦呲啦”的声音,一明一暗地闪动起来,路人们见状纷纷加快脚步离开。
咸安氏招呼一声:“咱们也走快点吧。”爱信点点头,轿夫们便提起大步,快速往前走去。
电车从身侧“吭哧”驶过,爱信堪堪要迈开步子跟上自己的轿子,却忽然在电车快速掠过的车厢间隙里,看见轨道对面一张熟悉的面容。
崔宥镇。
他站在对面,也正隔着车厢凝望着她,满眼复杂情绪。那张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随着明明灭灭的灯光,亮一下,又暗一下。
自打上次在冰湖上他向她坦言了自己过去的奴隶身份以后,她露出了让他伤心的表情,就再也没见过他。
恐怕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出身使得她疏远了他。
爱信心下愧疚,她停下脚步来等电车完全离开,好跨过轨道找他聊聊。
眼见车厢只剩最后一截时,路灯又灭了,崔宥镇的脸又随着整个街道一起陷入黑暗。在一片漆黑中,她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拽着她转了个身,差点直接把她拉进怀里。
她刹那蓄力紧绷起来,几乎要摆出御敌的姿势,路灯又转瞬亮起,照亮了眼前人的脸。
灯光下,他的轮廓镶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深邃的眉宇下,有双幽黑的,漩涡般的,每次见到都会忍不住一直一直看着的眼睛。
她的身影此时满满地映照在这双眼睛里,映照在这双眼睛盛着的无限温柔里,像是静夜中有流星擦过。
她方才绷紧的身形,在一刹那又松懈下来,任对方柔柔地半拥她在怀里。
光与雪都在他身侧盘旋,她仰着脸喃喃叫出对方的名字:“具东魅。”
他伸手轻轻将她头上的雪拂去,又拉起她的斗篷,罩住她的面容:“跟我来。”
她便又任由他牵着,向无人的暗处奔去。
电车呼啸而去,车栏边倚着荣光宾馆美丽的老板娘。工藤阳花看着轨道右边执手离去的浪人与小姐,又看了看左边如雕塑般独立的军人,悠悠地在冷空气中叹息一声。
她伸手接住空中飘落的一片雪,悄声自语:“这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吗?”
回答她的只有雪的静默。
【十九】
具东魅步子很快,高爱信一直被他牵着走到巷弄深处,确认再无行人才停下。
他转身面对着她,伸手把她的兜帽放下,露出她的脸来,静静看了两秒。
他张了张口,又停住,似乎在认真地挑选一句开场白,思索了良久,最后任由心底那句滚烫的话脱出口:“好想你。”
他声音哑哑的,又重复了一遍:“好想好想。”
她耳根发热,逞强地摆出小姐架势来:“谁允许你不用敬语了?”
他步子微妙地向她的方向移近了一点点:“不可以吗?”
她耳根上的烫好像要开始蔓延,感受到他的迫近,下意识又想往后退,他便好心地停了下来。
他低声问:“小姐刚才在路边发什么呆?轿夫都走远了也不跟上去,这么晚了,一个人很危险。”
她微笑,耸耸肩:“我可不是需要保护的花儿。”
又陷入沉默。
他们很经常陷入沉默。高爱信想到。明明他的眼睛里,总像是含着千言万语,最后却常常什么也不说。
她轻声解释道:“刚才看见旧识在对面,本来想过去说几句话的。”
可听了这话,他竟然比方才更加沉默,气压更加低沉。
他眼睛低垂,好半天才开口:“崔宥镇?”
她点点头:“原来你看到了,既如此,为何还刻意问我?”
他不作应答,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头瞥见她微微冻红的手,忍了忍,还是伸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捧到唇边,轻轻吹气。
热热的呼吸扑来,很痒,也很暖。她没有抽回手,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手指逐渐复苏。
她的手不再像刚才一样冻得僵硬,却还是凉凉的,他便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入自己衣襟里,贴在心口捂热。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有的人要一直算着日子等一个旬日,有的人却可以随便见到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太冷,所以觉得他心口格外地烫,烫得她觉得,他说出来的话也很烫,使得这雪夜里的巷弄一角都温度升高。
她失笑,提醒他:“我们前两日才见过,在电车上。”
“是啊,小人还很有眼色地给您的未婚夫让道了不是吗?”他握紧了心口上她的手,“所以劝劝我吧,劝我不要真地去抓新的人回来,等着某位善良的大小姐来赎。”
她无奈地叹气:“你啊。”总是得寸进尺。
就这样沉寂了半晌,他声音闷闷地又开了口:“最近......没有杀人。”
爱信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起上回她离开武道馆时对他的嘱咐,再随便杀人,她会生气。
感觉到他语气里别扭的一丝撒娇意味,她“扑哧”笑出声来。她笑得很开心,笑声清脆,雪夜里像一朵鲜花开放。
待止住了笑意,她贴在他衣内的双手慢慢开始向下移动,温热的手指划过他的皮肤,带起一阵颤栗。
他浑身一僵,眼神晦暗下来,屏住了呼吸。
直到环抱住他的腰,她的双手才轻轻收拢。她仰面笑着:“奖励。”
话音未落,她就被他上前一步抵在了墙壁上。
他的嘴唇覆上来时,她好像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然后任由自己像一片雪花般,融化在他滚烫的怀里。
TBC.
【魅信】云霓之望·捌
今日份ooc来了.
【十六】
泥岘今日有贵客来访。
一顶精美的蓝顶黄木雕花小轿子踏进了武臣会的地界,难免引人注目,而汉城的绝大多数百姓,都能认出来这是谁的轿子。
高爱信闭眼坐在轿里,关着小窗,不去听轿外咸安氏的碎碎念。
武道馆很好找,不多时就到了。咸安氏打开轿门,高爱信扶着她的手走了下来。
走进馆内,两列浪人似乎刚训练完,都还汗流浃背,不成队形地散乱站着,挡住了最里侧的头目。
听到她进来,具东魅转过身,隔着人群远远地向她投来视线。不知为何,她只觉“叮”地一声,耳边的声音都刹那寂静。
那道目光温柔凝练得有如实体,拨开了人群,让她想到安静的湖泊,表面虽不流动,深处却...
今日份ooc来了.
【十六】
泥岘今日有贵客来访。
一顶精美的蓝顶黄木雕花小轿子踏进了武臣会的地界,难免引人注目,而汉城的绝大多数百姓,都能认出来这是谁的轿子。
高爱信闭眼坐在轿里,关着小窗,不去听轿外咸安氏的碎碎念。
武道馆很好找,不多时就到了。咸安氏打开轿门,高爱信扶着她的手走了下来。
走进馆内,两列浪人似乎刚训练完,都还汗流浃背,不成队形地散乱站着,挡住了最里侧的头目。
听到她进来,具东魅转过身,隔着人群远远地向她投来视线。不知为何,她只觉“叮”地一声,耳边的声音都刹那寂静。
那道目光温柔凝练得有如实体,拨开了人群,让她想到安静的湖泊,表面虽不流动,深处却汹涌。
他身着的武术练习服比平日里领口更深,汗水顺着胸口流畅的肌肉线条流向更深处。大约是刚经历搏斗,腰带都有些松散,他随手斜斜一系,勒出劲瘦的腰身。
高爱信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别开眼,却又不想被看出来自己不好意思,只好装作开化已久的样子,硬着头皮正视。
具东魅捕捉到她的微小表情变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来。
她自知被看穿,恼怒道:“麻烦清退手下。”
具东魅向勇造递去一个眼神,勇造沉声道:“解散!”待众人应声后,便带着一干浪人退下。
他简单用汗巾擦了擦汗,自然而然地引她往主座走去。
她嘴上说道:“没什么好坐的,付了钱我就走。”却还是任他牵着,移步到主座上坐下。
“腿伤好了吗?可还会疼?”
“已无大碍。”高爱信挺直了背,开门见山,“钱我带来了。”
具东魅自然并不急于收钱,但见她急于转到正事上来,于是又像上次一样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听话地伸出手掌来放到她膝头,等她给钱。
她有点别扭地把一枚银元轻轻放到他手心,手指就被他试探性地轻轻合掌拢住。
她没有收回手,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他,手指尖的硬币冰凉,硬币下他的掌心滚烫。
一时间,馆内安静得鸦雀无声。
他声音哑哑的:“小姐,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您在允许我接近,是吗?”
高爱信低头俯视着他,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头发虽扎成一个小髻,却显得毛茸茸的,蹲在她身前的样子很乖。
她有点想笑,因为不管任谁评判,“乖”这个字眼恐怕都和具东魅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法租界里有些贵妇人会养体型庞大的犬类作为宠物,她之前见过但不能理解,此时却莫名觉得有几分懂了。因为眼前这个人,现在真地很像只大狗......凶凶的,又乖乖的。
她这么想着,便轻轻“嗯”了一声,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只手去,在他发顶揉了揉。
她原以为自己不是太直接的性格,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的影响,竟也开始不再委婉地绕圈子。
这数日来她总是时不时会想起他,起先她觉得这是个危险的兆头,总躲避着不愿深思。渐渐地,她开始尝试与自己的感受坦诚相处,好像想通了一些,又好像没想通。她无法确认浪人在自己心里到底占据了什么位置,但有一点确是肯定的,她不排斥他的接触,她还想......了解他更多。
她有些苦恼,声音闷闷的:“我还没有想清楚。”
她低下头去看他的表情,又一次被他的眼睛所吸引。人的眼睛怎么会这么幽深呢?就好像一汪千尺潭水,望不到底,看不透情绪。
具东魅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她面色微恼,两颊微红,眼含秋水的样子,实在和梦里太像了。
他低下头轻轻用鼻尖碰了碰高爱信的手指,确认这温热的触感与过往所有的梦都不同。
“已经完全足够了,这已经......比我想过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眼眸里的柔软满得要溢出来,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她:“只要我能像这样,在您的人生中占有一点时光......我想,这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动听的话,落入耳中却令她感受到一阵奇异的不详,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悲伤猛地击中了她,她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这样的话。”
掌心传来他嘴唇的湿润触感,又让她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具东魅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感觉到他眼神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高爱信谨慎地身子往后靠了靠,清了清嗓子:“我不方便在这里待太久,该回去了。”
他还握着那枚硬币和她的手,在掌间轻轻摩挲了一下:“再一小会儿。”
她本该果断地起身,可他低沉的语调里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一丝眷恋,却让她心软了。
她抽出手来,像安慰狗狗一样又在他发顶拍了拍:“旬日我还会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补充道:“如果在这期间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可以写信放到药房,药柜的鱼腥草那一格里,赶集日我会去拿。你知道是哪间药房吧?”
他的眼睛又亮起来:“知道。”
真好哄。这三个字在她心里一闪而过。
她终于施施然起身:“走了。”
具东魅也跟着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把她送到武道馆门口,咸安氏已经在等着。
堪堪要踏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轻声说:“再被我看到随便杀人,我会生气的。”
他表情僵了僵,没做应答。
她又认真地定定注视着他,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思索。
她知道这个要求于他而言牵涉太多,只是希望他能有所收敛,当下也不勉强,只又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像是哄劝。
眼见咸安氏就要变脸,她这才搭上咸安氏递来的手,趁她又要横眉竖眼之前,坐回轿子里去了。
【十七】
具东魅从前并不觉得半个月的时间很长。反正日子一直都是那样过,杀人,收钱,训练新的孩子,一个月和一天也没什么差别。
从花月楼收了钱回来,他问勇造:“今天什么日子了?”
勇造答道:“初三。”
话音还没落,就感到头目周身的气压又变低了些。
怎么会才过了三天?他先是诧异,而后便是焦躁。
无法,他也只得更专心地投入到手底下的正事里去,好稍稍转移对时间的注意力,暂且忘记旬日这件事。
随着具东魅出门巡视的频率大幅升高,泥岘里一时间人人都战战兢兢起来,生怕哪里惹他不快,又拔刀见血。
但奇怪的是,虽然他成日里还是阴沉着脸,但却几乎没有亮出那把令人胆寒的太刀来。哪怕是有一次两个日本侨民在一家布庄内背地里咒骂武臣会为非作歹,被他撞破,正匍在地上发抖之时,他也只是皱紧了眉头,剜个眼刀,手指在刀鞘上不咸不淡地敲了两下便走了,最终只留下几个手下,给了这两人一顿教训。
武道馆内的日常训练,强度也空前提升。几个年轻武士叫苦不迭,和头目交手后都是鼻青脸肿,却也没胆子吭哧一声。若不是勇造出言提醒,只怕具东魅要一个个把他们都摔散了架。
解散后,具东魅一边拿汗巾拭汗,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什么日子了?”
勇造:“......初五。”
只听见头目冷冷地把汗巾甩回手边一侧,虽不言语,却也明明白白透露着心情不佳。
他原地来回踱了两步,很快从里间换回了日常的武士服出来,大步往外走,留下一句:“我去趟法国糕点铺,不必跟着。”
具东魅并不喜甜,近日里常去那甜点铺子,无非是存了些许私心。
见这尊煞星驾到,老板内心惶然,鹌鹑似地把脑袋往领口里缩了缩,袖手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具东魅斜睨了他一眼,便低头挑起点心来。
小摊上照常摆着各色的糖果,一看色泽便知甜腻。他回忆起那天小姐在此处买糖吃的样子,两腮鼓鼓,眸子笑得如弯月,像只快乐的松鼠。
他不由得眉目线条都柔和起来,拿个小纸袋,拣了些红色的糖果装起来,递给老板结账。
今天还是没有“偶遇”到她,不过因为没抱多大期望,自然也不怎么失望。
他拎着糖袋往回走,半路上经过电车售票站,只见一群人乌泱泱聚集在那儿,嘀嘀咕咕抱怨议论着什么,售票员则面带抱歉地解释。
他素来不爱凑热闹,也没什么好奇心,一步未停地往前走,直到人群里的几句议论声清晰地飘进他耳中。
“金安平大人家的熙星少爷说有贵人要同行,为求无人打扰,把票全都买下来了。”
然后是女人们的声音:“熙星少爷吗?哎呀,真羡慕。”
和男人们的不忿声:“羡慕什么呀,以为别人买不起吗?”
具东魅便停下脚步来,转身一步跨入电车轨道内,耐心地等着。
很快,电车迎面驶来,列车员见前方有人站在轨上,着急慌忙地又是挥手又是摇车铃,大喊“让开”。两侧的行人都闪身躲远,他却一动也不动地抱胸站在原地。车铃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声,直到一个猛刹,电车在他眼前几乎是贴着面停下。
两秒后,金熙星从车门口探出身来,捏着他的小礼帽,咬牙切齿地笑着:“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具东魅不理他,径直越过他上了车,自顾自选了个位置坐下,金熙星跟着气冲冲地在他对面坐下,电车又重新开动起来。
坐定后,具东魅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的洋装,和小姐当日在济物浦蒙面做义兵时穿的那身一模一样,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金熙星颇为自得:“如何?只要是我穿过的款式,很快就会风靡汉城。这几日你在路上擦肩而过的男人,都会穿上这身洋装。”
这样一来,以后若是有哪个义兵被目击到穿着这身衣服,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这纨绔少爷,难得做点靠谱的事。具东魅心中赞许,却看不惯他那副得意洋洋的讨打样子,只扯动嘴角露出个又似讥讽又似无语的表情。
不一会儿,电车便又停下。车窗外可以看见一顶蓝顶小轿正在不远处落轿,金熙星不再和他纠缠,连忙理了理领结,便起身去迎接“贵人”。
具东魅的视线锁在那熟悉的小轿上,眼见一个秀丽人影被扶着走出来。他坐着不动,目光却随着那人影的走近而移动。
只见她终于款款走到车前,金熙星彬彬有礼地伸出手去要扶她上车,一派贵公子的气度,引得路人侧目。她却目不斜视,只当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不存在似的,自己提起裙摆上了车。
具东魅握拳按在唇边,掩住一点笑意。
见到坐在里面的他,高爱信怔了怔。
具东魅放下唇边的手,一脸神色自若。高爱信也很快回过神来,收敛了意外的神色,往里走来。
她在具东魅斜对面坐下,片刻后又往旁边移了移,变作和他正对面。
金熙星交代好咸安氏与男仆大叔在原地等候后,转身回到车厢内来,见到这两人面无表情地对坐着,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怪怪的。
他压下心里的怪异感,快步走进来,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在具东魅旁边坐下。
他向高爱信解释具东魅的存在:“这家伙坐霸王车,赶也赶不走。”
她似乎不甚在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金熙星于是又开始自夸如何包下了整辆车来等她,她都只是神色淡淡地听着,目光偏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旬日的钱,小姐准备好了吗?”具东魅忽然出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
金熙星一愣,忙看向她。
她琉璃珠似的眼睛转了过来,还是那样疏离:“不必担心,约定即是约定。”
金熙星又斜着眼睛觑具东魅。
具东魅抱着胸,老神在在的:“那就好,半月之期快到了,我只是提醒小姐一声。”
金熙星惶然大悟,原来具东魅竟不知什么时候成了自己未婚妻的债主,怪不得方才两个人之间气氛怎么看怎么怪。
定是这强盗讹上了她!
他“呼”地站起身,潇洒地倚在车厢边,冲着具东魅:“喂,你知道朝鲜首富是谁吗?无论这位小姐欠了多少债,都记在我头上,不要为难于她。虽然朝鲜的山川为国君所有,但几乎所有田地都是我的!“
具东魅把视线从高爱信身上移开,吝啬地分了这位大少爷一眼:“那真是万幸,因为把你埋在哪里都行了。”
还不等他嚷嚷起来,具东魅就利落地站起了身,拍拍他的肩膀:“多谢搭我一程。”准备下车。
金少爷难能可贵地做了点正事,他理应给他与小姐一点独处时间,把想谈的事情谈清楚。
更何况,有第三人在场,她总脸皮薄,看也不看他,虽然可爱,但他也不舍得给她增加压力。今日见到了她,属实已是意外之喜。
他正准备叫司机停车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身形。
然后他转回身来,走到高爱信面前,打开糖果袋子,从里面拈了一粒糖出来塞进自己嘴里,剩下一袋都放到她手上。
“太甜了,都给您吧。”
金熙星呆呆地看着这人微微一笑,转头叫司机停车,然后在他回过神来之前就干脆地跳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爱信垂着眼,也伸手从袋子里掏了一粒红色的晶莹糖果来,静静放入口中,感受着舌尖融化的美妙滋味。
电车里空空荡荡,电车外熙熙攘攘,可这一刻,她只觉车厢内外的人群忽然都消失不见了。
她仿佛独坐在此,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一种甜味。
一种另一个人也正在品尝的甜味。
TBC.
【魅信】云霓之望·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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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这几日,朝鲜四大门出了件大事,以至街头巷尾都纷纷议论。
亲日派的外部大臣李世勋意图谋反,被深夜上门的李正文大监当场搜到铁证,甚至惊动了皇帝陛下半夜驾临。次日,李世勋就被判处了死刑。
这李世勋平日里鱼肉百姓,府上的家奴也是仗势欺人,街巷里积怨已久,此番他倒台自然是引得一片叫好声。百姓们茶余饭后便津津乐道他事发当晚面如死灰的狼狈样子,说书一般惟妙惟肖,简直像是当场见过那场面似的。
高爱信平日里虽对政治了解不多,但也明白这是件颇为值得庆贺的事,因为外祖父高大监这两日因此也多了许多笑容。
和崔宥...
最近有点忙,所以更新会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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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这几日,朝鲜四大门出了件大事,以至街头巷尾都纷纷议论。
亲日派的外部大臣李世勋意图谋反,被深夜上门的李正文大监当场搜到铁证,甚至惊动了皇帝陛下半夜驾临。次日,李世勋就被判处了死刑。
这李世勋平日里鱼肉百姓,府上的家奴也是仗势欺人,街巷里积怨已久,此番他倒台自然是引得一片叫好声。百姓们茶余饭后便津津乐道他事发当晚面如死灰的狼狈样子,说书一般惟妙惟肖,简直像是当场见过那场面似的。
高爱信平日里虽对政治了解不多,但也明白这是件颇为值得庆贺的事,因为外祖父高大监这两日因此也多了许多笑容。
和崔宥镇相约见面的时候,他们也自然而然拿这件轶闻做开场白。
江水已经结冰,阳光洒在冰面上,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正金光粼粼。
天气寒冷,她穿了件深蓝色套白绸的袄裙,戴顶高帽,帽檐上镶着一圈灰绒,衬得平日里清贵的面容多了几分少女的可爱。而帽子后一条绸缎披巾盖住散下来的长发,又使得她比以往编发时多了几分随意的美丽。她小心地踩在冰上,脚步声沙沙作响。
崔宥镇与她并肩往前走着,随口对李世勋一案交流了几句。见她对于这个亲日派的倒台显得颇为愉快,他眉目柔和地微笑起来。
他没发现,当说到“亲日派”的时候,高爱信愉悦的表情忽而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
不知道这对那个人有什么影响呢?她想。不过她即刻把这个念头逐出了脑海。
她正出神的时候,崔宥镇一不小心在冰上滑了一步,她反应迅速地拉了人一把,下意识叮嘱:“小心点。”
他试图给自己找回面子,笑言:“是朝鲜的江太滑了,美国的哈德孙河就不会这样。”
她把注意力转回到眼前这人身上来,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会在那么小的时候,甚至是还没有识字的时候,就离开家乡,去了那么遥远的美国呢?
她这么想着,于是也就这么问出了口。只见身旁的男人忽然顿住了脚步,敛起笑容,神情淡了许多,周身的气息都跟着沉了下来。
她走出去一步才发现他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他。
“你确定要听吗?”他神色庄重,仿佛在下一个巨大的决心。
她没有全然意识到对方表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
然后她听了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故事,一个远远超乎她预料的故事,一个九岁的奴隶孩童,在双亲被害之后,逃亡大洋彼岸的故事。
她知道出于礼节、出于对宥镇尊严的爱护,她应当保持神色自若,她的确也竭力维持了平静的表情,但是眼睛里下意识的复杂情绪还是出卖了她。
她一直以来太理所当然地把堂堂美国公使当作和她同等出身的贵族,从未想过其他可能性,自然也从未考虑过如果对方是奴隶出身,她应当以何种姿态与对方相处,又应当拿捏怎样的社交距离。
可更令她吃惊的是,她脑海里率先浮现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这也没什么”,因为还有一个人,她早知道他只不过是白丁。
她对自己在此时会想起浪人而震惊不已,试图整理自己心中思绪之时,不期然看到了崔宥镇眼里的受伤。
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明白自己的感受。
崔宥镇苦笑:“阁下想拯救的朝鲜,究竟是给谁生活的地方?白丁能活吗?奴隶能活吗?”
这句问话又把她抛入了更深的困惑无解之中。
为什么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呢?这不是最浅显的问题吗?是她站在高处太久,又一直被教导着挺直脊背抬起下巴来视人,多年来目下无尘,从没有往自己的视角盲区真正投去过哪怕一瞥目光。
她又想起那天在法国糕点铺买糖,与浪人的久别初见。浪人脸上沾着血污,深渊似的眼睛凝望着她:“小姐如今看我,似乎还是在看一个白丁。”
她这时才感觉到冷,方才还美如镜面的湖上忽然从冰层底部沁出寒气来,一直沁到心里。她有点麻木地转身,脑子里千头万绪,下意识想逃离这寒冷之地,走回岸上,却一个趔趄,轮到崔宥镇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努力想要拯救的朝鲜,是他也能生活的朝鲜吗?
在初冬的这天早晨,高爱信站在茫茫冰河上,面前站着一个奴隶,心里想着一个白丁,头一次察觉到自己高傲的伪善,怀疑起自己赴汤蹈火的事业的目的与意义。
【十三】
冬日里的深山万物萧瑟,入眼皆是枯黄草木,呼呼冷风灌入豁开的山口,吹得站在此处的人衣衫猎猎作响。
在高爱信又一次练习开枪时射偏以后,张猎人察觉到今天的她心不在焉。
他没有主动询问,而是等着。果然,当她放下枪,望着远处树枝上做练习靶子的陶罐还完好无损地挂在那枝桠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主动找他搭话了。
他悠哉悠哉地端起水壶来润嗓子,可徒弟问出来的问题却差点没让他呛着。
“师父,您的上线是谁?”她摆弄着手里的枪,“也是两班吗?”
他咳了两声。
高爱信自顾自地追问下去:“那位想要守护的朝鲜,是让谁生活的地方?”
见她满脸认真,张猎人觉得颇有趣味:“怎么从前不问,现在忽然好奇了?”
她不欲多言:“只是有人问了我这个问题。”
张猎人哂笑:“是被你当作同志的美国人,还是把你抓走却精心照料的日本人?”
她面色一滞,声音比脑子先出来反驳:“怎会是他!”
话脱出口她才觉得不如不说,她甚至说的不是“他们”而是“他”,更显得心有蹊跷。但再多辩也是无益,她索性闭嘴。
张猎人知她心虚,倒也没有问是哪个“他”:“不管是谁向你提的这个问题,小姐都不必怀疑自己。你本可以像所有两班小姐一样好好待在府里享尽荣华,可你在这座山里付出了十年汗水,你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善的回答。”
因师父笃定的回答,她心里略感安慰,却也没有完全释怀,总觉得这回答太取巧,躲避了痛点,于是她沉吟着。
她还没太想明白,便被师父吓了一大跳,因为张猎人竟然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师父这是做什么?!”
张猎人表情前所未有的诚恳:“小姐,小人与小姐这十年的相处方式,全无尊卑之分。若是被世人所知,小人便是亵渎纲常的罪人,难逃一死。”
她涩然:“我......”
张猎人道:“小姐怎么想的改变不了什么,因为法度便是如此。我们师徒之间如此,小姐与其他人,也是如此。”
“所以不管小姐说的那个他是谁,小姐与他的缘分,也该就此放手了。”
高爱信鼻头一酸。她垂下眼睛,掩盖住眼里的水汽。
今天她遭受的诘问实在太多了。
她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无论是从才貌还是地位上,也鲜有她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在人生的道路上,她始终都是直线前进,不曾绕弯,不曾妥协。
当义兵也是她自己做出的叛逆又从心的选择,这番危险的事业让她感到即便前路未明,生命也有正确的方向,这种“正确”让她觉得安心而骄傲。
她热烈地成长到如今,作为两班,也作为义兵,直到今日才发现这两个身份之间隐藏的矛盾。
还有一个矛盾,更加私人,更加难以启齿,隐藏在自己心底更深处,她却已经没有心力再去触碰。
【十四】
因她心事重重,今日训练结束得比往日要早。她换下方便射击的紧身服饰,穿回昂贵的丝绒冬衣,又从义兵变回了两班。
回到府中,她抬眼看了看富丽的府门,心下一时不知什么滋味。
咸安氏正抄手站在门前,像是有话要说。
她看了咸安氏一眼,径直往里走:“有什么事就说吧。”
咸安氏便跟在她身后:“ 小姐先前让我丢掉的那条裙子......”
她停住。
咸安氏低着头差点撞上她的背,“哎呦”了一声。
她有些疲惫:“怎么,没丢?”
咸安氏摇摇头:“当时我看好好的东西丢了可惜,就叫下人拿去当了,换了点银钱收在小姐私房里。昨天您问起来,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赎回,就没说。”
她转过身:“那现在怎么又说了?”
咸安氏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得让您知道。当铺老板说是已经卖了,买的人是......”她嗫嚅了一下:“是那个具东魅。”
闻言,她怔了一下,心底那个不愿触碰的矛盾又挣扎着想浮出水面。
见她不说话,咸安氏一阵心虚,不敢再开口。
半晌,高爱信才抛出一句:“随他去吧。”
然后像个影子一样轻飘飘地飘回了房中。
TBC.
【魅信】云霓之望·伍
ooc预警!
【九】
接到高爱信回府,咸安氏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我们小姐受苦了。”她握着高爱信的手,嘴唇哆哆嗦嗦,显然还心有余悸,“大夫人日日都来问小姐情况,要是您再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那个杀千刀的白丁,也不想想自己是多亏了谁才活下来!小姐这是捂热了一条毒蛇啊!”
高爱信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反过来安慰她,温言告知自己这几日并没有受委屈,也未曾受到欺辱,让她放宽心。
咸安氏这几日心焦如焚,见到小姐也不敢问可曾受辱,听到小姐完好无损,心下好似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终于绷不住情绪哭了起来。
高爱信耐心地等她哭完,才询问这些天她不在的时候,...
ooc预警!
【九】
接到高爱信回府,咸安氏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我们小姐受苦了。”她握着高爱信的手,嘴唇哆哆嗦嗦,显然还心有余悸,“大夫人日日都来问小姐情况,要是您再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那个杀千刀的白丁,也不想想自己是多亏了谁才活下来!小姐这是捂热了一条毒蛇啊!”
高爱信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反过来安慰她,温言告知自己这几日并没有受委屈,也未曾受到欺辱,让她放宽心。
咸安氏这几日心焦如焚,见到小姐也不敢问可曾受辱,听到小姐完好无损,心下好似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终于绷不住情绪哭了起来。
高爱信耐心地等她哭完,才询问这些天她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别的事。
咸安氏抹着眼泪:“倒也没有旁的。小姐在济物浦丢了以后,我和男仆大叔都慌了神。张猎人说小姐是给浪人抓走了,又去找了那位美国公使,说是美国人说不定有法子出面。公使和我私下见了面,叫我们稳住。”
高爱信沉吟。数日不见,他想必担心坏了。
日落后不久,高爱信便去了药房。
药房里只点了几只蜡烛,烛光朦胧,她满腹心事,加之腿伤未愈,走得极慢。抬首时见到药柜间隙里站着的崔宥镇,她略略惊讶了一瞬。
崔宥镇从阴影里走出来。
从她一推开药房门,他就屏住呼吸静默地观察着,初步判断她并无大碍,才勉强松了口气。他得知爱信被具东魅掳走时心中的焦虑与愤怒,终于在见到她宁静的脸这一刻,如沸水冷却一般,渐渐归于欣慰。
他说:“因为你让我在这里等着。”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
明明只是隔了几日见到他,可这几日对她而言发生了太多,他的脸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高爱信凝视他须臾,腿上的枪伤又在此时作痛起来。
他又说:“我以为今天还是等不到你。”
她的眼睛很温柔,带着笑意:“我听咸安氏说了,这次多亏你帮忙,多谢。”
他摘下帽子,放在一边,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又要欠我人情吗?”
她狡黠地半靠在一旁的桌案边:“上次让你搭船的事,就当这样一笔勾销吧。”
崔宥镇扶额:“真不该搭那趟船,甚至还是我自己划的桨。”
她眼里的笑真切了几分,然后垂下眼帘:“我还以为love很简单呢,原来很难啊。”
触及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起来。
高爱信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张脸来,她出神地想着,对于那个人来说,love好像很复杂,复杂得他总是眼睛里藏敛着万千种情绪;可又好像很简单,简单到他可以当面直视着她,要求她每月去见他。
她忽然问:“互通姓名,握手,下一步是什么?”
崔宥镇犹豫了一下,他知道眼前这位小姐是多么骄矜自持,知道她万万做不到逾矩的事,可这几天那种几近失去她的揪心,竟让他鼓起勇气、抱着期待说出了口:“是Hug。”
原来到第三步都还只是拥抱啊。她恍然。
为什么那个人不会像崔宥镇一样,一步一步来呢?他怎么敢跳过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直接单方面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呢?
那个人唇齿的热度仿佛又在她心底流连,令她再次长久地沉默起来。
许久,感受到崔宥镇无声的注视,她才展颜一笑:“抱歉,我还没有学到H开头的单词。”
【十】
回到府中时夜已深了,咸安氏要伺候她梳洗,准备入睡。
她安静坐着,任咸安氏为她解开精心编织的发辫,不知又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待发辫解开,她问道:“前阵子,我让你丢掉的那条红裙子呢?”
咸安氏愣了一下:“自然是丢了。”
她气恼:“好好的裙子,也没脏也没破,怎么说丢就丢了?”
咸安氏撇撇嘴:“我当时不也这么说吗,您板着个脸也不让劝,那我可不就丢了。”
高爱信语塞,却又寻不到责怪的由头,只得生起闷气来。
这夜,她总觉难以入睡。这倒是怪事,过去几日被那个人关着,也算是身处敌境,她却未曾忧心,睡得安稳,怎么等到被放回家里,反而觉得睡不着了呢?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日雨天在笔墨店铺里,浪人攥着她裙角时的幽暗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翻了个身,脑子里又是他揽着她靠近时灼热的呼吸,他抓着她的手贴在心口时沉稳的心跳,还有他吻过来时不容拒绝的缠绵......
停!
她猛地坐起身来,拍了拍脸。她心里堵得慌,好想大喊一声,可又怕惊扰了府里人,只能愤愤地捶了一下床铺。
这个该死的登徒子!
【十一】
具东魅与崔宥镇又相遇在小酒馆。
两个人心情都很糟,今日相遇又比往常有更充足的理由看对方不顺眼。
一落座,具东魅就把刀拿出来拍在了桌上,崔宥镇头也不抬,反手就掏出枪来也拍在桌上。
猛灌几杯后,两个人同时开口。
具东魅:“她去见你了?”
崔宥镇:“你对她做了什么?”
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了两秒,又同时开口:“与你无关。”
崔宥镇懒得与他计较,转回脸来。其实他心里多少有几分把握,若是具东魅真地胆大包天对她做出什么狂悖之举,以她外柔内刚的性子,想必不会是今日那般心平气和的模样。只是一想到他竟然越线到直接把她掳走关了好几日,崔宥镇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火气来。
具东魅见他反应,心中则是了然小姐与他已经见面,嘴里的酒尝出一股浓浓的涩意来。
夜深回到住处,他已经感到醉意上涌,一头倒在榻上。
他从怀里掏出那只金簪,举起来细细看了一会儿,簪头的血迹已经被小心地擦去。他抬手捂住脖子上被刺伤之处,对着空气轻声问道:“小姐,那个美国人,到底有什么好?”
又是一夜绮梦。
【魅信】云霓之望·贰
【三】
心情糟糕或是心情愉快的时候,他都会到小酒馆小酌几杯。今日,他也说不清心中纷乱的思绪到底是喜是悲,只觉得一头乱麻。
一推开门,看见崔宥镇与金熙星已经坐在里面喝酒的时候,他的心情又低沉了几分。
前些日子里,从美国人房间里搜出来的那封书信上精致的花纹与娟秀的字迹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刺得他心中发痛。
他甫一进门,崔宥镇虽没抬头,但已经一脚踢出了身侧的凳子给他。金熙星依然是常年面挂着半真诚半假意的公子哥儿笑容,高声吆喝起来:“快来坐。”
具东魅心中冷笑,这傻子还不知道美国人与自己的未婚妻之间暗通的往来,还乐呵呵地与对方同桌喝酒。但一思及面前这两个人,一个在名份上拥有她,一个在感情上靠近她...
【三】
心情糟糕或是心情愉快的时候,他都会到小酒馆小酌几杯。今日,他也说不清心中纷乱的思绪到底是喜是悲,只觉得一头乱麻。
一推开门,看见崔宥镇与金熙星已经坐在里面喝酒的时候,他的心情又低沉了几分。
前些日子里,从美国人房间里搜出来的那封书信上精致的花纹与娟秀的字迹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刺得他心中发痛。
他甫一进门,崔宥镇虽没抬头,但已经一脚踢出了身侧的凳子给他。金熙星依然是常年面挂着半真诚半假意的公子哥儿笑容,高声吆喝起来:“快来坐。”
具东魅心中冷笑,这傻子还不知道美国人与自己的未婚妻之间暗通的往来,还乐呵呵地与对方同桌喝酒。但一思及面前这两个人,一个在名份上拥有她,一个在感情上靠近她,唯独他一无所有,心中便又躁怒起来。
他重重地将太刀拍在桌上,一身寒意地落座。金熙星习惯了他总是黑着脸的样子,无所谓地招呼老板上酒。
崔宥镇却发觉了他比平时更低沉狂躁的气压,抬头看了他一眼,难得随口友情关怀:“有什么不顺利的事?”但看见对方阴沉的神色,便不欲多事地收回目光:“当我没问。”
具东魅不怒反笑:“你的确不该问。”
金熙星为二人斟满杯子:“喝酒喝酒。”
二人也不多纠缠,各自端起酒杯。酒入口中,各有滋味。
今晚不该来这儿喝酒,具东魅心想。因为他今天真地很想杀了旁边这两个人,不是开玩笑。
三人一如往常没有什么话题可聊,金熙星没话找话了几句之后,他们便齐齐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只不紧不慢地喝酒。数杯下肚后,金熙星率先起身:“和你们喝没意思,我到别处寻美人去。”照例留下具、崔二人付酒钱。
崔宥镇哂笑一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钱人因为吝啬,就会越来越有钱。”
已经连日没有爱信的消息,他也颇有些心绪不宁,没几杯后便招呼老板来结了账。起身时他拍了拍具东魅的肩膀:“今天我请,你慢慢喝。”
具东魅不发一言,森然看着对方的背影,目光又落到刀上。
要不要杀了他?趁着他夜晚独行,悄无声息地行事,美军也查不到谁是凶手。
但小姐看到他的尸体,怕是会很伤心吧。
他静静地抽出刀看了一会儿,蓦地把手背贴在刀背上轻轻滑行,不知在感受什么,而后终于又静静地将刀刃收回鞘中,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TBC.
【魅信】云霓之望·壹
北极圈真地是让人崩溃,蹲了好多天也没看见粮,忍痛自产。
其实小刀和小枪我都爱,但是私以为剧里的小枪已经没有遗憾,只有小刀还让我意难平,所以本文献给小刀所向往却未得到的一切。
【一】
再见到小姐是在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场合。
一名混在花月楼冒充日本艺妓的朝鲜间谍出逃,情报称她将从济物浦港口出发,自海路逃往上海。他收了林的价码,带领武臣会到济物浦码头围堵这女人。一路上的点滴异样,三等车厢里的商人、人群中不知何处投来的窥探视线,都让他心中隐隐不安。当这丝不安终于放到最大,他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中了义兵们的烟雾弹,林的情报完全错误,那艺妓走的不是海路而是陆路。
可为时已晚。
枪声四起,...
北极圈真地是让人崩溃,蹲了好多天也没看见粮,忍痛自产。
其实小刀和小枪我都爱,但是私以为剧里的小枪已经没有遗憾,只有小刀还让我意难平,所以本文献给小刀所向往却未得到的一切。
【一】
再见到小姐是在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场合。
一名混在花月楼冒充日本艺妓的朝鲜间谍出逃,情报称她将从济物浦港口出发,自海路逃往上海。他收了林的价码,带领武臣会到济物浦码头围堵这女人。一路上的点滴异样,三等车厢里的商人、人群中不知何处投来的窥探视线,都让他心中隐隐不安。当这丝不安终于放到最大,他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中了义兵们的烟雾弹,林的情报完全错误,那艺妓走的不是海路而是陆路。
可为时已晚。
枪声四起,浪人们一股脑冲上去与故意冒出头的义兵们缠斗起来,丝毫不顾他大喊着“回撤”的命令。
这群顽强又狡猾的、如同一群臭虫的义兵。
他按捺住暴躁的心情,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当机疾驰向邮政所。他得先打电话把消息传回汉城,或许还有截住那女间谍的机会。
可又晚一步!电话在他眼皮底下被窗外射来的子弹一枪打烂。远处屋檐上的狙击手确认得手后,已经灵敏地收枪转身。
他怒火蹭蹭上涨,岂会让人轻易在他眼前挑衅后又全身而退?他冲出屋外,在乱斗中拾了一把枪,便向那名狙击手逃路的方向追去。
对方身形瘦小,颇为敏捷,逃走的方向尽是难以尾随的巷角,如同一只黑鸟,若不是此刻惹得他肝火大动,他或许还会称赞一声。
可他此刻一门心思要捉到对方,几个闪念预判了对方的路线后,急速奔至适合的位置,摆好枪,准备将这只黑鸟射下来。
他眯起眼睛,手指在扳机上蓄势,耐心地从瞄准镜里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可当那狙击手转过头来面朝镜头时,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全身血液凝固的感觉。
那个正在屋檐与屋檐之间跳跃的身影,尽管面覆黑纱,头戴宽檐小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依然熟悉得让他心惊。
正是这双眼睛,多年前在一顶精致的小轿辇里定定地、天真地看着他,从此无数个夜晚进入他的梦中,折磨得他五内如焚。
分秒的时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无数个念头闪过,武臣会、林、时局、还有她。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枪口下移,手指发力。
那只黑鸟随着枪声从高处跌下。
在他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先动一步,他用尽全力朝那坠落之处奔去。
当他赶到时,那名被射落的狙击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血迹从中弹的腿部慢慢渗到地面。
他停住脚步,按住跳动的眉心,心中反复祈祷,“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俯下身,揭开了面纱。
面纱下那张素白的面庞,如同幻觉,让他感到莫大的荒谬。
怎么会?那么尊贵的人,怎么会与一群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的义兵为伍?那在深闺中炊金馔玉养大的双手,怎么会拿着德制的火枪?那只会出现在仆人们抬着的轿辇中的身影,怎么会飞奔在瞄准镜中的房梁上?
他刹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跪坐在血迹旁,伸手抱起了昏迷的女子,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汗湿的头发,无声地凝视。
现在该怎么办?他心乱如麻。慢慢地抒出胸口淤积的浊气,闭眼定了定神。
他脑海中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现在把她带走的话,没有人知道她在他手中。他摇摇头想把那想法甩出去,但那个声音却叫嚣般越来越大声。
不是早明白自己只应该在暗处默默看着这个人吗?
她的义兵同伙很快会赶来,此处不宜久留。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思,一把横抱起她,转身隐入暗处。
【二】
高爱信醒来时,首先入耳的是一声惊呼“她醒了”,然后是匆忙的脚步离开声。
她缓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入目是鲜明易辨的日式建筑风格,一旁有和服装扮的女佣人恭顺地守候。垂眸,腿上的伤口虽还在作痛,但已经被精心包扎好。
女佣已经打了水上前,温柔地询问她是否口渴,潜意识的警惕使她没有回答。
她的大脑缓慢开始运转。
在济物浦与武臣会交锋后中枪,此处又明显是日本人的领地,不难判断她是落入了谁的手中。
她了然自己并非身处险境,心神竟然放松下来,向女佣点了点头示意要喝水。
这下意识的放松,让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到底是被敌方所擒,她竟倚仗着那个人的感情,如此有恃无恐。
还未等她多思忖片刻,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近,具东魅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片刻,她正斜倚在床头,长发披散,面上血色稀少,手中端着水杯,嘴唇还有几分湿润。
他向下人们微一点头,旁人便低头福身退下。
高爱信默默观察着他,他本欲走上前来,但又停住了脚步,最终只是停在了离她好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让她感到习惯的距离。
“还疼吗?”他问。
她扯了扯嘴角:“开枪的人却要问中枪的人疼不疼吗?”
他眼神暗了暗,不再多话,只直直地盯着她看。
她到底还是少女,很快便无法维持泰然自若,偏头想躲避对方近乎无礼的视线,低喝一声:“放肆。”
即便是在他的地盘,她也总能理所当然地保持高位者的姿态。
他笑了笑,连日阴沉的心情竟上扬些许。
高爱信绷直了声音:“阁下可否告知,我昏了多久?”
他道:“不过半日。”顿了顿:“你伤得不重,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
高爱信若有所思,点点头,挺直了背,故作强硬道:“现在放我回去还来得及,否则我若丢了音信,我外祖父必会四处寻我。”
具东魅失笑:“小姐,您该不会以为如今的朝鲜,还是两班当家吧?高大监手再长,也伸不到我这儿来。”
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打:“那么阁下掳我至此,究竟有何目的?是要逼我说出其余义兵残党的身份,好向你的日本上级将功折罪?”
他不置可否:“也许。”
她神情仍是淡淡,但不知为何,具东魅却能在她的嘴角隐隐看出一抹似是嘲讽的弧度。
她沉思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说出口的只是:“放我走吧。就当作......还了当年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放您走?谁知道下次义兵的枪口,是不是要对准武臣会,对准我?”
她抬眼看着他,姿态随意,吐出的字句却肯定:“嗯,如果下次在类似的场合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论起杀人,难道不是我更快吗?”
她目光清清冷冷:“我做得到动手,可你好像做不到呢。”
他僵住,她的神色却一变也不变。
半晌,他终于挤出一声自嘲的笑:“原来您知道。”
高爱信不愿再多看他的表情,正想把目光移开,对方却骤然几步走上前来。扑面而来的男性压迫气息令她变了脸色,他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把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对上他灼热的视线。
“你这是做什么?”她厉声道。
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少女肌肤娇嫩的触感:“做什么?您既然知道我的心意,又为何作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她面上强装镇定,手开始在下方悄悄寻找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却被具东魅一眼看穿。他径直将她的两只手抓起来,用一只手轻松固定在她头顶,自己则俯身更甚,贴她更近,几乎要挨到她的鼻尖。
她在对方的眼神中终于察觉到危险的信号,变了神色,呼吸也乱了阵脚:“你大胆!”
他的眼神暗得惊人,也亮得惊人:“小姐可知道,爱慕您的男人,究竟每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挣扎起来:“你放手!”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上移,在她的嘴唇上轻轻摩挲,眼神愈发喑沉,声音沙哑:“从没有人进了武臣会还完好无损地脱身,您应该给我留下点什么呢,嗯?”
她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冰冷。
“小姐如今看我,还是用看叛国者的眼神。”他的低语犹如情人的呢喃,“那您看崔宥镇呢?投日是叛国,投美又怎么算?”
他凝视着她因怒气而发亮的双眸,这双眼睛还在勉力维持高傲的神色,眼睫上却已经隐有泪雾上涌。
那就让他更无耻一点好了。
具东魅低头吻了上去。
她不可思议地一僵,马上就开始挣扎。他松开了她的双手,转而顺势在床畔坐下,搂过了她的腰。她双手激烈地推拒,他却越搂越紧。
自打练习射击开始,高爱信一直自诩武力不输男性。然而失去了枪械的保护,她头一次惊觉自己在力量上根本不是男人,至少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他吻得十分凶狠,像是要把长久以来的忍耐与压抑都发泄出来。她在他的臂弯中推拒不能,便狠狠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他却不为所动,甚至趁虚而入,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攫取着她的甘甜。
直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唇边,被他尝到涩意,他才停下来。
“别哭啊,小姐。”他怜惜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痕,平复着热烈的呼吸。两人胸口都大幅起伏着,紧贴在一起,还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您知道我忍了多久?这根本不算什么。”
具东魅掀开门帘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副手勇造正站在外室等待。他看着具东魅,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具东魅从他身侧走过:“别担心,我有分寸。”倏尔又停下脚步,顿了顿,吩咐道:“把那个艺妓已经安全逃出朝鲜的消息透露给她。”
这样她会心安一些吧。
然后再未做停留,大步离去,只留下神色复杂的勇造站在原地。
TBC.
美丽的他(一)
公开一篇自证。wb某盗取我翻译的,差不多得了。
自翻译,仅供学习交流,禁止任何形式的二改及转载,严禁商用
喜欢作品,请购买正版支持原作者凪良ゆう老师。
===============================================
◆美丽的他
放学的时候播放的是一首叫《家路》的曲子,让人产生异样的不安感的旋律令人生厌。好像是要刻意让人产生寂寞的心情,好催促人早点回家。
日近黄昏,放学之后,平良边听着这悲伤的音乐边把中午配餐的面包喂给学校里养的兔子。这时,身后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大叔问道。
“你喜欢兔子吗?”
这是在学校里,对方大概是名老师吧。不过不是教平...
公开一篇自证。wb某盗取我翻译的,差不多得了。
自翻译,仅供学习交流,禁止任何形式的二改及转载,严禁商用
喜欢作品,请购买正版支持原作者凪良ゆう老师。
===============================================
◆美丽的他
放学的时候播放的是一首叫《家路》的曲子,让人产生异样的不安感的旋律令人生厌。好像是要刻意让人产生寂寞的心情,好催促人早点回家。
日近黄昏,放学之后,平良边听着这悲伤的音乐边把中午配餐的面包喂给学校里养的兔子。这时,身后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大叔问道。
“你喜欢兔子吗?”
这是在学校里,对方大概是名老师吧。不过不是教平良所在的年级。被完全不认识的大叔搭话,平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啊,可能要发作了。这么想着,平良张开口,只为了回答非常简单的“喜欢”二字。
“喜,喜,喜,喜。”
啊,果然。又说不出来了。平良脸涨得通红,衣服下面看不见的地方冒着冷汗,不断重复着“喜”字,看着这样的平良,穿夹克衫的老师困扰的歪着脑袋。
“这样啊,你很喜欢兔子呢。记得在天黑前回去哦”
穿夹克衫的老师温柔的拍了拍平良的脑袋然后转身走了。平良捏紧手里的面包垂下了头。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喜欢”而已。
“……喜欢”
再次尝试之后,很顺利的说了出来,平良感觉一阵绝望。
和家人或者熟悉的朋友说话时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一紧张有时候就说不出话来。语文课上被点名朗读课文时是最悲惨的。安静的教室里,大家都在听着自己说话。大家都在嘲笑读得磕磕绊绊的自己。
刚刚升入小学的时候,收到班主任报告的父母带着平良去了医院。诊断结果是口吃,不过医生说不必太过于神经质。然后建议平良感觉紧张的时候先深呼吸,平静下来之后再说话。这个建议非常有效。但却不是万能的。还没来得及平静心情就受到惊吓的话,就不行了。会变成刚才那样。喜,喜,喜,喜。
只要紧张就八成会口吃,更麻烦的是,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发作。同学们都很恶心像连珠炮一样重复说着“kikikiki”,“kakakaka”的平良。平良也自然而然变得不爱讲话。
也因此平良养成了一个习惯,被问到问题的时候,为了缓解紧张会几度进行深呼吸,在对方开始感到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开口。当然,同学们都很烦平良。管他叫笨蛋。
平良当然觉得讨厌也觉得难过。
可是,笨蛋总比被人觉得恶心要强多了。
平良老成地叹了口气把面包放进兔子的饲养笼,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正顺着水渠边走着的时候,忽然看见从对面漂过来一个黄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谁不小心弄掉了,亦或是故意扔掉的。那是一个画着长长的睫毛,有着圆溜溜眼睛的黄色橡胶制鸭子玩偶。名字好像是叫“橡皮鸭队长”。看着它漂荡在混凝土水渠中的样子,平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共鸣。
它本该漂浮在温暖的浴缸里或是儿童游泳池里,却不知为何落得漂流在肮脏的水渠中。它的人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橡皮鸭队长不是自己愿意才漂流在肮脏的水渠中的。
平良也是如此。他不是自己愿意说话说不利落的。
人世间净是一些不顺心的事情。
随意向漂走的橡皮鸭队长行了个礼,平良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升入初中之后,比起小学时代有了更明确的等级划分。学校这种地方就是建立在等级制度基础之上,形成了一个上·中·下·空气·垃圾这样的金字塔。被认定为阴暗又话不多的平良自然而然被划分进了金字塔最底层。
虽然底层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群体,不过话不多又阴暗的平良是个连朋友都没有的最底层生物。年级中也有其他最底层的人,其中有一个女生被划分进了垃圾。那个女孩子因为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位于金字塔最顶层的男生亲昵地搭话,而被同样位于金字塔顶层的女生们狠狠欺负。简直就是惩罚无礼贫民的现代版本。(無礼討ち,意指身份低微的人无礼冒犯了身份崇高的人而受到惩罚)
一直呆呆蠢蠢的平良,被认定为无害的类型并没有遭到欺凌。不过相对的,被视而不见当作空气对待。小学时还偶尔一起玩耍的小山加入了足球部后也开始装模作样起来,现在在走廊上碰到也会装作不认识平良。终于,连小山也看不见自己了。平良彻底成了透明人。
肯定会觉得讨厌,也会觉得难受。
可是,透明人总比被人欺凌要强多了。
和小学时一样的想法,只是又往下沉入了一层。
有人看着上面发奋努力,也有人看着下面觉得安心。后者只会不断跌落,绝无爬上去的可能。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不自觉去追寻片刻的心灵避难所。这种时候,平良总是会想起那只漂浮在水渠里的橡皮鸭队长。
尽量保持内心的平静。不要对刺激过于敏感。
就像那只漂浮在肮脏的人工河中,有着长长睫毛的橡皮鸭队长一样。
充满着微妙滑稽感的画面和自己重合,想借此让可悲的现实变得好像电影中的片段。
平良暗自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内心。可是初二那年夏天,极度没神经的班主任向父母报告说“平良他没有朋友,也无法融入班级”。对于这名老师平良第一次产生了明确的恨意。
“好漂亮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呢”
看到眼前开阔的景色,母亲高兴地说道。
“来,一成,按你的喜好去拍拍看”
父亲手放在平良单薄的肩膀上,催促似的把他推向前。
迫于两人的气势,平良拿起对于初中生来说过于昂贵的单反相机走向前。
白桦林前盛放着一大片色彩斑斓的百合花,平良机械式地按着快门。橙色,粉色,红色,白色,黄色。晃得人眼睛生疼。
“今天天气也不错,来这边刚好呢“
”啊,一成看上去也很开心“
身后的父母在窃窃私语。
平良假装没有听到。
大约一个月之前,平良不小心听到父母深夜在客厅里谈论班主任所报告的情况。父亲安慰母亲说,轻度口吃大部分都有望在成年之前治好,只能这么期盼了。
要是能有什么让他热衷的爱好就好了,听到父母话后,平良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充满了悲伤,委屈和凄楚,在学校被当作透明人也就算了,连家里的平静都被打破了,平良无法原谅那个老师。
隔周,明明不是生日却收到了父亲送的礼物。说是打高尔夫球赢的奖品,不过父亲什么时候去打高尔夫球的呢。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相机。是最近广告里经常放的高级单反相机。
平良想起父母的话”要是能有什么让他热衷的爱好就好了“,原来就是这个啊。拍照的话一个人就能拍,还能多一些外出的机会,作为文科男生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兴趣爱好。总之,不能辜负父母的心意。
”谢谢,我会珍惜它的“
挤出僵硬的笑容后,父母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了微笑。
”下次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哪里拍照吧“
所以今天,平良才会在这里不断的拍着百合花的照片。
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是百合,百合,百合,坐电梯上去之后甚至还有百合花展望台。到底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百合花啊。有那么漂亮吗?啊,还是说百合花可以食用啊。茶碗蒸蛋里的百合根难道就是这个百合吗?
“小成,小成,给爸爸妈妈拍张照吧”
转过身,看到父母正笑着比出剪刀手,“要拍咯,茄子”,平良说着和单反完全不相配的话按下了快门。
到回去的时候,平良已经累瘫了。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他一整天都在装笑做出活跃的样子。第二天,把照片导入到电脑中再看,果然不觉得哪里漂亮。白桦树绿色的树叶和白色的树干。过于色彩斑斓的百合花。橙色,粉色,红色,白色,黄色。一直盯着这个极度不自然的人造风景,平良开始觉得恶心起来。
拿起鼠标,利用图片修饰软件试着涂掉一朵橙色的百合花。
如同流水作业一般一个一个涂抹掉,粉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
这么做的时候平良的脑袋完全放空。
看着到处都是空洞的滑稽照片平良才终于回过神来。
搞砸了——。
父母出于好心给自己买的相机,出于好心带自己去拍的照片。而他却把这些照片都毁了。虽然按一下鼠标就能复原,但是问题在于:他做了这样的事。慌忙还原照片后,打开下一张刚好是父母一起比着剪刀手的照片,那一刻平良心中的罪恶感达到了顶峰。
对不起。对不起。这样的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不断道歉的平良,耳膜上开始鸣响起“kakakaka”,“kikikiki”和类似鸟啼的声音。胸口一阵苦闷,平良只能不断呼唤着师傅的名字:“橡皮鸭队长,橡皮鸭队长”
——尽量保持内心的平静。不要对刺激过于敏感。
——就像那只漂浮在肮脏的人工河中有着长长睫毛的橡皮鸭队长一样。
麻木迟钝才能顺利度过每一天。可是,那一天的橡皮鸭队长卷入了激流之中,不断撞击在混凝土的墙壁上弄得满身疮痍。
升入高二的春天,第一天分班的日子平良从早上就感到格外紧张。
那一天要进行自我介绍,而平良极度不擅长自我介绍。看了分班告示之后就更加郁闷了。去年班上大部分都是一些很老实的学生,然而今年的班级分到很多年级里的风云人物,对于平良这样的学生来说危险系数太高了。
虽然现在偶尔还会口吃,幸而经过长年的训练,已经不会再犯致命性的失败了。总低头不语的平良被认为是形单影只的底层人物,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如果被人知道自己有生理缺陷,泛滥起廉价的同情心,对自己特别对待的话,还不如就这样当一个随处可见的金字塔底层的人,然后被整体忽略。这样还比较好受一点。
——拜托请让我平静的度过这一年吧。
平良边祈祷着边踏入新的教室。坐到按学号分好的座位后,平良从过长的刘海缝隙间环视了一圈教室。教室里已经组成了一些小的群体。大家都在为了不落单而拼命努力。换班第一天的教室就是一个明朗热闹的战场,大家都扛着虚拟的步枪在激战着。而平良只是看着这一切。
随着钟声响起班主任走进教室。结束简短的寒暄之后就是惯例的自我介绍环节,平良偷偷进行着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吸入的空气压迫着胃部给下腹带来安心感。这个方法从小学起差不多用了十多年了,平良早已习惯。
大家按顺序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和兴趣爱好等。班主任则每个都适时的加入吐槽逗大家发笑。这期间,平良回想着那只顺流漂荡的橡皮鸭队长来减缓自己的紧张。
随着自己的学号越来越近,平良斜前方的男生站了起来。
“我叫清居奏”
一瞬间好像有一种被退去的潮水卷走的错觉。被类似引力的东西牵引着抬起头来,教室里的学生们一齐看向了那个方向。
从平良的位置看不见这名叫清居的男生的脸。但是能看见他美得难以置信的下颚线条和纤长的脖颈。小巧的脑袋更显得他整体比例非常好。他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再没说别的什么就坐了下去。
“喂,其他没什么要介绍的吗?比如说兴趣之类的”
班主任追问到。他歪着头回了句
“没有”
清居手撑着桌子托着腮,翘着腿。一副非常随意的样子。可是因为他手脚纤长,看上去就像是模特摆pose一样好看。
虽然他并没有讲什么有意思的话,可是班上的女生都害羞的偷笑着,男生也都在偷笑。清居就属于那种金字塔顶端的人。
“那下一个,男生13号”
平良一直看着清居的背影,甚至没注意到已经叫到自己的学号了。
“喂,13号,怎么回事。那边那个高个子的”
突然清居转过身来,一瞬间平良感觉心脏好像要停跳一般。
就好像有人迎面给了自己一拳般的冲击。
清居非常美丽。好似画笔勾勒出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形状姣好的薄唇。眉眼一定是神明用心做好后,认真细致地布置在他的脸上,比起帅气用美丽来形容更为适合。
他的眼睛看着自己,从上至下,好似在估价一般的打量一番,很快又好像失了兴致般移开视线。毫无价值。平良知道清居已经瞬间给自己下了判定。平良既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悲伤。这种傲慢,实在太衬得上美得不可思议的清居。
就在平良呆呆的注视着清居的时候,突然感到头被轻轻敲打了一下。抬头才看到,班主任拿着卷起来的笔记本正站在旁边。
“我要叫你多少次你才能反应过来啊。自我介绍。不要第一天就给我在这儿卖蠢啦”
平良蹭地站起来。想着就说一下名字好了。我叫平良一成。仅此一句。可是第一个音就卡住了。
“p——”
啊,糟了。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了。
”p,p,p,p,p,pp“
清居也好,班主任也好,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他。连珠炮般地吐着单音节的平良脸上一阵发烫。脊背和腋下冒出大量冷汗。
”啊,知道了。平良一成同学。坐下吧“
察觉到什么的班主任这么说了之后,平良坐回位置。
“什么情况?”
“不觉得很惨吗?”
“你笑了吗?”
“真敢说啊。”
教室里充满了窃窃私语。
不用抬头也知道,有无数的白眼正盯着自己。
啊,橡皮鸭队长。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各种嘲笑,可是每当这种时候还是会想要消失掉算了。
至今为止蒙受的羞辱又添了新的一层,封闭自我的茧又一次加厚。为什么我会这样呢。
随着自我介绍的继续,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失了。
平良战战兢兢抬起头。在充盈着春日阳光的教室里,同学们的背影格外清晰的映入眼帘。想一死了之的自己和大家的时间,毫无交集。
忽然平良注意到,在视野的角落里不时有谁的纤长手指在动着。
是清居。他一副懒散的样子靠在椅子上,翘着长长的腿,在偷偷摆弄手机。细而长的手指上下左右敲击着小小的屏幕。就好似指尖在舞蹈一般。同学还在自我介绍,可清居完全没有在听。
平良慢慢抬高视线。
清居的全身好像拉开戏剧帷幕一样跃入自己的眼中。
后脑勺形状完美的小小的头部。长长的脖颈。手脚。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轮廓闪烁。停止摆弄手机的他手撑着桌子托着腮,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和想一死了之的自己相反意义上,清居和同学们的时间,也毫无交集。
只有他和自己,是形单影只。
TBC
贵妇 x 桂芳(一)
许先生不在家的时候,许太总是喜欢一个人去家附近的商场里坐坐。前段时间许先生去国外出差已经一个多月不见回来,每天去商场便成了许太常做的事,也许,看看商场里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人,生活便不那么无趣跟寂寞吧。
那天,跟往常一样许太进商场随便逛了逛就选了一个位于角落的休息区坐下,没想到在休息区旁边一个叫月下免税店的店铺里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虽然当时那个距离不足以听到里面的人对话,但那个收银员的表情许太看的一清二楚,当时那个情况应该是经理考核,然而那个人心不在...
许先生不在家的时候,许太总是喜欢一个人去家附近的商场里坐坐。前段时间许先生去国外出差已经一个多月不见回来,每天去商场便成了许太常做的事,也许,看看商场里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人,生活便不那么无趣跟寂寞吧。
那天,跟往常一样许太进商场随便逛了逛就选了一个位于角落的休息区坐下,没想到在休息区旁边一个叫月下免税店的店铺里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虽然当时那个距离不足以听到里面的人对话,但那个收银员的表情许太看的一清二楚,当时那个情况应该是经理考核,然而那个人心不在焉马马虎虎没有被通过,最后许太看见她悻悻的被调到了柜台前,应该是被降职当了柜姐。许太永远都记得,当那个人站上柜台待经理走后脸上的那副表情,真是一点也不加掩饰,一看就懂她那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从那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许太一逛商场就喜欢去那个角落坐坐,然后看看免税店里面的人,只要那个人在柜台她便会多坐一会儿,因为不用靠太近就能完全看穿一个人不用费心思去猜,许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有趣和轻松。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观察许太发现,对待不同的顾客,对待上司和同事,那个人完完全全都是不同的样子,但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的心情是完全的写在脸上所以她的业绩可想而知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一次见她玩弄计算器,抬起头来那副苦瓜脸的样子一定是业绩又垫底,可是面对马上到达面前的顾客眉飞色舞的推荐了好几款化妆品却都被顾客一一拒绝的时候她那副立马泄气应都不想应付的样子,许太竟然发现自己不厚道的笑了,还有一次区别对待顾客之后才被领导提醒对方是监察时也一样,许太看着她的表情,自己是学都学不来的。也就是这样慢慢的,许太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自己平时用的东西都是朋友从国外寄,但那次她居然有了想要去买东西的冲动。
那天,被几个朋友匆匆忙忙的拉出门吃饭,吃完之后许太才发现自己没有带口红出门,回家途中突发奇想,许太决定去那家店碰碰运气,没想到那个人还真在班,也是第一次许太进店头一个念头就是看柜姐的工牌想知道她的名字,不得不说有点土气,她叫——吴桂芳。
“想买根口红推荐哈嘞。”
一走进,看她的表情许太就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算是“买得起”货的那一类顾客,只是让许太失望的是,自己明明因为她一惊一乍的吹捧将口红涂歪她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都不知道该说她口才好还是太能忽悠人了。最终,许太对于吴桂芳推荐的那款口红的质量有所怀疑,不过最后见她如此卖力的想要推出去一件产品不忍心打击她还是刷卡带走了,在那之后,许太又回到了坐在角落偷偷围观的状态。
又到了店里该升职考核的时候了,坐在休息区的许太见经理拿着个板子勾勾画画,吴桂芳扭扭捏捏的又提了一包东西出来,许太瞬间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可是她一个坐这么远的人都能看出经理的意思,吴桂芳还天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经理走后跟同事说完话的她居然还不加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见状许太笑笑摇了摇头,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在这之后的每一天许太都会早早的来商场坐,有时候甚至推掉朋友的邀约还有饭局,她认为自己真的是疯了,为了观察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柜姐居然每天出门并放弃社交?不,自己原本就不喜欢那群虚伪的所谓朋友,许先生在的时候有时是不得不跟他一起出席一些活动或者聚会,现在他不在,相比之下,那些活动还没有这个叫吴桂芳的人有趣。
没过几天结果出来了,吴桂芳并没有被升职,可当经理告诉她这个消息时,许太见她好像流泪了,虽然这个结果在许太的预料之中,但不知为何,许太觉得自己在跟着吴桂芳一起难过。可是貌似这种未如愿升职的低迷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当许太下一次有空再来商场坐坐的时候,见到的吴桂芳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因为区别对待被一个狡猾的顾客耍得团团转,那一刻,许太甚至觉得吴桂芳是可爱的,可是这么样一个不知伪装自己的人业绩也不算拔尖总有一天会被开除吧?
好吧,为了能留住这家免税店里,不,是这整座商场里最有趣最可爱的人,许太决定以后的化妆品都来这里买,而且只去吴桂芳所在的柜台,更何况上次的口红用过之后也并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