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殊途
无差/1.5w字//现背//破镜重圆//he
1.
好不容易完成了变身怪医的第一轮演出,想要好好睡个懒觉。结果郑云龙是被一连串的短信声吵醒的,睡前忘记了关手机声音。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短信一连串发起来跟闹钟似的,震个不停。
被吵醒的郑云龙比闹钟醒来的早了十分钟,非常气。他抓着头发烦躁的打开手机发誓如果不是什么正事,一定让手机对面的人活不过今天。
打开一看,是阿云嘎。
阿云嘎发了快十条短信,中心大意仅仅是为了问他,快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但今天是2017年5月27日,而他的生日是6月27。
…
“我和你说了八百遍睡觉别给我打电话...
无差/1.5w字//现背//破镜重圆//he
1.
好不容易完成了变身怪医的第一轮演出,想要好好睡个懒觉。结果郑云龙是被一连串的短信声吵醒的,睡前忘记了关手机声音。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短信一连串发起来跟闹钟似的,震个不停。
被吵醒的郑云龙比闹钟醒来的早了十分钟,非常气。他抓着头发烦躁的打开手机发誓如果不是什么正事,一定让手机对面的人活不过今天。
打开一看,是阿云嘎。
阿云嘎发了快十条短信,中心大意仅仅是为了问他,快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但今天是2017年5月27日,而他的生日是6月27。
…
“我和你说了八百遍睡觉别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有没有!你是不是金鱼脑!”
郑云龙一个电话飚过去骂了阿云嘎有五分钟,结果对面人默默听了五分钟,郑云龙还在想他这个起床气是不是发的有点过了,结果阿云嘎只回了几个字,“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礼物?”
其实也不怪阿云嘎不好好听郑云龙骂人,一是郑云龙骂人语速太快他听不懂,二是这个生日对他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因为郑云龙前几天和他吃饭的时候开玩笑似的答应了他,要是这个生日礼物送的好,就和阿云嘎再谈一次恋爱。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阿云嘎都信了。
他们已经分手两年多了,阿云嘎很想郑云龙。
郑云龙没理他,起床气已经散了一大半。他懒得理阿云嘎这有点夸张的献殷勤,但挂电话之前还是很随意的说了声,“中午滚家里来吃饭。”
2.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缓和,联系频繁了起来。郑云龙在上海演变身怪医,阿云嘎在上海排练遗愿清单,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候没事儿就聚在一起讨论音乐讨论剧的时间。
“我最怀念的,那还是大学吧,不是有你们嘛。”
郑云龙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回应身边同学的问题,他们坐在毕业四年的聚会上,他和阿云嘎离得挺远。
然后慢慢听见那人隔着老远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也最怀念大学时候。还有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立马吁声一片,都在追着问班长什么时候偷偷谈了恋爱,恋人姓甚名谁,阿云嘎深深望了郑云龙一眼埋头喝酒。
知道内情的几个朋友都没说话,也都回过头看着郑云龙,有点担心,有点好奇。郑云龙忽然觉得这家酒吧的酒很难喝,难以下咽。
以前的日子好像全被灌进了他的酒里,留进到了他的胃里,此刻翻江倒海逼得他不得不回应,
“你到底最怀念什么时刻。”
“我最怀念…”
3.
郑云龙从小时候最喜欢和阿云嘎玩儿,他的从小是从大学时刻开始算的。有点耍无赖,但每次别人问他的时候他都很得意,好像他和阿云嘎的关系更近了一点。
不过那时候他们真的关系很好。
19岁的阿云嘎身板单薄,眉头也放不开,总是端着班长的少年老成。19岁的阿云嘎也有点傻气,班里同学欺负他汉语不好总逗他笑,气急了的阿云嘎在网上骂完人都要加一个波浪号。19岁的阿云嘎比起现在,那时候更像一个摇摇欲坠的花骨朵,什么时间可以绽放他自己都不知道。
郑云龙小他一岁。
18岁的郑云龙有点胖乎乎,还没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又有点不耐烦,任谁看都像一个调皮捣蛋少年郎。所以18岁的郑云龙也有点不服管,翘课睡觉第一名,也就能在阿云嘎的唠叨下收敛一点。18岁的郑云龙一像匹脱缰的野马,在教室里练舞总有一点拘禁和羞涩,到了室外球场上却恣意又昂扬,是他们的篮球小队长。
郑云龙大一进学校就很佩服阿云嘎,作为一个舞蹈新手他不止一次的和舍友一起感叹,
“这就是艺术家啊,这艺术家了还和咱们一起上课呢,太厉害了。”
一开始有点过于敬佩,总带着点距离感,后来真正熟起来是因为阿云嘎的二外。
郑云龙觉得阿云嘎跟着录音机和报纸学汉语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阿云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费劲的读报纸,练汉语,读一天像是读一年,郑云龙在旁边都听着累。
但阿云嘎好像不会疲倦,眉头轻轻皱着一字一句的念着,念着念着就把郑云龙念得有点心疼。
于是他主动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叫阿云嘎学汉语的任务,不过也换得了阿云嘎教他练舞的机会。可是那段时间他们排的舞是剑舞。
“郑云龙!你看着点人!!!”
在第无数次差点被郑云龙劈死的时候,阿云嘎特别后悔,觉得自己亏大发了,他觉得教人学汉语起码没有生命危险吧。
那后来,郑云龙凭着天天带阿云嘎读报的训练,得了个演讲比赛第三名,阿云嘎也拿了优秀班干部奖,算是一对一互帮互助吧,共赢。
两人都很自豪。
然后莫名其妙就天天腻在一起了,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排练,一起大街小巷瞎转悠。一般情况都是阿云嘎在唠叨郑云龙,
“大龙,该起床了。”
“大龙,别睡了,要排练了。”
“大龙,大龙,老师来了。”
但偶尔也有反过来的时候。
北京的冬天是反人性的,郑云龙已经恨不得裹着棉被去上课了,臭美的阿云嘎腿上还是挂着破洞裤,看的郑云龙觉得好像是自己腿上破了俩洞,冷的发抖。他唠叨起来要把阿云嘎念死,
“你能不能多穿一点?”
“你能不能带个帽子?”
“你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把脚脖子捂上。”
“破洞裤子显得很没有权威!赶紧换别墨迹!”
阿云嘎倔的像头驴,捂着耳朵往门外冲,就是不要换。
结果被郑云龙一把拽回衣柜前,差点耍流氓帮阿云嘎换了裤子,“你今天不换不行!我不管你北极来的还是内蒙来的,你不换我看着冷,我太怕冷了!”
阿云嘎人心想,青岛人也太猛了,急起来连别人裤子都敢扒。只能穿着丑不拉几的厚运动裤去上课,太丑了。
臭美的阿云嘎非常痛苦,字正腔圆的像个播音员一样抱怨,“这裤子太丑了,丑的我都没办法好好听课。”
但郑云龙很开心,郑云龙本来也不爱听政治课。他还能课间了心满意足的躺在他选的裤子上睡大觉。
他俩在一起合拍的可怕,凑在一起总是在哈哈哈。很多次舍友都还没get到他俩的笑点他俩已经笑上了,笑的旁边人莫名其妙,笑到王建新关上门拿起枕头狂甩他俩,
“不要笑了,他妈的不要笑了,老子要睡觉!”
后来他俩就不笑了,改成了拥抱。舞排练完了要抱抱,试考完了要抱抱,考得好要抱抱,考得不好更要抱一抱。有次考试不在一个考场,考完郑云龙就想第一个冲出门去找阿云嘎,
“班长班长,这次学霸重点画的都对!”
阿云嘎本来慢悠悠地走在走廊上的人群最后,看着朝他跑来的郑云龙,赶紧向前急走了好几步,才接住了狂奔过来的胖子,“大龙,偶感觉你该减肥了。”
众人只当这是少数民族特有的习惯,纷纷向班长索要期末考试结束的拥抱。
“班长,给我也抱抱!”
“班长班长,我们也要!”
阿云嘎一张嘴是个二外,根本说不过七嘴八舌的好多人,正要无奈的张开胳膊抱抱可爱的同学们,被郑云龙书包甩过一圈人下一秒就拉着阿云嘎跑在了学校的林荫大道上。
寒冷的冬天路边的树叶都掉的光秃秃了,他们两个却跑得满身是汗。但他们没人放开手,牵着跑进了下一个冬去春又来。
4.
再开学还是黏糊的样子。
宿舍那段时间喜欢鬼片儿,窗帘一拉灯一关,收音机里的鬼故事就吱吱呀呀转了起来。
郑云龙的胆子和他的身材成反比。187的山东男人,怕高,怕痒,怕生,怕恐怖片。但他不想和舍友说,很没有面子。于是他总是悄悄爬上阿云嘎的床,
“嘎子嘎子,我有点害怕,咱俩挤挤。”
阿云嘎那会儿瘦的不行,非常乐意分他一半床,听到最恐怖的时候还能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别害怕。
但郑云龙就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占走别人半张床的自觉,听着听着本来挺害怕的,结果阿云嘎拍拍他,他总能不再害怕的睡过去。睁眼醒来的时候一米二的小床,阿云嘎被他挤在角落看着可怜兮兮的。
郑云龙经常会不好意思的往外面挪一挪,身子靠着床二层的栏杆,看阿云嘎睡觉。
阿云嘎长了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非常俊俏。郑云龙特别喜欢阿云嘎的长相,但又不能问他爸妈为什么他不能长成那样儿,只能多看阿云嘎两眼,看着看着就又睡了过去。
一睡一醒,日子慢慢的走过。
很快就来到了他们在北京度过的第一个夏天。
有天下了大雨,阿云嘎叫不醒装睡的郑云龙自己去了舞室排练,郑云龙一觉睡醒就下午六点多了。慢悠悠走下楼的时候却发现了横挂在天空中的硕大的彩虹,郑云龙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奔跑在路上了。
“阿云嘎!外面有彩虹!”
他第一时间就想拉阿云嘎看看,他不知道草原上有没有这样的彩虹,但那一刻,他发现怎么总是第一时间想起阿云嘎。
那一天的彩虹消逝的很慢,还留下了很美的日落。他拉着阿云嘎,旁边是一群唧唧喳喳的同学。他看着阿云嘎微笑凝视着彩虹的侧脸,伴着落虹,伴着夏日微风,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阿云嘎。
是和朋友不太一样的那种喜欢,因为他发现他格外的想亲阿云嘎。于是18转19岁的郑云龙感受到了些许慌乱与害怕。
5.
郑云龙脑子混乱,完全想不到是什么时候这个内蒙人悄悄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开出了一朵名叫喜欢的花。
太过于突然了,他没怀疑自己的后知后觉,反倒怀疑起了这是不是某种内蒙巫术。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就选择了躲避。
这很不郑云龙,郑云龙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字典里根本没有躲避这个选项,他为了阿云嘎破天荒打破了自己的习惯。
郑云龙仿佛一不小心窥探了自己内心深处,另外一人隐晦又不可告人的秘密,两个郑云龙的小心思沉浮起落,不敢让阿云嘎知晓。
但看着阿云嘎呆头呆脑的样子郑云龙又有点生气。尤其是要上台表演了,阿云嘎领结松了,自觉地站在郑云龙面前仰起脖子乖乖的等郑云龙给他系领结时候。
所有的人都在起哄,只有阿云嘎莫名其妙。
“不就系个领带,他们乱叫什么?”
郑云龙系领结的手停顿了一下,像无意般触碰到阿云嘎的脖颈,阿云嘎一点躲避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可能看咱俩般配吧。”
说完郑云龙心里忽然莫名的有一股子怨气,他好想一把捏住阿云嘎细细的脖颈,告诉他,老子好像有点喜欢你,你不要假装不知道,不要总是理所当然让我帮你系领带。
摸着阿云嘎细嫩的脖颈,郑云龙觉得自己有点子变态。
他讨厌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阴暗心理,也讨厌阿云嘎一脸呆样的不管是无动于衷还是不清不楚。他要拿回自己的主动权。于是下一次选舞伴的时候选了另外一个漂亮女生,头一次扔下了阿云嘎。
阿云嘎确实急了。
“你为啥不和我组搭档了还要去找辛雨锡?”
“找辛雨锡咋了?人家不好?”
“我没说人家不好!gjugehuinieypamulla”
分完舞伴回宿舍的路上就急吼吼的质问郑云龙。一急中文又说不好了,汉语夹着一连串的蒙语往外蹦,听着郑云龙心里又有点心疼。
他有点茫然,他感觉阿云嘎的蒙古语简直对他来说是个魔咒。他第一次听就心疼的当起了阿云嘎的汉语老师,再听一次他又要心疼的让出自己的主动权,别无他法。
郑云龙的冷处理没过十分钟就夭折了,他有点恼火,恼火的冲阿云嘎发脾气,
“你这汉语怎么回事!越学越回去了,蒙语加汉语你也太土了!明天开始重新补课!”
第二天郑云龙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长棍子,想象起了老师的权威。
他在午后的教室教阿云嘎学中文。想起昨晚临时抱佛脚看的恋爱圣经指南,里面说了,一个人多包容你就有多喜欢你。
郑云龙想着脑子里万事都能包容着他的阿云嘎,眼睛一闭牙一咬脚一跺,冲着阿云嘎喊,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啊。”
“跟着我念啊。”
“我喜欢你。”
6.
郑云龙把自己念了个脸通红,阿云嘎都嗫喏着没出声跟着老师念,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郑云龙话说出口就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空无一人的教室他又喊了一遍,再喊就有点委屈了。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到眼泪下一刻就要从眼眶飞出的时候阿云嘎才回过神来。
他可以听不懂,但他不能看见郑云龙掉眼泪,眼眶泛红也不行,他冲上前去给了郑云龙一个很结实的拥抱,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被告白了。
这个拥抱带着夏天夜里的味道,有一点害羞的试探,有一点不安的触碰。
阿云嘎在这个拥抱里迅速开了窍。
原来这句话他应该立马还给郑云龙的。
原来不想他和别人跳舞是这个意思,原来愿意每天叫他起床是这个意思,原来很喜欢和他拥抱是这个意思。
“我也很喜欢你。”
收获了一个拥抱的郑云龙迅速找到了底气,刚才的忐忑溶解在怀里人的温暖里,他立刻找回了对阿云嘎的嚣张,
“姓阿的,你没事儿抱我干嘛?我允许了?你这是骚扰知道吗”
阿云嘎手随心动,一把把郑云龙推到了身后的单杠上抱了上去。郑云龙忽然间紧张的像个雕塑,嚣张只是假装的嚣张,实际上很紧张,恋爱指南没指导告白完该怎么做。
内蒙人倒是不用指导,少数民族的热情此刻终于见了效。
“别乱动。”
他踮脚吻住了已经变成雕塑的王子,一点点舔舐一点点吸吮,终于让雕塑回了神低下身抱住他,用力的回吻。
那天窗外忽然下起了雨。不开灯的舞室很暗,窗外的树在雨中显得格外的青翠。雨声忽然爆发,粗重的撞击着玻璃,室内好像更黑了。所处的空间好像被淹没在苍茫的雨里,直至漂浮起来像身处大海。
大海拥抱着郑云龙,让他即使在下雨天也赶到了安心。他们吻得起劲,分开的时候还在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对方的嘴角。
7.
郑云龙在这个初吻里回到了大海,阿云嘎就是郑云龙的海。海里有无限期的暑假,海面有橙色永不坠落的夕阳,海里是永远自由的灵魂。离开了熟悉的翻腾的海浪,再神气的海蛎子也会有点忐忑与不安。他不知道,会有另一片海代替他的故乡,永远保护他的单纯与天真。
阿云嘎在这个吻里回到了春天,郑云龙是阿云嘎的春天。春天有草原篝火般的温暖,春天里狼崽可以自由奔跑,春天花朵可以尽情绽放。离开了明亮的草垛,小小的狼崽总是一本正经的藏着獠牙。却不知道,美丽的春天已经在每个夜晚为他数花朵。
8.
郑云龙的上衣被阿云嘎无意的卷起,露出了白白的腰身。身体急促的呼吸起伏,还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与天真。阿云嘎唇蹭着郑云龙的唇,慢慢把手放到了那一截软糯上,再肆意进攻的时候忽然有了狼崽的血性。但郑云龙不会害怕,因为他知道狼崽永远不会伤害他。
谈恋爱的第一天,雨停了的傍晚,他们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跑道的路灯都熄灭了,郑云龙还没等到阿云嘎牵他的手。
刚谈恋爱的郑云龙真的同学真的很想牵手,但阿云嘎就是不动,就是不停的走。后来郑云龙实在忍不住,走到黑暗的拐角,非常小小声地抱怨,
“怎么还不牵我的手。”
下一秒就被人推到了黑暗的墙角,稳的喘不过气,摸到阿云嘎手后郑云龙才发现,阿云嘎紧张的出了很多汗。
日子一天天的过,他们还是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排练,一起大街小巷瞎转悠。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隐秘角落,他们牵手,他们拥抱,他们接吻。
冬天他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上一个冬天郑云龙还在骂阿云嘎穿太少,这个冬天阿云嘎不用等骂就自己换上了羽绒服,很乖巧。
复习的时候阿云嘎总是坐在郑云龙对面,还给他传纸条儿,“你背书可以不要嘟嘴吗,我好想捏你的脸。”
下一秒郑云龙把自己鼓成了河豚。
冬天的夜里大风呼啸而过,没有云层的月亮总是很清晰。他们在冷风里互相蹭对方被冻到失去知觉的脸蛋,又在透过叶子的月光下接吻。枯萎的树叶声音哗哗响,而有人的心脏砰砰跳。
学校里别的情侣在宿舍楼前总是难舍难分,他们两个每次碰到都心里有点得意,明天永远见的人就不用说明天见了,浪费口水,不如上楼前找个小角落再亲亲。
其实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很快适应。像所有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小心翼翼,一点点试探。先告白的郑云龙后来想起来总有点委屈,觉得自己的喜欢明明比阿云嘎多,总想找个茬和他吵架。
郑云龙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有点扭捏有点患得患失,觉得自己是不是水中捞月,捧在手里的只是影子,而并非那真实皎洁的银月。
于是阿云嘎和郑云龙说了很多句情话和保证。
汉语的,蒙语的,郑云龙听得懂的,郑云龙听不懂的。捡几句能说的,大概意思就是,随便试探我,随便触摸我的底线。阿云嘎觉得一切都很很简单,他觉得他对郑云龙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像所有腻歪的小情侣一样,他们做了很多俗套的小约定,比如谁都不能随便提分手,比如提了分手另一个人也一定要挽留。
人在爱里总有许多这样那样的自信,他们也不例外。
9.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那年夏天他们还一起去了趟海边。阿云嘎其实08年跟着剧组去过一次海边,但他却仿佛失忆。
在他记忆里,和郑云龙雨天看海的那一次,才算是他这个草原孩子第一次见到海的时刻。
和他一起看到的海,才算海。
那天的雨很缠绵,人也是。
黑乎乎的夜,他们还试图在海边走路。终于走累了就站在那里休息看远方的雨幕,浪花在雨夜翻腾,心中有烟花璀璨。
郑云龙忽然从背后抱住了阿云嘎,一点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班长觉得男朋友高点挺好,没想到傻乎乎的人还自带安全感。
郑云龙的怀抱外是倾落的雨,郑云龙的怀抱里是纠缠的吻。他们手掌摩擦过对方衣领,向下是对方的心跳,耳边擦过的粗重的呼吸,没人在意天与地,天地里也只有他与他。
阿云嘎以前是害怕海的,在那之后他再没说过这件事情,因为能想起来的不是汹涌的无边无际的大海,而是一个汹涌的无边无际的吻。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结果从青岛回去两人得意忘了形,在宿舍激动地没把持住抱成一团的时候正碰上了大川和建新打水回来。
水壶碎了一地。
“……班长,大龙……你俩,你俩,你俩是在提前两年排练吗……”
郑云龙已经想不起来花了多久才让两个舍友重新建立起了对世界的信心,也想不起来花了多久才让两个舍友坚信他俩并不是谁都喜欢,对他俩可一点意思都没有,也想不起来他俩请那俩王八蛋吃了多少顿饭,才维护了宿舍的和平。但一切似乎都比他心里想的好多了,他们莫名其妙就跨出了第一步。
所以毕业大戏的angel和collins像是老天送给他俩的角色,不演都不合适。
他们演的是吉屋出租的中文版。凝结了他们全班同学四年来所有的心血,他们自己做的伴奏,自己录歌,自己做道具,里面十来位客串甚至都是他们自己的老师。每个人都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情感,在台上的那短暂的时间,他们就是角色本身。
演出前夕穿着十厘米高跟的阿云嘎不小心崴了脚,郑云龙几乎是从舞台的另一段飞速冲到了他的身边。
郑云龙想,原来因为喜欢的人而焦躁不安是这样的感受,像阿云嘎曾气喘吁吁穿越一整个校园找到他一样,那天还穿着戏服的郑云龙满头是汗,穿越了日光还正猛烈的校园,只为了给阿云嘎多找几个冰袋。
因为他知道阿云嘎不会因此停下表演,他也不会因此不让阿云嘎上台。只因为这是他们四年青春里,最后的谢幕。他懂。所以他想,阿云嘎肯定也懂他最后那一吻。
阿云嘎演出完那天他的发小们来找他吃饭,他一举一动还留着些许angel的影子,吃饭的时候频频引起别人异样的眼光,但他们毫不在意。伊里奇很开心笑着说,
“嘎你真的变了很多,感觉你的大学真的很开心。”
“都是大龙带的好,他跟个小太阳一样。”
那时候的阿云嘎已经没有了初来大学的克制与稍微带点阴郁的坚韧。郑云龙牵着他,闹着他,陪他一起把身体里那个柔情蜜意活泼迷人的angel带了出来,铁骨铮铮的意志依旧在,但不必再苦苦独自支撑。
阿云嘎不常哭,反倒郑云龙是个小哭包。平时郑云龙很懒,能不找他的事就不要找他,总有阿云嘎在外面扛着。
但郑云龙很靠谱,他会第一个发现阿云嘎扛不住的时候自己默默的顶上去。
郑云龙会在阿云嘎偶尔也想拼命忍住眼泪的时候,先擦干自己的眼泪,再轻轻抚摸他的背,让他的眼泪哗哗流。
10.
他们演的第一部商业音乐剧是肖老师指导的纳尔斯丁阿凡提。郑云龙演王子,阿云嘎也是个王子,但是是个反派。
排练的场地很差,在北京郊区,是个大仓库,夏暖冬凉,热起来像火炉,冷起来像冰窖,他们一呆就是两个月。
郑云龙特别怕冷又怕热,排练间歇阿云嘎要么疯狂扇扇子,要么拉着郑云龙冰凉的手揣在怀里。
两人上了台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下了太腻腻歪歪又是拥抱又是牵手,你侬我侬。
肖杰本来就烦他俩,天天听着“大龙你冷不?”“大龙你饿不?”的景象更烦了。
天天盼着这俩赶紧毕业赶紧滚蛋。
然后真的演着演着就滚蛋了。
阿凡提第一轮结束在2013年的夏天,五月三十号。他们要毕业了。二十出头的告别是很艰难的。和同学,和老师,和学校。留下青春,留下岁月,也留下眼泪。
那时候的郑云龙还有点迷茫,情绪反复又跳跃。是选择安安稳稳还是去风里闯荡,他也还没有答案。
阿云嘎倒是看着胸有成竹,啥也不怕的样子,郑云龙还有点嫉妒,只能在心里默念,
“害,毕竟艺术家。”
那会儿阿云嘎特别喜欢唱一首歌,天天在他耳边哼,“答案就在风中”,郑云龙心情意外的好了,也对,各有各路,吹散迷雾。
没毕业之前阿云嘎就陪着同学考了一次国家话剧院,被田沁鑫导演记住了。2012年还以男一号身份出演了田导演的音乐剧天桥。班长真的很优秀,毕了业顺理成章的进了北京歌舞剧院。
郑云龙也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安安稳稳的从学生时代向社会过渡。一切都很顺利。
他们两个的单位也不过十分钟车程,但还是分开各自租了自己的房子。其实是想住在一起的,但鬼使神差间郑云龙还是咬咬牙分开租了,好像毕业的那一瞬间就长大了,可以让两个人从学生时代的感情中一下成长,变得成熟理智又妥帖。
他们像种子随风落了地,带着相同的信仰把自己稳稳的投入森林中,卯着劲儿等待扎根,等待发芽,等待枝干初成,等待有一天终于枝繁叶茂,风一吹就能相靠在一起。
11.
郑云龙果然没到三个月就辞了职。
他看似吊儿郎当,看似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但这一切都不能抹去他的对音乐剧的初衷。尽管当年考学的目的并没有那么整肃,但不影响在这四年里,老师同学对他的影响。
他爱,他就要做,做了就要做好。不需要退路,不需要备选,他一辈子就愿意做这一件事。
青岛人很傲狂劲,说做不好大不了滚回青岛开饭馆。但辞职的时候,还是没敢告诉妈妈。
阿云嘎躺在一旁笑笑的看他跟他妈编瞎话,“哎最近工作挺好的,挺闲的可舒服了”,然后轻柔的摸摸那人排练时腿上不小心磕出的淤青。
阿云嘎无条件的支持郑云龙,不论他是想坐在安稳的办公室,还是一切未知的剧场。
少年人心坚石穿,少年人一片冰心,少年人春风得意。然而世事总不能总是要风就有和煦的春风,要雨就有温柔的春雨。少年人侧耳倾听,是龙驰虎骤般的暴风;少年人抬头望天,是雨连成幕,云翻成墨的景象。
剧场没有观众。
不忙的时候他们就窝在一人的家里看剧,做饭,偶尔还能一起守到北京的天明。日光渐亮,大风荡着雾霾几乎令人窒息,他们听到什么东西在空气里被捏碎,被扔掉,噼里啪啦的声响打进心里。
北京的冬天很冷,只有当你走进寒冷,才能知晓寒冷的程度有多让人心碎。崩塌是在一瞬间的,而重建却需要走过漫长又无尽的黑夜。
阿云嘎是郑云龙在黑夜里的萤火,很多次面对空无一人的剧院,郑云龙在心里想想阿云嘎无数次在他身边排练的日子,就觉得自己还有无数挣扎的勇气。
12.
但萤火不再继续在剧场里发光。
他们第一次大的争吵在14年阿云嘎决定去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郑云龙愤怒的有些茫然,因为他第一次有点不懂。
不懂阿云嘎的选择,不懂阿云嘎的想法,因为13年的时候他们已经因为阿云嘎去参加了快乐男声而有过一次小小的争执,只是比赛也没什么水花儿就渐渐忘了这回事。
那时候郑云龙刚面上了爱上邓丽君的男一号,心正热。听到阿云嘎要去参加综艺的时候一下子气窜上了头顶,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他已经忘了阿云嘎有多久没和他讨论音乐剧,忘了有多久他们没有一起听歌练歌,但最后扔出来的话也只有,
“你现在腰伤复发了明明那么严重,为什么还要揽根本不适合你的活动。”
“反正我给你建议啥你也不会听对吗?”
“你爱咋咋吧。”
冷战之前还扔了好多治腰伤的药在阿云嘎家。
阿云嘎没有做很多解释,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一瞬间像回到了刚到北京的时刻,找不到合适又流畅的汉语去应对暴怒之下的郑云龙。
小时候的阿云嘎唱着歌放三百只羊。大一点的阿云嘎本来要去学钢琴,后来为了稳妥选择了舞蹈,第一次压腿压到他哭到声音沙哑走路颤颤巍巍。
再大一点的阿云嘎有了小小的梦想,毅然决然的砸碎了文工团的铁饭碗揣着哥哥借来的五百块钱坐上了去北京求学的列车,但阿云嘎拿不出学费,原来大学的学费那么贵。
但他还是留下了,在餐厅打工驻唱,也阴差阳错的终于学会了弹钢琴。后来阿云嘎舞跳得太多用坏了腰,不能跳舞的阿云嘎又开始学唱歌。
攒了四年的学费终于够了,他也会唱歌了,也会跳舞了,还会弹钢琴了,他用专业第一的名次敲开了三所学校的大门,他去了北舞,遇到了郑云龙。
这些曲折的经过,他没讲过。
郑云龙是他的人生背面,郑云龙是他的草原是他的春天,郑云龙用冲破一切的勇气燃烧着阿云嘎的理想与好奇还有他失去很久的天真。
阿云嘎觉得郑云龙可以不要知道这些苦痛与沉重,然后一直保持着他的单纯与天真,他可以守护着郑云龙一生只做一件事,而他自己,可以多走一些路。
草原镌刻在阿云嘎的血液里,乡愁烙印在阿云嘎的骨骼里,梦想融化在阿云嘎的血肉里。
他悄悄在心脏上又刻下了郑云龙。
阿云嘎想,他依旧热爱着音乐剧,但路漫漫其修远兮,可不可以多走几条路。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不停的寻找不同的岔路,只要终点在哪里,阿云嘎不怕绕远路。
13.
可阿云嘎沉默的像磐石,不愿开口说一句话,任由争吵发生又继续。误会像一把尖刀戳进两人的心里,一点一点割开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们粉饰太平,他们更多的在夜晚纠缠温存,而不再彻夜聊天再钻进被窝守着天明。
14年快到年底,他们还一起复演了阿凡提。一起聚餐的时候郑云龙喝的恍惚,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所认为的好的方向。
然后黑夜里,醉意朦胧的他听到阿云嘎和他说,
“我最近接了一个唱歌的综艺,之后的路可能要稍微往歌手方向偏一下,也可能会接一些剧。”
“最近可能不在北京,节目要出去录。”
阿云嘎小心翼翼的,还说了句,“我先多挣点钱养你嘛,后面再看看有没有好的剧去努力一下。”
郑云龙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觉得自己不清醒,但还是掉了几滴泪。他明明躺在床上,却觉得很疲惫。
阿云嘎总是这样,阿云嘎永远有他自己的决定,阿云嘎永远不会听他的话,一次都不会。他不知道是谁让这段爱情蒙了尘,但他就是看不清。
他假装没听见沉沉睡去。
后来他们各自忙碌,后来他们也很少住在一起。
后来有一天郑云龙完成了一部没什么观众但自己非常用心准备了很久的演出,他叫了阿云嘎很多次记得来看,还给他留了票。但阿云嘎总是很忙,忙到演到最后一场他都没来得及出现过。
最后一场结束,郑云龙在烧烤摊独自一人喝得烂醉,对着空气练习了很多遍“分手吧”,还是觉得不能亲口对阿云嘎说出这三个字。
他泪眼朦胧发了一条短信,“阿云嘎,我们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我有一点累了。”
那天北京的夜市上,有一个男人哭的肩膀颤抖,他还是失去了他漫长黑夜里的萤火。
14.
阿云嘎那会儿正跟着节目组在草原上探望牧民。整个节目里只有他一开始就换上了蒙古族的传统服饰,他们去探望的老人不会汉语,全靠阿云嘎当翻译。
后来老人问他,怎么汉语说得这样好。阿云嘎和老人解释说他们这一代都是从小汉授。老人很缓慢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阿云嘎莫名的在那一瞬间,理解了老人身上的某些苍凉。他在老人的一笑而过里差点掉下眼泪,转过头又是一副春风暖意和老人聊天。
走出蒙古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草原上的天空星河辽阔,阿云嘎抹去了眼角的泪,准备拍下照片给远在北京的郑云龙看看。
然后才发现了一小时前发来的短信,静悄悄的躺在他的手机里。像一颗子弹,瞬间贯穿阿云嘎的五脏六腑,让他瞬间痛苦的直不起身,说不出话。
冷战已经挺久,他还是固执的相信,故事到最后终会有转机,只要给他再一点,再一点时间。
他们太年轻,年轻到认为一切事物都该是完美无瑕。他们还不太明白,郑云龙只是需要一点解释,阿云嘎只是需要一点理解。
他们总以为对方依旧懂他,就像在校园里练舞排练学习那样简单,现实却是两人都给了对方冷漠的背,看谁比谁更坚硬。
但爱情不是比赛,成长只是假象,他们内里依旧是被对方一直保护着的幼稚的孩童。
他们不愿承认对方身上的任何一点瑕疵,把爱情保护成了美丽又脆弱的瓷器,只有瓷器害怕有裂痕。
可爱情就是要在争吵里,风雨里飘摇后站定,再成长。但他们再不争吵。
他们因爱生了占有,生了误解,生了犹豫。那把尖刀带来致命的伤口,好像再没有愈合的可能。
阿云嘎想起大学时候他们那个小小的约定,他想他是不是该让让先提分手的郑云龙,去挽留他去道歉,去说对不起,去说我还是回到剧场吧。
但那晚他握着手机站在草原上,一个电话也没打出去,然后钻回了老爷爷的蒙古包,喝酒聊天到天明。
他想,再等等,等他不会因为我而失望我再去找他回来。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15.
2015年郑云龙接了鼓岭,全国演了45场。接完桃花江后终于等到了变身怪医。第一次招募的时候他在演鼓岭,以为就要抱憾错过。没想到阴差阳错赶上了16年十月的面试,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这个角色。只是要从此告别北京,去上海。
阿云嘎,阿云嘎一直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文艺汇演,公益汇演。16年的时候自己筹集经费发行了自己第一张专辑,希拉草原。专辑做了3000张,卖不出去,全在老家的仓库里,他还给郑云龙寄了一张。后来还和扎西顿珠办了场民族演唱会,他从没忘记自己身上的重担,不遗余力的输出着民族的文化,坚韧又圆滑。
但他们没有完全断绝联系,各自的情况断断续续的通报着。直到郑云龙发短信告诉他他要去上海了。
要走的时候,郑云龙其实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的日子,即使在他提了分手之后,也很难切割,纠纠缠缠。郑云龙的那句“暂时”像是续命的丹药,轻轻吊着两人日渐脆弱的关系。彼此留在对方生活里的印记怎么甩也甩不掉,你留在我这里的衣服,我放在你那里的碟片,共同的躲不开的交友圈。
阿云嘎有事没事还会打电话问他他的剃须刀放在了那里他怎么不记得了,郑云龙偶尔也要打电话给阿云嘎问问他某个同学的电话。
分手对他们来说好像只是失去了甜言蜜语上床讲情话的通行证,他们不再拥抱,不再亲吻,可他们假装还是朋友。
他们互相交换生活的细碎,充当着自己失恋的止痛片,任由那些曾经充沛汹涌的爱意一点点坐上时光机流逝。仿佛云遮住了月,伸手再也抓不到。
郑云龙讨厌这样的关系,很讨厌。
他觉得自己又像回到了那个告白前的自己,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似乎把他们的关系当做了一段未尽之事,觉得终有一天还会翻腾着重新上岸。
但他抬头看了看阿云嘎,又望了望自己,他们此刻奔驰在两条完全相反的路上,没人愿意妥协,没人愿意回头。
就像草原的鹰永远翱翔在疾风中,飞鱼永远遨游在海洋中。他们兜兜转转短暂交汇,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要互相道一声再见,去看各自沿路不同的风景,大学时候的相遇就像是黄粱一梦,水中捞月,他蓦然回首,手中只剩下一滩咸咸的海水。
他想他必须要走,去没有阿云嘎的地方。耳机里的歌循环到了头,他也终于走到了这段关系的终点。
走的时候阿云嘎还把郑云龙叫出来吃了一顿饭,他言笑晏晏,恭喜他,祝贺他,说他支持他。郑云龙看着他笑比哭还难看的脸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后来郑云龙听了他的希拉草原,他在半夜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循环阿云嘎的歌单,他听见了他的乡愁,听见了它的草原,听懂了他有点复杂很难说出口的理想。
草原的孩子知恩重。
但草原的孩子就是不会说软话,仿佛大学时害羞抱着他一句一句说情话的班长消失了,只留下了磐石般巍然不动的阿云嘎。
他其实有点想问问阿云嘎,那个约定你怎么不做数,怎么一句挽留也没有呢,我们这四年你怎么想。抬头却看见那人坐在他对面,客气地对他说,一路顺风。
他才明白,那个班长真的不会回来了。
郑云龙拖着简单的行李去了上海,送他的舍友打趣说他这副脸色真像去殉道,视死如归再不回头。阿云嘎悄悄站在机场的一个小角落,没有上前。
17.
这一年的事情总结起来好像就是这些事情,绕过他们的感情,单纯的讲述他们的自己的事情是多么容易啊。时间沉寂下来,那些年发生的重要时间就像飞机传送带上的行李匆忙滑过,你只要把他们拿下来,记在纸上就好了。
但也禁不起烧,一烧,可能只有遍地灰烬。
18.
郑云龙在上海租了小小的房子,家里是蓝色的墙,厨房干净,线都理的清清爽爽。为什是蓝色,因为阿云嘎喜欢蓝色,蒙古族尚蓝尚白,他想忘也忘不掉。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去找新的恋情,但总是没有恋爱的感觉,一点点都找不到。
没人用逻辑不清的语言和他傻乎乎说情话,没人守着时间等着叫他起床,也没有人在他生病时提醒他要好好吃药。
他开始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郑云龙那天看到一句话,“你在街上偶然遇见的某个人,都可能是别人想见却见不到的他”
忽然间就红了眼眶,两年了,很久没有见到阿云嘎了。
去到上海的郑云龙在夜里一遍又一遍的听山形瑞秋和李宗盛。
这几年他不停的往前走,甚至来到不同的城市,邂逅不同的人,却还总会时不时想起那个炸毛的班长。
想起班长和他的很多事,想他们的相爱,想他们的破碎。直到连联系都不再频繁,才发现已成往事,全唱进了歌里。
“吞下寂寞的恋人啊,试着辛苦地去了解”
“努力爱一个人,和幸福并无关联”。
郑云龙觉得很伤心也很失败,他刚从一场不怎么舒服的约会中抽身而出,站在街头忽然就很想阿云嘎。
“他在干什么,他有没有喜欢上别的人,他有没有谈恋爱。”
他不想知道答案,他选择了无休止的躲避。他不安装社交软件,他不怎么和老朋友联系,把自己活得像一个小小的孤岛,永远的停留在那里,只有真正想找到他的人才有机会开通航道,见到他。
但阿云嘎没来找他,所以他总是在想阿云嘎。
他觉得,好像即使没有在一起,那个人依然拥有了他生命里,永远的想念与爱意,只是他们都被困在了城市里。
城市钢筋铁骨,人们来去匆匆。
他忽然觉得那一年自己理智的心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没有刀鞘,会让被扎的人痛苦不堪,也会让用他的人手上流血。只是很想问阿云嘎一句,你痛不痛。
19.
2017年变身怪医第一场上演的时候,郑云龙在座位席下看到了阿云嘎。激动的手都在抖。但阿云嘎看完就急匆匆的走了,甚至没能聊上两句。那一晚郑云龙又做了噩梦,罕见的记得内容。
他梦见阿云嘎又变回了年少时盯着他练舞的班长和他认真的说,
“大龙,我不想再继续保护你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醒来的郑云龙觉得心空了,空了以后又碎了。
郑云龙像在荒野里四处流浪,等不到阿云嘎来接他回家。
郑云龙伤心难过到了头,等了两年等不到一句挽留。他觉得阿云嘎就是个内蒙骗子,骗他告白,骗他上床,骗他先提分手,分了手还有意无意联系他找他聊天骗他感情。骗子,无耻。
但其实阿云嘎只是去参加阿尔兹爱情的讨论会了。
是的,他终于,有点久的,又回到了音乐剧的舞台。路漫漫其修远兮,阿云嘎还是找到了他自己的路,然后到达了相同的终点。
尘封的往事终要相逢,他跋山涉水,隐忍沉默,终于守得柳暗花明,要来找郑云龙一起回家。
20.
但阿云嘎在郑云龙家门口等了半晚上,郑云龙都不给他开门。明明已经在历练中变得沉稳,一碰上阿云嘎,郑云龙的情绪还是恣意难以藏匿。
郑云龙心里紧张夹着愤怒,在外挣扎终成的狼崽倦了要归家,来他这里做什么。他是他的谁,说好了要陪他清晨日暮,陪他落日星空,却白白蹉跎了两年时光,他心里全是经年累月憋屈的委屈。
他想叫阿云嘎滚,但又不舍得。他也知道那人跋涉了多久的冰天雪地,然后终于赤着双手再次捧上了他的真心。
冬天的上海还是有点冷,他还是开了门。
那个人带着一身寒气,没有先上前给他一个拥抱,而是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像这两年的分开没有存在过,他只是出了趟远门。终于从天寒地冻的草原深处风尘仆仆的回到了郑云龙身边。
天高地远,寒枝鹊起,狼崽回家了。
他们终于又一起守到了天明,郑云龙原谅了他的不挽留,但并没有答应他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阿云嘎耍起了无赖,他说郑云龙当年说的分开明明只是“暂时分开”,现在怎么不认账。
郑云龙气的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你们内蒙人可真会算时间,暂时等于两年是吧。那我们青岛人的暂时是十年,你敢不敢应。”
阿云嘎不敢应,阿云嘎不敢吱声。
但阿云嘎敢动手。屏蔽屏蔽屏蔽。
折腾完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儿,阿云嘎准备去排练了,郑云龙舒服的躺在床上脸色倒是好看了,只是还是不肯给一个准话儿。
阿云嘎想着急也没用,反正他也打算在上海安营扎寨了,慢悠悠上班去,临走前还是装了个可怜,明明汉语已经很好了,还是要加着几句蒙语说,
“我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你下午能不能来接我下班,我连公车都不知道哪里坐。”
郑云龙眼没抬手一挥,“准奏。”
21.
阿云嘎看着这熟悉的欠揍风格心一点点放回了肚子里。只是没想到一磨就磨了好几个月,郑云龙床上浪得叫,下了床就不认人,说什么也不和阿云嘎谈恋爱。
问就是有阴影,问就是阿云嘎说话不算话,问就是张嘴讽刺没地位说啥都没人听,“谁知道你下次参加啥节目,我不同意你就要给我甩脸子。”
话说的很有道理,二外选手并不知道怎么反驳。
只能白天努力工作,夜里也努力运动,活活把自己过成了炮友的模样,还是两个礼拜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郑云龙!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俩现在的关系很不健康!”
“我认为你来到这里之后就接受了很多不负责任的观念!”
“你需要给我一个名分!”
郑云龙一口饭卡在嗓子眼儿活活了咳了有十分钟,阿云嘎也不敢继续他慷慨陈词的教育了。
22.
出发去同学会前郑云龙还在纠结,他确实也不是故意吊着阿云嘎,他真的很忐忑。
年纪小点伤筋动骨总能缓过来的,但真到了他们现在的年纪,已经不是轻飘飘一句分手,再见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他已经理解了阿云嘎一切,他最初的选择,最后的决定,但郑云龙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即使他们再次意见相悖,阿云嘎可以坐下来可以和他好好聊,他想要即使他们身处异地,阿云嘎也还能继续坚守。他想要偶尔有一次,阿云嘎也可以听他的话,表示他真的愿意为他做出改变。
郑云龙在阿云嘎的身上看到了他的草原,他的民族,他的梦想。但他一度看不到他自己。
他想要阿云嘎把他自己的心拿出来给他看看,就一眼。
阿云嘎愿意。
但他舌头又开始打起了结,还好他有自知之明提前准备好了一封信。借着微醺的酒意他跨越了好几个同学当着他们的面把信放在了郑云龙手上。
酒吧灯光昏暗,郑云龙一脸莫名其妙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费劲的拆开了那封信。
是手写的。
23.
其实阿云嘎可以一辈子当通透懂事的阿云嘎,但他在生命的某个角落,永远都是郑云龙的angel。
他只是在那个咬紧牙关想要出人头地的时候,忘记了。
想起来的阿云嘎行动力超群。
那天让喝多了酒的郑云龙开口说,“生日礼物送的好就重新在一起。”是他最近努力的最大进步。
郑云龙再反悔他只能硬把人拉到金店去买戒指了,虽然心里更支持这个办法,但问了问建新大川,好像还是太简单粗暴了一些。
于是他们组织了场同学会,他想郑云龙应该很想这些同学们。看看谁还在音乐剧的舞台上,看看谁退居幕后做起了音乐,聊一聊天,互相加加油。
最重要的,是让郑云龙看看他们的老同学,回想一下他们的大学时代,也许可以想一想大学时候的阿云嘎,好原谅那个后来有那么一点倔强的阿云嘎。
24.
那年的生日,阿云嘎找很多人录了很多句生日快乐给郑云龙听,有点俗套,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这是第一次,他们变相的公布了他们的关系。
阿云嘎想复合的第一步,还是要拉着小郑站在朋友们的阳光下,接受很多祝福,接受很多调侃,给小郑很多很多安全感。这下应该也没人给郑云龙介绍乱七八糟的约会对象了。
其实用不着等到生日,同学聚会上的郑云龙在心里已经答应了阿云嘎。他读了那封信在聚会现场哭的泪眼婆娑,还是阿云嘎一点点帮他擦干了眼泪搞定了同学,让大家默认这个哭包郑云龙是没有存在过的。
“…我也最怀念大学谈恋爱的时候。”
从此从北到南,水远天长,而今幸已再相逢。
25.
后来,他们又开始在对方的演出现场冒头。
他们也不再害怕异地恋了,他们积攒了很多很多很多爱,偶尔吵架这些爱完全够用了。
阿云嘎演完阿尔兹又接下了遗愿清单,他一点一点学会把自己剖析给郑云龙看,那血液滚烫,那心炽热。上了台他隐忍克制,藏起自己的欲望,下了台却是满身的占有欲,他还是喜欢唱蒙古歌,还是喜欢回蒙古做公益,他做了很多事情。
他在草原的宽广里成长,最终落入了名叫郑云龙的海洋里。
郑云龙2017年的生日终于圆满完整,他一直在剧场,半分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他还是依旧自由又勇敢,上了台跳舞修长舒展带着隐藏不住的欲望,下了台全是满身的烟火气,他还穿着五六年前阿云嘎买的外套,他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在大海的辽阔里成长,最红落入了名叫阿云嘎的草原里。
草原和大海,就是永恒的爱情。
敬世界上最浪漫的殊途同归。
————————————————
*关于那封信:
给大龙:
见字如面,这是不是你们写信常用的格式,我不太懂,就就照搬吧。
我想此时我应该就站在你的面前或者坐在你的身边。你总说我说话唠叨说不到点子上,我也很害怕因为嘴太笨表达不了我的意思,这段话对我实在太重要了,我就把它写给你看吧,不要嫌我的字丑。
动笔的这一刻,我在你上海的家里,等你给我做午饭吃。
我重新体会到了,我们曾经在一起时的快乐与幸福,这一幕已经过去了两年,在我的人生里却好像只是过去了两天。我总是做梦,梦见那一年我从蒙古做完节目回来,你就是这样在家里等待着我的。
可梦总是醒,那时候我手边总是孤零零的。我不敢和自己说想你,生怕说了就忍不住去找你,但我那时还是没什么大的成就,感觉去找你有点丢脸。
可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就偷偷去看你的演出。我才知道,原来想念到了极致的时候,自尊,脸面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我选择的初衷,我开始怀疑是否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错的,谁说草原大海就不该交汇。
这两年,我们的确做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一起奋斗在音乐剧舞台上的梦想有出入。但我向你发誓,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我们的梦想,或许再等等,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努力。
我还觉得,即使我们是分开回到了各自的地方,走了不同的路去看了不同的风景,都没有关系。我还是很想和你交换我这一路以来看到的星辰,听到的疾风怒吼,和我满心满心的对你的思念。
我也愿意听你讲讲,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海边日落,听到的海浪咆哮。我真的很想重新,在耳边听到你说你对音乐剧的各种想法。
你曾经说过草原海洋就是天生的不合适。
可分开的日子里,遍地的月光夜夜洒在无边的草原上,我不止一次把它错看成了你的海洋。
月光像海水一样倒灌进我的胸膛,照亮了我的心,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只想抱着你,只想待在你身旁。
而且不止一夜的时光。
所以我觉得我们好像是天生一对。
我爱你。
2017.06.13 阿云嘎 写于郑云龙上海家中
👆*心脏歌词 听歌忽然想写这段 感觉很合适。
*龙的2017 27岁生日 第一条微博(纯属yy上升biss*我就要站在舞台上。
* 郑云龙 别抢阿云嘎的棍子
*有姐妹可能会发现这篇文我真的改了很多次,确实,来来回回可能有八百遍了,也是我写过耗时最久的文,安安静静在椅子上坐了一整个下午和夜晚,我很喜欢它,因为写这个我几乎把自己追云这一路的考古都回想了一遍,还是欣赏他们佩服他们,好爱他们。
这次真滴不改了,命令自己不要再打开它了,就停在这儿。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评论和我交流,爱心小蓝手也感谢!就介样。
【云次方】透过你的眼睛
预谋已久的短甜,1w4,一发完
用你眼中的星光,看清我在你心里的模样。
chapter1
“又吹了?”
王晰从诊室出来,走到办公室提起保温杯灌了一口,看着专心敲键盘的阿云嘎。
后者轻轻点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虽然吹了,但是还是感谢嫂子的介绍。”
王晰摇了摇头:“那你也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单着吧?”
“没准,”阿云嘎点了保存,靠在椅子上伸了个...
预谋已久的短甜,1w4,一发完
用你眼中的星光,看清我在你心里的模样。
chapter1
“又吹了?”
王晰从诊室出来,走到办公室提起保温杯灌了一口,看着专心敲键盘的阿云嘎。
后者轻轻点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虽然吹了,但是还是感谢嫂子的介绍。”
王晰摇了摇头:“那你也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单着吧?”
“没准,”阿云嘎点了保存,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王晰,对视不过三秒,他就低下了头,“一个人也挺好的。”
“唉,”王晰把白大褂脱了挂在衣架上,“那你这毛病可怎么整。”
“没事的,晰哥,”阿云嘎把车钥匙从桌边拿起来递给王晰,“你先别管我了,先开我的车去接芒果吧。”
王晰的车今天限号,但是他忘了这回事。他们牙科诊所门口不好打车,接女儿晚了就会被嫂子骂。
“看吧,说来就来了,”王晰叹了一口气,接过车钥匙,“谢了啊。”
“不谢。”阿云嘎冲王晰挥了挥手,“快去吧,昂。”
从小到大,他都是典型的服务型人格。别人说他善解人意,说他乐于助人,说他和蔼可亲,说他心地善良,只有他知道,他之所以被冠于这些温柔的名号,是因为他有一个奇怪的毛病。
他能透过一个人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只要对视三五秒,或者藏的深一点的,也不过十秒,就能被他把心里藏着的那一点什么看的一丝不挂。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小就格外懂事。再加上本身善良热诚,总觉得既然看见了人家心里想要什么,不帮一把还是不好。所以他的社交圈子很广,为人处事都被大家看好,大事小情,阿云嘎都要上去助一点力。
听起来确实是有趣,但是到底有多累只有他自己明白。交往的必要因素之一是神秘感和新鲜感,可别人在他眼里就像是个透明玻璃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见如故,都是他从人家眼里看出来的罢了。表面再天上谪仙一般,里子到底什么颜色都能让他一眼看的清清白白。
时间久了,也就真的没意思了。
就比如他的前女友,就是因为他的过于善解人意才吹的。
他的前女友长的很漂亮,又懂事,和他很般配,甚至对他有一些过于泛滥的温柔。
不过只是在晰嫂介绍下认识了不到半个月而已,阿云嘎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于是在接吻前的对视,阿云嘎看着女孩含情脉脉的眼睛,在气氛逐渐暧昧到即将上垒的时候,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她和自己长的有三分像的前男友。
行吧,阿云嘎叹了一口气,以他晚饭吃了蒜包里没绿箭为理由,婉拒了这个吻。
分手的时候,阿云嘎语重心长的和他前女友在咖啡厅谈了很久的心,告诉她如果还喜欢就要勇敢的去追,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遗憾。
女孩哭的稀里哗啦,感动的一塌糊涂,然后第二天,阿云嘎收到了女孩和她男朋友复合的消息。
不谢,阿云嘎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结婚的时候就不用给我发请柬了。
chapter2
今晚本应该是黄子弘凡值班到八点的,但是阿云嘎知道他今天特意订了烛光晚餐想和男朋友出去搞浪漫,于是主动替他值了一天的班。
反正回家也是冷锅冷灶冷床,不如成全人家小朋友,也算建了五座庙。
一直到换班的翟李朔天来了,阿云嘎才打了招呼走出了诊所。车借王晰了,他打算走着回去,顺便买了一份路边的炒饭。暮春的晚上总是最舒服的,杏花味的暖风一阵阵往领子里钻,恼人的柳絮也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路边小孩吹来的彩虹色的泡泡。
一路上心情都很愉悦,阿云嘎换了衣服去厨房里热炒饭,突然被阳台哗啦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
听这动静,大概是那个年久失修的晾衣架终于塌了。他租这套房子的时候房东就告诉过他,用晾衣架的时候注意安全,很容易坏的。
于是他买了烘干机,尽量不用那个摇摇欲坠的塑料晾衣架,一直和它和平共处了两年。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就倒了。
阿云嘎擦了擦手,走到阳台上,却在上面发现了一只圆滚滚的胖橘,在低头吃他晾在窗台上的牛肉干。
他吓了一跳,走过去把猫拎了起来,把头伸出去向上看,然后看到了楼上邻居被拱开一条小缝的窗子。
这只猫是邻居家养的,被他晒的牛肉干味儿吸引到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自由落体,看命运能不能给他指引和救赎。
也难为它如此一眼看不完的身材,居然能从这么刁钻的角度到他家来。阿云嘎被这种大无畏精神感动了,先拎着胖脖子转着圈看了看,确认没受什么伤后,又把它抱进了客厅。
“你想吃牛肉干吗?阳台上晾的是生的,不好吃,”阿云嘎把它放在地上,从冰箱拿出几个真空包装的,撕开袋子送到它嘴边,“吃这个。”
胖橘嗅了嗅,然后埋头吃了起来。它吃的很香的样子,胡须一抖一抖的。阿云嘎看的好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暖融融的身体,这猫不怕生,也大概率是因为吃人嘴短,它乖乖的被阿云嘎揉来揉去也不出动弹。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阿云嘎想起来自己的炒饭,就站起来去厨房把盘子端了出来。那只吃碗看锅的胖橘被冒着热气的扑鼻的香引了过去,两下跳到桌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阿云嘎。
阿云嘎低头看看那半根剩下的牛肉干,又抬头看看猫,笑着把盘子推了过去。
胖橘喵了两声,甩着尾巴吃炒饭里的虾仁和培根。
还挺挑,阿云嘎趴在桌子上看它吃,眼睛周围都笑出了淡淡的细纹。
楼上邻居是最近搬过来的,据说是个音乐剧演员,还有点名气,但是他一次都没有见过,没想到最先打了照面的是这只胖猫。
他走到阳台上,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塑料架子收一收打算明天送到废品站,然后联系房东说了这问题。毕竟是天降小猫咪造成的,换新晾衣杆的钱得他多出,没用房东提,他就自己先说好了。
猫已经吃完了盘子里所有带肉的东西,追到阳台上来蹭阿云嘎的裤脚。虽然阿云嘎不知道猫想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吃饱喝足,是想回家了。
他知道猫主人肯定不在家,要不然这小家伙也不会有机会窜出来。多半是猫粮没放够,猫饿了,闻着味儿就自己掉下来了。
“你主人呢,小猫咪,”阿云嘎把猫抱起来,胳膊一沉,大概知道这猫主人大概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至少在吃喝上没有亏待,“你今晚先在我家睡吧,好不好,明天就有人接你来啦。”
他把猫放在沙发窝里,找出一张纸和一支马克笔,工工整整的写了七个大字,“猫在楼下邻居家”,然后跑到楼上把纸贴在邻居家大门上。
再回到家,就剩他和胖橘大眼瞪小眼。他把毽子上的羽毛拔下来一根,绕上一根筷子,做了个简易逗猫棒,胖橘很配合的点了几下头,呆头呆脑的,逗的阿云嘎哈哈笑。
这猫看见阿云嘎笑了,似乎觉得自己蹭吃蹭喝大恩得报,翻了个身埋在软沙发里睡着了,肚子一起一伏。
好嘛,阿云嘎笑着摇摇头,感情是你逗我呢。
chapter3
阿云嘎是被那只不见外的猫踩醒的。
他梦见自己被迫表演胸口碎大石,在呼救的时候惊醒,然后对上了胖橘那双蓝幽幽的眼睛。
“早啊。”阿云嘎揉了揉眼睛,把猫从身上抱下去,翻身去洗手间洗漱。刷牙的时候门咚咚咚的响起来,阿云嘎挂着嘴边的泡沫就去开门。
“不好意思啊,”门外的人冲他笑了笑,“我的猫在您这儿是吗?”
阿云嘎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汪弯弯的泉水,里面倒映着晴天夜晚才会有的星光。
他大概是看那双眼睛看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反应,才让对面的人脸僵的收起了笑。
“我没打扰到你吧?”那人说,“实在抱歉,我刚回来。”
“没,”阿云嘎摇摇头,“猫挺乖的,也很可爱。”
这人长的很漂亮,五官甚至有几分浓丽的味道。尤其是那双眼睛,阿云嘎看着那汪水,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出什么。
一个姜黄色的球从他身边滚过去,爬上了对面人的裤子。
“胖子!”他惊喜的笑弯了眼睛,“你怎么跑到别人家去啦?”
邪门。
阿云嘎不错眼的盯着他的眉眼,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给你添麻烦了,”那人抱歉的笑了笑,“实在抱歉,我记得我把门锁住了的。”
“门确实锁住了,”阿云嘎笑着说,“但是它是从窗户跳下来的。”
“啊?”那人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捏住猫的后颈,“从窗户?”
“你应该没锁住窗户,我在阳台上晒牛肉干,它估计是闻着味儿了,”阿云嘎笑着摸了摸猫毛茸茸的圆脑袋,“没伤着,掉我晾衣架上了。”
“太不好意思了,抱歉抱歉,”那人诚恳的和他道歉,“晾衣架损坏的钱我赔给你,还有牛肉干,也被这臭小子糟蹋了吧,现在牛肉那么贵,这损失我也得给你补偿。”
“不用不用,”阿云嘎摇了摇手,“晾衣架早就坏了,不结实的。一碰就塌,不怪猫,这算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
“啊?”那人睁大了眼睛看他,眉压成了八字。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什么……”阿云嘎赶紧捂嘴,手忙脚乱的解释,“哎呀,我汉语不好,我是内蒙来的……”
“没关系的,”那人爽朗的笑起来,“我懂我懂,但是该赔偿还是得赔偿。”
“真不用,”阿云嘎说,“牛肉干是我姐姐从内蒙邮过来的,我们家自己的牛,不用赔,就当是给猫猫吃了,行吧?”
几番你来我往的争执之后,汉语不好的阿云嘎还是败给了猫主人。他从桌子上把手机拿起来,解锁的时候下意识的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他一抬头,看见了正在从钱包里拿钱的邻居。
“不好意思啊,”他有点尴尬的说,“我不太用这些的。现金,行吗?”
“行啊。”阿云嘎收起了手机,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失落。他本来想趁机加个微信的。
“我叫郑云龙,”漂亮邻居把钱递给阿云嘎,“初次见面,就打扰你了。真抱歉。”
阿云嘎还在执迷不悟的盯着他邻居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
“我叫阿云嘎。”
为什么呢,他抬手揉了揉眼角,是因为刚起床的原因吗?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
“那个,”郑云龙被他盯的有点手足无措,“胖子给你捣乱了没有呀,它可怕生了,闹腾着呢。”
“没有,”阿云嘎把钱接过来,直接放到一边,“它特别乖,很可爱。”
“哎呀,那说明你们有缘呀。”郑云龙笑的眉眼弯弯,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彩虹似的弧线,“它平时不和陌生人亲近的。”
“是吗,”阿云嘎也笑,但是眼睛还是紧盯着郑云龙不放,“那真的挺有缘的。它叫胖子啊?还真,猫如其名的。”
“啊,那个钱,”郑云龙补充道,“我给的就是牛肉的钱,晾衣架等你装完了我再赔你。”
目送郑云龙和那只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从未有过的一种失落和挫败感像他漂亮邻居眼睛里的水一样涌进了阿云嘎心里。
怎么回事呢,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呢,阿云嘎失神的走回洗手间,看到了镜子里自己嘴边的牙膏沫,已经风干结块了。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一个他什么都没有读到的人,反而自己像个溺水的人,被那些清澈的光没了顶。
chapter4
阿云嘎还是不怎么能遇见郑云龙,只是偶尔上下楼会打个照面。这个漂亮男人似乎是恃美而骄,不怎么在意自己形象如何,有点卷的长发在后面掐一个不怎么规整的小揪,剩下的就随缘披着,衣服也就反反复复穿着两三件宽松的卫衣外套,摇摇晃晃的,和时尚弄潮儿阿云嘎站在一起,居然分不清谁的本业才是演员。
每次郑云龙都摇摇胳膊,远远的和他打招呼,懒懒的样子,像只被迫营业的招财猫,看的阿云嘎心里软乎乎的,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是希望和郑云龙遇见的,也许是因为郑云龙是他唯一看不透的人,人总要有迎难而上的精神。
阿云嘎从地下车库出来,按了电梯,漫不经心划拉着手机。电梯门一开,他抬腿往里走,又失足跌进了那一口清浅的湖。
“呀,阿云嘎,”郑云龙还穿着他那件黑色卫衣,头发散了几缕到耳畔,多了几分温柔,弯着眼睛笑的也温柔,“你下班啦?”
“嗯,”阿云嘎看着他眼里的星光,闪烁着洒进了他心里,“你这是干嘛去了?”
“家里没菜了,”郑云龙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去超市买菜。”
“哦,这样啊。”阿云嘎把眼睛轻轻垂了下去,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为什么呢,阿云嘎不解的想,难道跟了我三十几年的功夫就要翻车了吗?
“你吃饭了吗?”郑云龙问。
“还没。”阿云嘎答。
“那你来我家吃晚饭吧,”郑云龙很大方的说,“我煲了鸡汤,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别开火了,怪麻烦的。”
其实阿云嘎是一个特别见外特别客气的人,可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连假惺惺推辞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他抬头看着郑云龙的眼睛,脱口而出,好啊。
几乎是到了人家家门口他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太麻烦了,要不我还是回家吧。”
“都到这里了,没什么麻烦的,”郑云龙开了门,回头冲他一笑,“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都是兄弟了。”
一股浓郁的香味差点把阿云嘎扑晕了。郑云龙走到厨房,打开陶瓷的坛子拿手扇了扇风到鼻尖,点点头说:“哎,真是时候,差不多了应该。”
他调小了火,盖上盖子,走出厨房就看见阿云嘎还站在门口。
“你怎么不进来呀?”郑云龙呆呆的问。
“我没有拖鞋。”阿云嘎笑了笑。
郑云龙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走过去从门口鞋柜里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给他。
“只有这个,”郑云龙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家里不常来人的。”
那只叫胖子的大猫从房间里慢吞吞的走出来,抬着眼睛瞥了一眼阿云嘎,轻飘飘的喵了一声,然后颇有敌意的弓起了宽阔的背。
“你看,它把你忘了,”郑云龙说,“它还是有点怕生……”
“没关系的,”阿云嘎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开门走了出去,“你等我一下!”
郑云龙没关门,抱着猫靠着门框,满脸懵懵懂懂的看阿云嘎从楼上下来,手里多了两袋东西。
“给,”阿云嘎递给郑云龙两个塑封的袋子,“牛肉干,纯的,内蒙本地的牛。”
这回是胖子先反应过来,伸着脖子嗅来嗅去。
“现在你想起来我了吗?”阿云嘎冲着猫笑,然后又抬起头冲郑云龙笑,“这个是干净的,没有被它舔过。”
郑云龙双手接了那两包牛肉干,朗声说谢谢,眼睛照例是亮晶晶的弯着,看的阿云嘎心里也亮了起来。
阿云嘎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听着郑云龙在厨房里叮叮当当,胖子看在久别重逢的牛肉干的份上,主动爬到阿云嘎的长腿上示好,很给面子的让他给自己挠肚皮。
他没想到郑云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家里有猫还能收拾的这么一尘不染,地板砖上擦的能照出人影。而且他还会做饭,阿云嘎把头探出去一点,刚好能看到厨房里郑云龙晃动的背影。
茶几上也是干净的,铺着浅灰色的印花桌布。上面摞着几本书,还有几盘光碟,阿云嘎看了一眼,居然是莎翁的名著,哈姆雷特,罗密欧,安东尼。光碟封面看起来都有些发旧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音乐剧和话剧。
阿云嘎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闲暇时间都在苦练他的三指操作。
到现在仍然愿意看莎翁,放光碟,不用微信支付宝,耐着性子做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他遇到了一个需要他真正去了解的人。
他没想到郑云龙做饭这么好吃,他向来晚饭吃的少还要去健身,但是今天晚上他没忍住吃了两碗饭。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阿云嘎帮郑云龙往下拾掇碗,“太好吃了。”
郑云龙只是眯着眼睛笑,默默接受了他的赞扬。
“以后你可以经常来蹭饭的,”郑云龙很认真的说,“不过要在我没有演出的时候。”
“你茶几上放的碟片,”阿云嘎突然说,“能借我看看吗?”
郑云龙愣了一下,说:“那个是音乐剧和话剧,不是特别有趣,你可能不会太喜欢的。”
“我还没看呢,你就知道我不喜欢?”阿云嘎很诚恳的说,“艺术家不能瞧不起普通老百姓。”
“那好,”郑云龙很开心的说,“你喜欢就好。”
阿云嘎到家之后,把那一堆郑云龙视若珍宝的碟片小心翼翼的塞进电视柜,然后在书房里翻出了早就落了灰的VCD,拆线接线弄了很久,才让信号灯亮起来。
他拿出一张放进去,然后关掉了客厅灯。
他认认真真的在黑暗里把这部叫《猫》的音乐剧看完了,然后在结尾落幕的闪烁的光影和像依旧在陈叙一个未完成的故事一样的音乐里慢慢闭上了眼。
郑云龙是在做这样的工作。
他梦到了他刚认识没有几天的邻居,还有他看不透的一双眼睛。
为什么看不透呢,是失灵了吗?
阿云嘎把车停好,走进诊所前厅,签完到之后对前台小护士说,代代,我问你个事。
小护士一脸懵懂的推推眼睛,怎么了,嘎子哥。
你觉得我比较帅,还是3室的小陆比较帅?阿云嘎看着小护士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说。
啊,小护士低头腼腆一笑,这,当然是嘎子哥比较帅了啊。他那个大猪蹄子。
啊,这样啊,谢谢。
阿云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办公室。
看起来没失灵。
chapter5
“嘎子,”王晰一边喝他那杯黑枸杞泡的热水一边冲阿云嘎喊,“这周轮你休了吧?明天晚上咱们撸串去啊?”
“不去。”阿云嘎摇摇头,眼角已经翘上了三分,“我有事呢。”
那天他下班,正窝在沙发里吃鸡,门突然响了,轻轻的三下。阿云嘎低着头,三只手指还挂在屏幕上,眼睛也不抬的开了门。
“我是不是又打扰你了?”郑云龙问。
阿云嘎立马不顾队友死活的按了主页键,把手机放到一边。
“没有,我正好打完了。”
他笑着去迎那一片清澈的水光。
“我揉的面有点多,煮的饺子吃不完,”郑云龙腰上还系着浅蓝色的围裙,鼻尖上沾着一点面粉,“你吃了没,要不一起吧?”
阿云嘎又一次毫不犹豫的说行,穿着拖鞋和他走进了下楼的电梯。
饺子是三鲜馅的,里面的虾仁鲜掉了阿云嘎的一口牙。
“好吃吗?”郑云龙问他,“这个虾是青岛原装的,我妈邮过来的。”
阿云嘎当然说好吃,然后用筷子破开一个饺子,把里面的虾仁夹出来喂给一直挠他裤子的胖子。
“你别惯着他啦,”郑云龙说,“它看你好欺负呢。”
阿云嘎低头看着胖子,然后抬起头来看郑云龙,还是那透明的一汪水,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可还是要看。
“嘎子,”郑云龙先开口说,“你那个晾衣架装了没呢?”
“还没有,”阿云嘎不露声色的把眼睛挪到筷子尖上,“怎么了?”
“我昨天去宜家看了一圈,”郑云龙放着饺子不吃专咬嘴皮,“好像有进新的晾衣架了,你要去看看吗?”
“你不用惦记的,”阿云嘎用筷子戳着饺子蘸醋,“我自己弄就行,房东也出钱的。再说了,我都在你家蹭了多少顿饭了?”
“那不行啊,”郑云龙放下筷子,慢慢眨着眼睛看阿云嘎,“毕竟怎么看,都是我的问题啊。”
“真的不用,”阿云嘎感觉捏着筷子的的指尖有点颤,“真的。”
不管真的假的,最终阿云嘎还是在郑云龙那两汪闪着光的水里败下阵来。
“那就说定了,”郑云龙把碗丢进洗碗池,“这周五晚上,我们在宜家门口见。”
黄子弘凡看着阿云嘎那副忍不住笑意的模样,不怀好意的咳嗽两声:“嘎子哥,你笑什么哪?一脸怀春相。”
阿云嘎闻声抬起眼睛来,故意去追黄子弘凡的目光。小孩最怕他嘎子哥盯着他看,一声不吭的低下头看患者资料。
“嘎子有情况吗?”王晰问,“稀奇啊。”
阿云嘎低头抿唇一笑:“别听那臭小子瞎说。”
看他那一低头胜似水莲花的娇羞,王晰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老大哥合上保温杯盖,欣慰的点点头。
阿云嘎是典型的青年才俊,长的帅,工作又稳定,往上贴的小姑娘多的很。但是出于自己的原因,正经恋爱一次的人少之又少,就算谈上了,也谈不久,而且还是被人甩。
小姑娘说他无趣,刻板,老干部,不知道是交了个男朋友还是重新认了个爹,大事小情都要包办。
“我觉得你特别好,”小姑娘说,“但是太好了,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阿云嘎点点头说,行。挥挥手拥个抱就此别过以后还是朋友,那些他实在无意想知道却不得不照单全收的秘密也就陈腐成灰,挥洒进过往。
“你为什么对别人这么好啊,”小姑娘还是问了最后一句,“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
“你不懂,”阿云嘎故作高深的摇摇头“我知道的太多了。”
他不是不想恋爱,也不是从来没放心上过所以才不肯挽留。在每一次视线交汇的过程中,阿云嘎总是能看到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东西。他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不能总想着一份单纯又真挚的爱情,也许抛开他们内心真实想法不看,那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做到。
星期五的天气好,下午下了一场小雨,把春给淋湿了,到处都是温凉的香气,浸透了的土壤,打落了的花瓣,还有年轻人久旱逢霖的心。
阿云嘎老远就看见郑云龙了,那么高的一个人,站在商场门口像一棵肆意生长的挺拔的树。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乖乖的往阿云嘎身边乖乖一站。其实他比阿云嘎要高上一点,但阿云嘎常健身,浑身上下的肉都结实,不像他,骨架子宽阔,一层软肉却是单薄的。
阿云嘎跟他靠着肩膀,感觉到了他有点锐利的肩骨。他们离的那么近,几乎一转头就是呼吸相闻。
也许我现在看看他,就能看的出来了呢?之前可能只是离得不够近而已。
他的眼睛怎么这么好看呢,阿云嘎出神的想,像草原上那么大那么亮的星星,像清晨牧草上凝着的露珠,像映着层云的湖水。
是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银河与晴空。
郑云龙只要是个沙发他就要坐一坐,有一张空床就要去躺一躺,半张脸埋进头发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嘎子嘎子,你快来躺一下,”他略带惊喜的说,“这个床好软啊。”
阿云嘎就乖乖躺了过去。
这是张单人床,两个大男人只能挨的严丝合缝。
“软吧?软吧?”郑云龙笑着跟阿云嘎低语,“幸亏这床不是我的,要不然我肯定起不来,去排练准迟到。”
阿云嘎看着郑云龙笑眯眯的小脸和挤出来的一层薄薄的双下巴,恍惚间竟分不清床和人哪一个更软。
他不知道为什么郑云龙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玩,明明也是和他差不多大的人了,却还天真肆意的没边儿。
他们从一楼到三楼的功夫,郑云龙怀里已经抱上一个恐龙毛绒玩具不撒手了。
“你都多大了。”阿云嘎笑他。
“他长的像我啊,”郑云龙指给阿云嘎看,“你看这个鼻孔,大不大,”然后又比了比自己比了比他,“快赶上你两三个大了。”
他和阿云嘎选衣架倒是选的干脆,以结实为主,挑了一个合金的电动晾衣架。
“你说这回胖子还能砸断它吗?”郑云龙把金属敲的叮当响。
“我觉得你应该会记得出门之前锁好窗户的。”阿云嘎看着郑云龙说。
他看着这个漂亮又奇怪的大龙,又看了看他怀里丑可爱丑可爱的小龙,笑的眼睛周围又出了细纹。
然后他们去了菜市场。
郑云龙经常买东西自己煮,所以他挑菜很有一番研究,芹菜长这样才嫩,辣椒这样才是真的辣。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一抬头却发现阿云嘎正侧脸看他,笑的正欢。
“你笑啥啊。”郑云龙耳朵尖突然红的像他手里的柿子椒。大概是自己也有预感,凶巴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什么。”阿云嘎收回目光。
他不怎么买菜,大部分都是同事凑一起,或者是居家外卖,方便面和自热饭也是不错的选择。就算是不得不买一些,他也不用想什么选菜的技巧就能买到优质的菜。
只要看着摊主的眼睛问,阿姨,我不怎么买菜的,您觉得什么样的好啊。
阿姨就会指给他看,阿云嘎自然一眼就看的穿他指的好坏是真是假。要是真的,他就诚心感谢,下次还来;要是假的,他也就只是挂着笑,道了谢后,反着他的意思挑,到最后总能吃到好的。
真心假意的,见多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切,你别不在意,”郑云龙说,“别以为总蹭我的饭就不用自己买菜了,我总要出门的。演出多起来,我就没空给你做饭了。看好了噢,母橙子,长这样,甜。”
挑着挑着,郑云龙突然拿出手机,对阿云嘎说,我注册了一个微信。
“你要成为我第一个好友吗?”
阿云嘎的眼睛从那一堆被灯光照成了明黄色的橙子里抬起头来,看着郑云龙。
“我不是为了加你好友才注册的噢,”郑云龙低下头,继续挑他的母橙子,“我是觉得微信支付挺方便的。”
从菜市场出来,天已经有些蒙蒙的黑了。弯弯的一轮月亮挂在头顶,星星也淡了颜色,不及身边人的眼睛。
chapter6
这几天诊所事多,忙的他焦头烂额,跟着大家一起吃了几天外卖。到家里时间晚了,他也懒得再做什么,泡一碗面打发,或者干脆就不吃。
从前有这样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近些天的胃算是被郑云龙的好手艺养的刁起来,冷了硬了,咸了辣了,胃都要皱成一团似的疼。
有人说喝粥会好一点,黄子弘凡立马飞奔到对面肯德基买了皮蛋瘦肉粥给他。他尝了几口,盐巴和味精味太重了。王晰把他杯里的冷茶倒掉,分了自己养生壶里常年炖着的枸杞和红枣热汤分给他喝,一阵痉挛又吐了干净。
他想喝的是郑云龙家里彩釉白瓷的家具闷煮出来的黏糊糊的粥。
同事们是真的担心了,不往心里看,从目光神情里也感觉的到。
可这次事情急,诊所是私立的,时间就是金钱,担心关怀是出于情分,出了长久处下来的朋友,没有人愿意这么和他耽误着时间。他避免和他们进行眼神交流,却还是从片刻光影相接中读到了大家的急和几分不耐。
阿云嘎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支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谢谢大伙,我没什么事,咱们继续就行。
“你真没事吗?”王晰问。
“没事。”阿云嘎冲他笑笑,“老毛病。咱们接着干活吧。”
病历单被他手上的汗打湿打皱了,油墨印到了指肚上。
他低头看着病历单上的字,感到一阵眼晕,不知道是不是被汗渍花了。
再醒过来就是在医院了,阿云嘎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昏茫的白。
王晰坐在他身边,依然在喝他的保温杯。
“醒了?”王晰说,“怎么这么会逞强呢你。”
“我走了工作进度不就又耽误了吗?”阿云嘎从床上坐起来,“我能坚持。”
“你坚持不了。”郑云龙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然后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走到了他面前,提着一个保温桶。
“我都怀疑,”郑云龙把不锈钢桶往床头柜上一磕,“遇到我之前,你到底有好好吃过饭吗?”
王晰坐在一边儿看着郑云龙乐。
阿云嘎咚的一声趴到了桌子上,众人七手八脚的处理他的时候,他还在唇齿不清的喃喃,郑云龙,我要喝粥。
黄子弘凡摸出了阿云嘎的手机,抓了阿云嘎的手指纹解锁,打开微信和通讯录,置顶和最近联系人都是一个叫大龙的人。
“是这个吗?”黄子弘凡问,然后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喂了一句,他就说阿云嘎晕倒了还喊着要喝你做的粥呢,你这会儿方便过来吗?我们把他送到二院去了。
“胃溃疡,低血糖,”郑云龙气哼哼的拧开了保温桶,把第一层里的咸菜取出来,打开折叠餐具,一股浓郁的米香便飘了满屋,“真有你的昂,挺大个人了。”
王晰看着郑云龙,知道这个就是阿云嘎的情况。
“哎呀,”阿云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怎么你还来了。”
郑云龙把粥盛进纸碗:“可能也没有那么糯,我煮了两个多小时就急着过来了。刚刚给你打了热水,喝完粥吃药。”
王晰笑的很明白的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诊所活多,我先走了。那就麻烦你了啊。”
前一句说给阿云嘎,后一句说给郑云龙。
“不麻烦。”郑云龙弯着眼睛冲王晰一笑,目送他走出了病房。
阿云嘎手背上还插着输液针头,白色医用胶条贴的满满当当。郑云龙坐在王晰坐过的那把椅子上,舀满了一勺粥,悬着手腕送到他嘴边。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热,阿云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了一跳,无措的去看郑云龙的眼睛。
“别矫情,”郑云龙说,“快点吃,一会儿又凉了。”
哦,阿云嘎把视线挪开,无意间瞥见了郑云龙耳尖上的一点粉红。
他喝了一口被熬的酥烂的粥,里面还放了一点红枣和干果,也已经软了,一抿就绵绵的化成了一嘴的香。
不太好吃吧,郑云龙皱着眉说,熬的时间不长,我怕你等久了。
“挺好吃的。”阿云嘎觉得喉咙到胃的一路都被暖暖的熨了一遍,“特别好吃。”
阳光终于调转了一个角度,从窗子照了进来,分了几缕到郑云龙眼睛里,像被斜阳铺了碎金的湖。
他弯腰站在岸边,想看清湖底的颜色,一不留神,心甘情愿的掉进去,从里到外湿了个透。
郑云龙眼皮上有一点没卸干净的彩色的闪粉和眼线,红色和金色混在一起,像被火点燃了的星星,被阳光晃的亮闪闪的。
“你是从剧组赶过来的吗?”
阿云嘎问。
“嗯,在带妆排练,我那趴正好结束了,”郑云龙说,“正好没事。”
阿云嘎凝眸看那两点颜色看的认真,郑云龙手一抖,粥从勺子里洒到了被子上。
“哎呀,”郑云龙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去擦,“不好意思。”
chapter7
新晾衣架被装上的那天,阿云嘎还特意请郑云龙来看。
“怎么样?”阿云嘎问。
“我觉得挺好的,”郑云龙抱着胖子说,“挺结实的吧应该。”
说着他就要把怀里的胖子往晾衣架上放。
阿云嘎把他拦住,捋了两下胖子的毛说,算了算了,应该是够结实了。再说上次算高空坠物,不一样的。
郑云龙点点头,在阿云嘎的带领下在屋里转了一圈。格局都差不多,只是阿云嘎家里东西少,显的更大。
尤其是厨房,各种锅碗瓢盆挂了一墙,新的能照出人影,和镶了一墙镜子没什么区别,可一点烟火味儿都闻不出来。
郑云龙把不粘锅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还在晃晃悠悠的价签,“你又不做饭,买这么贵的锅干嘛啊?”
“说是德国一个品牌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阿云嘎说。
他当时也是雄心壮志的买了一整套品牌厨具,银光闪闪的还挺有排面,结果最后用的最多的居然是微波炉。
“那你吃什么啊平时?”郑云龙问,“不能总点外卖吧,不健康,你知不知道那个新闻,有个姑娘吃一整年外卖,血都那个色了。”
他走过去掀开壁橱,看见了花花绿绿的一堆康师傅五连包。
“也吃这个,”阿云嘎走过来,按着郑云龙的手把橱门关上,“外卖太贵。偶尔也自己做,但是没那么多时间,还不好吃。”
郑云龙转过身,一下也不眨的睁着眼睛看着阿云嘎。
那么大的眼睛,睁那么久,会不会累啊。
阿云嘎第一次被别人的眼睛盯到想逃跑,他伸出手,覆上了郑云龙的眼睛。他感觉到睫毛在颤,搔的他手心很痒。
你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啊。
郑云龙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比较会照顾别人。
阿云嘎想了想,很认真的说。
胖子来过阿云嘎家,轻车熟路的找了它曾经睡过的沙发缝,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大鸡腿。
阿云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他的简易自制逗猫棒,又拆了一个挂饰上的铃铛安上去,稀里哗啦的在猫面前晃。
猫还是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给面子的时候就配合着晃晃圆圆的头,不给面子直接把头埋进胸口,任你自己高兴到惊天地泣鬼神。阿云嘎自己玩没意思了,就去厨房给郑云龙打下手。
郑云龙把辣椒碎丢进阿云嘎崭新的锅里,冒出一股把他整个上半身包住了的呛人白烟,阿云嘎在他肩膀后面伸出胳膊把抽烟机打开,郑云龙在隆隆声里对身后的阿云嘎说,龙哥给你厨房开个张。
开业大吉,阿云嘎笑着回他,生意兴隆。
兴隆什么啊,郑云龙的两只胳膊上下翻飞,就你一个客。
那我多来几次,阿云嘎说,尽量不让它关张。
“亲友票,”饭吃到一半,郑云龙递给阿云嘎一张纸条,“明天晚上七点的,你要是没空那就……”
“我有空,”阿云嘎立马双手接过,“你演的吗?”
“嗯,”郑云龙低下头吃了一口饭,筷子没抓稳,还掉了两粒米在桌上,“主演。”
“我一定去。”阿云嘎把票折了两折,小心翼翼放在桌边。
“嘎子哥今天真帅啊,”黄子弘凡在座位上大惊小怪的喊,“晚上是不是有约会?”
阿云嘎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穿衣镜前,弯着腰扫了两下额前的碎发,眉眼里含着笑,但是不理小孩儿吵吵把火的大惊小怪,转过身抓了衣架上的薄呢大衣就走了出去。
下班时间是五点,开场还早。他特意查过了,郑云龙今晚表演的剧场离这里没有太远,步行是最好的方式,开车反而要堵。
而且今天天气很好,春日下午的太阳温柔的像一个湿润的梦。阿云嘎把手伸到眼睛前面,张开五指,让金灿灿的光顺着指缝溜进眼睛。
他应该走着去的,应该记住这一路上所有的风景和这一路的心情,应该把这一路拉的又长又慢,像阳光扯出那一道斜斜的长弧线。
要买一束花才行。
阿云嘎看到街边的花店,开的沸沸扬扬,他掏出手机,上网搜索这种情况下应该送一束什么样的花才好。
他打字的指尖被一声尖利的哭声吓的一颤,抬起头寻找这声音来源。
一个小女孩趴在街心花园的滑梯下面,捂着嘴巴大哭。
“你怎么了?”阿云嘎甩开长腿就跑了过去,看着小女孩脸上红肿的伤口和擦伤,“是不是摔倒了?”
小女孩捂着嘴巴闷声闷气的哭,眼泪糊了一脸。阿云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纸巾,把小脸上的泥土和血轻轻擦下去。
他看见小女孩一直捂着嘴,就语气温和的商量着,把女孩的小手握在手里,从嘴上拿开。
“嘶,”阿云嘎看着小女孩血肉模糊的嘴巴和她手心里的一颗断牙,心疼的不得了,“你是从滑梯上摔下来了对吗?告诉哥哥,是不是?”
小女孩闭着眼睛哇哇大哭,抽噎着点了点头。
“你妈妈呢?还是爸爸,爷爷奶奶?”阿云嘎安抚性的摸着小女孩的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小女孩拼命摇着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你先和哥哥走好吗?”阿云嘎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一个看起来像她监护人的成年人,但是孩子的伤不能耽误,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哥哥是医生,不是坏人,你和哥哥走,哥哥让你的牙不疼,好不好?”
得到首肯后,他把小女孩抱起来,快步朝诊所原路返回。
“儿童诊室有空着的吗?”阿云嘎心急火燎的问前台的护士。
“有,”小护士被阿云嘎的阵仗吓了一跳,赶紧走出来在前面带路,“怎么回事啊嘎子哥?”
黄子弘凡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看着病床前的阿云嘎,纳闷的问:“嘎子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约会去了吗?”
“小姑娘从滑梯上摔下来了,牙受伤了,”阿云嘎说,“还可能和家里人走失了,你们去派出所报备一下吧,谁家小孩找不到了,粉裙子,双马尾。”
门口的另一个小护士答应了一声就立马去了,黄子弘凡帮忙准备手术器材:“嘎子哥,你走吧,这儿我来负责。”
阿云嘎猛然想起来他的邀约。他低头一看手表,打车去还是来得及的。
小女孩委委屈屈的缩在阿云嘎怀里,蹭破了的小脏手紧紧抓着他雪白的衬衣。她抬起头来看着阿云嘎,眼泪在大眼睛里打转。
两个人对视了两秒,阿云嘎轻轻叹了口气:“算啦,黄子,我来吧,她有点害怕,不想让我走。”
“那你约会怎么办啊?”黄子把阿云嘎的大衣脱下来,递给他白大褂。
“没事的,”阿云嘎把小女孩放在手术台上,温温柔柔的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自己还是安慰小女孩,“没事的。”
他转身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快速用手机点了个鲜花外卖。
晚九点半送到市剧院后台,郑云龙收。
“宝宝要坚强,好不好,”阿云嘎轻声慢语的和小女孩讲话,“哥哥给你打麻药了,会痛,痛就用脚轻轻踢一下哥哥好不好,不乱动哦。”
他拿出一个小眼罩戴到小女孩眼睛上,避免灯光晃着。小女孩很乖,出乎意料的乖,强忍着疼也不动,就哼了几声,踢阿云嘎那一两下还没有胖子踩的力气大。
小孩子的手术不好做,摔的严重,阿云嘎连哄带安慰的,折腾了三个小时还多,他捶了捶腰,把小朋友交给护士处理别的地方的伤。
门外的家长也早来了,说是轻微老年痴呆的奶奶接孙女下幼儿园,光想着买菜忘了孩子。孩子丢了之后就到处找,生怕出了意外,报警的时候才找到这儿来,感激涕零的对阿云嘎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阿云嘎听的漫不经心,强打起精神来叮嘱了几句关于手术后的护理。
快十点了,阿云嘎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看着腕表上走的一板一眼的指针,他爽约了。郑云龙看到那个空空的座位会想些什么呢?
肯定会失望吧,也可能会生气。他答应的那么信誓旦旦,这鸽子怎么说放就放了。
穿着粉裙子的小女孩被护士牵着从房间里走出来,扯了扯阿云嘎的衣服。
阿云嘎从出神里走出来,低头看了着小女孩和她亮晶晶的眼睛。
打了麻药不能说话,但是她在说谢谢你。
“宝宝特别棒。”阿云嘎笑着揉了揉小女孩有些乱的头发,“哥哥为你点赞。”
“嘎嘎也特别棒,龙哥也为你点赞。”
郑云龙怀里抱着一大捧花,斜靠在门口朝他笑。他穿着一件雪白的大衣,和眼睛里的神采交相辉映,像一缕捞不住的月光。
阿云嘎听见熟悉的声音,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的抬起头,和郑云龙眉眼弯弯的笑意和温柔撞了个满怀。
“走吧,回家。”郑云龙朝他伸出手,“你辛苦了。”
chapter8
“我那一场都在找你,结果就看见一个空了整场的位置,”郑云龙喝了一口面汤,“到后台去一看,就落一捧花,我给你发微信,打电话,都没人理,就猜到你有事了。后来是一个叫黄子的小孩儿接的电话,把事儿说明白了,就是话挺多的。”
阿云嘎埋头吃那碗清汤面,被袅袅的热气蒸的眼眶发烫。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挺委屈,龙哥轻易不请别人看剧的,你怎么还能鸽我,”郑云龙笑着说,“后来才知道,哦~你是见义勇为去了原来。”
阿云嘎听着郑云龙细碎的絮语,把最后一口面条吃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抬起头看着他。
郑云龙就那么笑着看他,掬着满眼的水色和星光,水色与星光中映着他的影子。
“见义勇为青年,能不能有权力要一个奖励?”
阿云嘎红着耳朵说。
“什么奖励?”郑云龙眨着眼睛,“这不是请你吃了晚饭吗?”
一个温润的唇贴了上来,郑云龙愣了一秒,还不明白为什么颁奖组委会莫名其妙被打包成了奖品,下一秒就被冲破牙关的温柔包裹的无法脱身。
阿云嘎捧着郑云龙的脸,又一次,把眼里的光投进他的眼睛。那两汪水被他搅起了波纹,荡起了涟漪,他站在漩涡中心,探寻最深的水底。
吻的太动情,郑龙慢慢的,慢慢的颤着睫毛,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瞬间,阿云嘎在他眼底看见了自己。
只有他自己,只有阿云嘎。
我想要阿云嘎。
我只想要阿云嘎。
郑云龙在心里如是说,然后这声音通通跑进了阿云嘎心里。
郑云龙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高照了。阿云嘎正光着上身在厨房里洗昨天晚上没洗的碗,客厅角落的猫粮已经是满的,猫砂盆也换过一遍。
听见郑云龙走进来的声音,阿云嘎擦了擦手,转身吻了吻他的鼻尖,又用眼睛去抓郑云龙的目光。
还是他,阿云嘎笑的很得意,他心里全都是他,这一回他看的见了,看的清清楚楚。
“阿云嘎,你说实话,”郑云龙抓着他的肩膀,“是不是从见我第一面开始,你就想吻我了?”
阿云嘎一愣,郑云龙接着说:“别不承认了,一见面就盯着我看,看不够一样,我都嫌害臊。”
阿云嘎想解释,但是嘴还没张开,就被郑云龙用指尖按住了:“别狡辩。”
“行,”阿云嘎看着爱人盛满了除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东西的眼睛,“不狡辩。”
“你上次不是说,你更会照顾别人吗?”郑云龙说,“那以后你照顾别人,我照顾你。”
阿云嘎居然因为郑云龙心里的自己感到有些害臊。
他伸出手,蒙住了郑云龙眼睛,旋即送上一个吻。
“好,”他在爱人耳边说,“你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