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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夜之梦

狄府小少爷的烦恼:我爹娘是捡来的

洛阳狄府

“老爷,小姐,不……不好了……小的方才去东跨院,发现……院子里的女使倒了一地,小少爷也不知去向了!”狄春神色匆忙,如燕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

狄公轻轻拍了拍如燕,示意她先不要慌神,紧接着又说道:“我们先去看看再做定夺。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在达到目的前,想必不会伤害团儿。”


歹人据点。

“你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倒是挺重,看来你叔公给你吃的不错嘛。”

四岁的小团儿一声不吭,只是瞪着圆圆的眼睛瞅着面前的人。

“这天都黑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虬髯大汉转来转去,嘴里时不时念叨几句。

“哎我说小家伙,你叔公,还有你爹娘,怕是不打算要你了吧,这么久还不来......

洛阳狄府

“老爷,小姐,不……不好了……小的方才去东跨院,发现……院子里的女使倒了一地,小少爷也不知去向了!”狄春神色匆忙,如燕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

狄公轻轻拍了拍如燕,示意她先不要慌神,紧接着又说道:“我们先去看看再做定夺。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在达到目的前,想必不会伤害团儿。”


歹人据点。

“你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倒是挺重,看来你叔公给你吃的不错嘛。”

四岁的小团儿一声不吭,只是瞪着圆圆的眼睛瞅着面前的人。

“这天都黑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虬髯大汉转来转去,嘴里时不时念叨几句。

“哎我说小家伙,你叔公,还有你爹娘,怕是不打算要你了吧,这么久还不来赎你回去。”

“等我叔公来,你同他说。”小团子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小屁孩,大人最会骗人了,你想想啊,你爹娘还那么年轻,每天好得蜜里调油的,再生十个八个也不是问题,你叔公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什么人,当朝宰辅啊,每天那么忙,哪顾得上你一个小屁孩啊!”

“叔公是世上同我最亲的人,叔公要我,爹娘也要。”小团儿瞬间嘟起红红的小脸儿,用并不流畅的语句反驳道。

“最亲?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其实吧,你爹娘啊,都是你叔公捡来的,你叔公跟你更是一丝血缘都没有,你想想,若是不看住你,你爹娘怎么会好好替他办事呢?都是在利用你呢,人家有正经八百的孙子,在并州养着呐,全洛阳城都知道。”

“你胡说,你爹娘才是捡来的!”小团子一边哭一边大声喊着。

“小祖宗,你小点声,再把人给招来了!”

正说着,山洞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虬髯大汉闻声便前去侦查情况。只一阵风的功夫,外围所有歹人便已七零八落地倒了满地。

狄公快步走到山洞深处,看到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的小团子霎时心疼不已,“好孩子好孩子,叔公来了,不要哭啊,乖……”

可无论怎么哄,小团子仍是止不住地落泪。狄公皱了皱眉,对身边人说道:“元芳啊,你让张环把刚才那个大胡子带进来。”

虬髯大汉被麻绳绑缚着,一把被人推了进来。

“把你方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狄公的声音从洞穴里悠悠传来显得格外威严。

一阵无言。

“本阁再说最后一次,将你方才对孩子说的话对本阁讲一遍。”

……

“拉下去砍了!”

“阁老饶命,小人方才说……说……”

“叔公,他说我爹娘都是您捡来的,您不会真心对我们好。还说叔公与爹娘都不要我了。”团子抹了抹脸颊的泪痕,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这家伙倒是给我留一句啊……”虬髯大汉栽在地上的头被李元芳拎起来:“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大将军您息怒……小的就是说着玩……开玩笑……”

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出山洞外。

如燕拍了拍身上的土,眯着眼愤怒道:“像这种满嘴放炮的人,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小团子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叔公,爹娘这么生气,他说得都是真的对不对……”

“呃……”狄公尴尬地瞅了瞅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小夫妻,抱起小团子便向外走去。“是,叔公跟团儿承认,你爹娘确实是叔公捡来的。可是团儿觉得,叔公,还有爹娘会不会不要你呢?”

“叔公和爹娘最疼我了,那个人说得不对。”

“对啦,这才是叔公的好团儿,只是你爹娘他们不像团儿这么幸运,他们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啊,四处流浪,过得可惨了……”

“爹娘没有爹娘吗,为什么会四处流浪?”

“他们的爹娘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他们从小都要自己保护自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是一家人了,叔公会护着他们啊,叔公也会保护好我们小团子,对不对啊?”

小团子点点头,伏在叔公的肩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元芳怒气冲冲地上马。“这厮简直是一派胡言,什么捡来的,他才是捡来的,他全家都是捡来的!”

如燕也不说话,只是斜眼瞧他。

“若是团儿有什么,我绝不饶他!”

“幽州时大人就说当我是亲生儿子的。他懂什么……”

“曾兄说扬州时大人难过极了,数次偷偷落泪!”

“孝杰兄说大帅在城门前骂的他狗血淋头!”

“你说他是不是一派胡言!”

“如燕,你倒是说句话啊……”


狄府暗室。

“听说你还知道我是狄大人捡来的啊!”如燕掂了掂手中的烙铁。

“女侠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从哪里被捡回来的?”

“女侠您大人有大量你放过小人吧,是小人狂言造次……”

“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八年后。

“你这孩子,怎得如此顽劣,说了在外面不许随随便便同他人起争执,教你功夫不是用来争强斗狠的,我看叔公说的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如燕拿起手中的竹板便要打。

“娘亲息怒,孩儿不是有意与他人争执……实在是他们说话太难听!孩儿忍无可忍,这才同他们大打出手。”

“难听?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说我们赖在叔公家,恬不知耻……鸠占鹊巢……”

“打得好。”

“娘亲方才说什么?”

“咳咳……娘亲是说,打就打了,只是别让你父亲知道了啊,乖。”

“哦……”十二岁的团儿扣了扣脑门。



又五年。

狄公祠。

“哟哟哟,这祠堂得是正经八百的后人去建的,你这冒牌货在这里耀武扬威什么。”


一阵风声过,城郊的竹林不动声色地遗落了满地树叶。

“父亲,您看孩儿方才出腿可还利落?”

“姿势是没错,只是力道太大了些,以你如今的功力,想制服这些人大可不必费这么些力。”

“是,孩儿知道了。”

“早上不是说去拜祭你叔公吗,怎么上城郊来了,害得为父到处寻你。哎,方才这几个人又是谁啊?”

“不是谁,他们就是几个劫道的小混混,我行侠仗义来着。母亲炖了肉,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哦……”元芳抚着长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芳崽走出半生,归来仍是狄公的修可爱。阁老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请永远给我幸福下去!

雪满春山

【燕芳】元芳今天失忆了吗?

OOC预警 通篇扯淡没逻辑不过放心完全没刀


失忆,对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来说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在扬州案中遭遇不测,忘却一切过往,后来历经百般周折才寻回失落的记忆。


可他没想到这玩意还有后遗症。


第一次发作是在夜里。彼时他去许州出公差,单人匹马在驿道上奔波,日晚在一家官驿宿下。半夜一声遥遥的狗吠将他吵醒,睁开双眼后却发现神思缥缈,竟是连自己姓甚名谁,从哪来,到哪去都不晓得了。


他冷静地做出判断:必是失忆了。又忍不住纳罕,自己如何这般肯定?


不过局势容不得他细想,他眼见着窗户自外向内被轻轻推开,......

OOC预警 通篇扯淡没逻辑不过放心完全没刀

 

失忆,对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来说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在扬州案中遭遇不测,忘却一切过往,后来历经百般周折才寻回失落的记忆。

 

可他没想到这玩意还有后遗症。

 

第一次发作是在夜里。彼时他去许州出公差,单人匹马在驿道上奔波,日晚在一家官驿宿下。半夜一声遥遥的狗吠将他吵醒,睁开双眼后却发现神思缥缈,竟是连自己姓甚名谁,从哪来,到哪去都不晓得了。

 

他冷静地做出判断:必是失忆了。又忍不住纳罕,自己如何这般肯定?

 

不过局势容不得他细想,他眼见着窗户自外向内被轻轻推开,两个蒙面持刀的家伙蹑手蹑脚地爬进来,看都没往床上看一眼,直奔案几上的包袱而去。二人把刀夹在腋下,熟练地解开包袱,借着薄薄的月光仔细翻找。

 

“可有翻到钱财?”李元芳环抱双臂,问出了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

 “有不少呢!住官驿的哪有穷的!”

 

很好,是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哥,不太对……他怎么醒着啊……”俩毛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举起刀小心翼翼地回头。

 

李元芳微笑地瞧着他们,像瞧两只虫子。

 

“乖乖待在床上,不要动,否则老子杀了你!”两柄砍刀寒意森然,距离床上人仍有数尺之遥。

 

李元芳像没听见似的兀自抬脚下床,抻着头迎刀望去。光滑的刀面隐约映出他的面容,束髻,鹰眼,长眉,棱角分明的下颌,看样子年约而立,容貌尚可。他想看得更清晰些,刚要向前走一步,俩蒙面人却又哆哆嗦嗦地向后退了一步。

 

李元芳叹了口气,取来枕旁的链子刀,还是用自己的刀照吧。忽然咣啷两声脆响,蒙面人手里的刀几乎同时脱落,两人齐齐委顿在地,满脸惊诧。

 

李元芳同样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只飞出去的拴着链子的刀,试着又按了一次刀柄。

 

唰地一声冷光归鞘。

 

两人被他用绳子缚住,溜粽子一般在床前蹲着。

 

李元芳好整以暇地坐在床头,手里把玩着链子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他捏起为首那人的下巴,“你可知我是谁?”

 

“你你你是狄阁老麾下的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

 

好大的信息量。李元芳垂眸消化了一会儿,皱起眉头,“将军的钱你们也敢偷?”

 

那答话的毛贼面有得色,大着胆子回道,“这您就不知道了,武官都好面子,要是自个儿钱被人动了,可不好意思声张出去,那不等于承认自己没本事么!”

 

“你们遇到过几个没本事的武官?”

 

“十好几个吧,折冲府的队正、校尉,十六卫的录事、参军、中郎将都有,不过没有比您官大的。嘿嘿,大将军就是有本事,败在您手下小的心服口服!”

 

李元芳差点一句“贫嘴”脱口而出,这窃贼手上功夫不行,耍嘴皮子倒在行。也是来得巧,眼下他有一肚子疑惑,正愁找不到人套话。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盏茶,想了想,又给二位不速之客各递一盏。

 

东边天空泛起鱼肚白,驿站养的鸡撕心裂肺地啼了三遍。浅眠的李元芳悠悠醒转,一手提溜着一个昏睡不醒的毛贼去寻驿丞。驿丞诚惶诚恐,弓着腰再三道歉,驿站防卫有失,请将军责罚云云。将军手一挥,送贼人见官就可,不会祸及他人。

 

在贼人哭爹喊娘的声音里,李将军策马上驿道。

 

昨夜他收获颇丰,搞清楚了不少基本信息,再与包袱里的公验相核对,他已明白此地是进入许州城前的最后一站官驿,两日前他从洛阳出发至此,将要去许州的折冲府办一件公差。他虽失去泰半记忆,但弄清自身身份后,与之相关的朝堂政事一件接一件浮现在脑海里,即便是将要办的公务,他也并不束手无策。

 

失忆没能影响他为国尽忠。

 

李元芳打定主意先去办差,而后赶回神都,寻个郎中看看自己的失忆症,再去见见狄公——他实质上的顶头上峰,以及他的夫人,一位闺名唤作如燕的女子。他在包袱里寻到几封她写给他的家书,有数月之前的,也有一两年前的,“盼君归”,“多多加餐饭”,字短情长,绵绵思念被他用锦盒珍而藏之,随着他走南跑北。



两日后,许州城内。

 

五月榴花欲燃,一串串火红点缀在浓阴碧叶间。李元芳拂落一枝扫在幞头的石榴花,牵着马慢哒哒地回旅店。差事办得很顺利,顺利得甚至让李元芳怀疑自己此行另有目的。

 

挂在马鞍上的包袱一颠一颠的,里头多了一封许州刺史陈昉的请帖,称李将军远道而来(其实也不甚远),公务繁忙不及相迎请不要介意,邀他明日过府一叙。

 

官员异地办差时访问本地州牧实属寻常,但此时是多事之秋,李元芳不愿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想起包袱里自家夫人的家信,他的心口温热起来,恨不能立时回到神都,回到他的家。他总觉得,那应该是个温暖的所在。

 

是以当晚他早早歇下,预备次日一早启程归家。让他欣慰的是,每历一夜好眠,他的记忆便长出一点点,他渐渐记起自己随师父学武的情形,在凉州柳营的服役生涯,还有最重要的,投奔大人如获新生的故事。

 

可惜记忆的回溯戛然而止。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他是怎样在大人的栽培下成长为千牛卫的高级将领,又是如何与夫人相识相知的。

 

或许今夜过后他便能找到答案。

 

三更天,月皎皎,风织织,栎树叶在窗纸上摇曳成诗。

 

李元芳悄然坐起,凝神盯着紧闭的屋门。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幽深、专注,仿佛在等着这扇门主动敞开。

 

下一秒,门真的开了。

 

“谁?”幽兰瞬间出鞘,寒芒刺破月光,抵达它的目的地——女人的咽喉。那是个戴着黑色兜帽身披皂袍的女人,薄薄的身影立在门口,倒像是风把她推进来的。

 

“元芳,是我呀!”女人毫不在意地把剑推到一旁,除下兜帽,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李元芳尚未看清这笑容的底细,她便如同小蝴蝶一般扑到他胸前。

 

李元芳没来得及躲开。是没来得及,还是没打算躲?那声“元芳”叫得那么亲切,亲切得仿佛听过千遍万遍也不曾厌,一种名为甜蜜的熟悉的感觉瞬时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他放下剑,将怀里的女郎扶正,放到一边。她梳着双螺髻,年纪很轻,窈窕的身段裹在月白襦裙里,松垮的皂袍虚虚披着,仍有如玉的肌肤从黑白两色里泄出来,流淌到他的眼睛里,手上,心上。

 

女郎乖乖坐着,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瞧着他,代替她的手在他脸上逡巡,“你瘦了。”半是埋怨半是撒娇,“李大将军,怎么这么晚才来许州,叫我好等!”

 

“抱歉,脚程慢,耽搁了。”李元芳也仔细地看着她,想从那双漾着情意的眸子里打捞起被他遗忘的故事。他捕捉到一些影影绰绰的画面,个个溜得飞快,他记不起什么,只看见了很深很深的羁绊。

 

女郎点点头,“那还是按计划,明日你去刺史大人府上做客,提出想欣赏刺史府的乐舞,然后假意看上我并把我讨要出来。这样我便可以全身而退,不引起怀疑,”她又轻笑,“哎呀,不对,你是真的看上我了。”

 

李元芳仔细咀嚼每一个字眼,问道:“这么说你可以不必留在刺史府了?”

 

“当然,前几日我便已在府中找到你和叔父要的证据,”她顿了顿,用手在李元芳的脸上温柔地摩挲,接着道,“正愁找不到合适理由脱身,刚巧你要来许州……”

 

李元芳默默地享受着这种亲昵,却猛地意识到她是在检查他是否易容。他僵了僵,下一个问题问得更加慎重,“你……在陈大人府上潜伏,用的什么名字?”

 

“显儿,你知道的。”女郎不意他有此问,有些羞赧地偏过头去,欲脱未脱的外袍终于在这一刻滑落下去。李元芳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没够着袍子却触到她光滑的肩头。

 

她按住他的手,在她胸前徘徊片刻,笑得甜美又爽朗,“今晚不行,时间来不及,我要回去了。”

 

笑声钻进李元芳心里,热辣辣的。他收回手,细腻的触感仍在指尖驻留。

 

她身怀武功,长得美,年纪小,梳的也是小姑娘的发式,言谈举止与他透着一股狎昵。她为了完成某个任务潜入刺史府,这个任务还与他有关……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猿意马,李元芳将所有的信息拼凑在一起,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这个化名显儿的年轻姑娘,是他在江湖上的情人。

 

轰的一声惊雷打在心上,李元芳喉头一窒,只觉得这一发现实在是超乎他想象。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显儿理好鬓发,重新披上兜帽、罩袍,“走了。”

 

李元芳勉强活了过来,他起身给她系好皂袍的系带,整了整兜帽,让它刚刚好掩住显儿头上的两个小尖角,“路上小心。”他捏捏她的手。

 

他的情人一阵风似的来,又随着风去了,留下震惊难消的李元芳一个人在床板上烙煎饼。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风流至此,有了家室还在外有相好,甚至还让人家冒着风险替他办事!

 

闭上眼,显儿俊俏的样子就出现在眼前,他想摸摸她头上的小尖角,问问她冷不冷,给她多裹几件衣裳。他可以断定,在那个他看不到的过去里,他一定对她用情很深。

 

可是,他何以不娶她,却娶了一位名唤如燕的夫人?还是说,他遇见显儿的时机太晚,难以给她名分?

 

那他又何苦招惹她!

 

他怔了片刻,如燕的家信又字字句句滚过心口,温暖中带着刺痛,愧疚感弥漫开来。这觉,是再难睡下去了。

 

 

次日,李元芳带着厚厚的黑眼圈去拜访陈大人。那陈大人像是很忌惮他,他丢过去的每一句客套话都被陈大人添枝加叶地丢了回来,是以两人只好无休无止地客气下去。不过当他说完久闻贵府乐伎水平了得,可有福分赏鉴一二之后,陈大人肉眼可见地脸上松快了一些。

 

“当然,当然。”陈大人堆起包子褶似的笑容,叫下人唤乐舞伶人过来。

 

李元芳低下头,饮了盏茶。他渴望见他的情人,又有些怕见到她。这种情景似乎比失忆还棘手。不错,他都快忘记自己失忆这回事了。

 

“都是些粗陋的婢子,将军别嫌弃。”李元芳摇摇头,显儿怎么会粗陋呢。

 

十二位女郎娉娉婷婷地走来,李元芳一眼看见站在边边上的抱着琵琶的显儿,茜红裙,单螺髻,发髻上垂下来的彩色飘带落在胸前。昨夜那个秀美的显儿今天多了不少艳色。他一颗忐忑的心忽然安静下来,静得让他能在纷繁的乐音里清晰地辨出她弹的每一指琶音,每一声,都是弹给他听的情话。

 

似乎用不着多费什么言语,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又是一番推拉客套之后,李将军出了刺史府的大门,身后跟着背了一个小包袱的显儿。

 

李元芳牵着马,显儿跟在身后,两人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直到陌头柳色青青。

 

他止住步子,回头看她,她已褪下碍事的裙子,换上一身利落的紫色胡服。她接过他手上的马鞭,“元芳,我需要快马把东西送回去,你此行是因公务,回程仍需走官道,我们便分开回吧。”

 

李元芳点点头。一切都等回到神都、找回记忆之后再说吧,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谜团等着解开。

 

她忽然勾上他脖颈,在他左颊上轻轻一吻,温热的气息撒在他耳侧,“神都见。”说罢她松开他,提腿上马。

 

他望着她,努力掩住眼里的波澜,“照顾好自己,显儿。”最后两个字被他念得又轻又好听,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她又笑了,“你这样叫我,我好不习惯,你这两日真是怪怪的。”他沉默不语。

 

紫衣女郎一扬马鞭,向西奔去,一人一马的身影越行越远,如同一个紫色的梦境慢慢抽离出李元芳的世界。

 

后两日,李元芳悠悠行路,似乎是时间的功效,脑海里记忆的形状由干瘪变得饱满,他几乎记起了所有事情。除了显儿和如燕。他觉得或许自己在潜意识里刻意回避有关妻子的记忆,可是仍有不解,为何连显儿的记忆也拾不回来?



李元芳回到狄府,狄春笑呵呵地给他奉上热茶,领马儿去歇息。他换好便服去见大人,和大人一同参详有关许州刺史的案件,大人说他舟车劳顿,让他早点歇息。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诉大人他失忆的事情,决定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他辞别大人,拧拧眉心走到前院,去见一早就候在那里的八大军头,听取前几日的往来公务。处理完公务后抬脚进后院,期间路过后厨,帮腰痛得直不起来的伙夫老张搬了两捆柴火,然后顺了两只春卷。

 

做完这些,他终于走到夫人的卧房门前。

 

烟粉色的晚霞热烈地铺满苍穹,许州城里紫色的梦境沉甸甸地落在他肩头,他怀揣着一个秘密,伸手推开一层厚厚的未知。

 

“元芳,你回来啦!”屋里女郎披着藕紫色广袖罗衫,一脸喜悦地看着他。

 

李元芳愣住了。紫色梦境裹着往事涌到他眼前,渐渐由虚幻变得真切,又变得有些好笑。

 

“如燕,我回来了。”

 

他依旧唤她如情人间呢喃。



后来,李元芳又经历了几次失忆症发作。

 

他渐渐习惯了,随身总带着张纸记录着自己名姓身份,再添上几笔关乎如燕、大人的。即便突然失忆,他凭着这些信息也能一切应对无虞。

 

记忆像个定期离家出走的孩子,虽走得突兀,却总是会回来的,他只需要等待。

 

怕别人担心,失忆的事他谁也没说,但还是叫如燕给发现了。如燕起初确实担心了一阵,后来摸索出这事的乐趣,喜欢趁他记忆没恢复的时候变着法儿蒙他。

 

“你问咱们如何在一起的,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是一名孤儿,一直在边境流浪,你在战场上遇到我,怜我爱我,与我结为夫妻。后来你发达了,还叫我认狄公做叔父,给我抬了出身……”

 

他不信。

 

“好吧,其实我是江湖上第一大门派的掌门千金,对大将军你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刚巧狄公侄女是个向往江湖的女中豪杰,我和她一拍即合,互换身份,各取所需……”

 

他还是不信。

 

“这次绝对没有在编故事!我是一名杀手,跟着老大造反,还伪装成狄公侄女跟在你身边伺机窃取情报,后来我们两情相悦,我就弃暗投明,真的做了狄公侄女,与你厮守……”

 

李元芳点评,第三个故事最离谱。

 

又过了几年,他的失忆症似乎自愈了,再也没出现过记忆走失的情形。欣慰之余,他觉得有点可惜,没法再和如燕玩编故事的游戏了。

 

有一日,他从晨梦中醒来,听见枕边人一声脆脆的尖叫。他可爱的夫人双手揪着他的中衣,杏眼圆睁,盛满迷茫,“这是哪里?我是谁?”

 

李元芳握上她的手,“不要慌,这个我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