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哀】等待你的十年后
【0401新哀日企划】
✨18:00
下一棒19:00
这是工藤新一第六次对着窗外发呆了,他恢复身份已经有一个月,目前正过着无聊的高三生活,早早拿到了东大的保送资格之后,连老师都不再管他听不听课。
讲台上数学老师敲着黑板强调知识点,学生们在下面昏昏欲睡。这是下午的第一节课,午休的劲头还没缓过去,教室里像充斥着暖洋洋的棉花分子。
窗外有鸟叫声,工藤看着两只小鸟在窗台上来回蹦跶,互相啄啄羽毛然后一齐飞走,他托着腮想:不知道灰原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帝丹小学二年级B班的教室里,灰原哀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小学的课程实在无法让她提起兴趣,但如果她就此退学转而用惊人的学术...
【0401新哀日企划】
✨18:00
下一棒19:00
这是工藤新一第六次对着窗外发呆了,他恢复身份已经有一个月,目前正过着无聊的高三生活,早早拿到了东大的保送资格之后,连老师都不再管他听不听课。
讲台上数学老师敲着黑板强调知识点,学生们在下面昏昏欲睡。这是下午的第一节课,午休的劲头还没缓过去,教室里像充斥着暖洋洋的棉花分子。
窗外有鸟叫声,工藤看着两只小鸟在窗台上来回蹦跶,互相啄啄羽毛然后一齐飞走,他托着腮想:不知道灰原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帝丹小学二年级B班的教室里,灰原哀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小学的课程实在无法让她提起兴趣,但如果她就此退学转而用惊人的学术天赋去攻克科学界难题,她恐怕会被当成外星人拉去解剖研究。
更何况,她看向少年侦探团的三人,江户川柯南的离开已经够让他们伤心的了,自己还是好好地和他们一起长大吧,过一遍完全不同于宫野志保的人生,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不,还是有坏处的。
灰原哀仰头看着比她高好多的工藤新一,感到无比的头疼,“我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十八岁的高中生侦探正拿着一包行李站在阿笠博士家门口。
“博士去参加国外的一个研讨会了,大概两周后才能回来,他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让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工藤大咧咧笑着,还抬起手向她展示带来的行李。
灰原抱着手臂,觉得脖子有些酸,“我可不是小孩子,还是说你以大人的模样见到我就真的觉得我是个天真的小学生吗?”
工藤讪笑着,心道灰原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任谁看都不会觉得这是二年级小女孩会说的话。
然而他还是推着她挤进了门,随后把行李放下长舒一口气,他佯装严肃,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吓唬小孩的意味来,“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在这里照顾你的,毕竟你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孩子啊,坏人可不知道你内里是个成年人。”
灰原拗不过他,只得答应让他住下来。她看着他把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又放好,犹豫着开了口,“侦探事务所的那位小姐……你的女朋友,她知道这件事吗?”
工藤顿了一下,随后语气淡淡地说,“她知道,我跟她说过了。”
灰原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心里大致了然,于是轻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可静了好一会儿,工藤放好最后一样属于他的东西,来到沙发前,蹲在灰原哀面前。
“灰原,小兰跟我大吵了一架,因为我要来照顾你。”
她一愣,心里感到酸涩,面上却要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阿拉,这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罪人,工藤君说这些是想要我为你提供情感建议吗?”
她耸耸肩,“我可不是情感专家哦。”
工藤挠挠头,起身坐到她旁边,“不是啦,我只是觉得奇怪,小兰她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他叹气,双手搓了搓脸,“小兰总是在生气,气我因为破案挤不出时间跟她约会,气我总是忘记跟她报备行踪,气我经常说些福尔摩斯、探案之类的她不感兴趣的话题……”
她有些惊讶他会将这些说给她听,可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毕竟她向来不会安慰眼前这个人,她的安抚手段只对步美那样真正的小孩子起作用。
工藤转头看她,见她表情似乎在为难,嘴角都抿起,于是扑哧一声笑出来,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头,“这么纠结做什么,我可不想让你因为我感到烦恼。”
灰原一把拍下他的手,她的头发被揉乱,心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瞪他一眼,跳下沙发转身扔下一句“我要写作业了”就跑回了自己房间。
工藤冲她背影喊,“那中午我就点外卖咯,你想吃什么?”回应他的只有一句“随便”和不轻不重“砰”的关门声。
由于最近发生了一起孩子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一周后被找回的事件,帝丹小学要举办亲子同游活动,说什么要以此加强亲子之间的沟通进而加深感情。
但这对灰原哀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因为目前阿笠博士是她唯一的监护人,但博士出差,能和她一起参加这个活动的人只有工藤新一。
用当事人的话来说就是:“要我跟这个实际年龄比我还小一岁的人以亲子的身份去参加这个活动还不如让我连续做一个星期的实验。”
工藤对此表示反对,“就算以前你比我年长一岁,但现在你是灰原哀,是二年级小学生,不管怎么说只能我当你的家长。”
他又用非常严肃的口吻教育她:“组织破灭,地下室已经被锁住了,你别想再偷偷跑去熬夜做什么研究实验。”
上次灰原哀因为熬夜太狠而病倒的样子到现在还让他心悸,从那之后博士和他就时时监督她按时睡觉,她倒也难得地听话,像个真正的小学生一样保持着良好作息。
他叹口气,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别再逞强了,灰原,偶尔也依赖一下身边的人吧。”
灰原哀抿着嘴看他,终究是败下阵来。她轻哼一声点了头,想像以前一样屈指弹他的额头,却突然回神发觉他不再是江户川柯南,于是伸出的手不着痕迹地转了个弯,理了理耳边碎发。
“那我可就不管了,全都交给你了哦,大侦探。”她冲他挑眉,大有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工藤无奈,“喂喂,你自己的东西要收拾好啊。”
亲子同游活动总共两天一夜,地址选在了周边的露营区。工藤向高中学校请了假,拎着包跨上了学校租的大巴车。
坐在他旁边的灰原哀脸色不太好,从上车起就没说过一句话,工藤拍拍她,“怎么了?”灰原摇头,声音低低地回他:“昨晚没睡好。”
他皱了皱眉,“那你补一会儿觉,下车我喊你。”灰原哀点点头,随即闭上了眼睛,把头歪向靠窗户的那一边。
路程大概要半个小时,工藤从包里掏出耳机戴上,随机点了首歌听着。他偏头看她,她似乎是睡着了,头一点一点地,又好像睡得不舒服,眉头微微皱着。
就在她的头歪向窗户时,他探手过去,隔在了她与窗户之间。掌心传来发丝柔软的触感,身旁的女孩呼吸清浅,发顶蹭着他的手,让他心里也不知不觉陷下一块柔软。
下了车,灰原哀的精神看上去倒是好了点,她打个哈欠,听到有人在喊她,扭过头看到吉田步美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向她跑过来。
“小哀!”步美一把抱住她,她们来的时候不在同一辆大巴车上,这会儿下了车步美就赶紧跑过来找她,“待会儿选帐篷的时候步美要跟小哀在一起!”
“不行哦,小孩子只能跟自己家的大人住一个帐篷。”
“欸?”步美回头看到拎着包的工藤新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新一哥哥怎么在这里?”
工藤笑嘻嘻地拍了拍灰原的头,“因为我现在是这家伙的临时家长。”
灰原哀一记眼刀飞向他,后者居高临下,得寸进尺般地又拍了几下她柔软的发顶。
步美看看灰原,再看看工藤,突然反应过来,捂着嘴拉住她的袖子说:“那小哀和新一哥哥要住在一个帐篷里?!”
“……”灰原哀蓦地红了脸,扯过吉田步美就往营地中心走,“谁要跟他待在一个帐篷里。”她还回过头瞥他一眼,见他若有所思,更觉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最后工藤新一还是和灰原哀一个帐篷,吉田步美选在了他们隔壁。带着步美来的是她妈妈,这位温柔的女士给他们送来了一小篮草莓。
“是在家洗好的,步美这孩子说你是她在学校最喜欢的好朋友,吵着要我多带些草莓和你们分享呢。”步美妈妈牵着女儿的手,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灰原愣了一下,也笑着道谢,步美见自己的话被妈妈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在她身后,偷偷瞧灰原。
她看向步美问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步美点点头,挽住了她的手。
亲子同游的第一天一切都很顺利,傍晚时分,一个班的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商讨玩什么游戏。
灰原哀没参与其中,只是在一旁看着。工藤新一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他用眼神向灰原示意,来到离帐篷远一些的地方接起电话。
“喂,小兰,你放学了啊。”
电话那头却不是以往的反应,毛利兰的声线有些低落,“新一,你今天请假怎么不告诉我呢,你去哪里了?”
工藤回头望向灰原所在的位置,一时有些犹豫怎么跟毛利兰说。还没开口,毛利兰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方便说吗?新一,你去哪儿了?”
他没有告诉她帝丹小学的事,因为下意识地觉得,这样能避免吵架。
“不是,小兰,你听我说……”
“你是不是和小哀在一起?”
毛利兰突然情绪崩溃,她似乎又哭了,声音都有些哽咽,“你可不可以不要去照顾她,小哀她……是个很成熟很厉害的孩子,没有你照看肯定也没事的,对不对?”
工藤突然感到没由来的烦躁,他从前以为他和小兰的感情是美好、明媚的,可实际上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并没有让他们清楚彼此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梦想。
毛利兰喜欢他,却讨厌他所热爱的事物,他喜欢毛利兰,却做不到她希望他成为的样子。
露营地那边很吵,孩子们欢笑的声音传来,他看到灰原哀被几个女孩子围着,眉眼弯弯。
他的心静了下来。
“小兰,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快乐吗?”
“……什么?”毛利兰没想到他这么问,她擦擦眼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可是工藤新一又看不到,“当然啦,怎么会不快乐呢,新一?”
“可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年,你总是在怀疑、在生气、在哭,小兰,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流泪的样子了。”
“你在说什么啊,新一……”
“我们分开吧。”
他看不到毛利兰现在是什么表情,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毛利兰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传来,“新一,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对吗?”
他没说话,毛利兰像是知道不会再等到他的回应,自顾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挂断了电话。
工藤新一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叹了口气,他们都曾被这段感情束缚住,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工藤。”他回过神来,看到灰原哀站在他面前,“那边在玩游戏了,你不去参加吗?”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笑着回她,“走!”
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凉,其他孩子和家长们陆陆续续回了自己的帐篷,工藤新一拿上一件外套走到不远处的湖边,灰原哀在那里坐着。
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湖面闪着月亮投下的粼粼波光,天上星星三两点,微风撩起她鬓边的碎发,她觉得痒,抬手将它们拨至耳后。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工藤开口,“我和小兰分手了。”
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嗯,你看上去并不难过。”
他无奈笑笑,“你希望我难过吗?”
没等她回答,他就摇摇头,“也有点吧,不过算不上难过,只是觉得感概。”
“其实我们俩喜欢的都不是彼此,只是长年累月里堆砌出了自己心里美好的幻想,凭着这幻想生出了一点朦胧的情感,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一面易碎的镜子。”
“阿拉,这么有深意的话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她终于转头看他,“大侦探要改行做哲学家了吗?”
他一挑眉,“如果你希望的话。”
“关我什么事。”她扭过头去,耳朵尖有些泛红。
“灰原,你为什么不恢复宫野志保的身份?”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她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她轻飘飘地反问他:“为什么要恢复?”
“宫野志保没有的,灰原哀都有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说完她没再管他,站起身打个哈欠,又拢了拢肩上快要滑下去的棒球外套,“回去睡觉了。”顿了顿,她补充道:“不准越过三八线。”
你还是什么都不懂,大侦探。
或许是工藤新一的办案体质太强大,亲子同游的第二日就出了事。一对来露营的年轻情侣因为意见不合而吵架直至大打出手,男方情绪激动之下拿着水果刀一通乱挥。
女生带着伤跑到这边来求救,几位家长护住她,但没人敢靠近挥着刀的疯子。
谁也没注意,灰原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手表样式的东西。
工藤新一还在想办法吸引那人的注意,下一秒就见刚刚还在大呼小叫的犯人突然倒下,趴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错愕回头,看到灰原哀放下胳膊,手里紧握着一个手表。
那是博士给江户川柯南发明的麻醉手表。
恢复工藤新一的身份后,他没再用过,她却一直都带着。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赶到,分别带走了昏迷的犯人和受伤的女生 。
因为这个意外,同游活动提前半天结束,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灰原哀一言不发地将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工藤新一抿着嘴,好几次想开口又放弃。
直到回了家,灰原在玄关换拖鞋,她没回头,对身后的工藤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只是一个麻醉手表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她在心里想着,祈祷自己不要露出破绽。
“灰原,你昨晚的那句,‘你还是什么都不懂’,是什么意思?”
她猛地回头,工藤还站在玄关处,客厅透进来的阳光止于他抿起的嘴角。
那是昨晚她以为他睡着之后的喃喃自语。
她站在客厅的光里回头看他,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排除掉所有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一个,就是真相。
他突然觉得真正放松了下来,于是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
“灰原,我变回江户川柯南怎么样?”他笑着问她。
她的心再也掩饰不住,因为他托起她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前。
她终于笑出来,手上一使劲弹了他一下,“说什么胡话呢。”
有什么好纠结的,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工藤轻轻握住她的手,“既然没办法再次回到十年前,那我就停在这里,等待你的十年后。”
那种孩子气的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带着阳光明媚照进了她心里。
她想笑他的话太幼稚,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她只是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
他们约定好了,十年后的春天,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会再见面。
end.
【卫星】探病
//u1s1,复读机33是真的太可爱了
达摩克利斯四人组久违的再聚一堂。
自从极寒赛道那次石破天惊的爆炸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只是互相看到对方的脸,都很难不想到少的那个人,触景伤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卫三的确切消息,金珂抹了把脸,他觉得有点恍惚。
他望了望旁边的小伙伴们,都是混合着狂喜和人生大起大落的复杂神情。...
//u1s1,复读机33是真的太可爱了
达摩克利斯四人组久违的再聚一堂。
自从极寒赛道那次石破天惊的爆炸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只是互相看到对方的脸,都很难不想到少的那个人,触景伤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卫三的确切消息,金珂抹了把脸,他觉得有点恍惚。
他望了望旁边的小伙伴们,都是混合着狂喜和人生大起大落的复杂神情。
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听说卫三因为感知和虫雾一直在对抗,智商出了点问题。作为达摩克利斯的团队灵魂和智慧担当,他金珂,必然会让卫三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进一步恢复理智!
主动扣开了大门,一下子就看到了久违的熟悉身影,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只见卫三瞪着井医生,手指转着一根自动铅笔。井医生半个身子缩在凳子后面,屁股撅着对着他们,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卫三窥伺,营造出一种强烈的幼稚园小朋友捉迷藏氛围。
金珂:?
听到动静,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一起看过来。井医生一下子站直,拍了拍裤子,假装刚刚躲躲藏藏的不是自己。“嗖”的一声,自动铅笔划出尖锐气流,擦过他的裤腿扎入地板中,他惊得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他们不由得脖子一缩,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幻痛。
卫三这才转过来,视线平静滑过到来的四个人,没有产生一丝波动,显然没有认出他们。但四人的眼圈都红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霍宣山第一个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您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呢?”
应成河吸了一下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我堂哥呢?不是说我堂哥平时都守在这边吗?”
井医生手摸了摸喉结,假装清了清嗓子。他无视了霍宣山的第一个问题,毫不客气的反问:“我还想问你们呢,我只是一个医生,应星决明明说过给卫三做检查的时候他会在一旁看着,今天怎么完全联系不上?”
那是因为他今天根本没有安排你来……应星决昨天临时接到任务,于是临时取消了检查,谁知道井医生自己不放心跑了过来。金珂暗中腹诽,嘴上却附和着:“这不是有我们在吗?”
不过他也没资格说井医生就是了,他们也是等不及才会出现在这里。
廖如宁盯着卫三一眨不眨,他情不自禁的想靠近她,好看的更清楚一些。卫三黑漆漆的眸子看了过去,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一支铅笔……井医生插了过来,把他往后赶:“去去去,别靠的太近。”
四个人被赶到客厅唯一一张沙发上,盯着井医生给卫三做日常检查,卫三脸上露出烦躁的神色,几次想把身上插的针管和线拔掉,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忍耐了下来。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她平时就一直这样吗?不说话,也不认人?”金珂没忍住发问。
“谁说的。”井医生头也不抬,“偶尔还是会说话的,认识特定的人。比之前好不少了。”
“那……”金珂正要追问,只见原本一言不发的卫三突然站了起来,对着井医生突然开口:“中午了。”
她的声音沙哑僵硬,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四个人面面相觑,警觉起来。井医生刚刚对着他们比了个手势,是军队里常用的示警信号。
见井医生没反应,卫三靠过去,居高临下地逼视他,又重复了一遍:“中午了,他人呢?”
房间里突然充满了诡异的危险气氛,廖如宁焦虑地搓了搓手背,咕哝:“怎么回事啊?”霍宣山拍了一下他的手,指了指光脑。原来刚刚井医生大爆手速,给金珂发了一大段消息,被他转发到群里。
井梯不是警惕:之前应星决每天中午会给卫三一点点他的感知安抚她,现在他不在,这里的指挥只剩你一个了!江湖救急,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医生!!!
金家发财:应星决不怕卫三对他动手吗?怎么会给她感知?
井梯不是警惕: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猜不透你们这些浑身上下都长满心眼的指挥。你快想个办法把卫三弄走啊!!!
眼看着卫三眼底的黑色逐渐变得浓郁,再不出手,井医生还要生产出更多的惊叹号。金珂不再犹豫,控制着形成一小块实体化的感知。卫三感受到感知波动,好奇地回过头来。对上她纯黑的瞳孔,金珂手指微颤,把那一小块推向卫三:“给你感知。”
霍宣山和廖如宁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站在金珂身边,准备好了随时进入机甲。
卫三伸出一只手指贴上那块感知,一下子吸食干净,眉头却拧了起来。
“这不是,你骗人。”如果情绪也能实质化为文字的话,卫三的脸上一定写满了嫌弃。她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团团黑色的雾气从指尖冒出又收回去,好像在研究怎么把刚吞进去的感知吐出来。
金珂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伤害。这居然还不是终点,发现吐不出感知之后,她瞪着金珂的脸:“难吃还不好看。”
六个字宛如六记重锤,打的一向自诩翩翩佳公子的金珂摇摇欲坠,旁边的霍宣山忍不住捂住了嘴——他怕自己笑出声。也不知道一向只要是非草莓味食物就能吃的卫三,怎么在感知方面就变得这么挑剔。
得不到想要的感知,卫三再一次变得焦躁起来。“感知,我要他的感知”她一边去追井医生,一边一遍遍地重复着。井医生仓皇逃窜,时不时拉着旁边的达摩四人挡刀。卫三吸收源头之后,身体素质堪比人形星兽,几人完全无法招架。但是她似乎心有顾忌,场面一时变得混乱极了。
刺耳的报警声突然传遍了整条星舰,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越来越近。原本混乱的卫三第一个停下来,呆呆地望着门外,眼神透出一点莫名的光。金珂使了个眼色,廖如宁离门最近,顺手打开。
来人是应清道,他独自一人推着一张病床,应成河伸长了脖子去看病床上的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乌黑长发有几缕垂落在床边,只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不是应星决又是谁?应清道神色疲惫地看了他们一眼,看到卫三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你们都在啊。”
“这是怎么了?”井医生挤到最前面。
“撞上了感染者暴动。”应清道揉了揉眉心,神色带着阴霾。一般的感染者暴动当然不可能影响到应星决,他没说的是这次暴露的感染者正是给应星决派发任务的上层,应星决以身为饵,钓出了一整个派系的自愿感染者,整个第一军区都因此动荡。
只是作为风暴核心的人,难免会受到损伤。
“这次要麻烦井医生了。”应清道把位置让给井梯,他顺手拉了一下竟然没拉动,定睛一看,卫三把一只手撑在了病床上。
……乖乖,他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祖宗。
卫三并不理会井梯,她盯着应清道问道:“是谁?”
没有加前置条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伤害应星决的人。一瞬间,充满压迫性的感知以堂皇之势压在房间的众人身上。
直面她的应清道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应家的星舰,应星决的房间内,他仿佛在面对雷暴前的黑云,站在山之巅眺望海啸。人类竟然会有这样堪比天灾的力量,怎能不令人惊惶。
但应清道也不是平常人,这是应星决从极寒赛道回来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卫三,他想象过很多次现在的卫三会是什么样子——最坏的结果只凭想象都让人觉得可怖。但是他决定相信自己的儿子。
“是谁?我去找他。”
金珂皱起了眉头,和其他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用的是“找”,但是卫三现在浑身杀气四溢,绝不可能善了。应清道却温和的笑了:“不可以,卫三,你要留在这里。”
不等卫三作出反应,他就接上说道:“你看星决出门一趟,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如果你现在再离开星决出去的话,有人趁机而入,再次伤害星决要怎么办?比起教训伤害星决的人,还是保护他更重要,你说是不是?”
漆黑的眼睛和含笑的眼眸对视。
卫三气鼓鼓地移回了视线,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被说服了。
那边的廖如宁看的目瞪口呆,好家伙,这熟练的一招偷换概念,莫非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井医生一边鼓捣仪器,那厢,季良推着应游津也闻讯而至。
卫三注意到了新来的人,虽然比不上应星决身上的诱惑力,轮椅上的这个人身上也散发着美味的味道。
只是,她皱了皱眉头,他身上有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感觉,死气沉沉的,下意识的就想远离。
应游津进入房间之后,比起自己的侄子,第一个注意到的是缩在一旁的卫三。发现她对自己的抗拒之后,若有所思。
井医生给应星决打下了一针药物,他额头上冒出了一点汗。金珂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去找卫三,只见她突然站了起来,瞳孔的黑色深了一个度。
是感知!
应星决处于昏迷状态中,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在药物作用下释放出一点稀薄的感知,再为正常不过了,可就是这一点点感知,对卫三就像是毒药一样。她的瞳孔下面黑色不停的流转,像被蛊.惑了一般一步步走向病床上的人。
“卫三!”金珂焦急地喊出声,如果现在任由卫三吸取感知,应星决的身体失去控制,被彻底吸空都有可能。
“卫三,你不能吸取他的感知。”应游津突然开口,“他现在和平常时候给你吸收感知的状态不一样。平时他给你的感知是身体过剩的,不会影响到他自己,现在你要是吸取他的感知,就和吸收他的生命力没有什么区别了。”
说罢,他也释放出感知,只是这点动作,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卫三扭头看向他,表情有一点点扭曲。
“过来,”他向卫三招手,“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的状态吧?如果失去感知超过界限,就会像我一样彻底垮掉。”
卫三像是终于找回一点理智,手指发狠一样扣进掌心,流出鲜血,牙根死死地咬着。她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应游津,静默地一步步退出了房间。
廖如宁再次目瞪口呆,这就是应家人的本事吗?长见识了。
应星决这次受的伤并不严重,在晚上就恢复了意识。
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卫三。
下意识地想去触碰她,卫三灵敏的坐起来避开,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应星决看到她手上的纱布,皱起了眉头。
什么人居然能伤到现在的卫三?
但是他很快想起了另一件挂在心头的事:“抱歉,今天中午没有来的及回来。你现在要不要我的感知?”虽然自己现在状态不佳,但是每次他给卫三的感知都极少,还不至于造成负担。
握着自己的手立马攥紧了,卫三神色凶狠地瞪着他:“不要。”
应星决愣住。
“不要,等你好。”
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
他本就容貌极盛,此时鸦羽般的睫毛轻垂,也掩不住眼底的脉脉温情。唇边带起一个微笑,如映在水湾中的清辉之月,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卫三几乎看呆了去。
手指有点蠢蠢欲动,她双手捧住应星决的脸,说道:“两次。”
“好。”他浅浅笑着回道。
眼见应星决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觉得有点焦躁,干脆直接凑上去,在他柔软干燥的唇瓣上用力地啵了两下,再次重申道:“两次。”
应星决:…………
他在想要把债务再多拖几天才好。
=======FIN=======
⭐:拖两天就是亲两次那么拖更多天是不是……
33:你也许会如愿,但一定会被打。
【柯哀/高中设定】结婚对象的必备条件
①. 依旧是ooc预警,随便想出来的小段子。
②.两人设定未交往(对的就是没有交往
③.不喜勿喷˙Ꙫ˙
——————————————
“江户川,灰原她怎么了?”光彦抽空在午休时间朝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江户川柯南问道,“她从昨天起就有些怪怪的。”说完他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江户川往他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灰原哀脸色有些不好的在女生中间谈论着什么。
“啊……大概是因为。比护先生和洋子小姐昨天宣布结束了长达10年的恋爱,准备结婚了?”江户川有些没睡醒似的呆滞的看向灰原...
①. 依旧是ooc预警,随便想出来的小段子。
②.两人设定未交往(对的就是没有交往
③.不喜勿喷˙Ꙫ˙
——————————————
“江户川,灰原她怎么了?”光彦抽空在午休时间朝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江户川柯南问道,“她从昨天起就有些怪怪的。”说完他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江户川往他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灰原哀脸色有些不好的在女生中间谈论着什么。
“啊……大概是因为。比护先生和洋子小姐昨天宣布结束了长达10年的恋爱,准备结婚了?”江户川有些没睡醒似的呆滞的看向灰原。而在不远处的灰原哀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因为他的话音刚落,她便转过头用冰冷无比的眼神看着他。
江户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灰原哀见状满意的又转过头继续与她身边围绕着的女生交谈着。刚刚目睹了一切的光彦拍了拍江户川的肩表达了他对他的同情,把声音压低了些说:“灰原我记得她是从小学起就喜欢比护先生了,十年期间没换过喜欢的对象啊。”
江户川没有答话,而是盯着灰原在的方向看。此时教室的嘈杂声似乎小了些,他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那群女生在谈论着什么。
“洋子小姐要结婚了,真让人羡慕啊。10年的爱情长跑真是浪漫。”
“这10年期间,洋子小姐也充分了解到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结婚的吧。”
“如果是结婚对象的话,当然是要找一个对我好的就行了。”
“对自己的妻子好当然是必须的啊,我的话还有会和我一起玩游戏的,有共同话题嘛。”
…………
那群正处于高中美好年纪的女生正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以后的择偶标准,江户川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这仿佛是一种对他来说有些无趣的话题,他下意识的看了眼灰原哀想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却发现她似乎饶有兴趣的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她看着身旁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眼神温柔到似乎是要溢出来。
[大概又是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吧,这家伙。]他这么想着,听见步美跟灰原哀说:“哀酱,你对你未来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呢?”
灰原哀愣了愣,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着。江户川顿时来了兴趣,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他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最基础的样貌和财产就不说了,一定是要和我匹配的。其余的要说的细一点的话大概就是:
能知道对方所有的优点缺点却依旧还是深爱着对方。”
……
“能够互相鼓励,一起走出困境。事业上依旧也会给对方理解和帮助。”
……
“能容忍对方偶尔的古怪脾气,也能在对方伤心时陪在身边。”
……
“最主要的是。希望我和他灵魂合拍,性格互补。”
围绕在她四周的女生似乎更加兴奋了,说着:“既然是灰原同学这么优秀的人的话。我觉得一定符合这种要求的追求者很多呢!”
灰原哀听罢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觉得——”
“灰原。”
她剩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江户川柯南突然间隔着数张桌椅喊她的名字,她停下了侧过头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教室里的嘈杂都因为这声‘灰原’而安静了下来。
教室里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江户川,而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此事发生的微妙场景,他继续对着灰原哀认真的说道:“结婚吧。”
……
教室里的气氛简直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其他人早已吃惊的说不出话,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事件的两位主人公。而罪魁祸首江户川柯南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说出这话对于班上的其他人有多大的冲击力,他认真的看着灰原哀,从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的玩笑意味。
而灰原哀,这位著名的冷美人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他俩就在这鸦雀无声的教室里这么对视了半分钟,或者更久。
然后灰原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淡然的点了点头:“好啊,江户川。”
「CA」Unnatural
【AU】警察(工藤新一)×法医(宫野志保)
灵感源于同名日剧
UDI lab(Unnatural Death Investigation lab),非自然死亡调查研究所,一个虚拟的司法鉴定机构
1.
吉田步美来UDI研究所的第一天,发现这个机构从各方面都是名副其实的Unnatural。
比如作息。
“我们每天八点上班,你晚一个小时来都可以。”
她的表姐兼实习导师小泉红子如是说道。
她是一名刚结束中心考试的高中生,来UDI研究所实习主要是体验一下法医的工作环境,所...
【AU】警察(工藤新一)×法医(宫野志保)
灵感源于同名日剧
UDI lab(Unnatural Death Investigation lab),非自然死亡调查研究所,一个虚拟的司法鉴定机构
1.
吉田步美来UDI研究所的第一天,发现这个机构从各方面都是名副其实的Unnatural。
比如作息。
“我们每天八点上班,你晚一个小时来都可以。”
她的表姐兼实习导师小泉红子如是说道。
她是一名刚结束中心考试的高中生,来UDI研究所实习主要是体验一下法医的工作环境,所以不必太过循规蹈矩,但出于礼貌与自身热情,在上班的第一天,她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研究所。
虽没见着半个人影,但办公室已然响起咈嗤咈嗤的印刷声,直到听见茶勺碰撞瓷杯的叮咚脆响,一阵醇涩的咖啡香气逐渐飘来,显然表明有人在里头。
她抱着“那可能是小泉姐”的期待,小心翼翼往里间走去。
“您好……”
“你好。”
回应她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那人身着一袭白大褂,一手端着白瓷咖啡杯,一手捏着一张头颅CT影像片,神态悠闲,仿佛只是在看一份晨间早报。
她侧眸望了一眼:“是小泉带的实习生吧。”
“是……我叫吉田步美,请多指教!”
“我姓宫野,小泉同组的解剖医师。”
她只介绍了姓氏,步美却很快脑补出她的全名,宫野志保。当初她说对法医学感兴趣,小泉红子便爽快地邀请她来UDI研究所体验一下,她最好的朋友志保就是所里最厉害的法医。
尽管小泉红子也在UDI 研究所,但医学专业背景的她只负责元素分析、样品检测和化验的工作,只有解剖医才直接负责尸体解剖和伤情鉴定,步美第一次接触从事她理想职业的人,内心不免小小激动。
她打起精神,简单寒暄:“您来得好早。”
“不是哦,”宫野志保轻轻摇头,“我还没走。”
话音才落,一旁的哼哧哼哧许久的打印机终于停止工作,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静谧。
“啊……还没走?”
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确认手表上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五十分。
大门转角处这时忽然拐进一道窈窕的身影。
“哎,小吉田你来啦。”
小泉红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顺着宫野志保先前的话头接茬,“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凌晨不是有三起案件要现场验尸吗?”
吉田步美听见“这么快”、“凌晨”、“三起”这几个词眼,不自觉瞪大了眼。
“警视厅那边打电话来催一份鉴定报告,我只来得及验完两具,另外一起案件拜托三澄医生去了。”
“辛苦了辛苦了,这里剩下的交给我吧。”
“那就有劳了。”
宫野志保与她相视一笑,顺势脱下白大褂,离开办公室。
吉田步美注视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略有不舍地问:“宫野医生准备回去休息了吗?”
“准备洗把脸上班啦。”
“哈?!”
再比如气味。
尽管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对实习第一天就要进解剖室这件事情,步美内心还是不免有些发虚。
宫野志保看她在门口犹豫不前的样子,朝她指了指右手边方向:“洗手间在这。”
“啊没有,”吉田步美回过神来,迅速迈出了向前的步伐。
她站在解剖台旁边,握紧手里的单反,“我准备好了。”
今天待解剖的遗体除胸腹部有明显几处刀伤外,外表完整无腐化,所以没什么异味,她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根据指示对遗体进行拍照和数据记录,直到解剖刀划开腹膜,她应激性地皱起了眉头。
一股极具冲击力的腐臭味闯入她的鼻腔,像是塞在大牙缝里混着陈年牙垢发酵一整夜的烂肉丝,又像混合各类变质饭菜后发酸发馊的厨余垃圾桶。
宫野志保依旧面不改色:“脾脏和副肾溶解。”
吉田步美还没在白板上找到“脾脏”的位置,胃里已经开始翻滚起黏糊的热浪,她慌忙甩掉白板笔,捂住嘴往外冲。
小泉红子朝她背影大喊:“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知道的,我告诉过她了。”
宫野志保沿着肋软骨和肋骨的交界处切开,提起胸骨,继续打开胸腔,“让她休息会儿吧,你来写,胸腔共四刀,无一伤及要害。”
“Okk。”
“出师不利”的吉田步美被安排到隔壁化验室整理文档,但那股气味的穿透力实在太强,以至于她在隔壁依然坐立难安,直到饭点都毫无胃口,只勉强吃下两根海带丝。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若隐若现的酸臭才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鲜美的浓汤香气,令人愉悦的气味吸入鼻腔,顺着食管钻进体内,在她肚子里搅弄出咕咕的饥饿声响。
她顺着气味走到另一间房,好奇是谁在研究所开小灶,发现宫野志保正站在高压锅前,一手拿起长筷,一手准备熄火。
“是在煮骨头汤吗?”
“是啊。”
“好香啊,闻起来跟我平常在家喝的骨头汤味道很不一样诶。”
“是很不一样,这里面煮的是耻骨联合。”她像是用签字笔勾画重点一样,隔着空气,在吉田步美骨盆底处轻轻比划出一个圈,“就是尸体这一块地方的骨头,结合牙齿可以准确判断死者年龄。”
吉田步美:“……?!”
又比如工具。
小泉红子告诉她,法医的工具箱里有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刀具,但在她们研究所,某位退休老法医手里的工具要比这些刀具稀奇古怪得多。
阿笠所长兴致勃勃地掏出一把仿制枪,“你们猜,这里面是什么?”
吉田步美:“子弹……?”
小泉红子:“玻璃珠?”
宫野志保:“大象。”
“哪有那么夸张。”所长嗔怪一声,朝墙壁开出一枪,跟她们隆重地介绍,“是鸡蛋!把生鸡蛋上膛,只要开一枪,鸡蛋就全熟了!”
裂在墙面的熟鸡蛋飞速坠落,在墙面印出三条痕迹,像极了对面三人头顶飘过的黑线。
“哎,不觉得很厉害吗?”他想到她们是女孩子,立马改口,“或者我在里面放花苞,开枪就开花怎么样?”
没有人说话。
他挠了挠头:“这也不感兴趣啊,那能打电话的腰带、可以远程遥控的滑板、会唱歌的领结怎么样?”
“……”
“……”
“……”
还比如,他和她的关系。
吉田步美坦言,在这呆了半天,她发现这个职业的工作有些超乎想象。
小泉红子忍不住大笑:“毕竟法医是7K嘛,一般人确实难以接受。”
“7K是什么意思?”
“就是——”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一记瓷实的敲门声成功转移了小泉红子的注意。巨幅落地玻璃门后站着一位白衬衫蓝领带的年轻男人,他脖子朝前伸,也不急着跟她们打招呼,而是把玻璃门当作镜子,仔细拨弄着他的刘海。
小泉红子“啧”了一声:“大概就是一周7天都能见到工藤(Kudo)新一的意思。”
工藤新一大概听见了这句调侃,进门就对她说“好久不见。”
“是啊工藤警官,上次见面都仿佛是七小时前的事情了呢。”小泉阴阳怪气地应他,把桌上鉴定报告拍他身上,“目暮警官要的鉴定报告,你顺便带给他吧。”
工藤新一顺势接过报告,也没翻,只问:“她呢?”
“在阿笠所长办公室吧,找她干嘛?”
他拎起手上透明的密封袋朝她示意:“她的截断刀昨晚落在现场了,我来还给她。”
小泉红子一脸无语:“你不如直接扔了算了,我们这里多得是。”
“万一上面有她用得着的痕迹呢,我怎么敢随便扔掉。”
“万一那是犯罪工具呢,你怎么敢随便还给我。”
宫野志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工藤新一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你不是总说犯罪现场的一切物品都是可疑物证?如果我事先布置现场营造被害人死亡的假象,等警察跟我一起到案发现场,再借尸检的名头从工具箱拿刀杀了他,欣喜之余不慎遗失作案工具,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吧。”
工藤新一装作认真思索几秒,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既然物证和口供都有了,那请你跟我去警局走一趟?”
“如果拘留所有全自动咖啡机、双开门大冰箱、定制酒柜、真丝四件套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你想住我家啊,那我得回警视厅打个申请书。”
“你家?”她长眉微挑,“你指的是那台积灰三厘米厚的过时咖啡机、放满了过期速冻食品和变质饭团的大冰箱、只有几瓶雪莉酒的大酒柜、和乱得狗都不想睡的真丝大床?”
“……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宫野志保露出一脸恕不奉陪的表情,从他手中抽走密封袋,将里头铮亮如新的截断刀放回勘验箱原有的位置。
小泉红子确认他俩结束战斗,这才插话:“所以刚才所长找你有什么事?”
她排列刀具的手忽然一停,“没什么,就是之前有个案件已经进入庭审,检方需要一名法医出庭作证,所长想让我去,我没答应。”
小泉红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知肚明的意味,“哦……那,那就不去呗。”她试图找话般,语气不太自然地吐槽:“哎呀,所长这个糟老头子也真是,你都这么忙了还想方设法给你添麻烦。”
宫野志保没再接话,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看着走神的她,气氛一下陷入宁静。
打破僵局的是工藤新一响起的电话铃声。
电话那头说是一栋居民楼车库发生了火灾,有一人死亡,不得不说,最近东京地区的死亡率高得有些反常。
他还在对电话另一头吩咐,宫野志保回过神来,和他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轻声低语一句“我去换衣服”,他用口型比了一句“我在车上等你”,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吉田步美忍不住从角落出来,凑到小泉红子旁边,小声试问:“他们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哦,”小泉红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面色从容,“不过你要是问我他们是不是朋友,我可能也会答你‘不是’。”
“这样吗,”吉田步美颇为讶异,认真思考一会儿,“可他们看起来好像已经认识很多年了的样子。”
“理论上应该认识挺多年了吧,实际上只认识半年左右。工藤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警部,跟我们研究所经常有工作往来,我和志保是半年前来这上班才跟他认识的。”
小泉红子见步美的眼神仍透露出好奇,想趁机打住这个话题:“对了,说到他们我才想起来,还有两件事忘了跟你交代。”
“嗯?”
“第一,最好不要在他们面前提‘江户川’这个词眼,尤其是志保面前。”
“为什么?”
“第二,不要问为什么。”
“……诶?”
吉田步美疑惑地瞪大双眼。
这个UDI研究所,是真的很反常啊。
2.
他们开车抵达现场时,大火已然扑灭,黢黑的车库在傍晚的映衬下,显得一片狼藉。
他的助理圆谷光彦说:“已经查明起火源是电动车,是由私改电气线路引发的着火,应该只是一场意外。”
工藤新一不置可否,戴好口罩,转头看向宫野志保:“进去看看?”
“走吧。”
他们一起朝车库走去,他负责察看环境,她径直奔向尸体的位置。虽然已经灭了火,但里头仍然不时飘有浓烟,缺乏充足照明的昏暗环境也给勘察工作带来不小阻碍。
他们专注地检查自己负责的内容,好一会儿没说话。
“你看得怎么样?”她问。
“已经确定了。”他答。
他们异口同声说:“是案件。”
“啊?!又是案件……”
光彦从门口进来,听见“案件”两字,差点没滑了一跤。倒不是因为少见多怪,而是因为连轴转的案件已经让他足足加了一整个月班。
自从他跟工藤新一工作开始,不仅明显的杀人案件是案件,连看似意外的事件也成了案件,当然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功劳,有时是工藤发现事件疑点转交给宫野解剖缺认,有时是宫野在解剖过程中发现异常转交给工藤立案,以至于厅里的人都戏称他俩为“KM组合”(Kudo&Miyano),Killing Maximum的意思。
当他察觉到里面的人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改口:“案件好、案件好啊……”
气氛又陷入沉寂。
他尴尬地咳了咳,忙转移开话题:“怎么说?”
工藤新一解释:“从现存完整的线路来看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起火点附近的线路表面覆着白色固体,周围有生石灰粉末,应该是有人在电线撒了生石灰和水,两者反应释放的热量引发线路着火,从而引燃了电动车。”
宫野志保补充:“死者眼睫毛全部烧毁,烟灰、炭末只沉着在口鼻表面,没有进到气管,皮肤烧伤处无一有生活反应,基本可以断定是死后烧伤。”
也就是说,他不是被烧死,而是被焚尸。
工藤新一看向圆谷光彦:“查监控了吗?”
“还没,我现在就去。”
宫野志保问:“死者身份信息有吗?”
圆谷光彦翻开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她:“有,不过他不是这里的合法住户,调不出完整信息,只从附近住户口中了解到一些零碎的信息。”
死者是三十多岁的无业游民,在这边租了个车库,平时行踪不定,也不在这里常住,很少有人看见他。
工藤:“车库主人联系上没有?”
“联系上了,他还没下班,一会儿就赶过来。”
宫野:“最先报警的人呢?”
“是十三楼的住户,他说他回家时闻到这边有很重的烟味,结果发现车库着火了,就立马打电话报警。”
工藤:“他直接就报警了?有没有先叫消防车?”
“呃,这个好像……噢对,应该没有,消防车是我们这边叫的。”
工藤:“能判断出致命伤吗?”
光彦一时语塞,这实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我……”
“目前猜测是毒物注射,具体要解剖后才能确认。”
直到宫野志保回答,光彦才知道原来这个问题问的不是自己。
他们工作起来就像一台制动失灵的跑车,旁若无人地在破案大道上飞速奔驰,身边的人总是懵懵懂懂上车,心跳跟着他们的速度起飞。光彦觉得自己大脑几乎宕机,明明以前跟目暮警官的时候常被人夸聪明能干,但自从调到工藤新一手下,每每到在这两人面前工作时,他就觉得自己像个二百五。
“要不我先去查监控?”他小心翼翼试问。
“去吧,顺便通知鉴识科过来固定证据。”
“好。”
查监控的结果也不出所料,车库所在的位置刚好处在死角,又是一件费脑的凶杀案。他们最先怀疑报警的住户,一番盘问过后,发现他和车库主人都有相当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他眼看已经晚上八点多,一时半会还不能有什么进展:“先去吃点东西?”
他们单独工作的时候总是饿到结案才肯吃饭,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之间达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只要是和对方一起工作,就会在进展缓慢的间隙抽空吃点东西。
“走吧。”
他们走出路口就有一家烤肉店,阵阵香味扑面而来,他随口一提:“刚才在现场一直闻到一股肉香,是不是这家店的味道。”
虽然细品之后,发现又不太一样。
她听了沉默片刻:“因为是火灾现场,所以——”她后半句故意没说口,但他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确认这家店离现场还是有点距离,已然心领神会。
脂肪燃烧的味道都是香的,动物如此,人也一样。
烤肉店旺盛的炭火滋啦烤着一片片油花泛光的生肉,油脂燃烧的香气陆续飘来。
“好香啊。”他忍不住感叹。
她深呼吸一口,发自内心地认可:“真的好香。”
“所以换家店吧。”
“好。”
他在居酒屋点了一碗豚骨拉面和一碟日式叉烧,她只要了一份蔬菜沙拉。
他把叉烧推到她面前:“给你的。”
她摆手拒绝,工作忙的时候她很少吃得下一整块的肉,觉得倒胃口。
“吃不下也得吃,一整晚没睡又工作了一整天,还想像之前那样晕倒在现场吗?”
他指的是先前发生在他家附近的重案,她当时忙了两天没睡,到饭点也只是随便吃了点饼干,结案之后直接两眼一黑,再睁开眼,自己已经躺在工藤新一家的床上。
他用筷子蘸了点梅子酱,往她碟子里夹了一块,“这家店的叉烧有股酸甜味,不会倒胃口的,吃吧。”
她将就吃了一块,味道确实还可以。
监督完她吃饭,他开始翻看手里的资料,“死者姓名不明、身份不明、亲缘关系不明,只知道他是暴力集团成员。”他扒拉一口面条,又翻了几页,“附近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火灾和救火都极大程度破坏了第一现场,也没办法判断死者是生前还是死后进入的车库。”
“知道是哪个暴力团吗。”
“具体的房主也不清楚,不过死者身上既没有纹身也没有断指,大概率是Spellbound Rogue,”他想她应该对这个全称比较陌生,又解释一句,“就是SR党。”
她摇头:“没听过。”
“相比其他集团而言规模小了点,也不怎么出名,不过社会危害性也不小。是前阵子警视厅的机搜怀疑某间药厂生产非法药物,查到背后资本是这个集团我才注意到的。”
黑帮人员非自然死亡,通常不是党争就是内部处决,即使被警方立案侦查,大概率只能“查出”一个替死鬼,所以通常不好从身份关系着手破案。
他用筷子蘸了点酱汁,在中间的空碟里简单画出车库平面图,试图从现场痕迹推理案发状况。
“死者是正面倒地,倒在车库门口的位置,那就不可能是背部偷袭。”
他在平面图的门口处拉了一条长线,示意死者位置。
“他体型比较大,如果是正面袭击,可能是比他力量更强的高大男子。”
他正准备画另一条长线,她伸出手中的木筷,制止他落笔:“但是头部没有对冲伤,身上也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只在额部的脑皮质发现挫伤,而额部头皮、颅骨无损伤,应该是一瞬间倒地的。”
“那就是对方正面喷洒昏迷剂之类的?”
“有可能,”她也蘸了点酱汁,在平面图上画线,“比如死者沿着这条线进门,凶手在这里下手。”
“不哦,现场这个地方没有行走痕迹。应该是凶手先走到里面的位置,再是死者再进到门口,然后凶手回头下的手。”工藤新一将她画出的痕迹改道,又自言自语一句,“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走呢?”
他垂眸思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语着,而她身后的暖色灯光斜斜照来,将她侧脸的影子轮廓覆在他右脸,他嘴唇的微微张合,却显得像在探寻她的鼻尖与唇。
他思索无果,终于动了动,两双筷子末端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发出闷闷地“滴”一声,像是突然触碰到某个开关,令她忽然回神。
他轻轻一推她的筷子:“怎么了?”
“没事。”
他将她筷子牵引到旁边的叉烧上,示意她夹起:“把最后一片吃完,我们回研究所吧。”
说完,他的筷子也回到碗里,替他扒拉完最后两口拉面。
【3】
解剖结果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钟,毒物检测结果显示有机磷含量超标,可以确定是毒物注射致死。结合死者指甲缝残留皮屑的DNA分析,他们很快确定第一嫌疑人。
“呼叫一机搜总部,请羽田机场附近的警车协助拦截一名叫三浦灿的女子。”工藤新一对行动电话另一头交代完,转头看向宫野志保,“从这里开车到机场不经过你家,要不跟我一起去吧。”
言下之意是,他没空绕路送她回家,但也不放心她凌晨三点钟自己打车回去。
“嗯。”
她拎上包准备走。
“请问我可以一起去吗?”吉田步美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
工藤新一疑惑:“你怎么还没回家?”
“因为我也想知道案件的结果。”
他点头应允,又看向身后的光彦:“照顾好她。”
临危受命的光彦一个激灵:“是!”
没过多久,机搜队队长便通知他们已经成功拦截三浦灿,他们按照指示,来到机场附近的交番。
他们到会客厅门口时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三浦灿正坐在长椅沙发上抽烟,一缕一缕环绕上升的烟雾,像一条绵延不绝的绳索。
“三浦灿小姐对吧,”圆谷光彦坐在她对面,朝她出示证件,“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巡查圆谷光彦,我们怀疑昨晚一起凶杀案与你有关,现在需要对你进行讯问。”
三浦灿默不作声,他便继续:“年龄?”
“22”
“职业?”
“风俗行业”
“父母是?”
“都死了”
圆谷光彦尴尬地咳了咳,问:“2月7日早上六点到七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明?”
“在本乡町二丁目车库,杀了个人,没有人证明。”
“哦,那么请问杀的是——”说到这里,光彦才突然醒悟过来这句话的信息量,“等等,杀了个人?!”
本乡町二丁目车库,正是他们昨晚勘察的案发地点,旁听的工藤和宫野也不自觉一愣,三浦灿却仍面不改色的样子,也不着急说话。
工藤新一从文件堆里翻出死者照片,递给她:“是这个人吗?”
三浦灿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从高中到入行刑警这几年时间,工藤新一见识过的案子比这几年天数合计起来还要多得多,但犯人如此淡定自首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他继续往下问:“能详细说说当天是什么情况吗?”
三浦灿重重吐了一口烟,显然不想说话。
宫野志保给她递了杯茶,打算从死者身份入手:“先跟我们说说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在做什么吧。”
纸杯放在桌上的一瞬,三浦灿反应激烈地将它打翻,温热的茶水四处飞溅,最先遭殃的是宫野志保的前胸,再是两手衣袖。
工藤新一脸色一变,但由于是工作场合,只能强忍不满,他默默起身给宫野志保递纸巾,她摆手说没事,继续问三浦灿:“刚才的问题?”
“我不知道。”
圆谷光彦正声:“这是刑事审讯,请你注意配合。”
宫野志保示意他不要说话,又问:“你平时怎么称呼他?他身边有什么朋友你知道吗?”
这段插曲让三浦灿觉得些许抱歉,她见宫野志保毫不生气,反倒温言相待,心防一松,便开了话口:“他从来没有用过真名,别人都叫他马丁尼,他身边的朋友也跟他一样用酒做名字,最常联系的好像叫皮斯克、爱尔兰和龙舌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工作认识的。”
“是你客人?”
三浦灿自嘲一笑:“他是我雇主。”
“抱歉,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她指刚才打翻茶水的事,“七年前,我本来是在福冈一家公司应聘平面模特,面试的时候有人给我递了杯茶,我的人生就因为这杯茶被彻底改变了。”
茶里被人事先放了迷药,她醒来之后,已经是风俗街后巷的一件待售商品。而那家所谓的模特公司只不过是拐卖年轻女孩的幌子。
“马丁尼说,我们这些人从今以后就得为他服务、替他工作,他还拿出一个人体标本给我们看,那是一个被把武士刀从下往上捅穿脑袋的年轻女孩,他说,如果有人敢逃跑或者报警,后果就像她一样。”
她望着窗外,语气平淡地陈述一切,只能从尾音听出一丝强忍的哽咽。
圆谷光彦陷入沉默,迟疑片刻才开口:“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偶然听说他们集团最近研制一种检测不出毒素的毒药试剂,正在开展人体试验。”
听到这,工藤新一警觉地想起机搜怀疑的那家药厂,问她:“知道他们药厂地址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叫它‘A药’。”
三浦灿闷闷地吐了一口烟,继续说:“他手里有一份试验名单,有2/3的名字都打了勾,而下一个名字就是我,所以当他叫我去车库见他时,我就知道,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赌的机会了。”
所以在她被揪着头发扔进那个又小又黑又冷的车库的时候,她毫不犹豫拿出昏迷剂,然后翻出马丁尼身上的注射试剂,迅速了结了他。
“如果让集团其他人知道马丁尼是被我害死的,我照旧是死路一条,只有伪造成意外事件,他们才不会注意到我,我才能有一丝逃脱的生机。”
“我原本以为我成功了,”手上的烟燃到尽头,她重重吐出最后一口云雾,朝他们勉强一笑,露出赞许的目光:“没想到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我,真的,好厉害啊。”
“如果当初我失踪的时候有人为我报警,如果受理的警员也像你们一样厉害,该多好……”她终于无法强忍情绪,眼眶中的泪簌簌流出。
可惜她受过的伤害不被命运过问,唯一的自救却成为一生的枷锁。
她抹去脸上的泪,深呼一口气,坦然道:“我原本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逃跑,既然已经被你们找到,我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了,我跟你们走,但别给我戴手铐,可以吗。”
沉默许久的工藤新一应声同意,“好。”
“原来自由是人人都有的东西吗。”
三浦灿回头看向川流不息的机场,突然停下脚步。
“不只是他们,你也会有的。”
工藤新一坚定地回答她,像一句千斤重的承诺。
三浦灿自嘲一笑:“也许下辈子会吧。”
她回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朝前走去。
“你也会有的!”
吉田步美突然往前小跑,朝三浦灿的背影大喊:“提供破案线索,这是大功一件哦!法律会救你出来的!”
她说完后,回头看向宫野志保,试图确认刚才说的话符不符合她的意思,宫野志保点头以示肯定。
步美继续补充:“你一定可以自由的!我们也会为你努力的!”
三浦灿脚步一停,微微偏头,前方薄金色的朝阳朝她袭来,霞光绚丽,一如她温暖灿烂的名字,让她一瞬恍惚,看见自己本应拥有的人生模样。
她最终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闷头坐上押解的警车。
他们一同目送那辆车离去,直到视线范围空空如也,也没能回过神来。
她见他神色凝重,便问:“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真相有时也是挺残忍的存在。”
工藤新一看向远处,眼神飘忽而迷离。
“作为一名刑警,毕生的职业信仰与责任就是追查真相、惩戒真凶,不让任何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可是作为一名普通人,感性而言,我却也希望这段真相从没被揭开过,希望她能顺利逃走。”
她内心也作此想,作为女性,她对三浦灿的怜惜比工藤更深,但她没有直接肯定。
“如果放任那些人为非作歹,她就算逃离在外,也难保不会被人抓回来。她现在在警方的控制下,会比一个人流落在外安全得多。”
“我们会为她努力的,对吧?”她向他确认。
“当然。”他异常笃定地回答。
“那么,去吃烤肉怎么样,”她扭头看向他,补充道,“去那天路过的那家烤肉店。”
去那家肉香四溢、却因为负罪感而没吃成的烤肉店,然后报复性地弥补回来。
要努力的路还长,吃饱了,才有干劲。
“好。”
他欣然答应,也看向她。
3.
他们约的烤肉店最后没有吃成,倒是阿笠所长突发奇想,自费采购了一批好肉,召集大家在研究所后院开起barbecue来。
吉田步美捣弄着生肉,面露难色:“这个要怎么切呢。”
“切肉啊,叫志保来,她刀工好。”小泉红子看向宫野,意味深长地调侃。
“好啊,我进去拿个解剖刀。”
“……倒也不用这么专业。”
宫野志保拿起桌上的刀具,隔着手套挑起一块带骨红肉放在砧板,她身上还穿着白大褂,银光的小刀和鲜红的生肉在她手下仿佛瞬间变了性质,场面十分诡异。
更糟糕的是,她还感叹了一句:“怎么是在第一颈椎下刀,这个手法也太差劲了吧。”
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在感叹凶手作案手法太蠢一样。
“要不还是我来处理吧,”阿笠所长咳了咳,接过她手里的刀,主动担起责任,顺便感慨道:“想当年我还是解剖医的时候,所里的barbecue都不肯让我处理生肉呢。”
“所长你不提后面那一句我们会吃得更香。”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反正你们也没见过我上解剖台的样子嘛。”
“……”
步美疑惑:“不是有现成的冷冻肉串卖吗,为什么还要买新鲜肉块自己切啊?”
阿笠:“职业病嘛。”
步美:“这什么哪门子的职业病?”
宫野解释:“因为之前有遇到过分尸后做成——”
“……够了不要再说了!”小泉红子怒吼打断施法,一个箭步走到阿笠所长旁边,抄过他手中的刀,“我来切!”
这一头闹哄哄的,另一头的工藤新一却捧着电脑坐在沙发椅上,丝毫未被打扰。
宫野志保端来一盘烤肉,在他旁边坐下:“有什么新发现吗。”
工藤新一点点头,朝她凑近:“我去拘留所又见了三浦灿一面,问她能不能回想起名单上的其他名字,她说只模糊记得有‘大石’‘昌浩’‘豊田’这几个字眼,正好对应上最近几起案件的死者‘大石良雄’‘豊田稔’和‘野本昌浩’。这几个人死因不同、也没有社会关系牵连,所以我最初也没把他们往一处思考。”
“其实我有考虑过。”
工藤新一感到惊诧:“哎?”
“是那天晚上验尸的时候突然想到的。最近接收的几具遗体血液里有机磷和氧化钾的含量都显然偏高,但由于找不到注射表征、作案手法也不一样,所以不敢断言是连环杀人,现在看来,可能他们是为了掩盖真实死因对遗体进行了针对性损坏。”
她跟他解释,几天前解剖的大石良雄,胸腔和腹腔一共中了七刀,却无一伤及要害,而且脾脏和副肾已经腐烂,尸身外表却没有腐化痕迹,不可能是因为刀伤失血而亡;耻骨联合验出的尸体年龄37岁,结合其他解剖数据,尸身主人确认是两个月前失踪的野本昌浩没错。
这和三浦灿跟他说的一一吻合:A药现阶段的试验结果并不理想,注射致死后,还是能找到毒素残留的表征,所以他们将试验失败的尸体伪造出不同类型的死因,避免法医发现他们的死亡关联。
“所以你是因为想这个想出神才把截断刀落在现场了?”
“嗯。”
难怪,在他眼里,她一向是沉着稳妥的性格,很少有丢三落四的时候,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提议道:“顺着这个思路,现在可以从暴力集团和这几名死者的关系着手,再推测名单后面可能是什么人。”
“对,我已经在查了。”他调出几份简单的档案给她看,展示他的调查结果,“这个党派的头目叫毛利小五郎,他原名毛利郎,是个中国人,三十年前来到日本加入山口帮,一路混到了二把手的位置。七年前帮主换届,他在党争中失利,就带了几个心腹出来自立门户成立了SR党。”
“除去死掉的马丁尼,现在剩下的主要成员就是皮斯克、龙舌兰、爱尔兰这三人,都是用酒名做代号。”
从照片上看,这三个人西装革履、仪表堂堂,面孔略有西方的混血感,和传统暴力集团的花臂壮汉大相径庭,但冰冷凌厉的蛇眼依旧透出一股未明的可怕气场。
“皮斯克负责A药的生产使用,龙舌兰负责走私贩毒,爱尔兰管理集团明面上的合法企业,马丁尼则是拐卖人口和风俗产业,如果马丁尼死于A药这个消息走漏出去,没准会引发他们内部互相猜忌,以为皮斯克要吞并其他支线,一家独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目前最要紧的是拿下皮斯克,防止A药继续用于犯罪,”他眉眼一沉,滚动几番鼠标,“几名死者的基本信息我都掌握了,但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地方我还没想通,得再斟酌斟酌。”
“我好像想通他为什么要改名毛利小五郎了。”
小泉红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把他们吓了一跳。
“嗯?”
他们纷纷回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你看毛、利、小、五、郎,不就是茅台、伊力特、小糊涂仙、五粮液和郎酒吗?”
她正想进一步解释,别人的名字只有一种酒,都是洋酒,而他的名字有五种,都是中国酒,没准其中暗藏什么玄机,然而——
工藤:“?”
宫野:“?”
小泉眉毛一抖:“……不……是……吗?”
他们因此达成一个共识,禁止小泉红子靠近他们的讨论区域,并让她监督其他人不要靠近这片领域。
但把人赶走之后,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他们的正事已经聊完了。于是又达成了一个新共识,两个人安静坐一会儿也挺好。
忙里偷闲一会儿,一顶遮阳棚,两张沙发椅,绿茵丛丛的小花园,倒显得有几分度假的意味。
“Sherry”
他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澄净的茶色酒体轻晃,在他们一臂间的距离中荡漾着:“如果你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你应该叫这个名字。”
她听完这句,有一瞬间的错愕,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浅抿一口酒,任酒香在口腔弥漫,像是踌躇不愿开口。
没有人说话,气氛变得很静,她偏头注视他的侧颜,轮廓边缘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亮得通透,他久久不开口,只有喉结顺着饮酒的动作上下滚动,微微发抖。
“随口一说而已。”
他轻松笑笑。
“还真被你说中了”
“什么?”
这下轮到他震惊了。
她右手肘支在大腿上,虚托着下颌,“骗你的,还真信。”
他故作轻松地往沙发背上靠,枕着自己交叉的双臂,“看你刚才发呆那样,倒挺像是被我说中的样子。”
“我说我跟他们没关系,你信吗?”
他没来得及答,她又接着开口,“我问你——”她偏头直视他的眼,眼皮微压,深邃的靛眸中流动着试探的光:“你会毫无防备地信任一个人吗?”
“会。”他应得干脆。
“嗯?”
她想问那个人是谁。
“嗯?”
他装作不知她在问什么。
他们两眼相望,能从彼此的眼睛看见自己清晰的脸庞,以及各自欲言又止的犹豫,他想坦白自己压抑六个月的心情,她想确认一个时隔多年的疑惑,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一般,衬得他们每一口呼吸都那么汹涌澎湃。
“嗯你个头。”
她最先逃离这场对视,起身就走。
他一脸无辜:“喂,不是你先‘嗯?’的吗。”
4.
不久后,UDI研究所又收到一具溺亡的遗体。
“吉田,帮我查一下有没有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住宅,再查一下住宅区附近是不是有河流或者湖泊。”宫野志保解剖完后,给吉田步美递了张手写的纸条。
在研究所呆了小半个月,大家需要步美帮忙的时候少之又少,除了带她体验学习新项目的,其余时间都尽量让她好好复习,以至于她总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忙碌。她这会正好复习功课复习到腻烦,异常兴奋地接下这个任务,手脚麻利地检索了起来。
“我查到了,是東大岛地铁站旁边的住宅,附近有河流,是江户——”
她很快查出结果,正兴冲冲地向宫野志保报告,但说完这两个字,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小泉红子交代过,不能在志保面前提“江户川”这个词眼。
吉田步美精神高度紧张起来,脑子飞快地转动:“户、户”
宫野志保“嗯?”了一声,等她把话说下去。
“户……江……姜、虎、东、烤肉?”
她知道这话说出来很没底气。
“姜虎东烤肉河?有这种河吗。”宫野志保觉得好笑,“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她于是自己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河是江户川吧。”
“嗯……对……”
她对这个词眼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步美感到诧异,于是实话实说:“红子姐跟我叮嘱过,不要在您面前提‘江户川’这个词。”
宫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了然一笑:“别听她的,没这回事。”她拿到整理好的资料,又说:“帮我给工藤打个电话,说这个尸检没有异常,让他别过来了。”
可她刚才帮忙检索的时候,明明看见尸检报告上圈划了有机磷和氧化钾的数值,旁边写着“异常”、“死后入水,非溺亡”。
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但她没有质疑,只顺着她的话说:“但我没有工藤警官的电话诶。”
宫野抱起资料,轻描淡写一句:“我想你有别的办法联系到他的。”话里似乎含有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她走远,突然想起来,对哦,她有光彦的Line,他回她消息非常快,可以让他转述给工藤新一。
“在看什么,‘江户川碎尸案’吗?”
阿笠所长路过她的座位,看见她搜索引擎上一长串的“江户川”词条,顺口问了一句。
步美茫然抬头:“什么?”
“啊哈哈没事,我还以为你在学那个案子。”
“是什么案子呀。”
“这个说来话长。”
阿笠所长正准备离开,被步美拉住衣袖,“所长——”步美半带撒娇语气,目光殷切看向老人家,“反正我俩都闲得发慌,就跟我说说呗。”
所长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熬心费力的样子,勉强答应:“好吧。”
步美给他搬凳子又递茶,他喝下润了润嗓子,开始回忆:
“三年前,有渔民在江户川打捞到两块碎尸,当时旁边的游轮正好有一群记者,在警方到达现场之前,这个新闻就已经迅速占据网络头条,可以说社会影响极大,舆论对破案的呼声非常高涨。”
“可惜那两块碎尸不是什么关键部位,而且已经严重蜡化,别说确认尸源、找到第一现场,就是确认死者身份都简直无计可施。所以后来派了十几个蛙人下水,试图找到其他尸块,但江户川实在太大,找了好几天,也只能找到零星几块。”
“根据仅有的线索,我们判断死者是女性、年龄17岁左右、死亡时间是案发前一个月的凌晨。警方公布了这些信息,试图通过网络力量找到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非但没有得到可靠消息,反倒让一些网民有了乱嚼舌根的素材,离谱地断言这是情杀、奸杀,甚至有模有样地编造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
“说起来,这个案子的推进还是主要靠的新一,他根据河流流速大概圈定案发地点,又根据死亡时间和死者信息进一步缩小范围,最终确定了第一现场。为了加快破案,警视厅专门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聘请法医教授来帮忙,法医来验尸过后,确认分尸工具是高速旋转的片状物,结合新一后来的推理,确认了死者身份,她叫酒井椿,因为受不了极度糟糕的家庭氛围从而离家出走。”
“再后来,新一通过排查她身边人士确定了头号嫌疑人,是她的男朋友——濑户高盛。据身边人反映,濑户高盛是个有前科的黑帮混混,他和酒井椿在一起的三年,通过一些手段压制、打击酒井椿,取得对她的精神掌控,从而哄骗她借钱、自残,甚至对她拳脚相加,在心理操控与身体施虐并行之下,酒井椿反而更加依赖、离不开他。”
“新一当时很敏锐,通过细微线索确认案发当晚嫌疑人和死者在第一现场见过面。这时网友又猜测,大概是酒井椿不洁身自好劈了腿,才导致嫌疑人痛下杀手。”
“那后来呢?”
“后来法医在庭审上翻供,说这是自杀。”
吉田步美不可置信瞪大双眼:“自杀怎么可能分尸?!”
“是吧,听上去很反常,所以很多人怀疑,法医是不是黑帮派来替凶手洗脱罪名的。”
阿笠所长顿了顿。
“这个法医就是志保。”
工藤新一那边听光彦转述尸检报告没问题的消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听他转述“让他别过来”这句,觉得莫名不对劲。他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于是在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后,立马动身前往UDI研究所。
但这时办公室只有小泉红子一个人。
“她呢?”工藤新一问。
小泉红子这会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没空搭理他:“不知道,反正应该不在解剖室,我还有事一会儿再说。”
话才说完,她抱着一沓文件小跑离开。
研究所忙起来的时候,办公室经常是空空如也的状态,只是这种时候他往往也跟着一起在忙,现在突然一个人留在没有人影的办公室,莫名有种被抛弃的落寞感。
桌上忽然有手机屏幕亮起,他顺势一瞥,正是宫野的手机,手机日程提醒她“给三澄医生整理代理庭审发言稿”。他嘴角不觉勾起,她可真是个滥好人,推脱掉的工作也给别人准备周全。
可下一秒,他看见另一条未读简讯时,忽的一怔。
“不要轻举妄动,Sherry。”
简讯末端的署名是——皮斯克。
他紧皱眉头,心脏漏停一拍似的,有种缺氧的错觉。
一时之间,这条简讯像一根串珠的线一样,将散落的过往种种一瞬串联起来:三年前“江户川案”别人对她的怀疑;她拒绝出席庭审后小泉红子没话找话似的找补;他向她提“sherry”这个名字时她出神的反应;以及她问他“如果我说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你信吗”之后欲言又止的犹豫……
这些他从未起疑的细节,突然成了一把把无形的利刃,指向一个难以相信的推论。
他一向不会察看别人隐私,这时却怀揣着不可置信的疑惑,朝桌子缓慢伸手。
背后忽然一凉。
他猛地回头,背后却没有任何人影,只有门口的龟背竹随风轻轻晃动。
他缩回了手,转身果断离开。
之后的几天时间,诸多琐事像攀附大树肆意生长的藤蔓一样困住他们的时间,他难得抽空去研究所找她,她都故意似的避而不见,直到他终于厘清前后脉络,想找她商讨一二,她也只是跟他匆匆打一照面,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愿给他。
“宫野——”
“有事吗?”
她利落打断他的话,回头的眼神冷漠而疏离,如同他在大街上错认的陌生人。
“没事。”他很识趣地闭嘴。
她从口袋抽出钢笔,在怀里的记事本上写下一行字,将纸条撕下,塞到他的手中,“没什么事我先忙去了。”说完便快步离开。
他展开一看,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地址,以及碰面的时间。
他陷入了沉思,指腹顺着纸张纹路来回摩擦,上面未干的墨汁蹭花了小半张纸,微微发热。
他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一幢废弃大楼的天台,因为有公事耽搁,他到这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五分钟,可还是没见到她半个人影。
二月的夜风凛冽,他被冻得有些发懵,环视着这篇阴暗冷清的荒芜之地,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直到后脑勺被发凉的枪口抵上,才意识到危机确切来临。
“工藤新一。”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耳后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一股凛冽寒气,钻得他小脑发麻。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宫野志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枪口从他后脑勺中心移开,顺着他的脊柱一路缓慢向下,勾勒他身上的每一节骨头,“你不是已经看过皮斯克给我发的简讯,还用问我什么意思吗。”
他想起那天无意看见她手机的简讯,突然明白背后那束一闪而过的目光原来是她。
“我没把那条简讯当真。”
被枪指着背部,他依旧保持淡定:“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三年前的案子真如流言所说的那样,是你为凶手洗脱罪名做的假鉴定吧?”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她轻飘飘地反问。
“当然不是。”他双手插进口袋,神色坦然地站在枪口前,跟她复述酒井椿的死因,“肺部存在肋骨压痕、胃肠有大量泥沙和水草,证明死者不是死后入水。既然她是溺水身亡,入水地点又是有高围栏的大桥,那就只有投河自杀和被人强推下水这两种可能,可死者脖颈腋下皮肤都确认没有挣扎痕迹,嫌疑人在入水时间前一小时开始就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作案的可能性。死者是投河自杀身亡后,被行经船只的螺旋桨打碎尸身的,我完全认同死亡鉴定书的结论。”
她握枪的手一紧:“但你当时可是评价道‘像这种扑朔迷离的案子,法医的操作空间很大,说是假鉴定也完全有可能,我很难接受施暴者逍遥法外的结果。退一步讲,即便是自杀,也依然存在凶手,这是法律无法追责、名为霸凌的杀人’*。”
即便酒井椿是自杀身亡,但也很难接受对她身体与精神反复施虐的人逍遥法外的结果。
“什么?”他一瞬茫然。
她提醒他:“庭审结束之后,你在法院门口说的。”
他认真回忆,想起自己当时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但这不是重点。
“你当时是不是偶然路过,听完这句就走了?”
“是吧。”
“我这句话指的是另一个相似的案件,那个案子的受害人长期遭受校园霸凌,最后陷入绝望,才试图通过自杀嫁祸给施暴者,让其他受害的同学脱离苦海。如果你多停留一会,就会听到我下一句说的是‘但今天庭审的这个案子不太一样,我倒是挺佩服那个法医,不仅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真正死因,而且,在舆论情绪高涨的节点站出来,说出他们不可能信服的真相,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勇气和魄力。’”
酒井椿的死固然是由于濑户高胜的暴行间接所致,可他也异常明白,如果不揭晓酒井椿自杀的事实,将她的死草率地归责濑户高胜,让他承担杀人分尸的罪名,那也是一种为道德不耻、蔑视法律的私刑。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让你能够毫无防备信任的人?”他顿了顿,“所以我今天毫无防备地来了,我不信你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她声音软和了下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跟我打感情牌?”
“那就要看你相不相信我,”他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如果觉得我只是跟你打感情牌说这些,那就开枪,如果你选择相信我,那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们都好好聊聊。”
顶楼又起风了,风急且冷峭,能让人感受无数刀刃反射出的青光,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苍白的脸色透出一股易碎感,可他身形笔挺,撑起随风飞扬的风衣,一阵阵都是少年的英气。
眼见她默不作声,他又问:“不过我也很好奇,既然你一直以为你在我心目中不是什么好人,那应该很讨厌我才对,为什么你非但没有排斥我,还一直愿意帮我?”
他们三年前只是彼此了解,没有正式照面,直到半年前工作交集才开始真正接触、认识,他们毫无感情基础,甚至算不上同事,但两人间的关系,却是令人值得细品、非同一般的亲密。
“你想知道吗?”
“嗯。”
“因为——”
“砰”
她扣下扳机,枪声响得猝不及防。
他整个人像被子弹打中似的一震,吓得呼吸瞬间通畅到天灵盖。
他看着枪口冒出的七朵玫瑰花,满脸无措。
“……什么情况?”
“所长做的新道具,效果还不错。”她放下手臂,把花端在臂弯,惬意地看着他,“我当然不会不相信你了,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我觉得你不像那种有眼无珠、以管窥豹的人。”但她也想借机问清楚这件事。
“……”
他竟然不知道这倒是是夸奖还是贬损。
“放心吧,我跟他们没什么关系,那天收到的简讯其实是恐吓信,很显然,我们被人监听了。”
她从没用过“Sherry”这个名字,只有在研究所barbecue的时候被工藤新一提过一次,说明皮斯克已经知道他们要查A药的系列案,开始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她这几天对他避而不见,是因为实在不方便说什么,直到排除了窃听的隐患,才专门约他出来谈这件事。
工藤新一立马回过神来:“在那之后,他还给你发过什么吗?”
“他要我按照他的指示做死亡鉴定,并且答应一个案件给我100万日元。”
他心想,那个组织后续一定还会再用药杀人,现在有这么一个合作机会摆在眼前,只要假意答应,一定能更容易获得案件信息。
他断定她也能想到这点,顿时眼前一亮:“你同意了吧?”
“没有。”
“这种好事你居然拒绝?!”
“我说500才肯做。”
“……”
“然后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很好”
“我觉得不太好。”
“怎么?”
“过去贿赂刑警的案子都两千万起步,怎么给法医才开这么点,觉得很没面子啊。”
“……这倒是,500也实在太抠了点。”
气氛安静了几秒,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歪头问他:“我们是不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好像——是有点?”他的回答带有自我怀疑的意味。
他们不约而同地环视四周一圈,下意识心想这里千万不要第三个人出现,但无论怎么看,周围的人影也就只有彼此两人。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察觉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做贼心虚的表现,忍不住双双笑了。
“说正经的,答应他们未必能帮上你多少。”她将话题扯了回来,“按皮斯克的说法,他们只会在事成之后才会发信息告知我,这样顶多只能作为他们杀人的作案证据,没办法阻止案件的发生。”
“这样就够了,”他首肯地朝她点头,“后续的情况我心里有数,你只要和他们保持联系就行。”
“好。”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工藤新一突然发问。
“嗯?”
“为什么是玫瑰?”他注意到她手里的花捧,暗暗数了个数,“而且为什么是七朵。”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她有些无法招架:“这不是重点。”
“重不重点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好奇。”他弯腰摆弄着几朵察看,又抬眼看向她,玫瑰映在他蓝眸,眼神透露出几分多情,“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嗯?”他又一遍试问。
“是7K的意思。”她像是找到救星一样,突然口齿伶俐。
他一脸不解:“什么?”。
“脏、累、险、规章制度严格、没有假期、化不了妆、结不成婚,”她将花束塞他怀里,“不也挺适合你们警察的?”
他转动手里的花束,细细品味这几个词眼。
“累、险、规章制度严格、没有假期,这几个确实差不多。”
“但脏这一点倒还好,比不过法医。”他取出一朵,插在她口袋。
“我也没有化妆的需求。”他又塞一朵给她。
“至少警察这个职业在婚恋市场还是吃香的。”她口袋里又多了一朵。
他送了她三朵玫瑰,自己拿着四朵。*
听到“脏比不过法医”这点,她不觉冷笑:“就凭你现在说话这个情商,我不信你在婚恋市场吃的开。”
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这样的男人,不见得会在婚恋市场流通吧。”
“不会吧,现在婚恋市场不允许自恋男进入了?”
“……”
他认栽。
5.
他们那天晚上达成一个共识,最近尽可能不要有明面上的接触,以免皮斯克起疑。
但事态发展变得有些不受控。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工藤新一都不怎么来我们这了。”
小泉红子一脸疑心重重的样子,跟身边两个人提点。
吉田步美奋力点头:“我看他前阵子来,宫野医生对他都冷脸相待爱答不理的,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阿笠所长摸了摸胡子:“有这回事吗?”
小泉红子简直要把恨铁不成钢写在脸上:“有啊,而且只要我在研究所跟她提工藤新一,或者提他们追的那个系列案,她就一副‘你别问’‘你别管’‘我不说’的姿态,他俩肯定有问题。”
那天志保突然问起,她是不是以为她对江户川那个案子有芥蒂,小泉反问难道不是吗,她否认道,她不愿意出席庭审,只是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质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泉又问,可你不是一直觉得工藤新一对你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嘛,她也坦言道,这是个误会,已经说开了。
按理来说,以他俩的关系,照这个剧情发展,应该已经开启打情骂俏、浓情蜜意副本了,但怎么反而刻意保持距离、疏远了起来?
这很不对劲。
难不成是志保先挑明心意,被工藤新一拒绝了?
步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哦,我想起来之前barbecue的时候,工藤警官之前提过几次‘雪莉’这个名字,是不是跟这个女生有关?”
小泉矢口否认:“什么女生,‘雪莉’是工藤新一唯一钟爱的酒啦。”
这点她和志保都知道。
“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最近提到那几个爱尔兰马丁尼什么的不也是人吗?”阿笠所长觉得自己终于跟上了节奏,“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雪莉也是暴力集团的一员。”
“啊!我悟了!”
所长的这番推论让步美幡然醒悟:“是不是工藤警官移情别恋,爱上了暴力集团的不良女子雪莉,于是再也不来研究所,而宫野医生一方面觉得他这样很堕落,另一方面深受情伤,所以拒绝提起任何有关他的信息,也不想别人过问跟暴力集团紧密相关的这个系列案。”
小泉和所长都纷纷呆滞,空气突然安静。
步美尴尬一笑:“呃……我乱说的……”
小泉红子缓过神来,握上她的手,露出极度欣赏的表情:“步美,你真是个人才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啊,那我们志保怎么办?”
缓过神来的阿笠所长没有半点揭晓谜底惊喜,反倒痛苦万分。他一直觉得志保是个优秀善良的孩子,当年的碎尸悬案多亏有她才顺利破解,可她本人却因此遭受不小的非议,他很是心疼,希望能有一个真正理解她爱护她的人陪在她身边。听到工藤新一移情别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疏于撮合,才导致这样的悲剧发生。
他痛定思痛:“不行,我要去想想办法。”
说完这话,他扭头就走,出门时恰好迎面撞到进来的宫野志保。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她,像面对一名刚检查出癌症晚期的患者,不忍心向对方宣布这样的噩耗。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向他。
“志保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阿笠所长轻轻拍她肩膀,飞快地离开。
宫野志保一脸莫名其妙,扭头看向解剖室剩下的两人,觉得更是匪夷所思。闲置的解剖台铺着一张巨幅黑布,一摞摞的纸牌布阵似的搁置在上头。
“你们这是干嘛,作法吗?”
步美心虚地背过手,看向解剖台:“我们……在算塔罗牌。”
“塔罗牌?”她无奈一笑,“在办公室玩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这里。”
“我觉得可能在解剖室算更准一点。”
常听说,从事医学专业久了就会特别信奉玄学,小泉红子平时说“解剖室是除坟场外幽灵最多的地方”,宫野志保只当是玩笑话,现在看来,没准她真是这么想的。
小泉红子火速转移开话题:“我昨晚做梦,梦见自己上辈子是个魔女,梦里的水晶球告诉我,今天的占卜结果一定准,刚好今天没有工作,就拉上步美和所长一起玩玩。”
她配合地提问:“那请问魔女大人算出什么了?”
步美答:“小泉姐算出她最近有本命桃花,我算到我最近烦恼的事情会迎刃而解。”
她忍不住笑:“你的牌应该是准的,她的看起来有点离谱。”
小泉红子白她一眼,冷哼一声:“进研究所之前我桃花运还是很旺的好不好。”想到“本命桃花”这个词,她见缝插针地问一句:“话说,最近怎么很少见到工藤新一了?”
“他最近忙。”
“哦噢~”
小泉红子和吉田步美悄悄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给对方留点面子的眼神。
“哎,要不我给你也算一卦吧?”小泉突然提议。
“好啊,帮我算一下我什么时候发财。”
“拉倒吧你,做法医还想发财,”小泉红子轻快地揶揄她,将牌面重新洗了一遍,“认真想一个问题,抽一张吧。”
她闭上眼,从中抽出一张牌,翻开一看,牌面上赫然印着“death”这个词。
旁观的两人傻了眼。
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小泉红子语气迟疑:“呃……说是……最近会有生命危险……”
宫野沉思了片刻,“再算一下工藤的。”
小泉红子又洗了一次牌,宫野志保从中抽出一张,竟然还是死神。
“……”
“……”
小泉红子嘴角抽搐,一脸尴尬的模样,“志保,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她的占卜结果一向很准,没理由在他俩面前遭遇滑铁卢,“我觉得可能是你们晦气太重了。”
宫野志保出奇地没有还嘴:“有破解的办法吗。”
“什么?”
宫野志保白她一眼:“Is there any way to crack it?听不懂我再换西班牙语问。”
小泉红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你不是不信这个的吗?”她在牌面摸索了一番,“有了”,她盯着答案的一行小字,一字一句念道:“不要拒绝他人的馈赠。”
宫野志保仔细品味这句话,眉头忽然一沉:
完了,这下该不会真的要受贿吧。
这时,阿笠所长不合时宜地折返回来:“你们准备一下,临时接到一个私人委托,有具遗体现在要解剖。”
本以为今天能放假的三人:“……”
小泉:“我能不能委托爆破公司把研究所炸了。”
她们认命般地运送遗体进解剖室。
步美顺着刚才的话题,突发奇想:“解剖室会有幽灵吗?”
“没见过,应该没有,”宫野志保措辞严谨,顿了顿,又补一句:“倒是有见过诈尸。”
“啊??!!”
吉田步美惊得两手无力,手上的尸袋一松,“嘭”的一声磕在解剖台,看得小泉红子倒吸一口凉气:“步美你……”
她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慌忙把尸袋扶正,准备检查:“糟糕糟糕,遗体不会摔坏了吧……所长说今天这具遗体已经高度腐烂了……”
高度腐烂的遗体要是不慎摔坏,会极大程度影响解剖结果的准确性。
她内心暗暗祈祷,遗体千万不要出问题。
但敞开的尸袋里头突然弹坐起一个男人,扭头看向她:“你看我像高度腐烂的样子吗。”
“……”
“……”
“……”
关于吉田步美因尖叫而喊坏的喉咙,没有一个工藤新一是无辜的。
宫野志保气得把手套甩他脸上:“我说你是不是有病,有门不进非要躺尸袋进来。”
工藤新一倒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你不是说怕附近有眼线不安全,让我别明目张胆地进来嘛。”
一旁惊魂未卜的吉田步美哑声发问:“这就是所谓的‘诈尸’吗?”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小泉红子点了点头,一副经验充足的样子:“是的而且不止一次。不过你放心,这个可以报工伤。”
宫野志保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别再跟他吵下去:“找我什么事。”
“下周杯户饭店有场婚礼,皮斯克准备在会场上对一名议员下手,要进入会场,必须有通行证。”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戒指,“就是这个戒指,虽然不用你去,但以防万一,我给你留了一份。”
他掌心那两枚简约的素戒,其中一只中间刻着“m”,另一只刻着“k”,莫名像一对婚戒。
“你求婚求得好蹩脚哦。”
小泉红子在一旁冷眼吐槽。
“什么求婚,这是入场通行证,pass check看到没。”工藤新一乱了阵脚,朝她展示内环“limited to wedding”的说明,以示清白。他还解释,戒指上的‘m’和‘k’不是指代工藤和宫野,而是婚礼新郎和新娘的首字母缩写。
小泉红子:“我看得懂英文啊,不就是限用于婚礼的意思。”
越描越黑的工藤新一:“……”
“我不去我要这个做什么?”
宫野志保扯开话题。
他郑重介绍:“24k纯金,还带钻。”
“我是这么世俗的女人吗?”
她细长的手指从他掌心拎起戒指,不动声色揣进自己口袋,“还有别的事?”
他诚实摇头:“没了。”
“哦,那你可以原路返回了。”
她伸手指向解剖台,眼睛顺势瞥向尸袋的一瞬,指尖冻在半空,她想起刚才抽到的死神牌,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还是算了吧,不吉利。”
他觉得有趣:“你什么时候变得迷信起来了?”
“我是怕你不小心被人送去火化了。”
“那不然我怎么出去嘛。”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今天周二,一会儿有车过来运可燃垃圾,你就坐这趟顺风车吧。”
吉田步美不懂了:“那不是一样被送去火化吗?”
工藤新一:“……她只是想骂我垃圾!”
6.
吉田步美最近烦恼一个问题——不知道自己未来该走哪条道路。
她成绩优秀、家境优渥,在这个年纪理应没有什么烦恼,但她却苦恼于选择专业。她对任何职业、工作都没有明显的兴趣,唯数不多的爱好就是追刑侦剧、看推理小说,所以初初萌生了要当法医的念头。
但在UDI研究所的这小半个月,她觉得这个职业和想象中有所偏差。她在刑侦剧里看见的法医睿智而帅气,身上的白大褂像秀场高定风衣,手中的解剖刀是优雅精致的武器,他们总是担任着剧情反转的关键角色,治愈每一个含恨而去的灵魂。可她真正体验过才知道,原来白大褂是最脏最破的衣物,镜头下的解剖台是美化、去血腥化后的假象,真实的案发现场与解剖台往往恐怖且恶臭。
她一时之间难以承受这样的反差。
小泉红子笑她:“你毕竟还是小孩,又才来一个月,不适应很正常啦。”
校内二次考试即将来临,她没有更多时间适应这里的生活,必须尽早回去。
临走前,她试图从别人身上参考一二。
“所长,你当初是为什么想成为法医呀?”
阿笠所长放下报纸,露出半张脸:“这个嘛,因为当初对法学和医学都非常感兴趣,难以抉择,所以最后干脆选了法医学。”
步美:“法医学好像不是法学加医学的意思吧……”
阿笠“嘿嘿”一笑,“我觉得也没有差很多。”
步美又转战小泉红子跟前:“那小泉姐呢,你是宾大医学专业的高材生,怎么就来到UDI研究所工作?”
小泉红子:“因为算命算到我跟着志保工作会快乐一辈子。”
“嗯?”阿笠所长忍不住质疑,“我怎么觉得那个算命的收了志保钱?”
小泉红子灿烂一笑:“是我自己算的呢。”
“……”
“……”
阿笠所长安慰她:“如果接受不来,就不要勉强,选别的感兴趣的专业就好。”
“但我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了,”步美垂下脑袋,“感觉我在任何职业都找不到什么意义。”
那两人会心一笑,年轻人嘛,这样的迷茫很正常。
“有这么一句话,说‘人死的时候就像睡着了一样’,”坐在电脑桌前的宫野志保停下敲键盘的手,突然开口,“可是送进UDI研究所的每个人都不是这样。”
“他们有的死不瞑目,有的面容俱损,有的只剩半截残躯,有的甚至只能留下一副白骨。他们的身躯在受到伤害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没有办法体面地死去。”
“但还有这么一句话——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尸斑颜色和尸僵程度可以判断死亡时间,生活反应告诉我们这是死前还是死后伤,打击伤的密集程度反应死者受伤时是否有反抗能力,牙齿和耻骨联合面的形态能推断年龄,计算多根长骨的多元回归方程能准确得出身高数据……“她轻车熟路地罗列一串例子,口齿清晰,尾字像猛然刹车一样吞了半个音。
“他们身上的每一道痕迹都记录着被人掩盖的真相,而我们是唯一的倾听者,也是替他们说出这些未来得及成文的遗言的人。”
“替他们找出真凶、说出真相,至少在心理上,能让他们的灵魂,像其他自然死去的人一样安详长眠。这是我理解的,法医工作的意义。”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为迷茫无措的女孩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参考。
步美试图确认她的意思:“所以对您而言,法医的存在等同于真相和正义对吗?”
“不是,”她断然否认,“真相和正义不总是划等号的。”
对于一般的案件,真相就是最大的正义,它让无辜的人摆脱冤屈,也让施加恶行的人受诛伏法,可有一些时候,真相反而和人们心中朴素的正义相悖,比如江户川碎尸案,明明濑户高胜长年累月的迫害行为导致一个生命主动选择消亡,但无法让他因此肩负“杀人”的责任;还有一些时候,真相是正义无计可施的悲剧,比如找到马丁尼死亡的真相、让三浦灿面临法庭的审判,却很难说这是替死者伸张正义。
无论刑警还是法医,总会不可避免面临这样于心不忍的瞬间,只有足够理性,在保有恻隐之心的同时,不让朴素的道德情感绑架职业的存在价值,才能担此重任。
“选择别的职业或许是因为空闲、容易、赚钱,可法医和这些完全不沾边,如果没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只凭一时热情懵懂地冲进来,是很容易后悔的。”
“诶……”
她抱着打印好的资料离开座位,路过步美时,轻轻拍她肩膀:“如果实在不太确定,也没有别的兴趣,你可以考虑去学医,无论将来想不想做法医都有选择的余地,但如果一开始就选了这条路,大概很难有退路了。”
步美怔怔地应道:“好……我知道了……”
“加油啊。”
她朝步美勉励一笑,眼神清亮。
让人突然感受到,原来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种毫不经意、却无比动人的温柔。
6.
对付暴力集团的工作有条不紊地接续展开,工藤新一暗中派人蹲点爱尔兰和龙舌兰的行动,只等处理完皮斯克后将他们一举捣毁。而先前相关的几个案子,宫野志保也根据皮斯克指示做好假的鉴定报告,准备连同真的那几份报告一起交给工藤处理。
他们约好了时间,但工藤新一到研究所时,却没见着她人影。
小泉红子看着手上的鉴定报告,一边回忆志保的叮嘱,一边跟他交代:“这个是志保让我转交给你的,鉴定结果呢就是——”
工藤新一见是小泉红子,打断了她的话,直问:“她呢?”
“她有点事先走了,不过你放心,她把事情都跟我交代清楚了,就是——”
“她去哪了?”
“去吃饭了,晚点才回来,然后这个报告你要注意的是——”
“这家伙有这么乖按时吃饭的吗?”
被连续打断三次,小泉红子耐心全无,也放弃跟他传达工作的意思,将所有报告一把塞他手里:“所长介绍她去相亲了,地点是杯户饭店西餐厅,你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没聊到婚后要不要生小孩子。”
工藤新一觉得好笑:“我去干嘛,又不是叫我相亲。”他胡乱翻了两页报告,跟她挥手,“谢了,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小泉红子自然也不想留他,只点了点头,对他背影喊了一句:“米花总店哈。”
7.
关于被所长欺骗来到距离警视厅和研究所分别有十公里远的杯户饭店相亲时“偶遇”工藤新一这件事,宫野志保第一反应是意外,第二反应是夭寿。
“宫野?好巧。”工藤新一路过他们桌,停在两人中间,“你怎么也在这吃饭?”
面对这浮夸的演技,她礼貌点头,对他保持社交假笑:“好巧。”
“对啊,太巧了!”工藤新一掏出怀里的鉴定报告,一手扶着她椅背,躬身向她,“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刚才红子给我的时候好多地方没说清楚。”他说着朝对面桌的男人表示抱歉,“不介意打扰一下吧?”
看见男人点头示意,他继续发挥,挑了几处存疑的地方询问,她一一口齿伶俐地耐心解释。对答的间隙,他还有意无意地提及他们很熟的一些细节。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问完所有问题,对她面前的男人再次致歉,“不好意思啊,我是刑警,她是法医,工作内容比较反常,而且职务来往很频繁,无意打扰了。”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仿佛拐弯抹角地说他俩天生一对、朝夕相处、唇齿相依,十分做作。
“好巧,我也是刑警。”
男人向他递出一张名片,米色纹理的纸面上,一道流光划过一行描金文字,“警视厅刑事部第一机动搜查队白马探”的字眼端正而锐利。
工藤新一接过名片,眉毛微挑,“怎么以前没见过。”
“因为是刚调来的,下周一正式上任。”白马探朝他伸手,“想必你是搜查一课的工藤警部吧,久仰大名。”
“幸会,”工藤新一回握他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警视总监白马非马——?”
“正是家父,”白马探并不高兴被人提及父亲,无奈别人对他们姓氏的敏感度极高,他补充道,“但希望我们日后的来往不受这个因素影响。”
“自然不会受这个影响。”
但会不会受别的影响,可就不好说了。
他心想。
回到研究所后,她被阿笠所长兴致冲冲地拉进办公室:“怎么样?探君这个孩子是不是挺不错的?聊得来吗?”
她无奈一笑:“人挺好,也聊得来,但我不想结婚,就别给我操心了。”
不想结婚是借口,心里有人才是事实。
“哎呀,相亲又不是要你马上结婚的意思,如果觉得合适,可以先谈着恋爱,谈得合适了再考虑结婚的事。”他从柜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我最新研发的通讯徽章,我给你们调好频道了,你们可以用这个徽章聊天。”
虽然两个人是聊得来,但她可没有继续发展私交的打算:“有事直接打电话不行吗……为什么要用这个聊。”
“浪漫啊!你们年轻人不都追求这个吗。”
“……”
她郑重拒绝。
阿笠长叹一口气:“志保,别怪我多嘴,有第一个雪莉,就会有第二个,身边配得上你的男孩不多了,你也要懂得把握机会呀。”
“……什么跟什么?”
她不明所以,手头上还有工作,转身准备走人。
阿笠所长知道她傲骨铮铮,不会轻易表露脆弱,所以对被雪莉抢走工藤新一的事实置若罔闻,但他不能看她这么孤苦下去,只好再出下策,万分痛心地感慨:“我知道,志保长大了,越来越不喜欢我这种老头子了,我说什么都不中用了,我用心的小发明对你们而言都是破铜烂铁了……”
“好好好,我收下,我收下可以了吧。”
他一秒变脸,眉开眼笑地握起拳头:“好耶,要常联系哦。”
自此之后,研究所的画风开始变得奇怪。
工藤新一变得很少出现,一方面是有约在先,另一方面是他忙着部署抓获暴力集团的工作,而受他部署工作的影响,个别地方出现不少治安动乱,一机搜的工作的逐渐加重,白马探倒是因此跟UDI研究所密切交接起来。
“颞骨岩部没有出血,内耳气压没有变化,不可能是被捂死的。”
“居然是猝死,那看来不必移交搜查一课了。”
“还有这个,是急性肾衰竭,不是中毒身亡。”
“好的,明白。”
他们并排站在一块,白马探正安静听她陈述这几分报告的死因,突然背后被人一撞,一个趔趄,碰在宫野志保身上。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她摆手:“没事。”
一旁路过的阿笠所长也乐呵呵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探君,我不小心崴了一下脚,没站稳,你们继续聊。”
他利用自己膨胀的体型优势,在路过他们两人时,将他们挤到几乎要贴在一起,最后像拔塞一样,结束了这次缓慢的挪动。
空间终于盈余,白马探极具绅士风度地后退,但在他退一步之前,却有另一个人插在他俩中间。
毫无疑问,是刚到场的工藤新一。
“你有病啊,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等白马探离开,她忍不住以一种对待弱智的表情看着工藤新一。
“普通朋友挨那么近干嘛?哎不对,你跟我解释你和他是普通朋友是什么意思?”
“那你管我和他挨那么近是什么意思?”
“是我先问的,得你先回答我是什么意思。”
“无不无聊?走开。”
她胳膊肘往他手臂一撞,把他挡着的路清了出来。
工藤新一“嗷”地吃痛一声:“喂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三澄医生在哪,我得去找她做个伤情鉴定。”
她边走边跟他吵:“哦,还想去法院告我?找我鉴定也行啊,给你评个脑部一级伤残,赔到你满意为止。”
两人行路如风,才两句话的时间,办公室又只剩下小泉和步美两个。
“他们真的不是情侣吗?”步美若有所思地反问。
坐在吃瓜一线的小泉红子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是。”
“那什么时候是啊?”
“不好说啊,”小泉嗑着瓜子,慢悠悠地吐槽,“一个骄傲一个傲娇,谁知道呢。”
8.
她这几天忙得连续失眠,偶尔睡着的片刻都在做噩梦,梦见工藤新一葬身于熊熊大火之中。
她从床上弹坐惊醒,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而她四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她于是打电话给他,但前后拨出十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她又专门跑一趟警视厅,也没见着他的人影,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圆谷光彦一个人在。
“工藤人呢?”
“他去出警SR党了。”
9.
杯户饭店的废弃酒窖里,枪声接续不断地响起。玻璃酒瓶碎裂炸响此起彼伏,无数股酒体像泄洪一般,从炸穿的弹孔汩汩涌出,在地板上泛滥成灾。
皮斯克原本让手下把要处理的议员绑在这个酒窖,可他到这儿时,议员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伺机埋伏在门后的工藤新一,几番交手下,他打掉工藤新一手里的枪,将他逼进死角。
“工藤警官,既然都把我要的人藏起来了,你就不要再躲了吧。”
皮斯克又朝酒架开一枪,试图将他逼出来。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人。”
宫野志保这时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向他展示手机直播的监控画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荧幕中央,即使封条遮盖住大半张脸,仍然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焦虑与恐惧。
“没错,你很能干啊,”皮斯克拿过手机,赞许地点了点头,“人在哪?”
“前厅的仓库。”
他抽出嘴里的半根烟,将手机揣入口袋,试探性地抬眼:“你在这替我看住工藤新一?”
“可以,”她爽快地答应,然后伸手,“给我把枪,否则我可没法对付他。”
皮斯克掂了掂手里的枪,“唔”了一声,她盯着那只手枪,脑中高速预演接过之后该怎么以最快地速度制服他,但枪支往她靠近的某一刻,她大脑骤然猛受一击,一股强劲的外力将她整个人推进酒窖。
皮斯克将手枪塞进腰际,嘲讽般地悠悠道:“我的意思是,要你替我看住他死透。”
他右手一松,指尖夹着的香烟掉落在全木地板,烟蒂的火星瞬间点燃地上一滩晶莹剔透的烈酒,火势如同席卷的海浪迅速爬满整个酒窖,像一幅逆向生长的红色帘幕,将他们彻底划分为两个世界的人。
“再见了,朋友们。”
火帘后的皮斯克留下一声冷嘲,转身甩门而去,门后随之响起的链锁碰撞声表明这间屋子已经被他锁死在外头。
“宫野!你怎么样!”
工藤新一着急地扶她起来,她揉了揉脑袋,“没事,就是有点晕。你放心,我让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在仓库等着,皮斯克逃不掉的。”
他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又说:“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问题在于我们逃不逃得出去。”
他紧紧牵过她手向外跑,试图找出一个突破口,可跳动的火帘愈演愈烈,扩散出的火苗像无数只妖精纤细的鬼手,将他们牢牢围城一个圈,一步一步朝他们脚下抓挠。
他咬紧后槽牙,拽着她一步步后退,直到他后脑勺碰到身后的废弃壁炉。
已经走投无路,除了爬上烟囱,再没有别的办法能逃脱这场大火。
“我们上去吧。”
“好。”
他们撑开四肢向上攀爬,试图掀开顶层的盖子逃出去,可他拼命往上使劲,那厚重的盖子也不曾松动半分,只听见另一边有沉重的锁链微微滑动。很显然,顶层的盖子已经被锁死。
“我手机不在身上,你带手机了吗?”
“刚被皮斯克拿走了。”
他锁起眉头,咬牙沉思,依现在这个境况,只能期待有人到顶楼揭开盖子救他们出去,可问题在于联系不到被人:“那就只能靠喊的了,希望有人能听见。”
“不行,”她冷静地否认,“酒窖着火会消耗大量氧气,这样我们要么因为缺氧窒息,然后体力不支掉下去,要么因为吸入大量浓烟炭粒造成吸入性损伤,然后因呼吸困难而死亡。”
“我知道,”这点逃生常识,他自然心里有数,“但我努力一把,总好过我们俩在这等死吧。”
他的意思是,只要他一个人负责喊。
“你敢喊一句我现在就跳下去。”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现在火势很大,外面应该有人注意到了,我们先暂时在这等一会儿,等人来灭火就好了。”
他在赌偶然,呼救不一定能被人听到,可能会白白浪费体能,但万一附近有人,获救率就是100%。她赌的是必然,必定会有人来灭火,可问题在于时间,万一救火太慢,他们撑不到那个节点,死亡率就是100%。
他们面对面对视好一会儿,工藤新一说:“猜拳吧,不用手直接说,谁赢听谁的。”
他们四肢都撑着墙体,空一只手出来猜拳,实在太危险了。
“那我数三二一,三、二、一。”
“布。”
“我听你的。”
他们同时出声,工藤新一说完,忍不住一笑。
“你以为你很幽默吗?”她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也忍不住一笑。
“这种时候就放轻松点嘛,不然很煎熬的。”
周围空气的温度明显又升高了,将他们眼中彼此的脸庞映衬得更暖更明亮,她不经意间往下瞥一眼,大火不知什么时候又爬高了几寸。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跟皮斯克说,鉴定报告出了问题,需要和他当面谈谈,他让我过杯户饭店旧馆的404号酒窖,顺便在来的路上帮他找个人。”
“鉴定报告出什么问题了?”他把真假两份报告都仔细过目了一遍,确认毫无纰漏。
“没有,”她将头偏向一边,音量放低地说,“只是一直联系不上你,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想不到你还挺紧张的我嘛。”
她冷哼一声,“好好感谢我吧,没有我的聪明伶俐足智多谋慷慨垂怜,你早就——哎”
话还没完,她忽然脚下一滑。
他慌忙伸手扶了一下,“怎么了?”
“我踩的那块砖裂了,不小心踏了空。”她艰难地重新寻找落脚点。
“要不,你坐我身上吧。”
她以一种不可置信地表情盯着他,“嗯……?”
“如果我们俩都站着,离火源太近,可能一会儿就受不了了,而且这样一直撑着会很累。”他看着她略微发抖的双臂,“你大概是因为累了,所以才不小心踏了空,如果我坐下,你坐我身上,还可以拉着烟囱盖的手环借力。”
他双眉微抬,“嗯?”了一声,算是询问,她敛眸躲避他的眼神,轻微“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他找到烟囱壁凸出的一小部分坐下,将双脚搭在另一边,然后朝她伸手,一把拉她上来,坐在自己身上。她找到烟囱盖垂下的铁环借力,确实比刚才省力,也舒服得多。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们面对着面,鼻尖对着鼻尖,距离太近,时时刻刻感受对方呼出的热气,暧昧得令人窘迫。
她垂下眼帘,尽量不跟他对视。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这个火烧得还挺快,大概过半个小时,烟囱里的一氧化碳浓度就足以让我们中毒身亡,然后坠落倒地被大火焚烧。”
她低头盯着底下的火焰,口中念念有词。
“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人,呼吸道没有烟灰炭末沉积,经验不足的法医有可能误以为是死后焚尸,再加上坠地时脑皮质产生的挫伤,以及额部头皮、颅骨都无损伤的表现,我们鉴定报告的死因一项最后会被人填上‘坠亡’。”
她轻快地揶揄,“如果这样我真的会死不瞑目,希望能让我回光返照几秒,好把鉴定报告上的死因修正过来。”
“……喂,都这种时候了说这些干嘛。”
“不是你说要放轻松点嘛。”她促狭一笑。
“如果我们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你就只有这些话要对我说吗。”
他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
“不然呢?还是说你想听听溺死、冻死的症状给自己心灵降降温?”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可爱的女人。”
“怎么不是?”他眉目忽然变得温柔,“我们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可爱的。”
那是一个野外抛尸案,有村民在荒山上发现一个男孩的尸体。由于地偏路滑,又正逢暴雨,他们到现场勘察完后,脸和身上全都是雨水、泥土和灰尘的混杂物,极其狼狈,跟“可爱”这个词眼毫不沾边。
“我们当时配合得出奇的默契,我发现疑点的地方,你都第一时间给予专业上的分析,看似复杂的案子,最后不到一天就结案了。我去接你的时候,你还在给死者缝合创面,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怎么你缝创缝得那么慢。”
“然后我才发现,原来他肩膀处有一道纹身,是一个足球的形状,但被凶手的抓痕破坏掉了,你用相同颜色的针线替他补全。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足球运动员,可后来得了哮喘,再也不能上球场踢球。既然生前已经没有机会实现愿望,那希望他可以带着完整的梦想离开’。”
“你说这句话时,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果把上面的灰蹭得满脸都是,灰头土脸的,一点都不体面。”
“可正是从那瞬间开始,我就对你心动不已。”
他以一种稀松平常的陈述语气说出这句话,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这是一句告白。
“你知道这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吗?”
他亮出自己左手戒指上的“k”,朝她右手戒指的“m”碰了碰,这是今天婚礼两位主角的姓氏的首字母:“婚礼的司仪说,因为‘m’和‘k’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心。”
他褪下他的戒指,套在她同一根手指之上,横躺的“k”与竖直的“m”吻合在一起,变成一颗直立在水平线上的爱心。
“可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又将她的手翻转90°,竖直的“k”与横躺的“m”又变成了一个更大的“k”,“‘m’和‘k’合在一起,也还是一个‘k’。”
即使还是‘k’,却不是原来的那个‘k’,而是有她存在、由他们共同组成的‘k’。
“法医确实是7K的工作,但于你而言,这是一份无论多苦多累你都不会有半分嫌弃的事业,对我来说,是一个无论再脏再险都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所以给我个机会,让我替你解决‘结不了婚’的第7K,可以吗?”
他温柔一笑,眼中仿佛包裹着一团燃烧的火苗,那藏不住的热烈爱意,几乎灼烫她怦怦直跳的心。
“油嘴滑舌。”
她嘴上嫌弃地冷言吐槽,可脸上的红晕已经烧到了耳根子,灿如朝霞。
“不拒绝就是答应的意思咯?”他以一种逗弄的口味问。
她鼻尖轻轻哼出一声微弱的“嗯”。
接受到肯定的讯号,他内心像有圣火点起,有一种神圣的欢愉。他身体忍不住凑前,意图吻上她的唇,却被她用食指轻轻一点。
“不行,”她冷静地轻声阻止,“会缺氧的。”
身下噼啪燃烧、越窜越高的烈火仿佛在提醒他们,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自然地“噢”了一声,很想挠挠头发。
“什么东西?”
“嗯?”
“你腰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我。”
“啊……这个……”
他像一只煮熟的螃蟹瞬间红了脸,该怎么跟她解释这种生理反应不一定是由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引起的,只是因为她一直贴着,所以应激性地支了起来。
他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忽然眼前一亮,手脚迅速扒开他的衬衫扣子,伸手往里探。
他惊得瞪大双眼:“……别别别别这么狂野!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
“是通讯徽章!”她手脚利落地摸出一样东西。
“……什么?”
工藤新一明显一愣。
“我居然忘了我这件衣服里面放了通讯徽章,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掉了出来,”宫野志保急忙拨弄背后的齿轮,调到她给白马探留的备用频道,“所长给我和白马一人一个,用这个徽章应该能联系上他。”
工藤新一明显不悦:“为什么你们两个有这种东西。”
他一直以为他和她的关系最特别来着。
“工藤新一,死到临头你少吃点醋行不行?”
没过多久,顶层传来一阵错乱零碎的脚步声,大概是白马探带着救援人员到了。
“志保,你在里面吗?”
“我和工藤都在。”
“好,你再稍微坚持两分钟,我们现在把盖子打开。”
“好的。”
嗡嗡的电钻声很快响起,铁链在上方晃动出声。
他们终于能松口气。
“他说还要等两分钟是吗?”
“是,”她皱眉,心有不安地发问,“怎么了,你该不会撑不住了吧?”
“不是,”工藤新一微微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我是在想,两分钟的耗氧量,我们应该撑得住。”
他空出左手拢上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胸膛一贴。
这是一种无法压抑的冲动,即使心跳加速、沉醉发晕,他也要消耗所有氧气,去撕开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你?”她话音才落,那些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字节全被他堵在唇畔,随着他们的呼吸节律,溶解在这劫后余生的深情长吻之中。
揭开烟囱盖那一瞬,白马探发愣的眼神中掺杂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意味。
他朝宫野志保伸出手:“上来吧。”
她连忙推开工藤新一,应了一声“好”,将手递出去。
他臂力很好,稍一使劲便将她拉了上来,随行的医护人员立马为她披上厚毯,推着她往逃生方向走去。
工藤新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知道白马探接下来就要朝自己伸手,但刚才宫野志保告诉他,不仅她和白马探彼此之间没有意思,而且白马探喜欢的人是小泉红子,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之前他那些从中作梗的行为都显得无比幼稚。
他一时觉得尴尬,不太愿意被白马救上去,况且以这个距离,他只要一蹬腿就能爬上去。
“我自己来就——”
话音未落,他头上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头顶的天空又变成了一块烟囱盖板。
“你就自己爬上来吧。”
“我靠白马探你这是谋杀!”
10.
不久后,各大报纸头条都被Spellbound Rogue成员全部落网的新闻所占据,一项艰巨的工程总算大功告成。
“这样一来,即使三浦灿不能宣告无罪,也能因为重大立功行为得到缓刑的宽恕,可以重获自由了。”
从三浦灿的公诉意见书来看,检方的态度并不强硬,无罪辩护的希望不小,但退一步来说,即使对她进行有罪宣告,也大概率不必承受牢狱之灾。
工藤新一合上这几页纸,露出欣慰的眼神。
“那真是值得庆幸的大功一件啊。”
宫野志保释然一笑,他们互相伸出拳头,轻轻一碰,算是一个小小的预先庆祝。
“那真的太好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
吉田步美开心地朝他们打招呼,“如果三浦小姐知道有人一直记挂着她,一定也非常非常开心的。”
小泉红子没料到她会过来,惊讶地问:“咦,小吉田你怎么来了?”
“我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所以特意回来跟大家报个喜,也感谢一下你们。”
她亮了亮手中的礼品盒,是她花了一整天时间亲手做的小西点。
阿笠所长好奇:“是什么学校呀?读医科吗?”
“不是啦,是庆应义塾大学的法医学专业。”
她认真解释道:“我本来不确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可实习结束之后,我发现我的生活已经离不开这份工作,看见命案的新闻报道会忍不住分析死因,看见影视剧的尸体穿帮镜头会忍不住吐槽不严谨,有时候还试图回忆‘缢死和勒死的区别’、‘尸僵和尸斑的变化过程’……我觉得我不仅接受,而且是真正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最主要的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UDI研究所的大家,如果以后能成为研究所的一份子,不管工作再苦再累,我都觉得是快乐的。”
她郑重地朝大家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阿笠所长是最先破防的那个,他一边感动得哽咽,抽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泪珠,一边又忍不住感慨:“这孩子还真是想不开啊。”
小泉红子叹气:“这可不是想不开啊,是我们家的白菜有猪拱了。”她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一把解剖刀出来,眼含杀气亮在工藤新一眼前,“好好教育你身边那个小鬼头,要是让我知道他欺负步美你俩就完了。”
工藤新一嫌弃地后仰,把她手上的刀小心撇开:“名师出高徒,光彦跟着我想不优秀都难吧。”
“你以为你自己有好到哪里去吗!”
只有宫野志保一人还算画风正常:“那就期待日后的重逢吧。”
正当他们哄闹一堂,办公桌上一个夺命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阿笠所长接通了电话,老式的座机电话漏音严重,隔了一小段距离,他们仍能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命案”、“高度腐烂”、“巨人观”的词眼。
“巨人观啊我的天……”小泉红子近似抓狂,“那我明天的约会不是完蛋了。”
“没关系,反正你的‘亲亲探君’明天调班没有空。”
“怎么我们俩都这么惨啊……不是,等等?!”小泉红子猛地回头,“工藤新一你怎么知道是白马探?!”她可没把这段暧昧关系公之于众来着。
她又一个猛地回头,看向志保,“你连我给他的备注名都告诉了工藤新一?!”
宫野志保一脸惘然避世的样子:“上一次解剖巨人观臭了几天来着。”
“七天!你别转移话题!”
阿笠所长放下电话,小心翼翼补充一句:“这次还是抛尸臭水沟的……”
“……”
“……”
宫野志保捏了捏小泉红子的双肩,安慰道:“走吧,谁让我们是7K呢。”
“可我又不是法医……”小泉红子唉声叹气,完全不想动。
“当初是谁说只想跟我一起工作,不然去哪都不快乐的?”
“哎……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你想后悔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不想。”
她虽然满脸写着不愿工作,回答得却很果断。
“咦?小泉姐不是因为算命结果才跟宫野医生一起工作的吗?”吉田步美疑惑。
小泉红子一笑:“但也是因为我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嘛。”
阿笠所长嘿嘿一笑:“就像我也是真心喜欢法医学,不亚于法学和医学一样。”
步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欺骗了一样,但不重要,毕竟她也在某人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份职业的意义所在,那是她深深认可、也希望能尽一分微薄之力的存在。
“所以7K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上次问小泉这个问题时被工藤新一的突然来访打断,后来就忘了再问,她才不信是“一周7天都能见到工藤新一”的意思。
“有7个形容法医工作的负面词汇,罗马音开头都是k。”
宫野志保开口跟她解释,但眼中温和柔亮的光芒,却一点不像细数这份工作的缺点,而是轻松愉悦、释然无悔地调侃。
“脏(kitanai)、累(kareda)、险(kiken)、规章制度严格(Kitei kihishii)、没有假期(kyuuka nashi)、化不了妆(kesyou dekinai),以及——”
“工藤太太(Kudou san)。”
工藤新一牵过她的手,如是抢答道。
*“是法律无法追责、名为霸凌的杀人”是《unnatural》对校园霸凌案件的评价
*三朵玫瑰花语“我爱你”,四朵玫瑰花语“至死不渝”
——————————————
「相」柯哀/校园 6. (已完结)
*不蒸馒头争口气 我就今天更了哼
*最近在写柯哀日贺文 写着写着就发现我笔下的CA咋那么别扭啊 别扭的我都替他们着急 所以三千字存稿全废.
*我争取下次写一篇不那么别扭的柯哀(/.自信)
*本万主题——你以为的醒悟全是柯南的智商税(不是)
*没有没有一万 八千出头(就是为了赶十二点前发)
*我是个勤快的造文机 耶!
——
※重点提示:日本法律和中国不一 关于文章中的行为未成年人禁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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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蒸馒头争口气 我就今天更了哼
*最近在写柯哀日贺文 写着写着就发现我笔下的CA咋那么别扭啊 别扭的我都替他们着急 所以三千字存稿全废.
*我争取下次写一篇不那么别扭的柯哀(/.自信)
*本万主题——你以为的醒悟全是柯南的智商税(不是)
*没有没有一万 八千出头(就是为了赶十二点前发)
*我是个勤快的造文机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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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提示:日本法律和中国不一 关于文章中的行为未成年人禁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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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
44/.
他放学时就做好了准备往返于三点:学校、家、隔壁。列了个问题清单,等回家时路过药店打算去里面咨询——像灰原那种情况要怎么用药?能否用药?是否要就医?
颇为焦躁的,还没有下课就想着准备早点离开校园。对于早晨温度计上的度数不怎么满意,而手机也全天没有接到过简讯。
等响铃了收拾书包时江户川才懊悔,应该叮嘱一声她的。有体温、炎症明显、咳嗽加剧,等等,如果不舒服要立刻联系他的,可等了一天却一条信息都没有。
她还好么?
什么药都不能吃的病人。
他的思维几乎全部被这些所占据。
>
走到门口,步伐稍快,可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了一声,“江户川!”
回头,同班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兄弟飞快的扑上来揽住了肩膀。
“计时赛,来不?”
“今天没空”,他挣脱了肩膀上的手,回拍了朋友的肩,“我有事,不方便”,说着就欲走,可没出几步却又被拉了回来。
“哇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沉寂了?”
友人们抱着足球,带有一丝不解的看着他,埋怨着。觉得最近的江户川好像心事重重,事情也颇杂颇多,今天一整天也更是和隔壁班的今井忙出忙进,仔细一想觉得有一丝八卦可寻。
“怎么你,谈恋爱了?”
“什么?”
“跟上次跟你表白被拒的那个妹子?”
“什么鬼。”
江户川挣开手臂,懒得解释也懒得搭理,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八卦要挑时候,别一点眼色都没有。”
友人看出了他的匆忙,也就放开手臂悻悻让行了。可只前进了两步,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带着甜甜的笑和不怀好意的眼神——只有他知道的那种,就那么大大方方规规矩矩的站在几个男孩的面前。
“江户川同学,可不可以顺路跟你一起回家?”
今井离子抱着一沓文件冲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另外那几个男孩子。
身后传来八卦又幸灾乐祸的嘘声。
江户川柯南看着今井,只觉得莫名的烦躁。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跟她说,“灰原生病了,我没空。”
“喔,可只是顺路放学,又不占用你其它时间?”
“她吃不了药,我真的没空和你浪费路上的时间。”
她很突然的凑近了他的耳,有一丝暧昧又有一丝疏离,好像是故意做给身后那几个八卦者们看。
“那要不要我和你的几位朋友,一起去探探病?”
>
有一种人是很有意思的,想成为强者之强的优胜者,于是给自己探寻真相、定目标,企图以发现所有不为人知的奥秘来给满足连续被人否定的,那种不甘于被归为平庸者的心。
今井就是这样的例子。
从小就活在一种万千人羡慕,可只有自己才知道那种一次次不被认可、安抚平凡就好,孤独又绝望的生长环境里。
在遇到任何事情都有过分于他人的执念与好奇心。
给在意的事情寻找一个个目标、目的。
把生活过成了一种比赛,无时无刻不在认可,与不被认可中煎熬着。
小时候的执念是成绩。
有想胜过所有人的心,可是却被一盆盆冷水从头到尾浇灌着,淋灭了一切企图得到夸奖和赞扬的欲望,得到的永远只有“随便怎么样都很好”、“爸爸妈妈不在意的”、“离子想怎么样都可以”。
挺可笑的。
在别人眼里恐怕是最想听到的话语,到她这儿却变为了一种巨大的不甘和压力。
所以从不知何时开始,可能是国中也可能是小学。反正是将近懂事了以后,再遇上事情,都产生了一种执念。
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进行为她的预期。
要将全部的事实和可能都刨根问底。
>
她看着江户川,那个男孩神色严峻,可还尽力保持着属于男士的绅士和正常时有的温润如玉。
很客气的,在她说完那句话就立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好像在答应与不答应中挣扎,另外还有要不要多此一举和后面友人解释刚刚一闪而过的暧昧中纠结。
她看着面前他的样子就很感兴趣。
永远是这样,对执着的东西不达目的不放手。哪怕是不择手段,哪怕会让别人厌弃,也绝对绝对要发展为让自己满意的结局。
所以不停回想着灰原哀口中那个对所有事情都不妥协的江户川柯南,和面前这个在碰上她的第一件事情就选择了妥协的江户川。
他会永远无底线的一次次为她妥协么。
他会一直退步于所有关于她的威胁,没有丝毫怨言么。
她真的很好奇。
45/.
他们走在放学路上,像几个月前那次在药店碰见,然后放下矜持与面子一路缠着他回家一样。
开始是沉默无言。
江户川一路心不在焉,步伐很快,走的速度算得上是“急匆匆”的。
然后今井就不停开口说“慢一点”——“慢一点”。
第三次时他不耐的回头,停止行走,能看得出是极为严肃的表情,好像在压抑着气愤,
“不要闹了,拜托。”
“她吃不了感冒药,有炎症、高烧。你一个清楚情况的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
江户川皱着眉,看着稍微有些惊讶的今井,一只手提着书包,尽力强忍着让另一只手不握成拳头伸出来。
在一种十分焦虑的情况下和一个小女孩争辩,纵然他现在十分想打电话致电那女人体温如何。可快速思考又能想象出对话的内容会有多么暧昧,或者令人匪夷所思。
一切关心和叮嘱又要瞒着身旁这个任性难缠的小女孩暗自进行,不然又要一遍遍被追问和灰原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喜欢的不是她,然后那个他们一心想隐瞒的事实搞不好就会被公之于众。
江户川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与愤怒。
而最大的原因还是现在的他一直担心着灰原。
那个逞强又不会照顾自己的女人。
永远面对事情都独当一面擅下决定的女人。
从不把他当个男人看。
>
今井离子看着压抑着愤怒的江户川,犹豫了一会儿,不争气的感觉告诉她在面对喜欢的男生直接的谴责时还是有说不上来的胆怯。
紧张、失落,和抱歉。
她每一次都嚣张跋扈的按着不择手段的方法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在真正需要抉择的时候还是会犹豫,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歧途被拉回,遵循潜意识里的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那个声音,还是选择了相对正确的那个善念。
连她自己都偶尔会惊讶的。
被自己的犹豫不定和选择暂退所不解。
可仍然遵循着选择,退而求其次,只趁着单独相处的这个难得时机的最后问出了几个问题。
从刚刚他的话里听见并疑惑的,叹了口气挽回一点面子,然后问:
“你们是准备引产么?”
他突然眉头一松,发愣似的点了点头。
“....是。”
“谁的主意?”
“她坚持的要这么做。”
“我还以为是你。”
“为什么?”
>
这个世界其实对于很大一部分人而言还是公平的。
当一个人历经非常多的不情愿,老天似乎会有意无意的给他一些若有若无的警醒。非常隐晦、不易被人察觉,可关键时刻却的的确确是按照他的心意,把那些本已埋没于心底的正确思维,施以恩典的给予机会又提拔了出来。
就像此刻看着面前难得的抱有一丝歉意的今井,看她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想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是轻飘淡提的一句,可江户川还是捕捉进了耳。
她看着他,问,
“既然都决定不会生下来,又为什么要在乎吃药到底要不要紧——”
46/.
他把书包放在一楼客厅,然后回工藤宅取了两套衣服和换洗睡衣,还有生活用具。
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楼上的客房,尽量小声一点不发出声音,完了才蹑手蹑脚的走向隔壁的房间,敲了敲门,“灰原?”
里面没动静,他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
灰原哀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多久,脑子很晕,头微痛,导致上一次睁眼时是工藤叫醒她告诉自己他要去上学,而再睁眼却又是工藤,略微着急的摇醒她喊她的名字。
她从迷糊的梦中醒来,眼前看得那个男人摸着他的额头,又不太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你还烧,去医院吧。”
江户川柯南从抽屉里急忙找出体温计,掀开她被子的一角,又探了探她颈部和额头的温差。
“起来,量个体温。”
而她还在睡梦里,迷迷糊糊睁不太开眼,
“不用了。”
“起来。”
“....不用。”
“起来!”
“....不要。”
他想了一会儿,索性坐到床边,将她直接揽了起来。
灰原哀的头抵在他的肩膀,整个人被他靠在了自己怀里,然后江户川伸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紧接着感觉到他就那么直接往自己夹臂里塞了支体温计。
她很困,一直半梦半醒。
但体温的测量时间是五分钟。五分钟里,灰原哀就一直躺在江户川的怀里,他抱着她,确保揽住了她的整个身体,一直往自己怀里揽,不让体温计掉出去。
默数秒数,算时间。
三百秒过了,才慢慢放下灰原让她缩回自己的被窝里。
>
他看着那支温度计,显示“三十七度六”。
觉得挺奇怪的,明明在面对那么多危险的大案时都沉着冷静,分外镇定。凶案现场发现尸体时都没有那么惊讶,可现在却被一支小小的温度计弄的惊慌失措。
头一次害怕、胆怯。
面对蜷在被窝里的那个人没有半点思绪。
他不知道低烧退不下来会怎样,也不知道体温到底还会不会再涨上去。看似安定的度数应该需要他整夜都守在她床边,就像小时候有希子守着工藤新一那样,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彻夜不眠。
回到床边,看见灰原哀睡的依旧酣甜。
江户川从隔壁把书包拿了过来,打开台灯,拉上窗帘,又去客房的衣柜换上了套家居服。
他设了个闹钟,规划好时间,留了张纸条说在楼下,然后跑到楼下的厨房里,按网上的教程把冰箱的食材一点点变成料理。
很久之后炒锅高热时,
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47/.
很诧异的,看到那一幕时,灰原哀站在门口想。
江户川下楼鼓捣的时候她烧渐渐退去,整个人也逐渐清醒。他纸条派上了用场,她往桌子上一看,穿上鞋,就走了下来。
远远听到厨房传来开火的声音和浅淡的油烟味,推门过去,看见江户川柯南带着围裙,龇牙咧嘴的往炒锅里倒着什么东西。
倒进去,锅底“哗”的一声,然后又手忙脚乱的按手机的教程勉强翻炒着。
她在门口看着,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心里突然有那么些许的诧异。可是想开口,油烟轻飘飘被吹过来吸了进去,不禁咳嗽了几声。
江户川回头,手忙脚乱的同时大喊一声:“你快出去!”
于是她发愣半晌,乖乖退了出去。
>
江户川其实很聪明,
学一道菜基本不费什么劲。
好不好当然还是待定。
所以当他兴冲冲的把成品端上来时被灰原哀扫了一眼,伪装先前的诧异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略有嫌弃的看着那团不知名的东西,迟迟不敢品味大侦探的厨艺。
“你不用勉强自己的工藤,食材挺贵的最近。”
江户川柯南额头发绿,脸色被气的铁青。
“喂你这个女人你——”
他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却想到灰原哀好像还在生病。突然忘记了愤怒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还烧么?”
感觉温度好像比先前有所下降。
灰原哀也摆摆手说应该不烧了。
“那就吃饭,来。”
他逼迫灰原品味他的成品。
“不想吃行不行。”
“不行。”
“我对你厨艺真的没有信心工藤。”
“人总是要在成长里度过,厨艺也是!”
突然沉寂了一会儿,
没人再开口提出话题。
成长。在这段时间对他们而言很敏感的词。
“那,那个,你尝尝,真的。我觉得比前几次有进步。”
她默默点头,拾起筷子,终于下筷了。
期间看着那盘料理一点点矮了下去,忽略她紧皱的眉头和先前的沉寂,江户川终于还是得意的无与伦比。
只是下一秒,打脸的时刻来临。
灰原哀放下筷子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走去了卫生间。
没一会儿便传来呕吐的声音。
>
小时候曾问过有希子,问自己是怎么来的。
而有希子是个演员,说话做事都颇为矫情。回回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时都要把面色降的十分柔和,哪怕上一秒还是自己做错事了怒面相对,下一秒回答问题时也一定会笑脸相迎。
她拍着小新一的脑袋,指着自己的肚子笑咪咪:“小新是从妈妈的这里来的呀。”
别人见了只以为是母子情深,可实际情况却是紧接着便开始唉声叹气:“为了把小新带到这个世上,妈妈受了很多苦。所以小新长大以后一定要....”
梨花带雨又温柔的不像话的说一些威胁,那些诉苦的话语充斥着年幼的工藤新一的整个耳壁。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生命这个东西难能可贵,每一个人的到来都充斥着艰险和不易。所以没有人可以有权利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所以几乎每一个碰到的凶案现场的背后,都有着一个咄咄逼问犯人的工藤新一。
因为生命真的得之不易。
他很早时就发誓,如果有一天遇到,一定要好好珍惜。
>
卫生间里的动静还在持续着,不时有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他听见灰原偶尔传出来的咳嗽声,每一声的声音都很沙哑,程度依次增高。
江户川在门外徘徊了许久,犹豫了半晌,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进去。进去?他怕灰原觉得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会生气,赶他出来。而不进去?又觉得简直太不是个东西。
可进去的话还要径直面对一个问题——他们眼下最棘手,最急于解决,滞留一日都觉得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的那个问题。
想了想觉得还是要面对,
于是转动门把手,就那么冲了进去。
48/.
拍着灰原的背,他进去时她差不多已经吐光了胃里的东西。
水龙头放出清澈的水冲掉那基本已看不出的残渍,她漱完口,靠坐在洗手台前,接过江户川来时就接好的温水。
“你....难受么?”
江户川看着灰原哀喝水,空杯子递过来时她苍白的脸上才恢复一点血色。
“还好。”
“骗人。”
“我说了你的厨艺水平不行。”
她尽力调侃,移锅到江户川的料理上,企图说服他以后别再下厨了。勉强微笑,只是看江户川时觉得他脸色好像不对。
他听那些毒舌调侃没什么动静,只是沉寂了一会儿。等灰原哀不再张口说那些料理时抬起眼来看着她,与她故作轻松的眼神对视。
对视了很久,他轻轻问了句:“每天都会这样么?”
她看着他,沉默后点头,“嗯”。
“难受么?”
“嗯。”
“要维持多久?”
“不一定。”
江户川柯南深吸一口气,眼框有些泛红。
他仰着头才能保持住那个少年平日里的正经。
他拉过她的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臂,眼睛望向她小腹,“难受的经历受一次就够了。把它生下来吧,灰原。”
而灰原哀听到这话后眼神盯着他,脸上的微笑不再,连目光也顿时变得冷漠起来。可能其间有过一丝的柔和,可惜转变太快,他没有察觉到。
她望着他的眼,挣开他的手说:
“有些合适的生命来临,是皆大欢喜。不合适的生命来临,只能造成悲剧。”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生命不该到来。
而她肚子里的就是那其中之一。
为什么不该到来。
为什么不该到来。
因为你的出生,会把两个本该回归自由的人完全捆绑在一起。你会让其中一个心比天高喜欢为梦闯荡的人这辈子都失去一份能被体验水深火热的爱情。
你会囚住那个负有责任感的男人的全部命运。
你的到来会让他原本精彩的人生直接形成定局。
你会让他因为一份可笑的责任而被迫与我一辈子捆绑在一起,没有喜欢,没有爱情。那样子的工藤新一,会逐渐失去光芒,到最后变得满目疮痍,只剩萎靡。
所以真的很对不起你。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该到来。
>
江户川再一次见识了灰原哀的心狠。
究竟是组织的培养,还是骨子里的冷血。
她在这种事情上永远是理智并坚定的。
在灰原走后,他仰着脖子留在卫生间里很久。可还是有无声的液体滑落,从眼角一直到脖颈。
从镜子里看到江户川这张年轻的脸,他头一次这么想把镜子打碎。年轻、未成年,一副连法律责任都承担不起的身体有什么资格劝灰原留下孩子。
留下来,被周旁的人来指指点点?
以一份责任的名义,捆绑她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待一辈子?
>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上帝视角可开启。
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自己的人生。
靠着感觉、沟通、猜忌,去误打误撞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感情。很不幸的一部分人会经常不经意的错过,有一部分则会在半知半懂的情况下错过。还有一部分,会在双方都蒙昧了对方或自己的心而错过。
爱么,爱。
知道么,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也有一些不明白自己。
而她明白自己,却和他一样看不清他的心。
就像此刻的江户川柯南,学着灰原哀刚才的动作,靠坐在洗手台前。脑子里只重复着她的话,和放学时听到今井提的那个问题——「“既然都决定不会生下来,又为什么要在乎吃药到底要不要紧——”」
所以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早该料到的那女人理智的可怕。
慢慢叹了一口气。
灰原,我真的看不清你。
49/.
今井做起事来其实也挺负责的,至少没有他预料的那样,他原以为她可能会找尽借口叨叨叨,绕在他身边说个不停。
所以在她刻画板绘时仔细盯了她一会儿,觉得这小姑娘认真起来的模样和灰原有的一拼。
不自禁笑笑,拿出手机,接收图片版的简讯——桌子上温热好了的早餐,还有显示正常度数的体温计。
他昨晚把东西搬过去时就决定了要赖在隔壁,纵然可能会被那女人给骂一顿,但好在有卫生间那段小冲突后,她就直直回了房间不再理他了。
江户川柯南名正言顺的留在了隔壁,自觉的闯进她的房间,坐在她的书桌前写作业,查题。
她不理他,只能抢过电脑戴上耳机开始追剧,又或者是比护的最近一场球赛。
两个人默契的回避了刚才所有的对话。江户川的眼泪、灰原的“爆发”,谁都没有再提。就在夜晚最宁静的时刻各做各的事情,等着指针转动到凌晨点,自然而然的各自安寝。
他出房间时叮嘱她说,明天继续请假,不要上学,早餐会买好放在冰箱里自己去热,然后自己测体温,做完了把东西全都拍照给他。
她那时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作回应,然后江户川悄悄退了出去。
她倔强,
可现在的他还是收到了灰原哀的简讯。
>
今井用余光瞄了一眼,看到他简讯界面的内容和备注人。
她认真盯着江户川柯南,看那个男孩回简讯时的踌躇和犹豫。好像挣扎了半天,把打好的字删了又写,最后再删,反复了半天才决定只发出一个字——嗯。
今井笑了一下,等他收起手机后幽幽开口,“我真的挺奇怪,你们为什么没有谈恋爱。”
“明明该做的事都做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可还要说你是单身然后四处招摇。”
她回头望了一眼,看着他:“有意思?”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江户川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
>
有时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和灰原的这种行为到底该算是规划在哪一类里的关系。纠结,之前就已经纠结过无数次了。
想不通、不明白。
更大的疑惑其实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接受。
跟一个认识很久经历过生死又怀揣着共同秘密的女人,因为一个实验而一次次发生关系,可竟然谁也没有张口提说要在一起。
到底是为什么,他想。
明明从来都不是这种人,小时候被有希子一路教导“伤害了可爱的女孩子就要对她负责”——可怎么长大了真的遇到了,却反而任由自己变成了一个,“渣男”?
的确,在这段模糊的关系里是她更为主动一点。就是因为他秉承着原则不停的抗拒,所以灰原才使出了一系列的手段逼他就范,因为急于要看到那场实验的结果和目的,换言之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不做避孕。
他蠢。遇到关于生理本能的问题就开始盲目,然后次次的思维都变得模糊,形成最后的依赖,和主动——到最后的他就变成了鱼儿,主动等着上灰原的钩。
她何必呢,他想。
可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即使已经有了可能是真相的说法,但他还是疑惑,他为什么只对灰原有感觉?
他不太相信什么“同服APTX然后溶到了血液里所以两具相同气息的身体相吸”。可取,但他不太信。
生理功能一定程度依靠神经,神经拒绝的东西,和神经能接受的东西,就这两样区别。他几乎是已下了定义。
所以很大一部分可能是他潜意识里对灰原的身体就蓄谋已久,或者说除了灰原,他无法接受和其他的陌生女性发生生理关系。
然后再推断一下,又可以说,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想发生关系的对象大概率为自己的心慕对象,再把之前的一系列纠结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结局:可能他能接受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江户川柯南喜欢灰原哀。
因为喜欢,所以破除底线应允接受。
因为喜欢,所以潜意识里只对她有正常的生理冲动。
>
江户川柯南愣在原地,脑中仔细飘闪着刚刚的一系列推理。
是这样么?他问自己。
吓的整个身体不自觉靠住了墙壁。
确实可能是这样,除灰原那番他不太能相信的解释以外,唯一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了。
他喜欢灰原。
他喜欢那个这十年来自己最最熟悉的女人。
熟悉她的一切,却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
今井离子在一旁注意到了江户川的发愣,不清楚他刚刚思考了些什么。她还在等着答复,他刚才丢下一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然后就靠住墙壁不做回应。
她凑过去,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我想象的,那是哪样?”
江户川柯南看着今井,不自觉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好像,喜欢....灰原。”
“我也觉得。”
今井离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脱开手臂,冷冷的丢下这几个字,离开了江户川柯南的视线。
50/.
最优越的莫过于局外人。
可以掌控一切,可以知晓一切的起源。
社会的制定规则里的确是没有上帝视角,但却就有个局外人。像观看电影一般的欣赏一幕幕爱恨纠葛复杂交错,再取决于自己的心情或良知决定要不要做一回好人告诉当事人真相。
今井觉得她够善良了。
第一次这么多管闲事。
告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其实他好像喜欢另一个女孩。是什么让她连捉弄欺骗的心情都没有,看着江户川柯南靠着墙壁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张口就是一句话——我好像喜欢灰原;傻、太傻了。
不是好像,你确实喜欢。
她唯一安慰着自己,是他自己想起来的,不是她告知的。否则会有一种把掌中之物送给他人的感觉,会别扭,懊悔。
可纵然她转身走的很决绝,也在笑那个男孩痴傻。连喜欢的人都感觉不出来么?突然对他有点怜悯。
就算她求而不得,至少她还是知道自己喜欢江户川。她可没有傻到自己喜欢谁都分不清。
但江户川和灰原是为什么呢。
灰原哀喜欢江户川柯南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如果知道,江户川这一刻就不会从楼道的背景板那里跑过来,敲响班门,说声“抱歉”,然后从灰原的座位那边跨过来。
他问她,“那灰原喜欢我么?”
她答:“不知道。”
那男孩失去了一部分力气,坐落在她前面的椅子上,眼神是看得出来的有些失落。
“她把你当作很重要的人”,今井说。
>
合上书,脑中细细回忆着第一次和灰原哀独处时问她的话,
「你和江户川会在一起么?」
「如果不自私,那答案就是不会。」
「所以你自私么?」
「对他,永远不会。」
>
要告诉灰原么。
告诉她,身为她一而再再而三费尽心血弥补愧疚的那个男孩,那个让她原本以为还的足够了就可以一刀两断了的那个男人,其实喜欢她。
他永远也忘不了灰原哀电脑里的txt文档上写的“工藤”。
工藤,工藤新一。
她认识的不是江户川柯南,而是工藤新一。
那个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所以她永远永远的在执着着。
因为在她心里,灰原哀没有江户川柯南对她潜意识里的那份喜欢和依赖。所以才能做到干脆利索的理智清醒。
明白了自己喜欢灰原的江户川柯南把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都拿出来对比,“工藤”那个名字的加入也放在一起,所有的无奈和果断都放在一起,灰原的规划、拒绝、和逞强,等等,全都放在一起。
他头痛欲裂。可推理的真相告诉他最大的可能——如此果断的灰原哀,唯一的这样的理由就是,她心里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有愧的工藤新一,没有江户川柯南。
那女人,永远对她自己最狠心。
——//——//——//——TBC——//——//——//——
*要是看不懂的话欢迎在评论区留言 老实讲这几章我也写的云里雾里的 但主题就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知道咋总结 就是依旧别扭 but但!江户川明白他之前的问题交的都是智商税了 这小子 工藤新一给我的感觉就是 对所有事情都很精明 唯独在感情这一方面坠入谷底 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更别提灰原为啥没看出来了
*所以下一次再更新就可以结局了??
(我终于快临近解放了)
*之后的江户川应该要搞些大事情了吧(你以为?)
意见可以提
但记住我是个永远不可能把刀子变为糖的人
噢耶—
那个转校生的秘密「新哀/中篇」
*写了快一个月的东西 2w+ 拜托TY的封面委屈人家一直等我都没有发 谢谢宝贝爱你😚@大写的TY
*对没错是新文 鸽子如同学又回来了!!
话说前段时间累的我真是有想过卸载Lofrer
好了正经的——:
*第一人称第三视角
☆CP 工藤新一×灰原哀
*加入合集「月长明」
————————————————
封面/插图@大写的TY
[图片]
《那个转校生的秘密》
...
*写了快一个月的东西 2w+ 拜托TY的封面委屈人家一直等我都没有发 谢谢宝贝爱你😚@大写的TY
*对没错是新文 鸽子如同学又回来了!!
话说前段时间累的我真是有想过卸载Lofrer
好了正经的——:
*第一人称第三视角
☆CP 工藤新一×灰原哀
*加入合集「月长明」
————————————————
封面/插图@大写的TY
《那个转校生的秘密》
—by/花许如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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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陪我媳妇儿去逛街,路过一家西餐厅看到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餐厅邻边的店是家CHANEL。趁她去里面放飞自我的时候我悄悄跑出来隔着那家餐厅的玻璃看了看,又仔细想了想,毕竟老上电视,大概没认错人觉得怎么看也应该就是他。
而很显然隔着玻璃的他也注意到了一层之隔的我。
我们相识一眼,一如数年前像个狗仔死不要脸探究他秘密那般,往里又瞧了瞧,果然从洗手间那边走过来的也是那个我熟悉的身影。
然后我给他打了个手势,他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接下来只需要付一顿牛排的钱,就可以给我媳妇儿赚一套夏季新款。
这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01
我高中时发生了一件很离奇的事。之所以离奇,是因为社会的统一标准,发生率为低于百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统称为“离奇”。
而我这个离奇是在高三开学大概两个月后发生的。时间较长时间点重合,故这么多年还使我印象深刻。
记得那天是个晴天,白云飘渺阳光尚好。我们的班导是个比我们没大几岁的小姑娘,初开学那阵儿整天被调皮男生吹口哨,如果碰上几个恰巧比较帅的还会脸红。
而我们提前预感那天要发生大事情就是因为早自习她进来时脸是红的,直觉告诉我们接下来一定有什么爆炸性的新闻。
果不其然,紧接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老师红着脸给我们介绍说有个新生转来,叫工藤新一,让我们和新同学好好相处。只是和往年欢迎新生时的剧情不太一样,那天那个叫工藤的新生自我介绍完以后没有人鼓掌,总之大家都愣了大概有十几秒。
因为说实话,工藤新一这个名字,从入校那天起,就着实有些耳熟。
想当然的肯定不只是我们。
我们学校叫帝丹,这里大部分学子都应该从N年前就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传奇。说有一个高中部的学生工藤新一,小小年纪成了少年神探。高二那年失踪贼久去办案子,屡屡传来已死亡的消息,九死一生,分外艰险。
结果大难不死,差不多一年后传来一个国际新闻,才知道原来他去参与了一个大案子。与杀人不眨眼的歹徒团伙斗智斗勇,最后和FBI称兄道弟一起坐的专机回国。
从此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就牛/逼了,在帝丹成为神一样的存在。学校里光荣榜上永远半永久印着一张黑白照,惦念着我们永远的校友工藤。
所以差不多从我们入学开始,一路便听着工藤学长风风雨雨的传奇故事走来。
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命中率不足百分之一的“离奇”,竟就这么巧合的,这么幸运的,让我给碰上了。
我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里,竟然和这个传奇,成了同学。
02
工藤这个人不太好相处,这是直觉。
初开始那半个月,几乎天天都有人堵在我们班门口找他要签名。大部分以姑娘为主,少部分的傲娇帅哥们,例如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那几个没出息的,只会在课间拿着镜子戳我问他们把头发甩下来到底像不像工藤。
更有甚者,上体育课时逃课跑出来站在跑道上张开双臂做大义凛然的样子,想半途拦截奔跑中的男神。失败。人家一个转弯越过障碍物一点儿没耽误第一个到终止线。
回头那位障碍物同学被他们班老师亲自叫回去了,老师来叫的时候还红着脸喊了声“工藤同学加油!”
.....
是不是很疯狂。
总而言之,不管是从入学那年听说的消息还是他回学校之后的那无休无尽的风雨,工藤新一这个人啊,却对那些“骚扰”连嘴角都没动过。
这就是我说他不是很好相处的原因。
工藤新一同学从回学校那天起,满脸的臭屁和不屑都在告诉着我们一件事情——这个人很牛/逼,惹不起。
....惹不起。
....就绕着走呗。
但说实话,每个青春剧情片里应该都有这么一号人物:在主角足够优秀帅气的前提下,有一定有一个不服输还不怕死的小喽啰前去挑衅他,最后再来个活生生的打脸,以突显主角的传奇地位。
现在回想想,不幸中的万幸,我差点儿就成了那一号人物。
03
想来当时也是年轻气盛。
对于工藤新一这么厉害的人物突然成了我同班同学这件事,老实说一开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他当年回来上学时应该已经二十岁了。从十七岁失踪,到二十岁归来,三年,足够轮一届学校里的物是人非了。
所以我想这大概就是他那么臭屁的原因。每天看不见他的笑脸,除了点头也不怎么回应那些追着喊着特意从网上买荧光棒放在他桌子上的女同学。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原来听说他足球很好,可是开学那么久,也没在操场上见过他几次身影。
除了学习,他书箱里最常放着的就是一本书。
我原先本以为是侦探小说,这是听以前的老师讲的。可是有一回体育课请假趁教室没人偷偷去他书箱里看过,不是福尔摩斯,是格林童话。
发现了这个秘密,我兴奋不已。哇哈,男神原来也有少女心!
就这样,说来惭愧,从此我爱上了没事儿悄悄去窥探工藤新一的小秘密。大部分时间,就趁午休或班里没人时,往他座位前那么一转。有时运气好碰上桌子上放着他的笔记,打开一看,妥妥的范本。往后翻几页,偶尔会看到铅笔的划痕。有被橡皮擦掉的字印,依稀可见好像写着“发卡、猫咪”之类的字样。
反正每次去都能收获一些他的小奥秘。虽然大部分我都看不太懂,例如那么牛/逼一个人书箱里为什么会放一本《格林童话》?笔记写的好好的拿铅笔记什么猫咪.....
但我仍然热衷于以这种方式,去接触那些哭着喊着要转班的人接触不到的,他们的大男神工藤。这可比费尽心思往人家跟前凑傻兮兮说“我能跟你交朋友么”好多了,一丝脸不用丢,男神秘密拿到手。
可能我也有那么一点做侦探的头脑。
....因为不要脸。
但即使这样,加上从网上查来的消息,我依然好奇这位二十岁来念高三的大侦探,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他摆脱那张时常臭屁着的脸的。
也是命运眷顾,很快就让我发现了。实话实说那段时间我真是运气好到爆棚。
04
还是一次体育课,那时候差不多快要体测检考,所以一周三节没命的跑跑跑,跑完了跳跳完了跑,快要累死。
我们上课前要先去更衣室换运动服。
那天我课间去上了个厕所来晚了些,进更衣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光了。男生换衣服简单,一脱一套,不像女生扭扭捏捏的还那么麻烦。所以我当时自然而然以为整个房间应该没人,整个换衣过程就慢了些。换完了往淋浴那边走想先洗个脸,所以闭着眼睛大摇大摆向光明深处摸索。
只是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好像从浴室那块传来一些很低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往拐角的柜子上那么一靠,张大耳朵听里面细细碎碎的,应该是什么人在悄悄讲电话。
“.....乖乖的,回去哥哥就给你买....”
“对,下午。好好听博士话,在家等我。”
“嗯嗯,小猫咪还要观察几天才可以带回去给小哀养....”
“快餐不可以,博士不行你也不行。”
.....
我在后面听了很久,一直听到他把电话讲完。
说实话从张嘴的那一刹那我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是工藤,这么厉害的大佬的说话声音从他来第一天就牢牢记在心里了。
只是这个语气....
老实讲,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工藤新一平常在我们班那可是高冷的一批。上课从不说话,下课也绝不八卦。所有人经过他座位前都得退避三尺自然形成一道风景线。学习中的男神、帅哥。连他趴桌子睡个觉都会被人偷偷拍下画出来当成日志封面。
为数不多的听他开口,大部分都是回答老师的问题那些。唯一的一次跟我讲了两个字,我路过他座位时帮他把掉落的笔记本捡起来,他对我说了声“谢谢”。
蛮卑微的。
但从此这个声音就牢记在我脑子里了。
很多人课下时还会特意模仿他的语气,要么不张口,一张口就是十足十的够范儿、高冷。浑然不动站在那里就有那种气场,满脸写着“不好惹”的大佬,充满着神秘感,无时不刻不俘获着包括男包括女一众迷弟迷妹们的“芳心”。
而这么深刻的印象,突然有一天听到他用那么特别的语气讲电话....温柔、耐心,关键说的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电话里的那个人是谁?
“小Ai”和“博士”又是谁?
通过电话里只言片语的解析,好像听到了“哥哥”这个词,且出现的频率不算少。从而能大概推出,可能电话里那个人是他妹妹。
工藤新一有妹妹?
哇哦,又是一个惊天小秘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还在发愣,工藤他已经走了出来。看到我,我也看到他,我们对视,彼此都是一愣。我眼一闭心一横,想着反正都尴尬了诈他一下又无妨,索性就直接捧着一张笑脸对他说:“你妹妹声音很可爱.....”
奇迹的关键就在这里。
他看了我一眼,头也没回的往前走了。只是在他转头的那一瞬,我又听到从他声带里发出的那句低沉的声音,与刚才讲电话的语气截然不同的,那句我之前曾听过的。
他说:“谢谢”。
05
工藤新一是个妹控。
想来我活了这么多年,最有出息的潜力一下就爆发在高三这个秋天。
把人均退避三舍的大侦探的秘密给挖了出来,一挖还挖了个大的。工藤新一有个妹妹!在更衣室里悄悄哄妹妹讲电话!
其实要换做普通人也不一定是什么大事,主要就是工藤的身份太牛/逼了,平时又太臭屁了。总是将人搞的恨不得连他出门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了如指掌。就好像明星和狗仔,走秀掉一根头发都被捡起来给供着的那种——就像我不停的挖掘工藤的小秘密,虽然不太地道,但能满足那该死的好奇心。
发现他这个秘密之后,第二天课间活动,我肚子疼又留在了班里,正好看见工藤的手机也放在他的书箱里。
我走过去,内心思想斗争及其激烈的挣扎一番,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屏幕,谁知道他手机竟没有锁。界面一下被划开,他的桌面壁纸是我没有想到的系统自带的那种,非常简单,不花里胡哨。
手机这种东西,能使我想到的只有前一天体育课时收获的小秘密。
鬼使神差的,即使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还是没忍住,尽量告诉自己只许看一眼只许看一眼就一眼....不许点其它的....我往左右两边划了下,翻到了通话记录,又往下滑动几条,找到了昨天体育课的那个时间点。
果然,是有一则通话记录,时间还不短,足有五分钟。
只是我好像稍微猜错了一点点什么。工藤在电话里叫的是“小Ai”,语气及其温柔,自然的让我以为,他妹妹应该就是叫小Ai。可是这则通话记录,联络人备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像是个姓氏,总之不常见,且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丝冰冷。
五分钟通话的联络人,备注姓名是“灰原”。
06
高三的考试真的很多,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完了排名排完了讲题。学习的压力让我有相当长的一阵子时间忘记了去八卦工藤。
差不多足足有两个多星期。
而有时候命运其实挺捉弄人的,你放弃了一样得不到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兴趣,懒得再费劲,可它却又偏偏自己找上门了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十月十三日,米花镇前几天刚新开的神社,在那天晚上举行了个小型烟火祭。
我老妈平常对这个感兴趣,那天又正好是个周六。天刚黑我们一家三口就换上和服往那个神社赶去,一路上花灯彩架灯火烟花的还挺热闹。只不过我不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虽与他们同道,但走的要比他们快。
慢慢的我就溜达到了一处拐角。
是一面墙,墙那边好像是神社的偏院,有很多祈福的彩架,地上还放着好几大铁池的金鱼。当时有不少小孩都拿着个小网在那儿捞,而我这么大的人了其实对捞金鱼这种事并没有兴趣。但那晚的我,却足足立在那里,差不多好几分钟都没有动。
我看见了一个穿粉色和服的女孩。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年龄明显比旁边一众小孩们要大一些,十三四岁左右的样子。好像是个混血。茶色的头发,皮肤很白,但穿着和服也不违和。
她一只手拎着袋金鱼,另只手拿着小网。不停在水面上来回拍打,水花溅起,水里的鱼也匆匆游起,而她笑起来很美,笑得很开心。
但更让我注意的是她旁边的人,从背影看应该是个穿蓝色和服的男子。
之所以会让我注意,是因为在一众小孩才感兴趣的网捞金鱼的铁池边,只有他二人的年龄好像着实有些突兀。一粉一蓝的背影其实更趋近于成年人,只是那个女孩似乎喜欢着和小朋友一般的游戏,拿小网拍打水面,水花溅到了她和身旁男人的身上,可那个男的却并不生气,只拿手装样子的挡一挡,一手托着腮,似就看着那女孩肆意玩耍。
我那个角度其实并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只能看见那女孩的。
夜晚的灯火在花架上层层挂起,树上也挂了花灯,昏黄柔和的光洒在每一个捞金鱼的人的脸上。那女孩蹲在水池边,一直在笑,一直在胡闹。而那个男的,却也就一直看着她笑,看着她胡闹。
回去的路上我被父母揪着去猜灯谜,走着走着好像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是先认出那女孩的脸,再认出她身边穿蓝色和服的工藤。因为茶色头发的混血印象很深,女孩远远走来,手里拿着串棉花糖,另只手被身旁的男子牵着,像拉小孩那样,紧紧握着。
我从他们离我很远时就眼尖的盯着他们了,直到走近,远远听到那女孩甜甜撒娇说要猜灯谜。
然后靠近,我抬头,才发现牵着女孩的手的人,原来是我们熟悉的那个男神。
07
工藤新一的妹妹叫灰原哀。
他们走过来那一刻其实工藤并未认出我,还是我专门上去跟他打的招呼。花架上灯笼的光虽亮但比较昏,是我嬉皮笑脸的说了声“嘿我是铃井啊工藤你不记得我了么在班里坐你前面的前面的同桌的同桌的同桌的.....”
他想了一会儿认出我了,难得的对我笑了一下,比较客气的那种。只是我这人可能有狗屎运,无论啥情况都能吸引意料之外的小惊喜。
那天我身上绑了个毛球,挂在浴衣的腰带上。是个猫的样子,挺可爱,主要是我妈喜欢这些,所以猫猫狗狗的毛绒玩具啊一把年纪了家里一个都不缺。
就是这个毛球,正当和工藤尴尬冷场之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伸向我的腰间拽了拽它。
我低头向下,看见工藤身边牵着的那个,就是我一开始注意的那个混血小女孩。她半个身子躲在工藤后面,可是露出半截身子来摆弄着我的毛球。
“这是....?”
工藤转身对后面的女孩问道:“小哀,叫个人?”可是女孩没有回应他。然后工藤就对我微微颔首:“我妹妹,灰原哀。”
“多大啦?”我笑眯眯的。
工藤顿了一下才回复我:“十四岁。”
茶色的碎发刘海遮挡了她的侧脸,可是能依稀看出与刚刚一样的那副清纯甜美的五官。
她足矮我们一个头,睁着无辜的双眼,一边死死扒在工藤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向外望,一边又锲而不舍的玩弄我腰间的毛球。白皙手臂从宽大的浴衣袖子里露了出来,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小铃铛,就那么摇摇晃晃,叮铃铃的声音在我腰间彻响。
其实时隔那么久,我唯一只记得的是工藤的眼神。
侦探的本能,铃铛一响起他可能就注意到了。我眼见着工藤本来的那双对我仍有丝不太清晰的眼突然变得澄明,然后轻轻拉过女孩,俯身柔声问她说:“小哀喜欢毛球?”
我当时心想终于见到那天在更衣室里的想象中的现实版了,随后就看着他妹妹轻轻点点头。
工藤他妹妹好像很胆小,与他的性子正好相反。他问完那句话后只见她快速缩回手,然后点了点头,可是又很快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来问他道:“猫咪?”
“你已经有一只猫咪了。”
“要猫咪.....”
“有哥哥陪小哀玩不好嘛?”
“....不好。”
我本以为她口中的猫咪是指我腰带上的这个球,于是摆了摆手装作慷慨的不行的说着就递给她:“不就是一个球嘛来来来哥哥送你....”想着怎么看都国中生的女孩了,应该也不会那么扭扭捏捏。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手刚伸出去,女孩突然一下子又躲回了工藤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我。
“嗨妹妹,哥哥送你球球好不好?”
“....猫咪?”
“对,是你刚说喜欢的小猫咪喔。”
“小哀喜欢哥哥,更喜欢猫咪....”
她眨了眨眼,目光对向我充满疑惑的眼神,又将脸缩了回去。
我虽被这回答给绕的云里雾里的,但还是明白她这句“哥哥”绝对不是说我,因为看到她拽了拽工藤的袖子。
可是疑问其实就是那时候产生的,从我刚认定她是他口中的“妹妹”。
一个是亚洲人,一个是混血。
一个姓工藤,一个却姓灰原。
一个是智商超群名响国际的少年侦探。
一个国中生年纪却思维好像不太对劲的十四岁少女。
这些疑问里最后一个明显是最大的好奇。
灰原哀从刚刚见面一直到后面三言两语之中的表现,怎么看好像都不太像是一个正常的女孩。是腼腆过度?只是随后却从工藤那里算是侧面要来了这个答案。
我把毛球递过去,灰原哀又躲回了工藤身边。工藤新一立马伸手挡了我一下,神色微敛:“她比较胆小。”
我只能垂下头去,整张脸笑的比太阳花还灿烂,企图以近距离拉进关系:“小哀上几年级啦?”
工藤的手上一直提着个装灯谜的灯笼,光色微亮,映得他的脸色即使在夜晚都如此清晰。一改往常在学校里的神色,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今晚总是因为我还有他妹妹有许多动容。
事实证明那不是猜测。
工藤新一听见我的话后面色和蔼的看了看我:“她身体不好,平时不上学。”
说完,他拉过身后的女孩的手,确认握好了后对我笑着点点头示意再会,然后提着灯笼,牵着女孩就走了。只留给我一双背影。
而我也同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厉害高冷的一个人,对十四岁的妹妹语气却是那样温和那样温柔的原因。百般娇纵,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身体不好不上学、捞金鱼、要猫咪、过分胆怯腼腆.....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六七岁小孩的日常啊。
08
印象里最后那个球好像没有被成功送出去。工藤妹妹一直有点害怕我,就像走出舒适圈的幼稚园宝宝第一次面对胡子拉碴的大叔那样,紧紧缩在她哥哥身后,只露出双大眼眨来眨去望着我。
只是我们回家以后发现那个球不见了,可能是路途中掉了。
我妈这个人就是少女心太重,眼睛又尖。也不知怎么地那天突发奇想要清数一边她的收藏,回头就发现我腰上的球不见了。一顿雷霆咆哮,吼的我从浴室蹦出来衣服都没穿就光脚满地给她找球。
虽然应该不是一不留神送给灰原哀了,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故第二天上课,我踌躇一早晨,想尽方法想去凑近工藤那儿问一问,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万一真送了呢?
给工藤讲“不好意思啊男神那个球我妈让我要回来.....”
万一没送呢?
被人家怼“老年痴呆症提前了怪不得数学公式背的一塌糊涂.....”
固然最大的可能性是工藤可能会根本就懒得搭理我。点头微笑礼貌告诉我有或者没有,然后在心底把我当作找无聊话题失败的一个无趣小孩。
NoNoNoNoNo,这可不行。
我纠结了很久,还是放弃了主动找人家去丢这个人。回头翻开记事本看见一行数字,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回家去试一试。
那天偷偷看了工藤的手机翻那个通话记录.....我把他妹妹手机号给记下来了。
其实还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妹控的工藤,手机里却只备注了一个“灰原”。比起“灰原哀”固然温和,可是对于现实里他一口一个温柔的“小哀”来讲却又稍微有点冷漠。
这个备注一直牵扰了我很久。
实话说,就像是普通朋友、合作伙伴、或者战友的那种感觉。
但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
总之我那天回家,在床上滚来滚去半天,还是决定打一下电话试一试。工藤的手机号码我们全班人都没有,他也并没有加入我们博客里的班级群,是以全班同学都几乎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有且仅有的唯一机会就只能是灰原哀的这个号码了。
怂,有时候真的会害人。
09
等接通的过程是煎熬的。
既希望被接,又希望不被接。
我是再三确认没问题后才摁下的那个拨出键,随后“嘟——嘟——”的声音就缓缓响起,响了很久。正当我准备放弃了扣掉电话时,可能大概马上拨通时间要截止的那一刻,措手不及的却就被接通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喂”灌进我耳朵里,是灰原哀,只是语气不像我印象里的那么小孩。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直到从电话里再次传出“喂?”能听得出她好像想挂电话了,我才急忙清了清嗓把准备了许久的话说出口:“请问.....是工藤新一的妹妹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发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电话会演变成后来那样。其实我真的只是想问一下那天那个毛球到底有没有送给灰原哀.....以及...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点点想和工藤处好关系,以后在班里横着走。而和工藤处好关系的途径,就是他这个妹妹。
只是“怂”这个东西,差点儿让整个事情被搞砸了。
我吞吞吐吐的,一直在组织语言。好不容易问出那句话,却只听到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而再有声音时却是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语气,完全脱离我之前的认识,哪怕是那天的见面也断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感觉。
灰原哀再度响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无比,沉着冷静、且带着一丝警惕性的质疑——“你是谁?”
我被吓得一不留神摁了挂断键。
所以第二天上学前就有预感会发生事情,只是没想到能猜出是我,也没想到速度竟然会那么快。
我一向都到的比工藤要早。工藤新一每每到学校几乎都是卡着点儿来,不早不晚,从没有人会管。可是那天他却比往常至少早来了半个小时,在班里只坐了一大半同学的时候,他提着书包进了教室,先扫视一圈,然后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放,直直的就冲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当时就觉得是冲着我来的。
果然,他来到我面前,抽出一支笔直接往我草稿纸上写了一串数字。我一看,心一凉——我的电话号码。
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他到底怎么查出那个电话会是我的号码?
这种东西,如果不是通讯录里有,就应该是有专职人员去查这个号码的注册实名信息,故而才可能就这么一晚上就查出我。不是想侥幸,只是我实在震惊工藤新一的实力。
所以是灰原哀将我当成危险人物告知了工藤?一个思维明明不那么正常的小孩,为什么会这么敏感.....
回到现实,工藤的声音不大,能感觉到似乎是在给我留面子。可是这个人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即使声音再小,大部分同学的目光也还是聚集在我们这里。
我几乎是下意识站了起来,看到他的脸很严肃。比平常的臭屁,甚至是刚转来那天的沉着要更为严肃。
完了,我想着。
“抱、抱歉.....我就是想问问那天.....”我怂的语气都有点发软,可还没等我的话说完,工藤就看着我,一字一顿的盯着我的眼:
“离我妹妹远一些。”
10
想来我和工藤关系的转折,其实也是得功于那个电话吧。
那天我被吓得腿肚子都有点发软,等他回座位了,迷迷糊糊就那么坐下了,也没为自己狡辩个一两句。
所以午休的时候我往他桌子上放了封信,大概了简述了一下我唐突给灰原哀打电话的原因、不小心的骚扰,以及说话了又不出声是因为怂.....他午间喜欢趴桌小憩,我就悄悄放在了他手臂下一点点。
而事实证明“不怂”能换来光亮的明天是对的。
下午放学时,我快速收拾书包准备逃离的那一刻,感觉有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工藤新一。
那天,在学校的露台,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收获了许多我之前梦寐以求想知道的东西。
原来我猜的没错,工藤他妹妹确实智力上有一些问题。十四岁的年纪,思维大概在六七岁左右,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提升,可能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他告诉我这番话时好像在自言自语,就像不是对我说的一样,靠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天空。
那差不多是我第一次真正认真观察工藤新一这个人。
不同于在班里的冷漠疏离,好像谈到他妹,工藤第一次给我的感觉有了温度。不再像一个把自己置于最高点隔绝一切的避世大佬,至少接地气了,因为提到了他妹妹,像我之前感觉的,他动容了。
晚风顺着夕阳微微吹拂过来。
他突然转头看向我:
“她以前很聪明的,你知道吗?”
“嗯嗯,我相信.....”
“不是那种聪明,”他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算了,你理解不了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我理解不了,我当时想的无非就是先天性疾病?还是后天意外?还有“聪明”这个界限,总不过也就是小学或者幼稚园时学习有多么优秀性格多么讨喜。
只是他不说,我也不敢再问。
工藤新一靠着栏杆,仰望的天空远处有夕阳带来的火烧云。红的热烈,却不刺眼,远远悬在天上。可能是错觉,我总觉得从他的眼睛里好像看到无尽的伤感。
伤感吗?他为什么伤感。
一个年纪轻轻名响国际的少年侦探,因为妹妹的疾病而伤感。
可能只有见到的人才会相信他当时的眼神。加上之前一系列不小心被我撞破的那些他对灰原哀的温柔情感,一个声音在心底暗暗告诉我:工藤新一的妹妹对他真的很重要。
他真的很爱他妹妹。
只是即使这样,我也问出了那个问题。不然等下次没有机会了就没法问了.....我趁他抬头的时候捧上一张友善的脸:“你们为什么姓不一样,你妹她.....为什么会是混血?”
他给了我一个不算答复的答复,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根本就不是给我的答复。
工藤新一听完我的问题后回过头,整个身子转向天边残尽的火烧云,“对,灰原是我妹妹.....”
可随后双眼迷离:“哪里是妹妹。”
11
从那以后我基本算是实现了之前的理想——和学校里最牛/逼的大佬成为了好兄弟。
也不算好兄弟,总之我成功晋级为工藤新一在学校里唯一最熟悉的人。贼有面子,偶尔午休被他礼貌问要不要出去踢个球,我求之不得,然后在操场上一起洒臭汗狂喝水。
他好像不像以前般那么抗拒融入高中这个新集体了。即使已经二十岁,已轮过三年的一届物是人非,可也愿意偶尔上课举手问个问题,然后在老师和同学的诧异下上黑板写个题。
有那么几回周末出去玩,竟然也遇上了他带灰原哀去游乐场。
小姑娘吃着糖,被他从旋转木马上抱下来。回头看到从西边过山车上下来抱树吐着的我,一边吐着,感觉后边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刚被抱下来的小姑娘又躲在他身后,好奇的睁着眼看我为啥抱着个树干子不撒手。
工藤温和的笑着说我够怂,一边紧紧牵着灰原哀的手。
晨光划条弧线,从早到晚形一圈昼夜轮回只需眨眼一般的瞬间。所以他紧紧拉着,好像一眨眼小姑娘就会像落日一样转眼不见。
很奇怪的,似种直觉。
我一直感觉工藤新一和灰原哀这对兄妹其实对彼此的感情比他们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极端”。
一个表现在行动,一个表现在眼神。之前的几次经历让我妥妥了解到工藤的妹控属性,可反观灰原哀,好像也特别特别依赖工藤。每回大男孩偏过头去做什么事情,好几次我的余光捕捉到,其实她的目光永远在悄悄追随着那个人。
紧张又焦灼的眼神,虽然只会有片刻、一瞬,可都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像是只要离开她的视线一秒就会极度不安,可是也不说,不闹,只紧紧回牵着工藤的手,到实在想任性时就拽拽他的衣袖停下步子,然后工藤就熟练的蹲下身,将小姑娘背起来走。
他笑着听我在一旁天花乱坠吐槽考试学校和老师,我滔滔不绝之余观察着他妹妹,而他妹则静静趴在他背上望着他的侧脸。
一个有些奇怪的三角关系,当然这是我自定义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我代入他们的世界,我的一切“悄悄观察”才可以变得合理,至少是拥有让我自己能接受的信服力。
反正探得最后的结果就是感觉怪怪的。
工藤新一和他妹妹,好像超出平常一般兄妹的那种关系。他们俩彼此之间好像都有些相互依赖。一个嘴上不言,在关键时刻却比谁都在意这个妹妹;一个是只有七岁智商的小孩,可是在懵懂的世界里却把这个哥哥当作了唯一。
但换一种问题,几岁的小孩子的思维真的只是仅限于“依赖”么?
而这份依赖,为何不是父母、家人、长辈,却是以一个年龄相差六岁的哥哥当作“全世界”?
之前在学校上课,便经常能瞥见工藤课间捧着那本《格林童话》刻苦钻研。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好在我凭着不要脸也算是和他混了熟。偶尔没事溜过去凑个热闹,他便说灰原哀睡前喜欢听的故事。说他妹最不喜欢灰姑娘、最爱白雪公主。
其实这挺有意思的,因为不喜欢灰姑娘故事的小女孩着实很少见。
一般的,像什么霸道总裁、青梅竹马、灰姑娘啊的这些故事,都是一类的。总容易满足普通女孩们的幻想,构思出一个拿着水晶鞋永远寻找着你的王子,只需要等待,等待王子他骑着白马.....而灰原小姑娘不喜欢这个故事,噢...有意思,挺有意思的。
我记得我曾问过工藤为什么。
他笑着翻了翻页转述:“她说灰姑娘与王子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拥有不了美好的结局。而白雪公主在同一个世界被王子从水晶棺里拯救出来,命运在毒苹果磕出来那刻就绑在一起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说到绑在一起了就再不多言。我说一提他妹妹他就动容,果然,提到灰原哀的工藤新一,总是能一秒变成个“沉思者”,眼神空洞,手上的页数也停止了不动。
而我则在思索这些话竟然灰原哀说出来的。
印象里那个一见到我就怯生生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此时此刻同样的,离我这生人一远才愿意被工藤说笑话逗笑撒娇的,那个思维智力只有实际年龄一半,且永远不会经历成熟和长大的女孩,却说她喜欢被王子拯救磕出毒苹果的白雪公主,而不喜欢捧着水晶鞋满世界寻找等候王子到来的灰姑娘。
所以有一个想法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出现在我脑海,可是不敢问。想过几次觉得如果是真的又怎么会轮得到我来发现,索性不想了。
远处有便利店在卖棉花糖,工藤被灰原哀闹着挑完了兔子又挑颜色。
12
再后来一转眼就是高三下学期了。
中间那相当长的一阵子,我都和工藤大神保持着这种靠近又依然存有敬畏和钦佩的崇拜的这种关系。
其实也曾自恋的想过,我算是他的好朋友么?
毕竟工藤最大的秘密便是对他妹妹那常人不敢想象的温柔,以及那会被无数女孩子羡慕哭的妹妹,实则却是个十四岁年纪智商却只有七岁的“小女孩”。
而这个秘密,少见的被我这大嘴巴一直帮他守护了下去。从开学初到临近毕业,也只仍有我一个人知晓。
想来可能也是我享受这种感觉。毕竟在其他小弟来膜拜我跟工藤大佬的关系为何能和别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例如中午不复习一起去操场上洒臭汗,完了放学一起去老师的办公室里罚站。
而我通常只高深莫测的对他们竖一根手指,摆两个来回再摇摇头说“这是个秘密”。
不过这个秘密,其实藏了一个大大的尾巴,在最后的时光像是做毕业礼物一样给了我一个“惊喜”。
而我之前一直说的离奇,指的其实是这件事情。
13
记得那天是个周末,跟老爸老妈借口说出去复习,装了颗足球往怀里偷偷一揣像阵风一样蹿出去。
米花这边没有什么大型足球场,平常小公园熟人多,从我家窗户往外一望没准那球就朝玻璃框砸来了。于是和两个兄弟骑单车满大街溜达,最后找了个离学校贼近一社区里面的花园,骑着车就溜进去了。
这社区是个别墅区,挨家挨户独院独栋。
往里面骑时好像隐约听见有救护车的声音,固定的从同一个方位传来,应该是停在了哪户人家门口。
而我们到小花园旁边时正好看到了那救护车,因为好奇就骑过去看了看,骑到邻边的宅子前停下,我趁机瞄了一眼那户牌,有些意外,这宅子主人姓工藤。
开始只以为是巧合,直到隔壁医护人员已经从那房子里火急火燎的推出来一位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半颗头秃顶。身形不瘦,好像是昏迷着躺在担架车上被推出来,一直到铁门口,再到被装上车。期间我好像听见从哪传来一个我熟悉的声音,仔细一寻,竟然看到工藤新一跟在担架车后面从宅子里跑出,手上拿着电话,但着急之余却迟迟没有关上房子的大门。
他好像是在联系什么人,站在门口,一只手在关门与不关门之间犹豫不决着:“.....兰,能来一趟么?博士出事了....她一个人不行的....拜托了.....好好你忙吧.....喂您好,请问高木警官你今天轮休么....?.....”
眼看着救护车就要准备出发了,工藤向门口跑过,彼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铃井!”他大喊了我一声,我才急急忙忙的骑车朝他那边赶去。
走近才发现工藤应该是相当着急,语速极快,抓着我的手臂往车下一拽就往身后的宅子拉去,“照顾我妹妹的老爷爷今天出事了,实在是拜托你铃井,帮我照顾灰....小哀。”
我被他拎进了房子才发现原来灰原哀就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穿着身和服。不是我那天见的那套,是紫色。抱着只熊娃娃,定定站在那里,眼神像我之前无数次意外发现的那样始终紧紧追随着工藤。
工藤把我往她跟前一拉,蹲下身扶着她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但能看出在尽可能的平稳语气:“小哀不要怕,博士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今天让铃井哥哥陪你好不好?你乖乖的,千万不要瞎跑....”
灰原哀低头看着他,眼神像有一层霜雾,睫毛垂下来,怀里的熊娃娃依然紧紧抱着:“博士爷爷.....会回来么?”
声音小到了不能再小,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试着往外吐。
工藤抬高了点身子抵住她的额头,他们鼻尖碰着鼻尖。我看到工藤眉头紧锁着闭着眼,先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出来:“....会的。”
过了片刻睁眼道:“一定会的。”
门外的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催促家属要不要跟车了。工藤看了我一眼,随后紧紧抱了一下灰原哀,然后起身把她的手往我掌心里一放,眼神示意的就是“拜托了”。
我竟然下意识的就点点头,眼看着他随医护人员跑了出去顺带关上了大门。
而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灰原哀就迅速脱离了我的手臂往房子的楼梯方向跑去。我忙跟,不熟悉房子结构所以跑的比她慢,穿过客厅再到楼梯又直直跟她上了整三层楼,在我气喘吁吁对这房子的宽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终于进入长廊往一个房间的方向奔去。
我憋着一口气跟她跑进了一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个卧室。老实讲进来的一瞬间我是懵的,呆立了半晌才细细观察起来。
虽然我明白那一刻是一个很关键的时间点,因为灰原哀在余光里就当着我的面站上了阳台。但不是狡辩,换作任何人第一次进去那个房间相信都会愣住一两秒。
而我撑死多翻了三个倍,说实话六七秒时间也够一个人想很多事。
那个房子一进去就知道是个小女生的房间,布满了粉红色的墙纸和家具,入眼皆是公主动画里才能看到的那种布置:粉白的纱帘四角背的高脚床,棕色粉色一起的地毯、天花板的壁纸是星空,床边的壁架挂着齐齐整整的风铃和月亮形状的灯。
房间里没有衣柜,这种户型的房子应该一般是装修衣帽间。所以床前正对着有一个很大的阶梯木架,堆满着各种各样的玩偶公仔、真人比例的熊娃娃,和一个大大的秋千式吊椅。
就像是童话的公主房间,每一处细节都温柔到了极点。
而阶梯侧边有一个书桌,漆成了像芭比系列的那种梳妆台。桌子上倒是没有什么其它别的,但却摆着很多照片,有贴的、有相框式的,还有水晶盏。
照片里要么是一群孩子,数了一下是五个,两个女孩三个男孩,其中一个是灰原哀;要么是双人照片,灰原哀和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偶尔几张里有刚刚被推出去的那位老人;而剩下的则是和工藤。
挺奇怪的,和工藤的这几张,与前几张和小男孩的单独合照总觉得哪里有些一样。
不知是神情还是长相,总觉得那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男孩和工藤新一有种说不上来的神似。而那些照上的灰原哀,却也与先几张照片里的神情不太相同。
与那些小孩和与小男孩单独的照片里的灰原哀是绷着一张脸的,抱着臂,看起来不像是小孩的年纪。有另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总是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镜头中心里拉,每张照好像都是大人一样的的成熟自定。
而与工藤合照的这些张里的灰原哀,却实实在在是像一个小孩。
不是抱着玩具娃娃就是枕靠在工藤的肩膀里,很多的形式是自拍,能看得出视角是工藤,而且其中大部分是和服出镜。背景应该就是在这个房间,还有几张以户外公园为背景。
好像是抓拍似的,每一幕镜头都非常温馨,而且保存的小心翼翼。
这个就是工藤新一往他妹妹房间里放的最重要的东西。直觉。从摆放到选片每一张都极具用心。
所以把先前工藤对她的重视和这个布置联系起来,这么用心又这么在乎,哪怕是一个可能一辈子都要活在七岁儿童世界里的妹妹,却也就按着七岁的喜好,为她打造出了这么一个童话般的地界。
桌上那么多小心翼翼保留的照片,就放在那儿,似在期盼她想起什么似的痴痴摆放着。
14
虽然只是六七秒的时间,我也仅将将把房间环视了个大概——可灰原哀的动作速度仍然快的令我吃惊。
等我反应过来时目光转回她整个人已经站上了阳台。
其实那阳台的高度如果是个真正的小孩身高倒也没什么,可灰原哀十四岁,站上去翻出窗户下一秒就极有可能会掉下去。于是下一刻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速度就冲了过去,三步并二作一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却只看到工藤和医护人员走上救护车离去的背影。
她紧紧抓着玻璃,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工藤最后的身影。
说实话那眼神看得我心疼,正因如此也不好再强迫拉她下阳台,只能仔细护着,护着她千万别掉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早就驶去的不见踪影了,她才慢慢从阳台上跨下来,一句话不说,跪坐在地毯上的娃娃堆里。
而我下一步做的事情就是立刻把阳台封了窗。扣紧、锁上,以免她一个想不开了想追哥哥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
只是事情似乎出乎我预料,原以为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灰原哀,在这之后的将近十五分钟里却异常安静。就呆呆坐在那里,一句不说,一声不吭。空气似乎也随着我的心跳和她的呼吸沉寂然后又停滞了,连掉落根针估计都听得见。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
估计已经十好几分钟,我才想起来底下可能还有我那两个兄弟在等着我。本着不能平白放人家鸽子的想法所以偷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之前还特意又看了一眼灰原哀,只见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垂着眼,看不清眼色看不见神情。
我打开手机才发现不止我那两个兄弟,工藤也发了好几条简讯过来,内容大概是怎样哄他妹妹怎么骗她说爷爷没事,还有就是叮嘱我看到简讯一定给他打个电话回过去。
所以给好哥们回复完消息我就打过去了,很快被接起,听声音背景嘈杂,应该还是在医院。
我听着工藤在电话里三言两语的问我情况,为了不刺激灰原哀,我偷偷走到了她房间入口处那堵墙后面去说电话。低着嗓子告诉工藤说他妹一直在发呆、本来差点跳楼还好我死拽活拽给拽下来了.....等等等等。
可能是换了地方,他的背景声音也渐渐由嘈杂换为了清晰。
“....不知道昏迷原因是么?”
“哦哦还要检验....”
“你放心你妹我给你看着你好好顾老人家.....”
“.....”
而正当我矜矜业业给工藤回复着情况时,一个怎么都意想不到的声音就这么在我们安静的不得了的电话里插了进来。
“.....糖基赖氨酸。”
这声音我一开始还有点愣,可是仔细那么一分析,除了电话里的俩人现场唯一能清晰发出声音的就只有在地上坐着的那位,也就是工藤他妹。那个正让她哥担心的不得了一个劲给我打电话问情况的小姑娘,在地上好好坐着,却突然来了句这个什么化学名词。
显然工藤在电话对面也听到了,因为两方背景都很安静,夸张点可能掉落根针在地对面也听得见。
而我们就这么共同沉默着。
我悄悄走到墙对面,一脸愣的看着她。
接下来事实证明刚刚我们都不是幻听,因为紧接着灰原哀就继续开始了喃喃自语:“蛋白质、糖精、氨基酸.....食物中毒.....”
她的目光在我眼皮子底下开始变得澄明,而下一刻就抬起了头,面色苍白且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别扭,看着我的眼对电话里镇静说道:“是食物中毒,鸡蛋和糖精生出了糖基赖氨酸,博士一定又偷偷吃被你禁止的那个三明治了。不要再浪费时间去验检,快报给医生.....”
她说完话以后看着我,
而我也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那天的那幕场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灰原哀缓缓起身,放下手中的熊娃娃,对着我笑了一下。那笑并不温暖,也不灿烂。像是带着无数凄凉,挣扎着想再存活于一会儿温暖的海,可最后还是被冰水覆盖,索性接受这个结局,留一个微笑去保全最后的尊严。
就是那样的笑,配合着苍白的不行的神色,和窗外的夕阳形成显目的对比。而电话里传来的回应打破了这一时的宁静。
只听工藤的声音沙哑响起:“....灰原?”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仍然微笑着:“嗯。”
很片刻,虽然秒针只过了几格,可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他的声音又传来:
——“为什么?”
15
是否经历过有一样东西,你很珍惜、很在意、很不想失去?
在冰冷黑暗的水域内,蜷缩在那里。隐秘的墙角,充满死气,可忍受所有的吞噬,却就能留下你最在意的东西。
可能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可能是冰水里唯一带有热气的氤氲;蛰伏在你梦的最深处,一直不停的告诉你:坚持下去,就能得到你最在乎的那个梦境。
这个道理是我人生后来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过来的,结合想起了这件震撼我高中最后末尾的“离奇”,现在就在我眼前翻页,像时光录影带一样,又匆匆回顾了一遍。
那天的我在工藤问完的后面也紧跟着问了一个“为什么”。
灰原哀是一个小孩,十四岁。可实际心理年龄却只有十四岁的一半。七岁,小孩的年纪。
——这是假的。
所以在我第一次唐突给她打电话,憋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时,她才会警惕,才会用最真实的声音和语气质问我是谁。
所以她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将我那个可疑电话告诉工藤,工藤才会连夜查出号码信息,才会那么快就知道原来是我。
我佩服自己的大脑运转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也佩服,那天在游乐场出现的念头原来没有错。至于究竟有没有看出来,是真是假,那就要看那个人了.....
我目光继续望向灰原哀,
等待滞留的空气恢复渐暖。
她那时走过来,没有回应,而是把我手里的通话摁了结束键给挂掉了。
我看着她的眼眶好像有些红,想来应该是会哭。可是没有,一直等她走回窗边,捡起了散落地上的某个玩具娃娃,再抬起头来,都没有哭。
很意外,她不愿意回答工藤的“为什么”,却愿意回答我的。
她拿着一只手掌就可以抓起来的小兔玩偶,看了一眼,放在身侧,笑了一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天边的火烧云又回到了我第一次和工藤在学校天台见面的那天,那么的熟悉。
而灰原哀的声音比起工藤新一其实差不了多少沧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一直牵他的手。”
她对我笑了起来,刚刚收回的眼眶却突然泛起了红。
“因为我想牵他的手,光明正大、又不会被拒绝的.....其实哪怕一辈子就一直做个小孩于我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早就抛弃我了。”
“但如果是正常牵他的手,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吧....”
我望着灰原哀的背影,黄昏余下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显得她的身影孤单孱弱,就那么站在那里。
“那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明明可以一直装下去的。”
她回头用余光看着我:“如果不说....博士就会有危险吧。”依然笑着,但哀调而婉转,“不能自私到,拿对我最好的人的生命开玩笑吧.....嗯?”
我应着她的话不自觉看了看周围,这个像童话世界一般的房间.....每一处温馨用心到极点的布置,能看出布置者所有的思维与细腻。
但我也其实并不明白她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唯一唯一听懂的一个词,就是“牵手”。
我忽然想起了烟火祭那晚穿和服捞金鱼的混血小女孩,拿小网拍打水面,水花四起,溅在身旁的男人的衣服和脸上,可他也不生气;还有笑着撒娇甜甜说要猜灯谜的小女孩,被高了一个头的人牵着手,遇见自来熟的我怯生生躲在那个她目光永远追随的人的背后,而同时也敢伸出一只手去抓我的毛球。
当遇到事情时那个人永远挡在她的身前。
他说她是“妹妹”,可那次在天台的最后,他却对他自己说,“哪里是妹妹”。
她说他是“哥哥”,可整个世界的依赖,全都换成了寻常哥哥不易负担的“在意”。
他们根本就不像兄妹,早该看出来的。可不是兄妹,却也不像其他。恋人?朋友?全部超过了这些的极限,成了那种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复杂感情的不一般,像是生死交易,你抓我的手、我依着你的肩膀慢慢走。
所以按灰原哀的话来讲,她装了这么久,只是为了一直牵工藤新一的手.....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正发愣,手机简讯的提醒又“震”了一下,我才发现电话竟然在通话界面,而对方是工藤。
才想起刚才灰原哀挂断电话后其实没两秒工藤就又打了过来,只是接通时她已经开口说话,周围又是静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所以工藤新一刚才听到了她所有的话。
他听到了灰原哀不愿意跟他说的,却只能在我面前悄悄吐露的,强颜欢笑的那些所有的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觉。
我点开信息,发现也是工藤发来的:
「聊下去,拜托了!」
很快我就明白了工藤的想法。
他不想让灰原哀知道他在听,所以可能把通话调了静音,同时拜托我和他妹....不是妹妹了应该,总之就是拜托我和灰原哀继续聊下去,可能只有这样他才能听的多一点,才能明白我所不明白的那些“事情”多一点。
于是我继续开始发挥我的八卦本质,但显然在紧张的环境下口才也有一定程度的退步。
“所以你装这个小孩....装了多久?”
看她侧颜好像垂了垂眼:
“还有几天,一年吧。”
我突然想起好像就是两年多前,反正不到半,学校里传来消息说那个在光荣榜上永久印着的工藤新一回来了。和FBI一起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整个国际新闻轮番几天报道说有个什么什么大型组织被抓获了,恶劣犯罪多次且搞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发明.....
记得那次是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工藤新一,校友嘛,总是好奇的。
比起三年前他作为高中生侦探张扬骄傲的上报纸和采访,那次的发布会好像就能看出兴致不高。工藤基本没怎么发言,把记者的话筒递给了身旁的金发女探员。
仔细回想,其实从那时起的工藤好像就已经像现在这样封闭了。
可能也不是封闭,
是在乎的什么人发生了事情。
所以我猜,其实从那时起,灰原哀就已经得了这个病。只是在一年多以后复原,但从此她就一直装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一切的一切,她刚才已经给了我答案——“如果是正常牵他的手,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吧....”
她说她只是想正大光明牵他的手。
我后退时不小心撞了下摆照片的那个书桌,一个相框不小心掉了下来,好在下面是地毯,没有摔碎。我拿起来时却意外发现背面还夹着一张照片。
一张大合影,很多穿制服的警探和探员,还有日本警服。
照片左中心,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的手臂,女人的头发是茶色的,不是很纯粹的外国人,看得出是混血。
而镜头就在他俩这么一挣一扎的瞬间,摁了下去。
16
其实工藤新一后来说服了我很久,才让我打消给他报名奥运会赛跑的念头。
因为实在是全能,怎么会有人长得帅智商高案子破得准足球踢得棒结果就连跑步也这么快。真是埋没人才,不参加奥运着实可惜。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天的最后,估摸大概只有个十几分钟,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安静了一会儿,随后门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气喘吁吁的不行的声音,可还是三步并作两步朝阳台的方向跑去。
灰原哀本来背对的方向,听见声音转头,还未说话就被冲进来的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工藤新一紧紧抱着灰原哀,因为奔跑太过剧烈所以不停的在喘气。可还是用沙哑的不行的嗓音对她说着:
“傻瓜,真当我猜不到是么。”
而灰原哀慢慢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像是在一切意料之外。也不知过了多久,随后抱着他肩膀开始哭了起来。
事已至此,我拉开房门,轻轻的退了出去。
17
后来我记得,大概就是我在门外拿着那张照片研究了很久,又仔细用手机查了一下两年前的那个新闻。
网上其实有很多照片,虽然更多的还是FBI与日本警察的合影,但几张里总有那么些镜头捕捉到工藤新一和一个茶发女人的身影。
偶尔有几张正面,放大仔细看,嗨,意料之内的一模一样的五官。
新闻上对那个组织的犯罪事实做了详细的介绍,其中一条报道就是有个被发明的药物的失败品,本异想天开想使人类返老还童,但却失败了,死亡率极高。
所以那个药真的失败了么?
可能吧,不然也不会使灰原哀真的成了一年的小孩。
但真的失败了么?
也不一定,她最后还不是想起了一切的曾经。
查了下参与案件破获人名表,上面有照片和注解:「宫野志保——十八岁——哈佛大学博士生」
而紧接着下面就是工藤新一。
嗨,要不说大佬就是牛/逼,经历的事情永远与我们不在一个高度层面。不过帝丹的高中生与哈佛的小姐姐是怎样产生严肃的“战友情”?
谁知道呢,反正他最后还不是守了她两年。
那个在花灯街上被他牵着手的小女孩,拿着也许并不爱吃的棉花糖,调皮的转着,最大的快乐就是身旁那个人紧紧牵着她的手。哪怕其实并不害怕自来熟与他们打招呼的那个人,但也要装作怯生生的样子,伸手去抓那个毛球,因为想让身旁那人给她再买一只猫咪。
她喜欢和服,因为是混血,从小在美国长大。
她装了这么久的一切,不仅是为了牵那个人的手,还因为可以在他的庇护下永永远远讨要一切的“任性”。
所以那天后来我退出去没多久,就听见房间里的哭声渐渐放大,几乎是喊出来的。总之听着都觉得畅快,喊出了所有的愧疚与委屈。而从门缝里看着那个人,则一直紧紧抱着她的背,给她擦眼泪。
就像那天捞金鱼时,即使被溅了一身的水,也要看着她笑、看着她胡闹。
故事终于圆满,我也终于挖掘到工藤这个大佬最大的秘密。而差不多再有后续,已经是高中毕业以后的事情了。
记得考试结束那天从考场出来,有不少家长在门外等着,热闹非凡。
我妈搞了一堆她那些“收藏品”印出来的气球,整整一把,像柄大伞一样举着,随风摆啊摆的,等结束铃一响,和我爸见一个人就给一个,见一个人就塞一个。
我出来时不少气球已经在天空中漫无目的地远游了。
工藤和我同考场,我俩一前一后,老远就看到他妹的手里被我妈塞了一个气球。正好是猫咪的图片,挺可爱,而她身旁的老人则指着我们兴奋的喊说“来了来了”。
我顺着工藤的目光看过去,灰原哀穿了身纯白色的连衣裙。不过怎样也还是十四岁的年纪,可显而易见的比之前穿和服拿棉花糖时表情要成熟。
可能是眼神,从装小孩恢复到十八岁哈佛毕业的高材生,感觉整整差了一个度。
要我说这姑娘就该去试拿拿奥斯卡影后,她和工藤俩人一个奥运一个奥斯卡,般配的不是一星半点。
反正工藤新一好像倒是觉得没什么,笑意吟吟的走过去,问她别人都穿红怎么就她穿一身白,搞的像是来参加他的葬礼。
灰原哀面无表情的呛他说:“葬礼都是黑,白色是婚礼。祝你高考完毕早日结婚生子别在热搜上天天挂着那些女孩的少女心。”
我实在没忍住在我爸妈面前笑了出来,我妈一乐说你同学妹妹挺逗,我翻了个白眼“什么妹妹”,被工藤从身后拍了一下,改口笑说“对对他妹可有意思了老妈你上次那个球就是被我不小心送给她了哈哈哈哈哈.....”
然后悄悄贴近工藤的耳朵道,“今天不是你的婚礼,就是你的葬礼。”
回头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灰原哀的表情,小姑娘拿着我妈送的气球摆啊摆的,另一只手空着,而身旁的老爷爷一个劲儿陪笑说祝贺新一脱离苦海。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走过去,牵起灰原哀的手。果然,我看见灰原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18
如果不是那天碰到他们了,可能我还真没法一下子想起来这么多高中过去的事情。
憋的很辛苦的,在学校碰上过也从网上查两年前新闻磕他和哈佛小姐姐CP的,我都老老实实瞒着,没手舞足蹈告诉人家“嘿他跟那小姐姐早就在一起了.....”
怎么个在一起,反正就是在一起了。
和工藤对上眼神时正好我媳妇儿从CHANEL店里出来,我们进去西餐店找他们蹭牛排,完了我媳妇儿轻轻附我耳边说她学生时代的男神的女朋友还挺好看的。
灰原哀还是灰原哀,没改名字也没改年纪。顺着日历往前一倒,人姑娘今年刚刚好法定成年。
趁她和我媳妇儿聊国内新上奢侈品高定,我悄悄锤了下工藤问:“嘿你结婚没?”工藤说没,他笑着说:“我要是结婚了那热搜估计得炸了。”
“为啥没结?”
“其实戒指已经买了,但她好像一直没跟我说过这个想法。”
给我气的一拍大腿:“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墨迹,当年猜到了人为啥想当你妹妹不说话,非得人哭一鼻子才正大光明在一起.....我跟你讲啊女人都是这样子口是心非,她不跟你提就是等着你主动求婚呢你信不信.....”
当年事情过了挺久后工藤告诉我说,其实他早有感觉,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
可是其一是他不敢确信,总以为是自己太希望她想起来所以太敏感。其二是他觉得,如果是真的,其实就那么一直纵着她,陪着她笑、陪着她闹,也挺好的。
我听完后回味了好几天,才琢磨出原来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有情的的闹剧。
原来她不说,
他也甘愿一辈子纵着她笑和胡闹。
那天正好是我要带我媳妇儿回家去见父母,时间差不多到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想到来不及拿牛排给她换香奈儿,着实遗憾错失了傍大佬的良机。
但走到门口时我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简讯,现在回想应该是我们一起身他就发过来了。
简讯上就一句话:
「我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有预感的我拉我媳妇儿停下步子回头看,靠窗边的那个座位工藤新一半跪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恢复我高中时期八卦的本性,手机餐厅里其他食客也纷纷拍照,但我自信肯定谁拍的也没有我清晰。冲上前去咔咔几十声来回个不停,把我媳妇儿激动的带着食客们大喊着说“同意同意!”
第二天热搜上热度高的新闻发的全是我拍的那些照片,因为当晚我就打包给了各大媒体。
那戒指戴在灰原哀手上闪个不停,这是最贵的也最有价值的,因为工藤那天求婚说的话其实憋了半天也没放几个屁。估计灰原哀能答应,纯粹是看克拉数够大。
总之我们学生时代最崇拜的大佬就这么名草有主了,回头高中同学群里那些人讨论的时候我还补了好几张照片过去。
刷着刷着消息突然看有人问:
「这怎么看着好像工藤他妹妹?」
我一惊,原来当年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他有妹妹?!
而这条发言出来后逐渐有人艾特我,企图让我这个高三那年唯一和工藤走的最近的人出来做一下百科全书。
这时候牛/逼的就来了,其实磨了这么多年,我这性子也算是学工藤学的像了个七八分,关键时刻才冒泡,一冒就是个惊天大秘密。
所以最后我看着那条消息笑了半晌,艾特那条发言回复道:
「那是人家的童养媳。」
——FIN
后记:
终于有时间把这篇文发出来了。
从九月初计划开始写,找TY说约封面说我的构思,再到真正把这篇文写完.....哇塞,用了好久。说实话一开始只想一万多字左右,没想到最后弄到了两万多字。
我最近很忙,比较悲催的是,应该以后大概也许可能每一天都会像现在这么忙。
感觉回到了我刚开始写文的那一年,差别就是那时候甚至还不像现在这么累。不过灵感总是在绝境中被激发出来的 例如这次就把灰原哀设成了一个“病娇”???(哈哈哈哈哈)
我实在是太喜欢穿和服的灰原哀了。跟TY说插图构思时就想着花灯、烟火、和服、新哀。我最近实在太喜欢病娇哀,二十岁成年人伪装七岁智商小妹妹管哥哥撒娇什么的哇..... 可惜没写好,预计再下次来两篇搞联立,分视角写写这个主题腹黑的灰原。
差不多吧就是这样。
其实里面有好多伏笔结局都没有细写,因为我用的那个写文软件竟然有字数限制,搞的一到两万结局了就想差不多得了再搞写不完了..... 不过如果认真仔细观察能看出来!看出来了在评论区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伏笔很好玩的真的。
好了真的差不多了。
最后声明:我爱TY@大写的TY (mua~)😚
(这是原图噢 仅此一张只有我最先拥有了的原图噢 俺骄傲!)(/.插腰)
如许
20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