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主】雪中行
方承意x男主控
全文7k一发完
——
少侠初次约方承意同游的前夜几乎一宿没睡,他在榻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两个问题久久盘桓:
他是不是被门夹了脑袋才会去邀请方侯爷同游,以及,方侯爷是不是被蒙蔽了心智居然真的答应了他。
要说同游的起因,是少侠在杭州时无意路过了安南侯府,与方承意第一次协同办案的经历重现于脑海,彼时初入江湖不知人心险恶的少侠被那精于谋算的小侯爷从头到尾算计了个遍,少侠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傻得丢人,忍不......
方承意x男主控
全文7k一发完
——
少侠初次约方承意同游的前夜几乎一宿没睡,他在榻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两个问题久久盘桓:
他是不是被门夹了脑袋才会去邀请方侯爷同游,以及,方侯爷是不是被蒙蔽了心智居然真的答应了他。
要说同游的起因,是少侠在杭州时无意路过了安南侯府,与方承意第一次协同办案的经历重现于脑海,彼时初入江湖不知人心险恶的少侠被那精于谋算的小侯爷从头到尾算计了个遍,少侠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傻得丢人,忍不住嘀嘀咕咕又腹诽了几句那只精明狐狸。
假罗嫣回府那晚,方承意曾对安南侯说他久未来过杭州,正想看看西湖夜景,只是这番说辞却是谎言一句,出了府方承意并未夜游西湖,而是带着他去见了欧阳老鬼。
近日杭州偶有风雪降临,少侠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站在苏堤上看着已有些微浮冰的西湖,动了邀方承意同游的念头。
只不过想归想,真要相邀,怕是要先备上等价的礼物,少侠翻了翻衣袋,野花曲谱旧兵书,红叶泥人算盘珠,没一样拿得出手。
少侠摇头,少侠叹气,少侠扣扣搜搜,又把一堆“小垃圾”塞回了自己的衣袋。
回了汴京,少侠特意路过了一趟明昭侯府,正巧碰上带着几箱贺礼登门拜访的官员,看着那两个人抬都费劲的箱子,少侠决定掐断自己那不靠谱的念头,他方侯爷何许人,怎会无缘无故与他一个既没有身份也没有地位的江湖人外出同游?
少侠扭头去了虹桥,冰冷的心只有热腾腾的包子才能捂热,他坐在那见方的小木桌前嚼着肉包,未留意到有人已站至他的身后。
“也就是你才会对这廉价吃食如此津津有味。”
调笑的话音自头顶飘过,少侠叼着包子一仰头,就瞧见了方承意笑盈盈的眉眼,少侠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本侯是什么稀罕物?值得你这样盯着?”
少侠猛地回神,从桌前跳了起来。
“方承意?!”
直呼名姓的僭越之举少侠已做了多回,却也从未被怪罪指正过,方承意摇扇轻笑,旁人听了少侠喊出的这三个字纷纷侧目,细碎地议论少侠胆大包天,又迅速低头,呼啦啦作鸟兽散远离了包子铺,方侯爷硬是靠一个人就圈出了一片禁地,可他本人却不甚在意,只看着眼前咬着包子,仿佛炸了毛的猫似的少侠。
少侠匆匆咽下包子,又在桌上放了几个铜板,那点铜板惹来对方一声嗤笑,可少侠却认真地点了点数目,并且义正言辞地表示,他给的不多也不少,刚好够买他吃的那几个包子。
“方侯爷怎么在这?”少侠问道。
方承意挑起眉梢,未答反问:“那本侯应该在哪?”
少侠想到方才瞧见那送礼的官员,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方承意此刻该在侯府,收着贺礼听那官员的阿谀奉承。
“哦?送礼?”听了少侠的话,方承意远远望向自己府邸的方向,摇了摇头,“本侯不在府中,他送的哪门子礼?连正确时机都无法把握的人,还不值得本侯一用。”
都说明昭侯的门槛是“金门槛”,看来也不是谁都能为那“门槛”添一份砖加一份瓦。
少侠挠了挠头,更觉得他没什么筹码来邀方承意同游。
“在想什么?”
许是少侠闷得久了,方承意瞧着少侠明摆着在脸上的愁苦之色,出声问道。
“呃……我在想若是想邀人外出游玩,该怎么开口才好。”
少侠试探发问,眼神却往一旁偷瞄,这副藏不住心思的模样看得方承意想笑,他抬扇敲在少侠肩头,引来了少侠的目光与他对视。
“本侯明日正好有空,你若想玩不妨随本侯出去走走?”
少侠在原地愣了片刻,下意识回道:“不,不是邀我,我是说我邀请……邀你去……”
“嗯,本侯答应了。”方承意道。
“啊?”
第二日,少侠顶着眼下乌青推开门,神侯府的侍卫在房外候着他,说明昭侯半个时辰前已在府外等他。
少侠匆匆收拾好自己往外跑,天地良心,这偌大的汴京城,除了皇城里的那位,还有谁敢让明昭侯空等。可临近府门,少侠又犯了难,这京城与杭城相隔甚远,他还没思考过要用什么代步,那方侯爷必不可能徒步外出,或许会备辆马车,那自己是做马车还是……就这样犹犹豫豫着踏出府外,少侠一抬头便瞧见了骑在马上的方承意。
少侠恍惚间又回到了初遇之时,丰神俊朗的小侯爷在马背上瞧他,一语道出了他的身份。
“回神。”
一道声音打破了少侠的回忆,少侠猛一凝神,就见方承意挂着抹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呃,侯爷不乘马车?”少侠问道。
“骑马脚程更快。”方承意道,“再说,下杭城需走水路,本侯乘马车,难道在码头把车丢下?”
少侠一拍脑门,只觉自己昨夜未睡,怕是把脑子都丢掉了,赶忙跑回府牵了自己的马出来。
这马还是方承意当初送的那匹,少侠骑惯了,再遇到好马也未换过。
船沿运河而下至杭城,正好赶上了一场雪,清晨时分雾气浓重,天灰蒙蒙的尚不见光,少侠打着哈欠,牵着马在河坊街上寻了个粥铺,打算先填填肚子。
“来杭州不去熙春楼,就在这摊上喝粥?”
方承意与少侠对坐,低头看着少侠自作主张给他要的一份米粥。
“这个时辰熙春楼还未开张吧?”少侠远远眺望着远处熙春楼隐约可见的朱檐,捧着热粥一边暖手一边暖胃,喝得相当满足。
“本侯去了,他们便要开张。”方承意道。
少侠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浮夸。”
清淡米粥在少侠期许的目光中到底还是被方承意喝了大半,但那些另点的什么糖糕酥饼,方承意拒不接受,少侠哼了一声,只道他不会享受美食,便独自揽了去,全数送入腹中。
杭城不可能一日遍览,少侠询问起方承意的安排,明昭侯事务繁忙,除去这往返的数十日,停留三日已是极限,少侠在脑内计划着游览路线,拍着胸口向方承意保证这三日只需跟着他走便是。
方承意虽久未至杭州,但到底是比刚下山没多久的少侠更熟悉此地,不过看着少侠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也乐得做一次甩手掌柜,教少侠来为此行打点。
只是这几日的住处方承意还是亲自挑了最好的,他无视了少侠手指的某处普通客栈,见少侠不肯走还执鞭抽了一下少侠的马背,害少侠差点翻在街上,好不丢人。
在客栈休息了半晌,午后时分二人才出了门。初雪时节,杭州还不算太冷,才骑马跑了一会,少侠便觉得热了,他今日穿了件带着毛领的冬衣,脖颈捂出了汗,少侠抬手解了领口的扣子,任由细小的雪花顺着缝隙飘进,又被冰得瑟缩一下。
“也不怕染了风寒?”骑马与少侠并排的方承意侧过头问他。
“侯爷怎么和我师兄似的。”少侠说道,“平日一下水师兄就怕我会受寒,小时候体弱就罢了,现下我已习得一身武艺,内力也算充盈,哪有那么容易就风寒……”
方承意轻笑一声,道:“你倒会自夸,若是真生了病,返程时可莫与本侯同道,免得给本侯过了病气。”
少侠吐吐舌头,忍不住回呛了一句:“若我真能给侯爷过了病气,说明侯爷也没多厉害不是?随随便便就被我传染。”
方承意是个嘴里带刺的主,少侠与他交往虽算不上多,但言语间却是屡屡遭刺,从初遇时那句“穷得发笑”开始,只要一见面,他方侯爷就管保吐不出什么好听话。少侠不是个拜高踩低的人,也不觑着方承意侯爵的身份,他与方承意互呛,嘴上功夫一点不差,虽说输多胜少,但到底没有委屈了自己。
“说起来,侯爷出游竟不带守卫随侍左右?”少侠疑惑道。
方承意笑了笑,道:“怎么,你是想让本侯带着多大的排场出游,为你赚够面子?”
少侠想象了一下方承意被前呼后拥着游赏西湖的情景,旁边还跟着一个他,那场面简直尴尬地无法言表,少侠猛猛甩头,将可怖画面甩出脑海,觉得还是想现在这样,无人侧目做个普通游人的好。
“那宋尧呢?”
少侠问题倒是多,方承意眉梢一挑,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找他有事?”
少侠摇摇头道:“平日里看宋尧总是跟在侯爷身后,如今他不在,倒有些不习惯了。”
“他另有事做。”方承意答道,“不过你若有心护卫,这几日让你顶了宋尧的差事,在本侯身边任我驱使也未尝不可。”
“那可有报酬?”少侠问道。
“本侯还能缺了你的不成?回京后来我明昭侯府,少不了工钱。”方承意道。
少侠摆摆手,他可不要工钱,若是真让方承意使唤三天,那他应该得到点更好的东西。
“都说明昭侯的人情不好还,我若真为侯爷所用,那不如也算做侯爷欠我的人情。”
“你这算盘都打到本侯身上来了?”方承意笑道,“欠了本侯的人情还未还上,就又想从本侯这里讨好处,你倒是贪心。”
“机会可遇不可求,我这叫把握机遇。”少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活像一只骄傲的猫咪。
雪中西湖引来游人无数,断桥上更是站满了撑伞赏雪的人,少侠哪有热闹往哪钻,还分外地古道热肠,又是帮着找失物,又是领迷路的小孩寻爹娘。方承意跟在少侠身后看着,也不知对方忙东忙西,究竟赏了什么景。
从白堤一路走下去,少侠站在湖边探头去瞧水里的鱼,又扭头去看方承意。
“先前听闻金明池争标,侯爷捞空了一池的名鱼,最后还全都送给了宾客?”
方承意稍显意外,挥开那黑金折扇,道:“不错,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事,神侯府的确不养闲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侯爷钓的不仅是池中之鱼,更要看那些京中权贵的反应吧。”少侠摸着下巴说道。
“确实长进不小。”方承意颔首,上前两步与少侠并肩,一同看着那湖中游动的锦鲤,“本侯需要他们清楚,只有持竿之人,才掌握着那些池中鱼的生死。”
“想来侯爷钓鱼的功夫也是一流,可惜这次没带鱼竿,不然我得同侯爷好好切磋一番。”少侠遗憾地摆了摆头。
方承意摇扇轻笑,说道:“不急,待来年开春,汴河里的河豚长成,那时我们再来比过。”
沿着西湖信步闲游,冬日昼短夜长,很快就月上枝头,正巧路过了西湖十景的“曲院风荷”,少侠去提了两壶曲酒,将马留在亭下,同方承意运起轻功,上了房檐。
夜晚寒凉,少侠将酒壶递给方承意,两人坐在檐上,银白月色映着满地霜雪,少侠搓了搓冰凉的手,用酒壶与方承意对撞一下,就着月光干杯畅饮。
方侯爷的确少有闲暇,此刻不必布局算计,也无需揣测人心,身旁坐着个心无城府的傻小子,对他不图名也不求利。方承意灌下一口酒,只觉惬意,他难得放下了侯爵的身段,慵懒地后仰着单手撑坐放松身体,脚下踩着的瓦片咔咔作响,他甚至有些想要闭上眼,只感受那晚风裹着细小雪花吹在脸上的痒意。
少侠此时也静悄悄地一言不发,冰凉的酒进了肚子挥发出热意,不善饮的少年面颊微红,他偏过头去看身边人,世人忌惮,只听名号就敬而远之的明昭侯现在正与他在同样的月色下饮着同样的酒。
方承意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他与对旁人不同,甜水巷误入芳丛,他助他破了幻境,还有意提醒此间事物深不可测,让他不要轻易试探,安南侯府一案虽一路算计他到最后,但也专程请他去金明池,言明那波云诡谲事件背后的真相,与他所做行为的用意。少侠不知方承意为何视他为例外,少侠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但少侠知道方承意是在教他这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如何立足于动荡不平的尘世。少侠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对人坦诚相待,方承意却要教他人心难测,不可轻信于人。世道如此,少侠自然也明白,可他看着方小侯爷,总是不知疲倦地游走在各个势力之间,权衡着黑白利弊,满心的筹谋算计,誓要下赢这名为“振兴大宋”的棋局——他居然会想将对方短暂地拽出那漩涡之外,就像今夜一般,挨着风雪饮酒赏月,做个普通人。
来杭州的第二日,少侠赶早去了灵隐寺,他踩着阶梯一层一层向上,方承意却在他身后兴致缺缺,少侠问及缘由,方承意便直言他不信神佛。
这话是符合方承意性子的,但少侠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觉得人难免会有求而不得,向神佛祈愿,或许真有柳暗花明的时刻。
“神佛可不会为你扫除阴霾。”他们已立足宝殿之外,方承意未跨过那道门槛,只抬头看着殿内那塑了金身的庄严佛像,淡然道,“事在人为,纵使向神佛祝祷千万次,能打破困局的依旧是人本身。”
少侠听了方承意的话,依旧虔诚地敬了三炷香,他当然清楚命不由天定,可他还是想在佛祖面前许下愿望,希望自己能报仇解蛊,希望身边人能平安喜乐,希望方承意能实现抱负。
事在人为确是箴言,可心中期许他亦不愿空置,不如就说与诸天神佛,既是寄托,亦是见证。
冬日正当空,方承意拽了又想去河坊街食摊胡吃海塞的少侠进了熙春楼,侯爷的脸面派上了用场,两人直接被小厮引上顶楼,方承意闲适落座,顶楼四面通透,可遍览杭城风光,方承意偏爱这居高临下之感,摇扇瞧着下方景致,倏忽笑了一瞬。
伙计搓着手堆着笑,等这尊贵的主掷下千金,方承意直接将食单丢给了少侠,让他点单莫失了明昭侯的排场。
少侠确实不客气,手指顺着食单一溜往下滑,招牌的贵的都点了个遍。方承意倒是欣赏少侠这不见外的模样,起初他在汴京送少侠马,原以为少侠会被陈规旧习教得刻板不化,定然义正言辞拒绝他的馈赠,谁想这少年被自己嘲讽后竟一不做二不休卖起了惨,摸着肚子苦着脸说自己不仅买不起马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相当坦然地收了他送的马和金锭。
少侠难得豪气一把,虽是仗了明昭侯的势,但能潇洒一回也是心情畅快,他取了桌上的茶水一通牛饮,喝茶宛如喝酒,又抽椅落座,笑嘻嘻地同方承意瞎侃。
脚步声从下方传来时,少侠以为已经开始传菜,正感叹当侯爷就是不一样,饭菜都是紧着他先来,扭头去看,却见来人衣着不凡,不似寻常人。
方承意只瞥了来人一眼就转回头去看楼外风光,对方的目光先是落在少侠身上来回扫了几眼,像是在确认少侠的身份,不过他并没有跟少侠打招呼的意思,而是收回探查的眼神径直转向方承意,尊敬地拱着手躬身行礼。
“方侯爷未提前知会便悄至杭城,下官有失远迎。”
方承意轻摇折扇,面上已挂回了几分笑意,被冷落的少侠瞧了眼方承意,方承意也没有赶他的意思,少侠便大方地稳坐席上,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摆设。
“杨大人说笑了,本侯若真是悄至,你又怎能寻来?”
被戳中的杨大人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赔笑道:“是下人们无意撞见侯爷,下官这才知晓……侯爷此来,不知是为何事?”
方承意这时才将目光扫在杨大人身上,他仍是一副轻快笑意,只是那眼神中多了点不一样的意味,方承意不接话,气氛一度冷下来,少侠捧着茶盏,看那杨大人在方承意无声地注视着冒起了冷汗。
看来这杨大人还揣着什么事,心虚着呢。
方承意一向擅长把玩人心,这一阵无言的施压已让杨大人汗流浃背,方承意哼笑一声,收扇敲了敲桌面,故作意外道:“咦?杨大人怎么还站着,本侯今日叫了一桌好菜,大人既来了,不如坐下来一同用餐。”
方承意这话说完少侠就挪了位置,三人同桌,他坐在对面并不合适,于是便往方承意那边挨近了两座,坐下后还瞥了一眼方承意,发现对方眉眼带笑瞧着自己,而那笑容和对杨大人时完全不同。
怎么感觉有些微妙呢。少侠后知后觉。
杨大人试探的目光又投了过来,方承意神色如常,只是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那笑容看上去甚至有几分亲近之意,杨大人擦了擦额上汗珠,心里直打鼓,忐忑落座。
“听闻前阵子口岸有洋商货船停靠,杨大人可知道?”
杨大人连连颔首,说道:“市舶司已在登记造册,待登记完成,即可入境由运河北上。”
少侠不通政务,听这些犹如诵经,但他更惊讶于方承意居然什么都懂,对外通商的条例,洋商贩售货物的税收,各式通商许可凭证的办理,方承意问的事无巨细,当真不似那种不问世事的纨绔侯,反倒是那杨大人,在谈及对外税收抽分时磕磕绊绊,像是没做好功课,几度被问地答不上来。
少侠听二人谈话听得昏昏欲睡,终于等到了传菜,十几个伙计排着队端着菜将桌子摆满,少侠甩了甩头,肚子饿得直叫,也不管什么上位者先动筷的规矩,捧起饭碗闷头就吃。
这阵势杨大人不曾见过,他略显惊慌地去看方承意,而方承意倒是颇为习惯,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这回杨大人确信了少侠不是一般人,连神色都带上了几分敬意。
少侠往方承意盘中夹菜,有他一口就有方承意一口,方承意还未动筷,盘中就堆出了山,只不过这饭桌上饱口腹之欲的独有少侠一人,问完了话的方承意笑得高深莫测,杨大人反复擦汗衣袖都湿了,他这个地方官虽远离京城,可明昭侯在官场上的名声他却知晓,方承意不是什么好官也不是什么清官,方才话语间又总谈及赋税,杨大人揣摩着,京城的大官这是想将手伸到口岸,捞金来了。
“下官两月后进京述职,到时定会登门拜访侯爷,细谈口岸税收事宜。”杨大人说道。
方承意朗声笑了起来,杨大人瞧这模样略安下心,觉着自己是答对了题合了明昭侯的意,也跟着笑了两声,结果下一刻方承意的目光陡然锐利,直刺向杨大人。
“杨大人拜我的府作甚,官家可未曾给过本侯掌管赋税的差事。”
杨大人心下一抖,赶紧接话道:“是,是下官失言,下官拜府乃是敬仰明昭侯,不为其他。”
“那不知杨大人准备往侯府里送些什么?”方承意又问道。
杨大人眼珠一转,低声道:“此次入港的商船登记了不少远洋的稀罕物,下官愿献给侯爷,一赏珍奇。”
方承意略一颔首,抬扇指了指桌上饭菜,道:
“这饭菜都要凉了,杨大人再不动筷,可就要被这小子吃光了。”
莫名被点名的少侠从碗中抬起头,他还当自己不存在,吃得正尽兴,饭粒都粘在嘴角,方承意手指点了点颊边,少侠卷舌一舔,一粒饭都没有浪费,全数进了肚。
以为过了关的杨大人见状也拾起碗筷,可筷子还没伸出去,顶楼就又来了人。
被少侠“惦记”许久的宋尧出现了,少侠眨眨眼,他还以为宋尧在汴京守着侯府,却不想也来到了杭州,宋尧朝着少侠微拱了拱手,少侠礼貌回了礼,就见宋尧走到方承意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
“市舶司的账目已经查完,杨大人上任以来可真是做了不少事啊。”听完宋尧的禀报,方承意悠悠说道。
杨大人这回算是体验到了何为七上八下,方承意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口,他手上一抖,碗筷摔在桌上,整个都颓了下去。
宋尧带着杨大人离开了,方承意这才动筷,吃着少侠给他夹满盘的食物,而少侠此刻已饱了七成,方才一言不发憋了半天,现在终于得空,忙不迭就开了话匣。
“原以为侯爷是真应我之邀来游赏杭州,没想到其实是来设局抓人的。”
方承意听罢抿唇一笑,瞧着少侠说道:“有何分别?”
少侠嘟嘟囔囔,却又无法不满,刚才这一出戏看完,少侠也知道方承意这是来抓官员贪墨,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他的邀约确实比不上这事半分重要。
“那侯爷打算何时返程?”
少侠语气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听得方承意忍不住轻笑。
“哦?你有什么事急着返京?”方承意反问道。
少侠挠挠头别过脸,手里的筷子磕着饭碗发哒哒哒地发出声响,含糊道:“事已办完,侯爷不该返京么……”
方承意执扇轻敲少侠脑袋,引来少侠一眼瞪视,他笑意更浓,望着少侠说道:
“这杭城之景还未遍览,本侯又怎舍得让邀约之人失望?”
明昭侯府前,少侠牵马欲走,又被叫住停下脚步,方承意站在府门前,抬手抛给他一样东西,少侠下意识抬手接住,摊开手掌去瞧,是一枚刻着大相国寺印的祈福木牌。
“方侯爷不是不信这些吗?”少侠意外道。
“本侯的确不信。”方承意说道,“所以你若想要,本侯能送你一大把。”
少侠低头偷笑,居然觉出了几分方承意这别扭劲里的可爱,他将木牌贴身收好,朝方承意摆了摆手,目送方承意转身回府。
看来,他日后还能将方侯爷约出来同游,那么下一次,邀他去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