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瓶邪】双面 15(人格分裂瓶)
双重人格瓶 温柔体贴瓶(正常人格)&阴郁偏执瓶(潜藏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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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出发前,霍道夫曾想给闷油瓶催眠,引导出他的第二人格,但就像周凯言说的,催眠失败了,闷油瓶的第二人格有很强的防御性,不接受任何心理暗示,后来霍道夫改变策略,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看了眼车内时间,‘焦老板’打完电话是六点多,他说给闷油瓶五个小时,那就在晚上十一点左右,这个停车场很偏,几百平空间只有两盏灯,这个环境,很容易激出闷油瓶的第二人格。
电话结束他们再度用胶布贴上我嘴巴,不让我说话,也不和我交流,车里很暗,我更加难分辨他们谁是谁。
‘焦老板’的...
双重人格瓶 温柔体贴瓶(正常人格)&阴郁偏执瓶(潜藏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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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出发前,霍道夫曾想给闷油瓶催眠,引导出他的第二人格,但就像周凯言说的,催眠失败了,闷油瓶的第二人格有很强的防御性,不接受任何心理暗示,后来霍道夫改变策略,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看了眼车内时间,‘焦老板’打完电话是六点多,他说给闷油瓶五个小时,那就在晚上十一点左右,这个停车场很偏,几百平空间只有两盏灯,这个环境,很容易激出闷油瓶的第二人格。
电话结束他们再度用胶布贴上我嘴巴,不让我说话,也不和我交流,车里很暗,我更加难分辨他们谁是谁。
‘焦老板’的无线对讲机一直在响,我听了一会儿,大概有前后三批人向他汇报坐标,三分钟一次调整,我估计有一批应该是在停车场门口,‘焦老板’一边听一边告诉他们如何交换位置,他说得有条不紊,显然精心算计过。
八点钟的时候有人给‘焦老板’发了一张地图,应该是用无人机航拍的,拍的停车场四周,我这个角度能看到大概,第一眼见到图片轮廓,我就肯定这绝对是小花的手笔。
这种里外三层回字型战术是以前中国西南军区特种部队的专属作战方案,我当年去古潼京前小花给我讲过,他手下一个堂口主事就是特种兵出身,很擅长高强度整合人手,后来在汪家设伏抓我的时候,小花用这套方案成功帮我拦截了一批汪家人。
这套回字型作战起码需要50人以上,才能完美保证定点的准确性不出差错,这代表这座老停车场外我看不见的地方,至少有50人。
有点过了吧这个……,就算追求逼真性,也不至于弄这么大啊……
我很想问‘焦老板’,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不全说,稍微透露一点也行啊,按照这个程度发展,就算知道是自己人,我也有点没底。
等待很漫长,我本来有点困,因为紧张一点睡不着了。
十点刚过的时候,‘焦老板’的对讲机响了,那头说了句人来了。
这里不好找,我没想到闷油瓶能这么快找过来。
“你猜张起灵能闯到第几层?” ‘焦老板’突然说,不知道是问我还是问我身边的男人。
我却没心思想别的,我知道回字形战术的厉害,因为当年汪家在这套方案上折了十几人,我本意是治好闷油瓶,不是叫他来冒险的。
我用喉咙发出声音,我得和‘焦老板’交涉一下,任何方案的前提是不能伤到闷油瓶。
但他们却不想理我,由我哼哼半天。
无线对讲机一直开着,传来高频率的脚步声,应该是这些人在根据情况调整方位。
大约十分钟,报坐标的声音停了,我趴在车窗上努力想看看,虽然看不到。
接着很重的一响,似乎有重物摔在地上,对讲机发出刺耳的赫兹,听的我汗毛立起。
“怎么回事?” ‘焦老板’皱眉问。
他话刚落下,对讲机传来一声惨叫,吓了我一跳。
“张起灵冲着二道去了!!!快报坐标!”有人喊。
回字第二道,之前我和黑瞎子协同训练的时候花了十八分钟才闯过去。
“我下去看看。”我身旁的男人道,随即下了车,一路跑着消失在这一层。
我真的紧张了,焦躁的紧张。
男人走后大概五分钟,我这个距离恰好听见一阵如鼓雷的声音,乓乓作响,能分辨是楼上那一层,按照方位推断,那是回字第一道。
“里一位B点需要人手补充!快点!!”对讲机里喊着。
“操他妈!!他把我枪抢走了!!没人告诉我他会用枪啊!”这声音我熟,是之前在我旁边那个男人的。
枪?他们竟然还有枪?靠,我顾不上还被绑着,拿头撞副驾驶,用枪真的过分了。
“不是实弹,是训练用的沙弹。” ‘焦老板’头也不回的说。
我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对讲机还在喊。
“老板……兄弟们要拦不住了……”这声音含糊不清,想来处境不乐观。
“蠢!” ‘焦老板’终于不再是那副平静样子,直接骂了一句,“已经告诉过你们不要和张起灵正面打,会被他打死的。”
“老板,兄弟们是迂回着来的,他……”这话没说完,中途断掉了。
我想霍道夫在定计划时,是想为难一下闷油瓶,或者拖一拖时间,虽然我不清楚他具体要干什么,总之他可能不想闷油瓶这么快找到我。
但他大概忘记考虑到,闷油瓶在第二人格状态下,武力值是翻倍的。
“B计划。” ‘焦老板’忽然开口。
B计划?还有B计划?
在我思忖时,本来昏暗的停车场突然亮起来,我周围十数量车齐齐打开车灯,我才发现,这些车里都坐着人。
‘焦老板’说了句出发,车队有条不紊地开出停车场。
这真的超出我意料了,我根本没想过霍道夫说的还原,会这么还原。
不知是这里静,还是我大脑空白,我听见心脏跳动。
“还有C计划吗?”对讲机传出有些仓促的声音,应该是黑瞎子的伪装声线。
‘焦老板’脸色不太好,他起身坐到驾驶位,一脚踩了油门,同时拿起对讲机来了句C计划。
车开的突然,我没准备,头猛地撞向前方座椅。
停车场有个后门,拐出去直接通向主街,我还是懵的,完全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对讲机重复哧啦哧啦的噪音,而后那声音更急促,“有没有D计划?”
“去你大爷的!” ‘焦老板’应该是急了,直接爆粗,“我上哪给你弄D计划去!”
“那没办法,我拖不住这疯子了,时间可能会对不上……”
“你告诉他,再逼我,我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那头等了几秒,才重新接过,“张起灵从来不受人威胁,你这招对他没用。”
‘焦老板’手指握着方向盘,忽然放缓了速度,“从不受人威胁……”他低低重复了一遍,随后又是一脚刹车。
我一直没吃东西,两次急刹快把我胃颠出来了,我真的要骂娘了……
‘焦老板’手臂转动,方向盘大幅度变换,他调了个头,向开始的小街道快速开去。
这里是老城区,很暗,也没什么居民。车子一路开出胡同,视线也清晰起来。
很多人,全部围在停车场外缘,看着狼狈,棍子散落一地。
闷油瓶站在中央,外套些许凌乱,他手里许是抢来的棒球棍。
他看见我,视线与我相对,穿过玻璃窗,我瞧见他眸中血红,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我知道,他念了声我的名字。
他握着球棒朝我走来,围着的人随他移动缓缓退后。
‘焦老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他绕了半圈,打开我这边的车门,伸手用力把我拖了出去。
我身上的麻药劲还没过,加上之前被电过,手脚一点力气没有,几乎是被他拽在地上走的。
“停下。” ‘焦老板’对闷油瓶开口。
闷油瓶眯起眼,脸沉的吓人。
焦老板是个从不拖泥带水的人,就像与人谈判,他从不说第二遍废话,这个模仿的人显然学到了精髓,在警告无果后,拽着我的‘焦老板’直接掏出从车里拿下的电棍,二话不说摁在我身上。
电击有多疼,我想除非亲身经历,不然难用言语形容,那感觉很像把你脑子四肢里全部的神经肌肉都扯出来,打个结再塞回去。
我当时跪在地上,疼的直接哭了出来,这种哭是生理性的,并非单纯因为疼痛,电流会刺激感官,也许我是有耐受度的,咬咬牙并非不能忍,但这和常规训练手段不同,在人体极限承受的强电压下,我没能受住。
我疼的眼前一黑,也许还低声呜咽,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让我知道这个王八犊子是谁,过后我一定要把他放在电网里电他个八十回。
闷油瓶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我没看见他的表情,也实在是疼的抬不起头。
我感觉到电棍再度抵在我脊背,但没有开,‘焦老板’平静地开口,“把棍子扔掉,不然我再电他一次,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扔,那他能不能受得住可就不好说了。”他对闷油瓶道,大拇指在电棍上摸索,是在调整电压档位。
我当时心里一凉,这他妈还有更高的电压吗……
清脆的铛的一响,闷油瓶扔掉了棍子。
我刚艰难地想转头,‘焦老板’一把拽起我,电棍反面是特制的钢刀,他握着刀柄,将刀尖抵在我脖子上。
“我不信你,让我看到点诚意。” ‘焦老板’说。
话闭,一旁有人拿出副手铐扔在闷油瓶脚下,是想限制他行动。
不等闷油瓶去捡,‘焦老板’来了句no no no,“我不是傻子,手铐可锁不住你。”他语气轻飘飘地,“我要你亲自动手。”
不止我,其他人也愣了下,一时没理解‘焦老板’的意思。
我却无暇思考,脖颈皮肤传来一阵细密的疼,我曾经受过不少刀伤,对这感觉很熟悉。
这王八羔子竟然真的把刀尖对着我锁骨斜上方刺进去了,虽然不深,但是这种恐惧是真实的,尤其当我感觉到,有血一路顺着我胸膛流下的时候。
我想我最失策的是,我完全没意识到,霍道夫说的还原,还包括还原我的伤。
到现在,我头一次想打退堂鼓,我不想闷油瓶真的看见我这个样子,哪怕是假的。
我好似神志不清的想着,找寻闷油瓶的目光,如果我能说话,我会告诉他,转过去,别看。
我瞧不清闷油瓶眼里的一切,他停在原地。
闷油瓶抬手,一阵利落的骨骼推移响。
他卸了自己的肘关节。
未完待续
【瓶邪】养子笔记
我是被人从道边捡回来的。那天我正在翻垃圾桶,桶太高,只能踮着脚,有只流浪狗跑到我旁边我没注意,落脚的时候踩了它尾巴一下。那狗特別凶,幸好我一无所获毫无牵挂,拼命往巷子外头跑,一头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低头看了看我,我也仰头看着他。狗叫声越来越近,跟我有不小的一段距离,看来我还跑的挺快。男人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站着的人就走到前面,吓跑了那只狗。
我说谢谢,男人点点头,抽出一支烟。
“是不是有点像?”男人扭头问他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胖子说:“这他娘的怎么看出来,一脸灰,男的女的都分不清。”
“确实像。”男人叼着烟,在我脸上抹了两把。疼,我不禁呲牙,男人就笑了,说:“...
我是被人从道边捡回来的。那天我正在翻垃圾桶,桶太高,只能踮着脚,有只流浪狗跑到我旁边我没注意,落脚的时候踩了它尾巴一下。那狗特別凶,幸好我一无所获毫无牵挂,拼命往巷子外头跑,一头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低头看了看我,我也仰头看着他。狗叫声越来越近,跟我有不小的一段距离,看来我还跑的挺快。男人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站着的人就走到前面,吓跑了那只狗。
我说谢谢,男人点点头,抽出一支烟。
“是不是有点像?”男人扭头问他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胖子说:“这他娘的怎么看出来,一脸灰,男的女的都分不清。”
“确实像。”男人叼着烟,在我脸上抹了两把。疼,我不禁呲牙,男人就笑了,说:“还挺生动。”然后又问我:“多大了,还有没有家人,名字呢?”
他刚刚帮了我,这点礼貌我是有的。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多大,没有家人,叫嚣张。”
胖子乐了:“叫什么玩意儿?”
男人脸上的笑却淡了一点,慢慢重复道:“小张?怎么叫这个名字?”
我给他看脖子上挂的牌牌,上面有一个十分模糊的“张”字。
胖子不笑了,男人脸上最后的笑也没了。他们一起看着我,我不禁有点害怕。
火光明灭,男人抽完了一支烟,很快又点了一根。
“你认字。”他说,“你从哪儿来?”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确实认字,桥洞下聚集的流浪汉里有个认字的,兴起便会教我那么一两个字,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我学的很快,仿佛本来就记得一样。但我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路上。
男人手上这支烟也抽完了,我磕磕巴巴地回答他的问题,描述我的感觉,认字的部分说的很清楚,来处去处是他问我的,我只说“不知道”。
男人点了第三根烟,胖子让他别抽了,他不听,还问胖子:“现在是不是像?”
胖子骂骂咧咧地:“太他妈像了。但这是不是小了点?要不要问问……”
男人摇头。
“搭进去一个小哥不够么?他们别想再祸害人。就当这孩子不是。”
他向我伸出手。
“我叫吴邪,跟我走吧。”
我叫吴张。
吴邪挺忙的,百忙之中让他那个姓解的朋友帮忙开后门,在一个晚上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去办领养手续。到了那里,人家问我叫什么,他就说叫“小张”。人家要往上写了,他又不让,说名字里带“张”不吉利,问我坚持保留脖子上那个字的话,要不要跟他姓,叫“吴张”,讨个好彩头。我说你收养我,你最大,你说什么是什么。
于是名字就定下了,吴邪说我活该叫这个名,因为我像他俩。
这个他俩,一个是吴邪自己,一个是什么闷油瓶。据吴邪的朋友们说,我长得有一点点像那个闷油瓶,但是性格更像以前的吴邪。解叔叔来的时候,围着我转了一圈,问吴邪什么时候多了个生育功能,跟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吴邪让他滚蛋。
解叔叔就让他还钱。
吴邪就假装听不见。
王盟带我去医院做体检,之后又让我做智商测试。报告一出来吴邪就拿去看,然后让我回房间,我隐约听到他跟胖子说:“还真他娘的是个张家人。”
胖子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就记得那个“张家”,这两个字落在我的耳朵里,砸在心上,引起共鸣。当天我做了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发烧,而吴邪在床边——两个吴邪。我怀疑自己烧傻了,但很快从他们给人不同的感觉知道了哪个是我的养父。他们都没有看我,自顾自地交谈着。和我养父一张脸的男人说:“他应该回到张家。”
吴邪说:“他在我家户口本上。”
男人说:“他是张家人。”
吴邪说:“你们缺血袋了?我早说那么做张家要绝后的。”
男人脸都青了,看着有点咬牙切齿。我正犹豫要不要说话,吴邪就把脸转了过来。
“醒了?”他看起来非常疲惫,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男人嗤笑:“你的手还能摸孩子?”
吴邪的手轻轻一抖。很轻微的一下,很快就结束。然后他把手收回去,我不禁怨念地看着那个男人。
“这话你也配说?”吴邪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然后介绍道,“他叫张海客,你可以叫他大伯,但最好是不要,因为我会生气。”
张海客愣了。他诧异地看着吴邪,声音拔高了许多。
“你怎么敢——”
吴邪把烟叼在嘴里,没点燃。
“他小时候也这么难受么?”他没头没尾地问,打断了张海客的话。他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神经兮兮,但在我旁边的时候一般会稍微好一点。胖叔一直怕他移情犯法,搞什么替身养成。我不太明白,但吴邪听了就翻白眼,骂胖叔傻逼。
“明天你去我爸妈那里。”吴邪跟我说,“叫爷爷奶奶就行,我都安排好了。你好好上学,我之后大概没时间理你。”
张海客这时候也缓过来了:“那不如就让我这个大伯尽到责任——”
吴邪把烟点了起来。
“轮不着你。”他说,“我爸妈健在,孩子怎么都轮不到大伯管。本来就是不得已才叫你过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张海客,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儿子的手指头要是有一点变化,你那两根手指就别想要了。”
后半句应该是某种威胁,我听不懂也没在意。这是吴邪第一次直白地认可我是他的孩子,我很想多跟他说说话,但他看起来没有这个意思。我其实挺怕他,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不好招惹的人。烟雾让他的脸变得模糊,我不确定他此时究竟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好像很累。
吴邪走了,张海客追着他,后半夜王盟来照顾我。我想起胖叔说吴邪领养我也好,不至于理智全失。
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吴邪给我找了家教。以我的年纪,我该直接上初中。补课的时候,语文历史我学的很快,政治地理也还可以,英语数学马马虎虎,化学物理一塌糊涂。
生物,我不信生物。我觉得生物解释不了禁婆和尸胎。
了解这些诡异生物的权利是张海客为我争取来的,说有备无患。吴邪说他难得有句人话,让胖叔每天一个小故事讲给我,还亲手整理了一份故事性很强的冒险笔记用手机发给我。
胖叔说那些故事都是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反正我相信那是真的。不是因为他说,而是我觉得就是这样。
张海客说:“这种文字美化是没有必要的。”
吴邪说:“你在教我做事?”
张海客就不说话,而这就是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后一次面对面见到吴邪了。我正式上学后,吴邪果然就不搭理我了。第一次月考我成绩不错,发消息给他,他没回我。
但爷爷奶奶挺高兴的。爷爷奶奶都是挺好的人,我很难想象吴邪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爷爷是个有点古板的学究,奶奶是那种很温婉的大家闺秀。我踏进家门的第一天,奶奶带我去看房间,让我看看有没有缺什么。她还说欢迎我来,说完眼眶就红了。晚上我去卫生间,看到奶奶和爷爷的房门没关。我想着应该关心一下长辈,这么晚为什么没有睡,走到门口却听见奶奶哭着说:“小邪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在做什么?”
爷爷说:“你不要多想。那孩子长得像……小邪的心思你明白,他在路上遇到这孩子,觉得是缘分就带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奶奶说:“我心里不踏实……你还记不记得他回家时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就像交代遗言一样。他把这孩子留下,就像给咱们留了个念想……”
我悄悄地从门口离开,在卫生间想了很久。第二天我提出想看看吴邪的房间,奶奶让我不要太客气,这里就是我的家。吴邪应该是不常回家住,我在他的房间一无所获。思索再三,我分别发消息给王盟和胖叔。
我问他们,闷油瓶究竟是什么人,吴邪又到底在做什么?第二个问题王盟没回答我,让我不要管大人的事情,而胖叔说吴邪在拯救世界。第一个问题他们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王盟说那是个王八蛋,胖叔说那是他过命的兄弟,是我爹。
胖叔发的语音,我听到吴邪问他在跟谁说话。
胖叔说:“你儿子嚣张。”
吴邪说:“我还是该给他起个小名,这么叫可太别扭了。”
吴邪又说:“你俩聊什么呢?”
胖叔说:“聊他爹呢。”
吴邪乐了:“欸,你说,从来也没听小哥说过东北话。”
我这才知道我爹是东北人,难怪让我喊他爹。我还想再了解一点,吴邪已经要忙起来了。整个过程中,他没跟我说一句话,也没问问家里的情况,也可能是不知道胖叔手一直按着麦没松开,本来就没想跟我说话吧。总之,后来我就联系不上他,或者说他不愿意叫我们联系上。胖叔也渐渐不接我电话,微信也很少回。我只好经常骚扰王盟,王盟说我的名字要是能落实就好了,天下无张,最好再无汪,吴邪就不会那么辛苦。
我很莫名其妙,说狗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无汪?
王盟哈哈大笑,转头就告诉了吴邪。这是我猜的,因为当天晚上吴邪竟然发视频给我,和我聊天。视频里他瘦了许多,叼着烟,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跟他说了我的学习成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显然更关心我是不是觉得开心。
我说我一切都好,又说爷爷奶奶也一切都好。
吴邪大部分时间只是听我说,很沉默,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抽到了第四支烟。然后他问我之前怎么一直打听我爹的事,我说我好奇。他说:“好奇心会把你害得跟我一样。你这点也像我,最好改掉。”
然后他告诉我,我爹叫张起灵,被黑心老板骗签了霸王合同,给人家当保安,十年不能见人。
我觉得我爹有点傻。吴邪说:“可不是,本来被骗的那个人是我,他非要替我去。”
我说我想知道我傻爹长什么样。吴邪好像有点错乱,有照片没照片自己念叨了好几遍,最后说他也记不清了,隔两分钟又发了个照片给我,照片拍的是一张泛黄的合照,合照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得。吴邪把其中一个人圈出来给我看,说这就是我爹。我说不应该,这照片看着就很老,这是我爹,那他现在得多大岁数,爸你怎么看上个老人家?
吴邪哈哈大笑,我头一次看见他哈哈大笑。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就特别好,虽然瞧着略显病态,但精神不错。他抬手换烟的时候,我看到他胳膊上好像有疤,问了一下,他说是我看错了。
我肯定没看错。我动态视力很好,也不近视,但之后吴邪就把袖子放下了,我没法截图取证,只好不了了之。
然后我问吴邪最近都在做什么,我说我都不知道自己爸爸在做什么工作。
吴邪特得意地说:“你爸我混黑社会的。”然后又补充说明:“你爹也是,他还有个特牛逼的文身,等他回来,让他给你瞧瞧。”
我想着爷爷奶奶的样子,不禁纳闷吴邪是怎么走了弯路。吴邪便提议过年的时候让我去看看二爷爷,也就是他二叔,又说他其实是被我三爷爷拐带的,可是那个老狐狸到现在都他妈没影呢。
于是我明白我加入了一个黑社会大家庭,一时不知道该骄傲还是报警。吴邪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笑着骂我小兔崽子,狼心狗肺,然后又说他其实还搞搞摄影,写写东西,都弄得很不错。我说我感兴趣。他就说我可以搜一下“关根”这个名字,怕我找不对,还找了张纸写给我看。
我立刻就去找了,果然找到一些摄影作品和文章。文章比照片要少,且大部分是照片的配文。吴邪说他没有时间琢磨文字,照片相对轻松一些,就多一点,还给我讲哪张照片背后有什么故事,讲完再问我:“你猜哪部分是我现编的?”
他是真的心情很好。
之后吴邪告诉我说其实我加入的是个盗墓世家,还说我爹是隔壁盗墓望族的族长。我喜上眉梢,问他那我是不是不用好好学习了。吴邪让我老实一点,还让我去他房间书架上找他的毕业证书。这个盗墓世家出来的黑社会竟然是浙大毕业的,多可怕,盗墓也要看学历么?
我有点绝望,说我爹不至于也这么猛吧?吴邪摇头,说我爹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就一黑户。但是我爹会包括粽子语在内的好几门外语,十项全能,跟在夏威夷特训过一样。
我说盗墓的黑社会也看柯南么?
吴邪说:“我还有微博账号呢,要不要来个互关啊?”
我赶紧岔开话题问粽子语什么样,又问这玩意儿为什么叫粽子,胖叔第一次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还以为墓里也有五芳斋。
吴邪笑得就更欢了。他把烟掐掉,说我不愧是我爹的儿子。然后他模仿了一下粽子语,我说这难道不是鸡叫?
吴邪夸我,说我也真不愧是他的儿子。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吴邪最后说他要去搞个大事情,让我照顾好爷爷奶奶。他还说,他留了个任务给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本不想假手于人,但我的身份比较独特,或许可以。
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如果我没回来,你到时候跟胖子一起,替我去接一个人。”
天挺热,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袖子挽起来了。这次我清楚地看到上面有疤,还截图数了一下。照片有点模糊,但伤疤很深,所以还算清楚。那显然是吴邪自己弄上去的,总共有十七条。
第二天我顶着俩黑眼圈,问王盟吴邪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王盟连连叹气,说心理医生也没办法,吴邪的药不在这里。
我问他那在哪里。
他说鬼知道在哪里,或许是在吴邪的心里。
再见到吴邪是在医院里。
凌晨两点胖叔给我打电话,我看清来电人的那一刻,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
现如今我对他们究竟在搞什么,有一个模糊的认知,毕竟我也是经历过两次绑架的人。两次都是二爷爷来救的,二爷爷两次都骂,说我爸一手折腾出的局面,还要拉个孩子进来。我那会儿扭了脚,装着一脸可怜反驳二爷爷,说我爸又没办法。二爷爷说:“小孩子懂个屁,别装可怜,看着你的脸我就吃不下这一套。”
我知道他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我爹。我爷爷最近看我也总觉得别扭,王盟也是,说如果不是知道我爸我爹都是老爷们儿,他一准觉得我是私生子。
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在联系不上我爸和胖叔的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他们已经死了。突然接到电话,我怎么可能不兴奋激动。结果就听电话那头胖叔说:“留张字条溜出来,什么都不用带,楼下有人接你,别惊动你爷爷奶奶。”
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来见你爸。”
于是我拿上了最近的一张成绩单,和最近的一张奖状。楼下果然有人等我,黑漆漆的夜色里一辆黑漆漆的车,开车的伙计我不认识。因为有被绑架的经验,所以我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那人立刻下车鞠躬,小声说了句“木质张字牌”。
这几个字跟绕口令一样,他说了两次,咬了一下舌头,我这才上了车,一路到医院去,心里十分忐忑。
“我爸爸出什么事了?”我问司机。司机说他也不清楚。
到了医院,门口有解叔叔的人侯着,领我到病房。我攥紧口袋,想起里面有成绩单和奖状,又赶紧把手松开。
病房里挤着好多人,我认识的不多。吴邪沉沉地睡着,脖子上多出一道横着的疤,触目惊心。他床边有个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生,看了我一眼后很震惊地说:“靠,他真的有一个儿子,那怎么狠的下心折腾别人的儿子!”
戴墨锦的男人按了下他的脑袋,把他推到一边,毫不避讳地说:“人家本来姓张,你姓么?人家长得也像张,你像么?”
那男生被他推的翻白眼,说:“像他也不会放过我!不信你问这小子,他肯定不会读费洛蒙,不然他也逃不过!”
他一直撞到角落,角落里有一个男生,正在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看上去感动得不行,好像很久没这样坐着写一份卷子了。
难道这是我的两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哥哥这么好学,我考不上浙大该怎么办?
我有些错乱,本来想扑到床边哭,这会儿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幸好有胖叔在。胖叔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我,说我叫吴张。戴墨镜的男人哈哈大笑,说他徒弟怎么这么不待见哑巴张。
我猜他说的是我爹,就反驳了一句我爹不是哑巴,只是不太爱说话。墨镜男忍住笑,连连点头,说:“是,就是不爱说话的程度跟哑巴差不多,不像我,我是真瞎。”
胖叔让我到床边坐下,于是我更清楚地看到我爸脖子上的疤,和他熟睡中也不减半分的疲惫。解叔叔说给我爸打了镇定剂,好不容易让他睡下。把我拉来,是怕他明天一早起来发火,我能给分担一下。
吴邪确实没对我发过火,毕竟虽为养父子,我们都算不上有聚,全是离多。我只能问事情都结束了么?他们说结束了,但没有都结束。王盟看起来又难过又生气,摔门出去,出去之前我看到他眼眶是红的。
我说了我爸提过要我替他接人。被墨镜男推了一把的男生跳起来:“好啊,你去接,就告诉他吴邪死了——”
写《五三》的男生头也不抬地把他往下一扯,捂住他的嘴,让他老实点。我问胖叔我爸想去接谁,胖叔看起来也气着了,没好气地说:“你爹。”
难怪吴邪说我可以去接。
那个男生还在张牙舞爪地折腾,我觉得他对我爹有误会,便小声解释:“我爸说,是我爹替了他。”
那男生就不挣扎了,坐在地上,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那也够还了,再说谁求他这么做了?”
我后来知道他叫黎簇。苏万一边写练习册一边告诉我黎簇跟吴邪的故事,还问我有没有收到过尸块包裹。
我说我没有,我唯一收到的礼物是吴邪在手机上整理的盗墓小故事。然后我又说:“其实也不尽然,他给了我一个家。”
黎簇在旁边“呸”了一声,说:“那不是给你的礼物,是他的私心。他想给全天下姓张的一个家。”
我当然知道我爸收养我有私心,这份私心一开始我就十分清楚了。但我觉得没有这么夸张,我说我就没见吴邪想给张海客一个家。
黎簇说那是因为同脸相斥。
我觉得黎簇有病,他可能是被我爸折磨疯了,脑子出了一点问题。
我爸足足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看见我,伸手捏我的脸。我叫他给捏哭了,他才松开手,说:“真的啊。”我连连点头,忙去按铃。医生护士来的很快,把我从病房挤了出去。不一会儿出来个人,问谁是家属。我说我是,我是他儿子,有什么事先告诉我,不方便跟我说,就等等我叫人。
我估计着是不能找我爷爷奶奶的,便打电话叫出去吃饭的胖叔和盟叔赶紧回来——我对王盟的称呼一直不太讲究,他拉着我玩扫雷的样子实在不像个长辈,所以我总是一会儿叫他名一会儿喊他叔。我对吴邪也是如此,当着外人的时候、想起来的时候,就喊声爸,想不起来,就叫名字,吴邪也并不在意。
胖叔和王盟俩人回来后,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到了。我坐在床边看我爸,我爸看着窗户,其他人都围着医生,听医嘱。
然后我爸就被勒令在病床上老实修养。我爸待不住,一会儿说事情办完了该请兄弟们吃饭,一会儿说闲下来不舒服。我给他看我的奖状和成绩单,他揉我脑袋,让苏万把练习册分我一本,他看着我做,我苦不堪言。
吴邪仍然抽烟,但相比之前我见到的,频率要低很多。有时候他只是把烟点燃,夹在手指间,等它烧完。
我问他以后还会不会这样忙。
他说:“我在福建看中一个地方,打算去那儿养老。”
我问他什么时候去,带不带上我。
他说:“你可以来看我。”
没回答什么时候去。我想,这是因为人员不齐,所以他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吴邪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真的是非常无聊。出院当天正赶上高考放榜,吴邪请人吃饭,说给黎簇庆功。黎簇跟我吐槽,说庆什么功,他就是自己想喝酒。
但我看出来,吴邪是有意让黎簇露个脸。黎簇也未必不明白,因为他问我介不介意,还说我介意也没辙。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想到我才是吴邪的儿子,按理说接手吴邪的生意,我应该是第一人选。
其实我有时候想不起来吴邪是我爸,毕竟他真的没有陪我太多。黎簇这么一说我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告诉他:“开学我就高三了,没空。”
吃完饭坎肩扶着吴邪离开,我跟在后头。吴邪喝多了,一直说要回吴山居。王盟说哪里还有吴山居,把他拉到了王子规矩,倒茶给他喝。
吴邪真的喝多了,我给他擦汗,他突然掐着我的手喊“小哥”,然后又甩开我的手,嘀咕道:“又他妈是做梦呢。”
王盟就在旁边看着,问我:“你想你爹回来么?”
我说想。
王盟继续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爸想。
王盟叹口气,拿了一本相册给我看。相册里是我爸以前的样子,穿着半截袖,脖子上没疤,胳膊上也没疤,身边的人一看就不是道上的。
“这是老板以前的样子,他以前甚至很少抽烟。”王盟说,又指了指我爸,“这是他现在的样子,我怀疑他肺都烂了。小少爷,你说值还是不值?”
我哪里说的上来,只能道:“我爸觉得值,就值。”
王盟把相册塞给我,把我爸扶起来,半拖半拽地送进房间。
王子规矩一直有吴邪一个房间。
我低头翻看相册,相册中的吴邪经常在阳光下笑得露出两排白牙,现在因为抽烟过多,他的牙已经开始发黄。
胖叔说我爸是“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
道上的人说我爸是杀人不眨眼,笑里藏刀的吴当家、吴小佛爷。
我很好奇,张起灵眼里,我爸是什么样呢?
第二天一早吴邪酒醒了。挺热的天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脖子胳膊一点不露,说适应适应。还让人买了牙粉,问解叔叔推荐护肤品,照着镜子感叹凡人真是容易老。
我说:“爸,你看起来和以前差别不大。”
我爸直摇头:“那是你看起来。你爹就不一定了,他贼着呢。”
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打电话给解叔叔,说护肤品不要了。他说:“我儿子说了,我还是那么帅,没有必要。我想也是,这些表面功夫,小哥可能都不会在意。”
解叔叔那边好像不止是解叔叔一个人,因为我爸沉默了一会儿就骂:“黑瞎子你肉不肉麻,什么玩意儿就看透我的灵魂,滚你丫。”
然而他到底没有把那件高领的长袖换下。
吴邪出发了。
祭拜潘叔的时候我有去,震天响的喇叭声声尤在耳。之后车队浩浩荡荡向北前行,吴邪说既然活下来就亲自做这件事,没有带我,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我拿了他给我的打车钱,却没有回家。我有身份证,现在又是暑假,我自己买了票,坐飞机,直奔长白山二道白河。
车队没有飞机快,我等了一周才看见吴邪。他叼着烟,看见我很是无奈,皱着眉头的时候少了几分戾气,多出几分人气来。
“我想见见我爹。”我老实不客气地这样告诉吴邪。吴邪敲了我脑袋一下:“在山下等,我把你爹带下来。”
我不同意。吴邪由不得我不同意,叫坎肩把我拎到房间看起来。
我说:“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
吴邪说:“老子是黑社会,不听话打断你的腿。”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吸了一口烟,隐隐有点癫狂的模样。我猜临门一脚的关头他心里也是十分焦躁,十年不见,他甚至不知道门里那个人是死是活。
当下我就老实了,任由坎肩把我拎到屋里,叫了两个伙计看住我。伙计人都很不错,我跟他们一起开黑,饭食都直接送到房间。第二天我看吴邪平静许多,便又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体验生活。胖叔说我不知好歹,吴邪瞅着我,伸手在我后颈摸了摸,然后又把手放下了。
“行,你跟着。”他说,“路上要是喊一声苦,我把你就地埋了。”
我说你别小看我,我以前是扒垃圾桶过日子的。
我如愿以偿踏上了去接我爹的路,但也只跟了十天。第十天晚上发生了一点事,我爸把我估计得很准,这十天的苦比扒垃圾桶要难忍一点。那天驻营后我很快钻进帐篷,心情也十分复杂。我知道那个日子近了,但我不知道吴邪的希冀会不会落空,如果没落空,我那个爹会不会接受我。胡思乱想中我不知不觉睡着了,天亮的时候帐篷外头一片混乱,我爸右手打着夹板左手缠着纱布,胖叔跟解叔叔都挂了彩,许久不见的王盟跟在他们身后,后头还有十几个人,个个灰头土脸。
我差点从帐篷的透气窗跳出去。
王盟看见我,差点从那个透气窗跳进来。
“你怎么能带着孩子一起来!”他指责我爸。我爸摆摆手:“正好,孩子你看。”
我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先看了看我爸的胳膊,又看了看胖叔跟解叔叔的状况,最后才去看王盟。
这不怪我,王盟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以往都是他照顾我,但是我爸宴请四方后,王盟就玩起了失踪,谁知道他竟然也在长白山。
不等我开口问,王盟先问起我来。他问我怎么到这个地方,又说:“你别跟着吴邪胡闹。”
我说:“我自己跑来的,我想见见我爹。”
王盟叹了口气,扭头去看吴邪。吴邪这会儿功夫已经交代了什么,他手不方便,却仍顽强地想要抽一支烟,姿势别扭,我看不下去,过去帮他点燃。
有伙计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胖叔打量我爸一眼,又看看王盟,转头就是一顿胡侃,说晚上闲逛撞到了后山的熊,好容易甩掉活着回来。
吴邪慢慢地吸完了那支烟,吐掉烟头用脚踩灭,用左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让王盟带你下山,在山下等我。”他说,“等我带你爹回来。”
我不禁害怕起来,心里明白他带着伤回来撵我,恐怕已经遇到了危险,不容我再胡搅蛮缠。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无措,我攥着吴邪的手腕让他千万别把我忘了,千万让我见我爹一面。吴邪没理我,看着王盟冷冷地说:“你也在山下等着。”
吴邪离开了。我问王盟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盟看着开始外撤的伙计,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在这儿他才让我留下,不然一早就把我撵走了。”他说,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甩开我往前追了两步,喊了一声:“老板!”
吴邪背对着我们,挥了挥他缠着纱布的手,中气十足地骂道:“别他娘的给老子添乱!”
大队人马一撤,这块地方就冷清许多。王盟问我:“你觉得你爹活着么?”
我说他最好活着。
王盟又问我:“你说他要是死了呢?”
我说哪个死了?
王盟没再说话,拉着我休息一阵,带我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吴邪这次上山也不简单。
我本以为怎么也要等到九月,甚至已经做好了翘课的准备,但事实是十八号我爹就背着我爸从直升机的悬梯上爬了下来。
我爹说我爸受伤了。
我心说我爸受的伤还少么?
我爸紧紧贴在我爹的背上,下巴抵着我爹的肩膀。他应当是挺累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但他精神很好,两只眼睛发亮,笑眯眯地说他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我爹说好。
胖叔紧跟着他俩下来,说我爸是十年功底全不要,一晚回到解放前。我爸权当没听到。
王盟就跟在我身后,眼眶通红,嘴唇直哆嗦。我爸分了他一个眼神,很平静,又似乎有几分得意。我不知道王盟从那个眼神中看到了什么,他的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作为掩饰,他把我推到我爹面前,说:“这是你儿子。”
我和张起灵大眼瞪小眼。吴邪从张起灵肩膀上看我,于是我一个人要看两双眼。
吴邪说:“是你们张家人,我在路边捡的,现在姓吴,叫吴张。”
张起灵背着吴邪,看着吴张,很轻地点了下头,说:“好。”
吴邪又说:“他很像你。”
这次张起灵摇头,说:“像你。”
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像吴邪。吴邪很神经质,经常陷入癫狂,他不对我发火,但我听黎簇说过他发疯的时候什么样,见过他手臂和脖子上的疤,知道他理智、多疑、又不要命。
我从来不觉得我像吴邪,黎簇也说我一点也不像个神经病。
但眼下吴邪伏在张起灵背上,左手换了干净的纱布,右手换了新的夹板,鞋子脱掉被张起灵拿在手上,两只脚也缠着纱布,明明伤痕累累,却是一副放松的模样。
我开始觉得我们确实有几分相像。
解叔叔也从飞机上下来了,催促他们快点到农家乐里去,不要在这里引人注意。我觉得那架直升机就特别引人注意,哪怕上面写着“救助队”三个大字。
这一定是解叔叔自家的直升机,我敢发誓。
一行人开始往农家乐里面走去,我注意到我爸的冲锋衣敞开了一点,里面的衣服不是他上山时穿的那件。我还注意到我爸仍然裹得严严实实,合理,但在我眼中又不是那么合理。
我在他们背后喊出声。
我说:“张起灵!”
吴邪比张起灵反应还快,立刻回过头,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样,凶狠地瞪着我。但那份凶狠在我看来已经威力不足了,我知道他想掩饰什么,因此觉得他色厉内荏,纸老虎一个。
我无所畏惧地看着张起灵的眼睛,吴邪伸手去捂张起灵的耳朵。我只好喊得很大声,我说:“你有没有看到他身上的疤?”
吴邪简直想跳下来打我。他一边在张起灵背上挣扎一边嚷:“小哥你别听这兔崽子胡说!”
张起灵扭头看着我,任由吴邪在他背上扑腾,很郑重地对我点了下头,说:“我会看的。”
两个人就这么走进农家乐里面去了。胖叔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我牛逼。解叔叔给我转了个红包,让我再接再厉。王盟眼眶红的更厉害,坎肩走之前还跟他有些不对付,这下和他靠在一起。
然后我发现我也在哭泣。
当天晚上农家乐很是热闹了一阵,吴邪喝得昏天黑地,烟倒是没抽几根。一群汉子扯着嗓子唱歌,醉意加成,什么歌都变得不成调子。
我注意到吴邪换了身衣服,领口不高,露出脖子上的疤,喝到兴起时把袖子挽到手肘,手臂上十七道伤疤见光,并不顾忌张起灵就在一旁。
他们一直喝到后半夜,吴邪这些年身体本就不太好,又上山折腾那么久,全靠一股兴奋劲撑着,这会儿终于是累了,迷迷糊糊就歪在张起灵怀里,扯着他的领子要他低头,自以为很小声但其实超大声地说:“你回家啦!”
胖叔哈哈大笑,用玻璃杯敲桌子。解叔叔嫌他吵闹,往旁边挪了挪椅子,打了个哈欠,低头瞧手机。
我也在低头瞧手机。
同龄人总是有更多话题,我虽然加入的晚,但因为吴邪的关系,跟黎簇、苏万都说的上话,跟杨好也能聊上两句。我们有个四人小群,小群从昨天我说我爹回来了开始就一直很热闹。黎簇撺掇我拍照片瞧瞧,我拍了,每张都是我爸我爹的合照。黎簇说他要张起灵单人的,我说没办法,我就没看见哪一会儿他俩是分开的。黎簇说:“操,吴邪怎么笑得这么恶心。”
散场后我想了又想,还是走到吴邪和张起灵那间房门口,敲了敲门。吴邪还没睡,懒洋洋地说“进来”,我走进去,他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短袖长裤,比在酒桌上的时候清醒了许多。见我进了房间,他白我一眼,说:“你还敢来?”
我说我来关心一下我异地十年的双亲。
张起灵正在洗澡,哗哗的水声中我略微有点尴尬。吴邪点了一支烟,哼了一小会儿歌,我听出那个旋律是《See You Again》。然后他问我:“你爹回来了,你还想姓吴么,想留在吴家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人家小说电视剧里,这会儿都要把儿子藏起来不叫人抢去,怎么听着你好像是要把我送走一样。再说你把我姓改了,我爷爷奶奶不得跟你拼命啊?”
吴邪眯着眼睛瞧我,揉了揉我的脑袋,说:“谢谢你。”
我问他谢我什么,他并不回答,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
然后他点了第二支烟,问我:“你想盗墓么?”
我说我不知道。
他又问我:“想接手我的生意么?”
我说我开学高三,我要好好念书,考大学,最起码浙大毕业,再想着要不要去探索秦始皇陵。
吴邪吐了口烟,烟雾遮住他的脸,但没有掩盖他的喜悦。他说:“秦始皇陵算什么,老子去过的墓比秦始皇陵牛逼多了。”
张起灵就在这个时候走出来,围着浴巾,身上还有水珠,麒麟文身看起来又炫又酷。吴邪对他招手,让他走近,然后先是拍了拍他的文身让我看,显然还记得我们很久之前那次谈话的内容。接着他说:“小哥,儿子本来是你们张家人,你们那边的族谱算他一个么?”
张起灵问:“吴家算了?”
吴邪说:“早写上了。”
张起灵就说:“查查他生身父母是谁,记个名,还是跟你姓吴。”又看着我:“以前的事你还记得么?”
我说不记得。
吴邪说:“那也要给你生身父母上香磕头的。”
我应下了。
离开房间关门的时候,我从门缝看去,隐约看见玻璃上映着他俩的影子,张起灵正弯腰吻吴邪。我想我其实明白吴邪为什么谢谢我。我是他以防万一留给他爸妈的念想,是他未雨绸缪以便自己折在途中还能给张起灵一个家的保险,是他备下的百年之后身死张起灵也还有人陪不至于太寂寞的关键。他还在我身上许了个愿,希望有他们两个影子的我,能平凡普通,远离所有阴谋阳谋,自由自在地活着。
这是身处巨大漩涡无法脱身的他们共同的一点希望,因为我有张家的血脉,和与吴邪相似的性格,而变得格外独特。
他丢掉的,希望别人不会丢。我出现的恰到好处,让他把决绝前的一点柔软封存,像是留下世间最后的光。
胖叔说:“你要是能有一辈子好奇心,话多一点,离什么见鬼的保安工作远一点,随心所欲,你爸与天最后的斗争就算是赢了。”
可我觉得他已经赢了。
我的手机打开,停在微信界面,吴邪的聊天框。他后知后觉想起我或许需要有一个接受我爹的过程,打字跟我说:“你爹本来就是你族长,血缘上就很亲近。我看你出卖我卖的很快,应该也没什么不适。所以你有什么问题么?有什么接受不能么?”
我想了想,慢吞吞地也打字过去:“他怎么看你?”
吴邪回我:“怎么看我?嗯……应该不会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逼了?”
我想可能是我问的太笼统,便进一步道:“你俩重逢,他对你说什么了?”
吴邪回:“他说我老了。”
我就觉得挺好的,黑瞎子叔叔没有说错,我爹果然透过我爸那不显老的外表看透了他的灵魂,我想虽然本来也没我说不乐意的资格,但这下子我怎么也要说一句“我同意张起灵当我爹了”。
只是我字刚打了一半,吴邪就发了一条语音来。他在语音里笑得很开心,说:“你爸去当保安的时候就穿了条内裤,别的都给我留外面了。他走之前说什么我要是记得就去找他,结果呢,还不是想我去接他,连衣服都给我放那儿了?”
张起灵应该是在旁边听着,我没见过,但也能想到他现在多半是笑了。
这条语音还挺长,同一条里吴邪紧跟着就问张起灵:“当着孩子的面,小哥你说,你是真心要落户我吴山居,跟我去福建村里养老,没有半点勉强么?”
张起灵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地回答:“嗯,不勉强。”
我删了原本要发的那条,重新写到:“老爸老爹,你们跟孩子秀恩爱太可耻了。快去福建吧,可着胖叔欺负放过我,好么?”
隔壁传来一阵大笑。我关灯闭眼,心想小别胜新婚,这儿隔音不好,但吴邪身上还有伤,我应该能睡个安生觉。
——THE END
我们如今所处的环境,物质势力的冲击已近乎不可抗拒;精神方面的天性已被物欲的震惊降服了。我们的物质文明不停地在作奇伟而复杂的发展,我们的社会制度不断在翻新花样,又因铁路,快车,邮政,电话,电报,新闻——总而言之,就是社会交际的全部机构——而聚集,而繁演,而传布种种奇诡深微的印象:这种种生活的元素合并起来,就产生一种好像万花筒式的光耀,一种足以疲劳和阻碍思想道德的让人着迷的生活幻灯。这样的生活就造成了一种知识的疲劳,它的表现就是各种程度的不眠症,忧郁症,还有精神错乱症的牺牲者。我们近代人的大脑,似乎没有能力可以接受,分类,贮蓄这每日更新的巨量事实和印象。
——德莱赛《珍妮姑娘》
我们如今所处的环境,物质势力的冲击已近乎不可抗拒;精神方面的天性已被物欲的震惊降服了。我们的物质文明不停地在作奇伟而复杂的发展,我们的社会制度不断在翻新花样,又因铁路,快车,邮政,电话,电报,新闻——总而言之,就是社会交际的全部机构——而聚集,而繁演,而传布种种奇诡深微的印象:这种种生活的元素合并起来,就产生一种好像万花筒式的光耀,一种足以疲劳和阻碍思想道德的让人着迷的生活幻灯。这样的生活就造成了一种知识的疲劳,它的表现就是各种程度的不眠症,忧郁症,还有精神错乱症的牺牲者。我们近代人的大脑,似乎没有能力可以接受,分类,贮蓄这每日更新的巨量事实和印象。
——德莱赛《珍妮姑娘》
【黑花】大隐隐于市
又名:英特纳雄耐尔理想之实现
有瓶邪,不多,也不是很少
我最近发现黑瞎子这人很会薅资本主义羊毛。
小花是突然请我去北京的,事先并没有什么预兆,直接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他和黑瞎子要结婚,请我吃饭,问我去不去。当时我正在吃饭,从饭桌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差点没把桌子掀了,吓得胖子要到嘴的鸡腿条件反射般往外一丢,而闷油瓶则镇定地握住我的手腕,问我是不是张海客要来。
我说不是张海客,他竟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开口道:“吴二白要来?”
我说我二叔也不来,没人要来,是小花和黑瞎子要结婚了,请我们去呢。我说完后空气安静了几秒,胖子“害”了一声,夹起掉...
又名:英特纳雄耐尔理想之实现
有瓶邪,不多,也不是很少
我最近发现黑瞎子这人很会薅资本主义羊毛。
小花是突然请我去北京的,事先并没有什么预兆,直接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他和黑瞎子要结婚,请我吃饭,问我去不去。当时我正在吃饭,从饭桌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差点没把桌子掀了,吓得胖子要到嘴的鸡腿条件反射般往外一丢,而闷油瓶则镇定地握住我的手腕,问我是不是张海客要来。
我说不是张海客,他竟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开口道:“吴二白要来?”
我说我二叔也不来,没人要来,是小花和黑瞎子要结婚了,请我们去呢。我说完后空气安静了几秒,胖子“害”了一声,夹起掉桌上的鸡腿,闷油瓶也松开我的手腕默默坐下,重新拿起了碗筷。
这都是什么反应?难道他俩结婚不比张海客那逼和我二叔来更刺激?
“不是天真,我们都以为你知道他们的关系,那在一块结个婚,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嘛,是吧小哥。”胖子朝小哥扬扬头,小哥随意嗯了一声,埋头干饭。
我无言,又自己坐下了。
我也不是真的一吴所知,他俩的关系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两人认识都快二十年了,在雷城的时候小花差点把命搭进去,事后黑瞎子又那么尽心地照顾他,他们对视的那个眼神,那种氛围就很不一样,说看不出点端倪来那就是真傻了。只是我以为这两人都是很成熟理智的人,不会想要囿于形式,非得结个婚广而告之不可,反正又不能真领证。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俩已经摊得这么明白,走到结婚这一步了。或许是因为雷城那一遭。
小花邀请我说是毫无预兆,其实也有,我该看出来的。比如今天我们煮了饺子,水饺睡觉,暗示我两人睡过觉;再比如平时都是小哥扒蒜,今天是胖子,预示着以后小花再也不会帮胖子扒蒜了,他只能自己扒。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我立刻回小花说去,问什么时候。他说日子还没定,就最近几天吧。他这婚结得突然,客请得也挺随意啊。我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我好买机票,他说反正尽快,也但不用太赶,让我看着办。他这话说得让我很难办,我又追问了他几个问题,过了好长时间都没回我。我估计他是有事在忙,不方便和我细说。既然他说尽快,我还是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飞北京,跟他通了个气。
到北京后我拉着胖子和闷油瓶上国贸逛街,给小花他们买了全红的床上四件套和好些锅碗瓢盆。胖子拉着我直说不用,他俩是结婚又不是搬新家,哥几个吃个饭热闹热闹就完事了,闷油瓶也是一副欲言又止想要阻止我却又开不了口的样子。我说新婚和搬新家差也不大,那结婚不得布置布置,家里的东西不得是新的吗?总之他俩是没能拦住我,最终还是大包小包地往小花家去。
但到了后我发现小花的四合院并没有人。十一二月的北京冻得人脸疼,我敲门敲了好一阵,东西提得我手酸,闷油瓶直接翻了进去,过了会儿出来跟我们说没人。
我摘下手套呼了呼手,掏出手机问小花他们在哪,我们就在他家门口。他没回我,我打了个电话过去,也没接。正当我们仨秉承着“来都来了”的精神,用眼神交流着翻墙爬院溜门撬锁进去暖和暖和时,小花回我了。他说他在外面,黑瞎子在开车,并且发来了一个定位,在双嫩高速上,距离他家四合院一千多公里。好家伙,这是知道我今天要来,连夜出逃北京吗?溥仪当年要有他们这速度早就逃出紫禁城了。小花说他们很快回来,让我们进去住着,不差我们两间房。我假模假样地表示我们没有钥匙,他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说要单我来这话他还信。小花怎么还看不起人呢?我颇为不服气地放下手机,让小哥爬墙开门。
不过他们肯定不是溥仪,黑瞎子还带着他的“婉容”一起跑呢。这俩到底干嘛去了,这么远,莫非他是要结婚了回婆家?这定位我点进去看了,往东是长春,往西是科尔沁右翼前旗,搞不好他俩还真去黑瞎子祖坟上把什么祖传的镯子项链之类的掏出来给小花戴上。这种事他俩绝对是干得出来的。
我在小花家躺了几天,自个儿胡思乱想之际琢磨着两人怎么还不回来。期间还有解家的来找小花,看当家的不在又走了。看来小花这次出门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很清楚。这都好几天了,从小花发定位的位置到北京再怎么也该到了。难道他们一天就到北京了,剩下几天全堵三环上了?在我又问他在哪了,他又给我发了个定位,定位显示他在漠河。
敢情他跟我发定位的时候不是回程,是去程啊。我往后一倒,躺在他家沙发上嗑瓜子。小花很不喜欢我们在他家沙发上嗑瓜子,说磕得渣屑到处都是,很容易藏进沙发难清理的角落里,但他却喜欢在我家沙发上嗑瓜子。不过他现在管不着我,他这一来一回还得好久呢,有得等,我想怎么磕就怎么磕。
“吴邪,不是说了别在我家沙发上嗑瓜子吗?”小花叉着腰质问我,黑瞎子抄着手站在他身后冲我笑。
我没想到他们回来得这么快,我是在知道他俩在漠河后的第二天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的时候被他当场抓包的。那个时候电视里还放着还珠格格,紫薇正在说那真是忙碌,紧张,慌乱的一天。
我一把把瓜子丢在茶几上,拍拍手笑着朝他眨眨眼。旁边传来“咔”的一声,我立刻用手肘碰碰坐在小板凳上的闷油瓶,闷油瓶默默放下嘴里的瓜子,不动声色地揣进衣兜里。
小花朝我眯了眯眼,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水,黑瞎子去了洗手间。他坐在我身边,黑着脸给自己灌了两杯水,放下水杯时还拍了拍沙发。我觉得有点冷,仿佛黑瞎子在洗手间放水龙头的声音是为了掩盖待会我被小花干掉时的惨叫。也不用他真的动手,直接把我赶出去我就能冻成冰棍。我揉揉鼻子,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里面正在演甄嬛传,安陵容说皇后杀了皇后。
直到小花自己抓起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我松了口气,手也伸向瓜子,小花惊异地朝我一瞪,我手一拐摸向了旁边的桂圆。
我问小花他俩这几天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剥开桂圆皮,乳白色半透明的果肉露了出来。
他说事情有点复杂,但一切都是黑瞎子的错。前几天他下班打车回家,打到一辆很奇怪的车,打车平台上只显示了车牌号,没有车型。他就在路边等,等了一会儿一辆长途大巴停在他面前,前门开了,司机竟是黑瞎子。黑瞎子让他上车,他愣了一下,去看车牌号,居然真的是这辆大巴车,前面的牌子上写着“北京-廊坊”。这下班高峰期,车打都打了,再打实在难等。解雨臣便和黑瞎子说先送他回去,他再去廊坊。黑瞎子说准把他送回去,让他先上来。解雨臣也知道这段是禁停路段,也就上了车。他坐下后热空调吹得他犯困,北京路上又堵,很快就睡着了。等他再醒来,他人已经在京哈高速上了。
更离谱的还在后头。原本他想着廊坊也没多远,一个来回也不耽误多少功夫,但到了廊坊后黑瞎子又把前面的牌子换成了“廊坊-唐山”,到了唐山又把牌子换成了“唐山-盘锦”,就这样,盘锦到沈阳,沈阳到铁岭,铁岭到长春,长春到哈尔滨,哈尔滨到漠河,两人是一路往北去到了我国的最北端。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离谱。
“你说现在这些打车平台怎么长途大巴都能打到呢?”小花磕着瓜子,眉头紧皱,从包里掏出一本夹子夹住的车票,“我这一路上起码当了六次票务员!”
我知道了,他刚刚不是在跟我置气呢,他是在跟黑瞎子置气呢。
“那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昨天不是还在漠河吗?”我把桂圆核吐到手心里,核皮光滑,一骨碌滚到了茶几下。我本另拿起了一颗桂圆,被小花一瞪,我又弯腰埋头地去捡核。
“我买机票回来的啊。”小花瘪了瘪嘴,低头拨动着那一沓车票,“再坐车我屁股都要坐扁了。”电视进入了了广告时间,他玩了一会儿车票,撕下一张笑着递给我,“给你。”
我看看手里的票,小花又自己鼓捣起来票夹,头也不抬,我看他玩得挺开心的嘛。
“诶不对啊,”我捏着车票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到北京的时候你已经在双嫩高速上了,按你们刚刚这么走,在叫我来之前你们就已经出发好久了,你这是在路上一时兴起要结婚?”
小花抬眼看向我,眼神里有些意外和心虚,又瞥了眼我身边的闷油瓶和胖子,定睛道:“嗯。”
“少他娘骗我!”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老实交代!”
他放下票夹,沉默地嗑瓜子,手心里的瓜子一点点消下去,他又抓了一把,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准生气。”
“那你让我磕瓜子。”
他无奈地把自己手里的瓜子塞给我。
“行,你快说。”
“其实我和黑瞎子早就结婚了你知道吗?”他咬着瓜子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哈?!”我激动地站起来。
“你说了你不生气的啊!”他立刻指着我,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去,“有多早?”
“唔……这个和这件事没关系。”他含糊过去。
“行吧,那然后呢,你说点和这件事有关的。”
“虽然,”小花朝我眉开眼笑起来,一脸讨好,“我们早就结婚了,但是我们酒席一直没办完啊。这不就叫你来了吗?”
“等一下,你翻译翻译,什么叫做酒席没办完?是办了还是没办?”
接下来小花给我翻译翻译了什么叫做酒席没办完,我这才知道一切的一切还可以更离谱。总的来说小花和黑瞎子这两人早就成了,但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请个百八十桌昭告天下,而是一次就请几个人一起吃顿饭。原先他们这么做是迫不得已,以前时间紧,任务重,他和黑瞎子都在悬崖边上走钢丝,危机四伏,他们的关系不好张扬,也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去打整这些仪式。后来小花位子坐稳了后就变味了,小花一犯懒不想工作了就请婚假,说他今天结婚,要请客吃饭,所以每次仍旧只请几个人,能只请一个绝不请两个,省着请,以免以后没人可请。
我问他为什么不请病假,装病不比请客方便吗?他说一请病假屠颠就会来,他来了比上班还麻烦。
“而且婚假时间长,我们还能请晚婚假。”他笑笑。
他当什么资本主义,他简直该当工会主席。
“我明白了,”我挑起眉,“你这是上了黑瞎子的贼船突然回不来,拿我顶上去了。”
小花笑而不语。
“你说你这么大个老板,请个假还不容易吗?非得找这种借口?”
“那不一样,”小花摇摇头,丢掉一颗坏瓜子,“我就单请假不工作的话,得必须提前说好我会去干嘛,去哪些地方,临时有变我还得通知他们,不然解家怕我出事了都没地儿找去。我要说请婚假,他们就知道我是和黑瞎子在一起,也就不担心了,可以省很多麻烦。”
“那你,”我压低声音,凑到他跟前,“你就说请婚假呗。他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跟黑瞎子在一块儿呢。”
小花看着我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他不敢。”黑瞎子笑着斜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有次他说请婚假,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结果遇到麻烦了解家这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还是他手下来问我为什么当家的还没回去也联系不上,我才知道他出事了。被我揪回来后收拾了一通,就再也不敢了,是吧解雨臣?”他朝小花抬了抬眉,小花做贼心虚地捧起水杯喝水,只盯着他笑,也不说话。
我听黑瞎子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似乎还带着怒极反笑的味道,不知小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黑瞎子这么生气,还让小花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但电光火石间我参透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黑瞎子这人很会薅资本主义羊毛,像请婚假这种好事必须带他,没有任何例外。
“小花,我还我个问题。”
“你别有问题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
小花不情不愿地看着我。
“我问你,”我双手扶着他的肩头,“我是你请的第几个人?”
小花立刻挪开了视线,黑瞎子突然发出一声怪笑。我看着他,他朝我竖起大拇指,“你这个问题就好比在问九门中的‘它’究竟是什么,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我凝着眉把小花转得正对我,“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吧?”
小花瞅我一眼,眨巴了两下埋头嗑瓜子。
“我还真是最后一个?!”我一下子就来气了,“我可是你发小!还有小哥,胖子,你自己说我们是不是过命的交情……”
“打住啊,”黑瞎子开口道,朝我指了指,“你,是最后一个,没说他俩是。”
我一愣,扭身看向闷油瓶和胖子。闷油瓶是一直很沉默,但胖子今天的话确实很少,少得反常。
“啊……啊,是啊,”胖子剥着桂圆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没说我俩是啊。”
我抿着唇点点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是什么时候?”
“我,我就……嘶——胖爷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我作势要踹他,他手一拍,“诶,我想起来了,你把小哥接回来后我回了趟北京,他俩叫我吃饭呢。哎呦,那是结婚请客啊,我还以为随便吃一顿呢。天真,这不能怪我啊!”
“那你呢,”我瘪着嘴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闷油瓶,“你又是什么时候?”
闷油瓶装聋作哑不吭声。
“那可早着呢,”黑瞎子饶有兴致地插话进来,“当时我们都在陈皮手底下,是作为同事我们请的他。”
小丑竟是我自己。
“好,很好,”我深吸一口气,“他俩这次请的是我,只有我!他们这次的婚宴你们两个不准去吃!还有你,解雨臣!!”我转过背来对他慷慨陈词,“你和黑瞎子,你们俩这么早就!!”
“吴邪!”小花一脸严肃地呵住我,把我按回沙发上,“你不明白你对我的意义。”
我一怔,干嘛?我便宜师父还在场呢,这不好吧?
“每次我想不到该请谁的时候我都想着还有你我可以请,每次我想要放假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你,是你一直支撑着我走过来,我最舍不得请掉的就是你。我就像在沙漠里行走的人,你就是我水壶里最后一滴水,”他皱着眉,郑重其事道:“你就是我的底牌。”
我突然沉默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不讲义气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大义凛然的,但我还偏偏吃这一套,被他说得好像我又是关根,作为底牌下一秒就能反手再灭汪家人一遍。我哼哼着翻了个白眼,“那你这次怎么舍得把我这张底牌用掉了?”
他倏而朝我展开笑颜,没有回答我,继续嗑瓜子。黑瞎子走过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说随便做点,他俩都累了。黑瞎子薅走了他手里的瓜子,让他少吃点,上火,揣着瓜子走向厨房。
“听见没,少吃点,上火。”小花理直气壮地也薅走了我手里的瓜子都收起来,扯出茶几下的围裙高兴地也往厨房去。
胖子或许是基于对我的愧疚,让他感到无地自容,起身去帮厨。我看见小花把围裙套在黑瞎子身上,在后面给他系带,又倾身绕到前面去,勾住黑瞎子的脖子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讲什么,反正盯着黑瞎子有说有笑的。闷油瓶坐在小板凳上对我说:“吴邪,我忘了。”
综合他最近的表现,我认为他绝对没忘,就算他以前忘过,现在他肯定想起来了。但他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我瞅了他一会儿就心软得不行,抓起一把桂圆塞他手里,“那我不怪你了。”
其实不止黑瞎子会薅小花的羊毛,小花也会薅黑瞎子的羊毛。明面上看黑瞎子是小花的保镖,私底下却什么都干,伺候小花跟伺候小祖宗似的。最近我们在,活儿还有我们帮忙,搁平时的话,菜是他买,饭是他做,车是他开,衣服也……也是他丢进洗衣机里。拖地也是他拖,有天他从茶几底下拖出颗桂圆核,捡起来抬手就崩我脑门上。我说他这是刻板印象,明明闷油瓶也在这里吃了桂圆,为什么崩我不崩他,他就是柿子挑软的捏。我委屈巴巴地去找闷油瓶,但我理亏,这颗确实是我漏的,我哪知道我掉了俩呢?不过从此之后茶几那一带都是闷油瓶负责拖地。
有天我们仨买了菜回来,看见两人坐在院子里,桌子上铺了一层布,布上全是红枣。黑瞎子用小刀把枣切出一道口子,剔出枣核,小花把烤过的蜂蜜杏仁塞进他处理好的红枣里,再刷一圈糖水裹上奶粉,就算大功告成丢进玻璃罐子里。房门都大敞着,暖气从屋内流淌出来,他们身边还有两只炭盆,一只炭盆上搁水壶,没盖盖儿,开滚的水蒸气四溢;还有一只炭盆上烤着蜂蜜杏仁。
“来尝尝。”小花递给我一个。
第一口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玩意儿吃一个能胖三斤。但丰盈的糖分在口中爆炸带来的快乐我实在无法抗拒,又拿了一个,“你这是在做喜糖啊,早生贵子?”
小花往枣子里装着杏仁,噗嗤一笑,“没有,网上有家卖奶枣的特别火,总也抢不到,就自己做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摸了一只送进嘴里,寻思着黑瞎子这是一个人领着两个人的钱却做着七个人的工作,还要帮小花打工做奶枣,资本家登峰造极莫过如此。
但奶枣确实很好吃。我又想拿,被闷油瓶捉住手,他道:“上火。”
我上火了。
这两天我磕了太多瓜子,又吃桂圆又吃红枣,我不上火谁上火。晚上我正睡着,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冻感冒了,一个劲地流鼻涕。我使劲吸鼻子,吸得闷油瓶醒了过来,他连忙开灯把我抱起来,托着我的头拿纸巾给我塞鼻子。
我已经好几年没流过鼻血了。看见枕头上的血迹时我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我还给小花买了床新的四件套。
总之那天晚上我像个临终老人一样,全家老小都醒了,守在我的床边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就等着我说遗言看把我那点家底过给谁。闷油瓶和黑瞎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单纯是把自己吃上火了,没什么别的问题,可以洗洗睡了。我说那我肯定不能有问题,小花和黑瞎子的那顿饭我还没吃着呢,现在有问题也太亏了。又问小花到底什么时候吃饭,他像被我吓到了,说我定,反正就我没吃过。
因为上火,我上厕所也不太通畅。
以至于我发现了一件以前被我忽略了的怪事。
要说这件怪事,我必须先铺垫两点。第一,神仙也是会上厕所的。第二,小花家使用得最多的有两个洗手间,一个就在客厅旁,平时我们也用这个,还有一个在小花房间里。小花房间里的洗手间一般就他自己用,黑瞎子不爱去,跟我们挤一个。他说他那个洗手间里瓶瓶罐罐太多了,他总用错,而且很香,太香的地方他拉不出来,很破坏拉屎的仪式感。由于我很不通畅,所以开始下意识观察别人从洗手间出来时通畅的神情,试图找到一些灵感。而这件怪事就在于,闷油瓶和黑瞎子上厕所的时间都很固定,总是黑瞎子去了没多久闷油瓶又去,但闷油瓶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似乎很嫌弃,搞得他也便秘一样。更怪的事情在于,小花在家休婚假这几天总是睡到快中午才起,起来了他却不在自己房间的卫生间上厕所,偏偏要跑出来,并且上完了还很不高兴,吃早饭的时候对黑瞎子也爱答不理。
但黑瞎子这个人却依旧很乐呵,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心情很好。
他们这三个人的组合有点诡异了,就好像这三个人之间突然多了根两条杠的验孕棒,却又不知道验孕棒是谁的。很不可思议,又很神秘,到底谁怀了?又好像他们一个是顾里,一个是南湘,一个是唐宛如,随时都能在卫生间里抓着对方的头发打起来。
我不想当林萧。
桂圆和瓜子被收走了,奶枣也不让我吃,闷油瓶给我弄了点清热去火的药,这两天胖子又给我做了很多清单少油的蔬菜,清淡到小花直让黑瞎子给他做肉吃。别看小花这么瘦,却是个实打实的肉食动物。上次他和我去吃火锅,我点了份豆芽苗,就是那种一根根竖得很精神的豆芽苗。上菜后小花直接给它摆旁边的台上去了,说他以为是盆栽。我上的火很快就下到了底,那天我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黑瞎子前脚刚出来,我急吼吼的后脚就进去,感受到人生的畅快后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没有验孕棒,我也不是林萧,我发现卷筒纸最外面那一格被折成了千纸鹤,而那一格和后面的卷纸还连着,并没有被扯下来。
也就意味着,要么我就把它揪下来扔了,要么我就要用这只鸟擦屁股。
其实直接扔掉是最省事的,但你总觉得把这样一只无辜的小鸟不让它发挥它的价值,直接扔进马桶里是一种罪过。五分钟后,我感受到了独特的触感。
洗手的时候我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和闷油瓶的一模一样。
小花起来后我问他,是不是挺稀罕黑瞎子给他折的鸟的。他义正言辞地说没有,他可嫌弃这种无聊的事了,都说过别折了他还是要折。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黑瞎子除了鸟还会折别的。
折了说不要,真没有了他又要不高兴。
看来黑瞎子在他这里至少打了八份工,还是他的卷筒纸折纸工,一瞎多用。
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司空见惯,但劳动人民薅资本家的羊毛就难得一见了。小花虽然薅黑瞎子的羊毛,但黑瞎子比他还会薅。
黑瞎子在反抗他。
这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我看见黑瞎子在看《资本论》,还是德文的,虽然我不认识德文,但封面那个马克思的头像我还是认识的。我问他为什么看这个,他说学学怎么和资本家打交道。我又问他怎么看德文的,他说不能让资本家看去都学会了,说完他还努努嘴示意我正在一边打电话的小花。
我看黑瞎子确实是把资本论学精了,他要是有颗干大事的心,挺能走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
可惜他没有,他只想薅小花的羊毛。
小花请吃饭的地儿是一家我不知道的馆子,不是新月饭店,也不在南锣鼓巷,就安静地坐落在那里,似乎和我们任何人,任何过去都没有关联,我们只是普通的食客。我问小花为什么选这里,是不是和他俩有渊源,他就笑,说选这里当然是因为好吃。他订了个包厢,黑瞎子和闷油瓶走在前头,我正要进去,小花在门口一拦,手摊向我:“份子呢?”
“小哥都进去了,你干嘛不找他要?”我双手插在腰上。
“他随过礼了,胖子也随过了,就差你了。”他笑眯眯的,老奸巨猾的模样。
“我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都这么不讲究了,还好意思找我要份子?”
“诶,就要,”小花大言不惭地说,“不给不让进。”
我手一挥,“份子钱没有!”
他看着我,等着我继续。
我乜他一眼,笑起来,“但有别的。”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只盒子递给他,他接过去打开来看,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两块,看着像被剥开的桂圆。他把“桂圆肉”掏出来摆弄着看了一番,又换了另一块,看完后就朝我露出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容。
“吴老板好大方,送的是田白啊?”他低着头,笑着轻轻扣了扣盒子。
“怎么样,解老板,您还满意吗?”我也笑眯眯地跟他客气。
我送他的是两枚印章,一枚是齐,一枚是解。
“什么啊,给我看看。”胖子上来凑热闹,把桂圆肉翻过来看,“天真,这是你刻的啊?”
“啊,不允许我做回手艺人啊?”我也就是现在得意得意,刻这两字费了我老鼻子劲了。
“可以啊你,还有这本事。诶不是,你啥时候刻啊?大花说请客到咱们来北京也就隔了一天啊。”
我翻了个白眼,抬起小花的胳膊往里走,“都说了我不是一吴所知了。”
小花说得没错,这家店的菜味道很好,比我吃过的很多店味道都好,难怪外面这么多人排队。那晚上我们吃得很开心,时不时爆发出笑声,我撺掇上胖子怂恿两人喝交杯酒,他俩真喝了。但整桌人都没让我喝酒,给我上了扎橙汁。黑瞎子在和闷油瓶拼酒,说这次一定要把他喝醉,我没拦着,因为小哥喝醉的样子我也没见过,想来在场能把他喝醉的只有黑瞎子了,并且在这个当口闷油瓶不能拒绝。其实最主要的是我看得出小哥那天也挺高兴的,喝酒喝得很痛快,和黑瞎子喝酒喝出了一种少数民族的豪迈。小花和胖子也本想帮忙,但黑瞎子说今天是他和闷油瓶之间的决斗,不准帮忙。最后他真把小哥喝倒了。小哥酒品很好,喝多了就趴在那里睡着了,一动不动。黑瞎子也喝多了,他就在那自己乐呵,边乐呵还边要喝。他用筷子敲着碗唱国际歌,唱他满腔热血已沸腾,他要为真理而斗争。
他是真喝多了。小花出去要热毛巾,他拽着我说:“徒弟,虽然你是最后一个,但你最值,这次是最像婚宴的一次。”
我听他这么说,看着他满脸的醉意和笑容,突然有点感慨。
他松开我又开始唱,唱得浑厚有力,小花拿着热毛巾进来,我拽着他悄悄跟他说这才结婚第一天,他就想着跟你斗争呢。小花噗嗤一笑,拿着热毛巾盖上去,哄着他擦个脸,“好好好,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黑瞎子看着他,突然就不唱了。
“怎么不唱了?”小花绕过去,坐到他身边。
“听我唱歌要钱。”
“行,我给你钱,你想唱就唱吧。”小花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毛巾给他擦脸。
“不唱,不加班。”
我说他资本论学精了吧。
小花由他去,给他擦脸擦得很仔细。黑瞎子抬起手,拨了一下小花额前的碎发,“咱们下了那么多次斗,你知道我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次吗?”
“嗯?”
“在贵州。”
小花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哪次啊?”
黑瞎子一笑,“贵州那次啊。”
小花沉默了一会儿,似怎么也没想起来,“我们带了什么出来?”
黑瞎子笑得更灿烂了,摇摇头,“什么都没带出来。”小花还在拼命回想,估计他也喝得有点多,脑子也不好使了,黑瞎子见他没反应,又细细地温声说道:“那个斗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危险,在一个溶洞里,已经被开过,我们去什么也没捞着。出来后我们就坐在溶洞里,坐在高处休息,脚悬在半空中晃悠。当时你好年轻,你跟我说……”
小花原本酡红的脸突然又爆红起来,用毛巾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看样子是想起来了。
“我去,说什么啊?快点儿啊,卡这里不难受吗?”胖子在一旁抓耳挠腮,“大花你今天可不准小气啊。”
黑瞎子笑笑,撇开小花的手,继续说道:“你说:‘先生,不好意思,这次白跑一趟,但贼不走空,我就给你唱首歌吧。’你就坐在溶洞里给我唱了一首《传奇》。”
“还想听啊?”小花挑眉,拍拍他的脸,“想听给钱。”
黑瞎子捉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指节上来回摩挲,“那首歌在溶洞里听上去空灵又干净,我觉得那趟特别值。”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茅台,“现在又让我想起我们在贵州一起喝的酒。”
小花默不作声地给他擦脸,脸红得能滴出血来。黑瞎子静静望着他,任他摆弄,忽而抬起手捧着小花的脸颊:“我觉得我老了。”
张爱玲说人生有三大遗憾:鲥鱼多刺,海棠无香,红楼未完。
小花也轻轻抚着他的脸,目光盈盈,抚过他的鼻梁和墨镜,又歪着头机敏地一笑:“那怎么办呀,我还年轻貌美呢。”
黑瞎子又乐。
小花揉着他的耳朵,慢条斯理地哄他,“你看,这么多人咱们好不容易请完了,连吴邪都请了,你不跟我白头到老咱们也太亏了不是?”
关老子屁事。
我和胖子还有小花三个人把两个喝多了的搬进了车里,小哥、黑瞎子和小花坐后排,胖子坐副驾驶,我没喝酒,我负责开车。路上我们遇到查酒驾的,车里全是酒气,交警愣是让我吹了三次酒精测试仪才相信我没喝酒。北京的冬夜真冷,我关上窗,白酒的味道又一点点积攒起来。我从后视镜看见闷油瓶睡得昏天黑地,黑瞎子一直拽着小花说话,不知在说些什么,胖子在我旁边,望着窗外,嘴里哼着不着调的《传奇》,而我边开车边傻乐,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好像我也喝多了。
北京最近回暖,暖得像春天,据说这波暖完了后寒潮就要来了,降温8-10℃。看得出来北京近年来的蓝天工程颇有成效,这两日天空澄澈,阳光灿烂得不像话,小花和黑瞎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的红枣在桌上,裹了奶粉的没裹奶粉的都有,更多的被铺在地上晒在院子里。小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奶枣,黑瞎子干脆懒得做,把小花做出的成果都吃了,做一个吃一个。
总是这样,原本看上去是小花薅黑瞎子的羊毛,到头来却是黑瞎子薅了他的。开大巴说送小花回家,最后是小花给他当票务员,还给他买机票回北京;薅走了小花的资本主义瓜子,给小花叠纸巾叠到最后心心念念的还是小花;明明是小花花钱让他下斗,捞不到好处还得给他唱歌;明明是小花让他帮忙做奶枣,最后做枣的是小花,吃枣的是他;甚至从很早之前,早到他们还没开始请客之前,小花就送了他一百只羊。
黑瞎子仰在躺椅上,脸上盖了张围巾遮光小憩。小花好像也被晒得有些迷糊,眯着眼看着头顶冬枯的葡萄藤,不知有没有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
他说那天阳光明媚,是否和今天一样?
我突然开口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做奶枣。
他问我什么意思,我说他只要想办法怎么可能买不到。开什么玩笑,解家又不是什么小户人家。
他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抻了抻,“你看最近这几天,我是不是还挺清闲的?”
确实。他之前来雨村过年都手机片刻不离手,这段时日我见他打过几个电话,偶尔回别人消息,确也挺轻松的。当时我没多想,默认这是放假的正常状态,但这种状态在他身上就很反常。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他冲我笑笑,“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就像那家馆子一样。
我恍然。小花发现自己被载上京哈高速时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他没有劫持公共交通工具强行回北京,而是可以和黑瞎子去任何地方。
他们是真心实意请我的,小花没有骗我,或许他真的是在长途大巴上突然觉得可以请我了。
他的确不需要我这张底牌了。
“老齐?”小花趴在桌上叫了叫黑瞎子,黑瞎子没动静,似乎睡熟了。
他又站起来,走到黑瞎子身边,插着腰又叫他:“先生?”
还是没动静。
小花轻轻拎起围巾,发现围巾下面还盖着本《资本论》。小花又小心地把资本论挪开,但黑瞎子还戴着墨镜,仍旧看不出他是不是醒着。
就很离谱,好像墨镜摘下来一副发现还戴着一副。
“先生?”小花轻轻唤他,放轻动作手慢慢伸向他的墨镜。
黑瞎子突然一把把他抱住,甩开围巾把两个人的头都裹了进去,围巾里传来小花欢快的笑声,不一会儿他手上捏着墨镜垂下来。
他俩闹了一会儿就不闹了,黑瞎子搂着他,小花趴在他身上也一动不动,好像两个人都睡着了。
我估计我要是复刻刚刚小花的举动去扯围巾,会被满院子追着打。
我舒了口气,也闭着眼享受冬日里难得的温暖。
小花这根最大的羊毛都被他薅走了。
有机会写小解和老齐在从北京到漠河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以及小解那次一个人的婚假又怎么被收拾了,以及他们在贵州的溶洞里(怎么会延伸出这么多坑?总之再议吧
【黑花】黑爸爸的睡前故事
接小笔记巴乃剧情,黑花被高科技锁在树上,解雨臣不听劝,黑瞎子只能给他讲恐怖故事,哄花入睡。
(所以是略微恐怖向的(/ω\),提前预警⚠️)
黑爸爸讲了一个关于青年黑爷和少年瓶哥的故事。(黑爷身世捏他,故事可能与原著有出入,剧情需要,不要杠我谢谢🙏)
瓶邪在最后的部分,是我喜欢的剧情,不过因为太微量,这里就不打tag了。
(字数预警⚠️1.6w)
【1】
电流声响过,不可抗拒的吸力让他们又被锁在了一起。
现代科技不服不行,既无法凭借蛮力挣脱,也无法用缩骨法溜出,更别提中间还有棵三米高的老粗树。除非解雨臣有鲁智深的力气,才能……
“开玩笑,还倒拔垂杨柳?那就是棵小...
接小笔记巴乃剧情,黑花被高科技锁在树上,解雨臣不听劝,黑瞎子只能给他讲恐怖故事,哄花入睡。
(所以是略微恐怖向的(/ω\),提前预警⚠️)
黑爸爸讲了一个关于青年黑爷和少年瓶哥的故事。(黑爷身世捏他,故事可能与原著有出入,剧情需要,不要杠我谢谢🙏)
瓶邪在最后的部分,是我喜欢的剧情,不过因为太微量,这里就不打tag了。
(字数预警⚠️1.6w)
【1】
电流声响过,不可抗拒的吸力让他们又被锁在了一起。
现代科技不服不行,既无法凭借蛮力挣脱,也无法用缩骨法溜出,更别提中间还有棵三米高的老粗树。除非解雨臣有鲁智深的力气,才能……
“开玩笑,还倒拔垂杨柳?那就是棵小树苗,栽了没几年扎根不深。这巴乃的树都是几百年几百年的高龄了,尊老爱幼懂不懂?就别折腾它了……哎呦!你怎么还踩我!”
黑眼镜看着解雨臣来回推树徒劳无功,正悠悠闲闲的耍贫嘴,没料到脚上挨了一记重踩,疼的他呲牙咧嘴再也说不出风凉话。
“哼,不好意思,黑爷。”解雨臣牵出一抹淡笑,他也学会了胡说八道,“我脚下又没长眼睛,哪知道是踩中了您的脚还是路边的野草,您以后还是离我远点为妙。而且我眼神也不灵光,下次可能把您的头当丝瓜给拔了,那就不太好了。”
还能绕着圈怼几句,就证明解当家的怒气值还没达到顶峰。黑眼镜与解雨臣接触了这么些时日,算是将这朵霸王花的脾性摸透了大半,哄人技能越发娴熟。
“别,都是我的错,我脚放这里,小九爷您随便踩。踩的高兴,记得给个好评呦~”
说着,黑眼镜就把腿往前伸,越过老树构成的三八线,一步步向对方领地侵略。解雨臣正烦得不行,看着那条流氓腿就来气,抬脚冲着膝关节踹去。而黑眼镜这次有准备,轻松侧开躲过,又顺势踢膝上攀,继续进攻。
俩人来来回回过了七八招,树皮都被磨掉一圈,还没分胜负。突然,黑眼镜冲着远方惊呼一声“吴邪!”,在静谧的深山中显得格外嘹亮。
解雨臣快速转头,欣喜还未爬上脸颊,就发现被黑眼镜给骗了,他背后空无一人,只有年复一年驻守在巴乃的灌木树丛。
高手过招,分秒之间便可局势逆转。解雨臣的下半身被那条大长腿夹紧,固定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臭瞎子,你又骗我!”解雨臣怒了。
扭开头,黑眼镜吹起了口哨,根本不搭理他。
丫的,这人有毒!
解雨臣有些懊恼,他这么聪明的小脑瓜,怎么每次碰上这死瞎子就开始智商掉线,连这么塑料的演技都能信。
他用仅剩的手臂间的空隙,紧拽住黑眼镜的衣领向自己拉来,强行使黑眼镜转回头。解雨臣威胁道:“给爷放开,不然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嘿,小九爷,瞧你这话说的,嘴长在我脸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别信啊?”黑眼镜调笑着,没有丝毫反抗,反而还故意凑的更近了,他笑道:“况且,不用明天,也不用麻烦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了。”
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脸上,巴乃闷热的空气流窜在彼此间。夜里过于昏暗,就算解雨臣已经离他这么近了,还是无法透过墨镜看到后面的劣眸。但解雨臣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他曾经近距离见过,绝非常理可以解释。
忽然,他有些泄气,手僵在那里,不知该放开还是如何。解雨臣的眸子还是垂了下来,视线划过墨镜,鼻梁,落到了说话的部位。
那里因缺水有些略显干燥,但形状是好看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总因为主人的言语让人忽略了它。现在有机会好好打量,近距离下,隐隐能看见冒出的小胡渣……
“花儿,看什么呢?”
黑眼镜突然出声,吓得解雨臣一激灵,非常不自然的立刻退远。扫过黑眼镜,发现对方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贱笑,解雨臣心虚的抱着老树干,躲在后面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他佯装镇定道:“算了,爷放过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好嘞~谢谢花儿爷。”得了便宜的黑眼镜开始卖乖,果断利落收回腿。他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点到为止。
时间早已转过零点,虽然距离天亮不剩几个小时,但要一直站着,对体力是个不小的消耗。裘德考要把他们锁到吴二白出现为止,那也不知还要再等多久。
将所有能用的方法都试过一遍后,解雨臣终于不折腾了,他仰着头,靠在树干上沉默不语。
黑眼镜顺着解雨臣的视线方向望去,目之所及是老枯树顶端仅剩的几片绿叶。
他道:“花儿爷,你不会想从上面走吧?那树冠还挺大,我这老脸没关系,你的小嫩脸可会破相的。”
毫不意外,他得到了解雨臣的一个大白眼。
“我在看星星。”解雨臣说。
还未被开发的巴乃,环境自然原生态,抬头望去,夜幕是快黑布,满天繁星闪烁。
黑眼镜表示理解,北京的空气快霾到看不见月亮了,解雨臣这个京城人看星星自然是很惊奇。
却也不是这个原因。
“小时候学习星盘推演,经常被带到承德那边,待上十天半月,怎么会没见过。”解雨臣似乎是想起什么,哼笑道,“以前我特别讨厌看星星了,因为别的孩子看星星还有父母陪着,逗着,我却只能去动脑子计算各种天象。”
“后来我都看吐了……黑眼镜你别笑,我是真的吐了,上吐下泻三天,最后被诊断出得了急性阑尾炎。”
黑眼镜摇头叹息道:“你也对自己太狠了,就为不学星算,故意把自己搞出阑尾炎。”
“这算什么,我做的多……”解雨臣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这件事他只和霍秀秀说过,黑眼镜怎么会知道。
他忽然有了个令人脊背发冷的猜测,他一直都被监视着。那股陈文锦所说的神秘力量,它无处不在。
“你别这个眼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墨镜完美掩盖了黑瞎子的情绪,他看起来十分从容的——揉上解雨臣的头顶。
果断一把挡住,解雨臣微微皱眉道:“手拿开,别动乱了我发型。”
黑眼镜嘀咕着“野外没个鸟儿,也不知道打扮起来给谁看”,倒是顺势一翻腕,把解雨臣的手倒握在自己掌心,手背靠到了横生的树枝上。
他解释道:“我猜的,猜的。你看起来也不像气虚体弱的人,功夫又好,脑子又灵,肯定是不想干了才整自己。”
他这一波商业吹捧,把解雨臣逗乐了,此事就算勉强揭过。黑眼镜不只一次的心中感叹,解家小九爷这么好骗,后来才知道,这个好骗是有限定的。
但黑眼镜说的只算对了一半,谁也想不到,解小当家的青春期有多么叛逆。十三岁的解雨臣故意将自己弄出病来,必须是真的要动手术的大病,他才能去医院,短暂脱离解家人的监视。
然后,逃跑。
解雨臣是个骨子里又倔又傲的人,小孩的世界观很独特,他从小也是被解家逼的狠了,经常会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现在想起都会嘲笑自己中二。
但当时对解雨臣来讲,外面的世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想要自由,他被压的喘不过气,所以最后不顾一切的离家出走了。
这个计划他策划了很久,前期生活财物转藏,后期跑路路线,细致周密,万无一失,他保证解家人再有通天之能,除非是和官方联手,不然绝不可能找到他。
“然后呢?”黑眼镜问。
“然后……”解雨臣的面容有些扭曲,愤然中还带了点不服气,“十五天,只有十五天!我就被逮回去了!”
这幅模样,黑眼镜不知为何品出一丝娇味儿,他舔舔下唇,接话道:“吴邪这么大个人了,都没能脱离吴家的安排,你十三岁就能跑出解家的掌控范围那么久,不愧是小九爷,不赖了。”
说起吴邪,也怪愁人的。天真无邪在他们九门这里,不是件好事儿。时间过去那么久,现在也不知道吴邪在水底下到底怎样。
解雨臣微微叹口气,说:“不是解家人找到我的。”
黑眼镜问:“哦?那是谁?”
“不记得了。”解雨臣对这个问题也曾经想了很久,却再无答案,“有个非解家人找到了我,等我再醒来时,就已经回到了解家,然后……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消失,是种古老手法,我也控制不住。等我注意到时,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之后过了很久,等解雨臣想要再探查这件事,寻找这个人时,当初与此相关的解家人,已经死光了。他也渐渐不再是解家最小的那一辈儿,想要像当初那样潇洒的逃跑也不行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说明不重要。”黑眼镜往下又握了几分,摸着解雨臣的脉搏劝道,“睡会儿吧,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多补充点体力。”
营地的灯光映在解雨臣脸上,显得十分柔和又带了点可爱。他的手乖巧的搁置在黑眼镜的掌心中,感受不到任何树皮的粗糙,就像挡住了风霜雨露,护得周全。
但是解雨臣睡不着,事情太多他理不出头绪,吴邪又生死未卜,脑子乱哄哄的,更别提这还站着,又不是马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这样吧,礼尚往来。”
黑眼镜又勾起了有深意的贱笑,歪着头对解雨臣说道,“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2】
黑眼镜开始以从前有个傻不愣登的纨绔子弟为开头,讲起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恐怖故事。
“那就,先称呼故事的主人公为齐少爷吧。”
他见解雨臣有兴趣,也来了兴致,用低沉的嗓音,讲了下去。
【3】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齐少爷,武将家族出身,世代富贵,家族显赫,在当时也算是感谢上苍投了个好胎,人中龙凤。
不过可惜,脑子有病,性格也差。在家中排行老幺,上面有很多哥哥姐姐。他从小被宠到大,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所以被养出些不近人情的、自私、傲慢又偏执的臭毛病。
很难想象,世代忠良的武将家族,能养出这么一不是人的狗玩意儿。
不过,这也有因有果。在齐少爷刚出生时,天有异像,黑云遮日,雷声滚滚。有个算命的说,这是天命所示,齐少爷活不过弱冠,如果想破命局,就必须时刻身上带着多余的粮食。说是,为了供给过路的牛鬼蛇神,吃饱了,就会先不带走他。」
“花儿爷,你可别说是封建迷信,我讲的那个年代,时局动荡战乱纷飞,人命不值钱,即使算命的是个骗子,在那种时候,也有极大可能成真。”
解雨臣说:“世代为将,就算信了那个算命的,总该会有些家法家规,也应懂些礼节。”
黑眼镜摇摇头轻笑道:“在一个处处都在打破、都在革新的时代,连国法都可以抛弃,家规算什么。”
“不过你说的对,之后社会一直在教他做人。”
黑眼镜继续讲了下去。
『 因为齐少爷从小身强体壮,活蹦乱跳,大病都没生过,家里人渐渐忘了算命先生的话,也不再在意这件事。但他作为幺子,惯着养的方式一如既往。
这样养到十四岁,齐少爷的爹因为某些事幡然醒悟,他觉得自家儿子就算英年早逝,也不能胡乱活的没个人样。
于是,齐爹在齐少爷十四岁生辰时,送了他一把非常锋利漂亮的雪刃弯刀。然后,逼着齐少爷在生辰那天,用那把刀,杀了他最喜欢的狗,最喜欢的马,以及从小玩到大的伴侍。 』
解雨臣听到这儿,眉头紧皱,漂亮的桃花眼忽明忽暗。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可惜有墨镜遮挡,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他默默道:“疼痛教育,虽然做法过于激烈,但也不失为一种方法。长痛不如短痛,是在救他。”
黑眼镜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杀人犯法之类的。”
“呵,干我们这行儿的,刀光血影见得不少。”解雨臣幽幽说道,“你也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这话在黑眼镜耳朵里,听出了点安慰的意思,他绕过这个话题,接着讲故事。
『 齐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齐少爷明白祖辈血性为何,以及这世间道理,弱者被剥削,强者为王。齐少爷是个弱鸡,所以什么都不配拥有。
此后,齐少爷果然一改往日的纨绔公子哥形象,不仅用心学习,还努力练武,刀枪耍的有模有样,算得上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过可惜,齐爹的教育方法太过激进,齐少爷完全走岔了路。
他如此用心,只是为了在一个最棒的场合上,杀掉他爹。
齐少爷,已经完全坏掉了。』
【4】
『 虽然齐少爷脑子有问题,但他还算聪明,懂得装正常人,很少人能察觉到他的异状。况且,当时社会上的不正常比比皆是,齐少爷这点破心思,也不算什么。
后来,官家为提高本国的医疗水平,筛选出一批青年才俊出国留学。齐少爷平日学习不错,又作为高官子弟,就被选拔出去了。
这样在国外一待就是四年,齐少爷在外面没人看管,顽劣脾性逐渐暴露,读完解剖学位又学音乐,越洋家书来了十几封,他全然不管不顾,连拆都不拆。
直到后来,国家北部发生了严重大型鼠疫,国家召回当初所有留学学医的人才回国救难,正好齐少爷手中的钱也不多了,家中早就给他断了生活费。
于是,他就回国了。 』
“等等!”解雨臣是时候叫停,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对黑眼镜说,“鼠疫……如果没记错,我国距离最近的一次大型鼠疫,发生在1910年的东三省,后又蔓延至南京、上海,至少死了六万人。史称东北大鼠疫,或者庚戌鼠疫。”
“额……大概吧。”黑眼镜似乎没料到解雨臣知道的这么多,心虚的想摸摸鼻梁,却被搂紧的手铐限制,只能扯扯嘴角打太极。
“所以,你的故事是发生在清末。”解雨臣用了肯定句,探究的目光扫去,只得到了一个耸肩。
“害,我随便讲讲,你也就听个乐呵,别太认真。”
而黑眼镜所讲故事的重点,才刚刚开始。
【5】
『 齐少爷坐船远渡回国,路上至少要走两个多月,放眼望去除了大海就是天空,哪里都是蓝的,很是无聊。
别看他衣着光鲜,实则没几个钱。船票原本买的头等仓,脑子有病去船上赌场玩了一圈,不光仅剩的十几块大洋没了,连船票都赔进去。
最后只能睡船底,在货物舱随便找地方凑合。幸亏齐少爷还有门音乐技能,白天在船上卖艺,才不至于被饿死。
货物舱就只有一个进出的小门,货物多空间狭小,密不透风,压抑至极,住久了很难受。
齐少爷在某一天终于受不了了,神经病发作,拿着那把他爹送他的刀,把各种货物捅了个底朝天。粮食,布料,各种东西,能撬的都被他撬开了。
期间,他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动,如果不是他从小耳朵灵,常人根本听不见。他本以为是老鼠,乐呵呵的心里想着加餐,便顺着声音用刀捅去。
突然,干瘪的货物包鼓了起来,一只人手猛的伸出,直取他命脉。
齐少爷也算是练家子,格挡反抓,使尽全身力气,将隐藏在货物中的东西硬生生拽了出来。
那是个人,更确切的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黑色短发有点凌乱,身材细瘦,看着像营养不良,但过了几招后,齐少爷心里只剩震惊。因为这个少年人,比看起来厉害多了,招式狠辣老练,速度快的非比寻常。很快,齐少爷败下阵来,连刀都被夺了去,眼看就要捅到他身上。
此危急关头,他那有病的脑子救了他。
齐少爷大叫道:等等!让我吃饱了再死!我不想当饿死鬼!!
少年人听后停了下来,肚子适时发出饥饿的声音。齐少爷顺水推舟,将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分给了少年。
那少年人话不多,吃东西倒挺快,最后齐少爷一口没落着,但少年却再没提杀他的事,命算是保住了。
他恍然想起算命的那句,身上要多备粮食,喂给牛鬼蛇神,吃饱了就不会带走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应验。
齐少爷觉得这少年有意思,看着有故事,就开始套话。可少年人十句话打不出个屁来,也不理他,吃完了东西就要回刚才出来的货物处,看起来像是要再钻回去。
紧接着,齐少爷就看到了他从未想到的一幕。
那个少年身上骨骼“嘎巴”一阵乱响,身型瞬间小了四五圈。
他看着少年人钻回去,货物又迅速瘪下,像原来那般,毫无二致,根本想象不到这里还能再藏个人。』
“缩骨功。”解雨臣一针见血地指出,“能到这种地步,除了从小练,教他的师傅还要好。那少年不是个简单人。”
“没错,他确实不简单,由其……”黑眼镜竖起两根手指,“他还有两根奇长的手指。”
“是张家人?”
黑眼镜没接话,继续讲下去。
『 齐少爷第二天睡醒后,又去昨天少年藏匿的地方查看,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又检查了好几个货物处,都没有人。
却不敢再用刀去试探,他还想活的久一点。但他实在对这个少年好奇,于是用了另一个办法。
齐少爷继续白天去楼上卖艺,赚了些更好的吃食,等到深夜才回船舱底部。但他并没有等到少年,直到齐少爷按这种方法试了五六天,那个少年才又出现,无声无息。
如果不是齐少爷上次误打误撞,用刀捅对了地方,估计也无法逼出他。
少年再出来,明显是为了吃饭。
之后齐少爷又多次用这方法引少年出来,一来二去,两个人熟络些,少年也会回齐少爷的话了。
齐少爷问他:你也不多想想就吃,如果我在里面下毒怎么办?
少年停顿片刻,似乎是真在思考,他说:你毒不死我,一般毒药对我没用。
齐少爷继续问:那什么药能毒死你?我找来试试。 』
“等等等等!”解雨臣忍不住又打断了,一脸无语,“你是蠢吗?又打不过,没事儿招惹张家人干什么?”
“不是我,是齐少爷。”
“哦。”解雨臣想翻白眼了,黑眼镜又不是没告诉他名字,他是傻啊还是呆,听不出来齐少爷到底在指谁吗?
黑眼镜说:“我在故事的一开始就说了,齐少爷脑子有病,不能用常人的脑回路理解。”
“花儿爷,你别打断我,快到重点部分了!”
『 少年听到齐少爷这明显是在挑衅的话,并不生气,反而很认真的罗列着:尸鳖王的毒液、旱魃的尸毒……
呼啦啦讲了一大通,齐少爷听都没听过,却也没有当少年在开玩笑,倒是很有心的记下了。
齐少爷问:你是逃票上船的吧?
少年说:不是。
少年接着又道:你才是逃票的。
呵,齐少爷觉得有趣。他没想到这像个哑巴的人,竟然还会说笑话。
齐少爷继续问:那你去哪里?
少年答:琼州岛。
也就是现今的海南。
齐少爷这会儿真笑了:这船经过马六甲海峡后,在新加坡靠岸一次,然后乘洋流直接去上海,不经过琼州岛。
少年很肯定的说:上海已经过了。
这句话听着很奇怪,没等齐少爷再问,少年又消失在密集的货物间。
随后,这句话一直萦绕在齐少爷脑海里,久久不散,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他从德国坐上这艘大商船,走地中海,红海这条线,途径印度,孟加拉湾,再通过马六甲海峡,最后到达上海。中间靠岸十二次,就算突然临时改路,在海南多停靠一次,少年也绝不会说出那句——上海已经过了。
由南至北,怎么可能过了。
除非…… 』
“除非是由北向南,船走黄海到渤海的南下路线。”解雨臣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接下了黑眼镜的话,“但也说不通,你从德国回来,船不可能临时改航道,走太平洋路线,更别提那个年代不可能那样走。”
“哎呀都说了不是我,是齐少爷!”
在黑眼镜一再抗议下,解雨臣终于改口,继续推理道:“所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那个张家少年在耍他。第二……”
黑眼镜接话说:“第二,我无意间跳跃了时空,从一搜国际航线船,穿越到另一搜国内航线船上。”
“……”
“啊,口误口误,我是说齐少爷!”
“……”解小九爷无语了,他为了能听完这个故事,只能陪着黑眼镜演戏,“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他去问其他人了吗?”
黑眼镜点头道:“没错,第二天他就去查了。”
『 齐少爷脑回路清奇,他并不怕做错船回不了家,反而怕事儿不够大,少年骗他玩儿,那就没意思了。
所以齐少爷首先在船内四处闲逛,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不过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觉得,真见到就会知道。可能有些东西,必须带着怀疑的心态时,才会真正被发现。
船上的所有布置,摆设等等硬件设备,都与齐少爷记忆里的一样,甚至水手与船长都没变。
也就是说,他没在某次经停点时上错船。
但是他很快发现,船上的人变少了。更确切的说,是洋人变少了,而国人变多了。
船每次在经停点时,都会有大量人员流动。人数有变化不奇怪,但奇怪的却是……算算时间,此时应该只到孟加拉湾附近,怎么可能有大量国人再上船,而洋人都下船的情况。
除非,他们在走国内航线。
但齐少爷单看海水,分不清到底在渤海,黄海,南海还是孟加拉湾。所以当天中午,他故意把酒洒了一身,又拿个酒瓶装作喝醉的样子,跑到驾驶室耍酒疯,最终,看到了墙上的路线表。
明晃晃写着,出发地为辽宁旅顺,而最终目的地是——琼州岛!』
黑眼镜故意阴测测的笑了两声,“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毛骨悚然,超级恐怖?”
解雨臣摇摇头,“反倒齐少爷很奇怪,他表现出明显的不信任任何人的心理。”
“哦?有这么明显吗?”
“对,其实这件事可以很简单,只要齐少爷去问水手,就可以得知航行路线,但他非要选择最复杂的方法,做些多余的事情。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和别人接触。”
“啧,你说的对。”黑眼镜道,“齐少爷不仅脑子不正常,胆子还小。他爹逼他杀掉那些所爱之物的做法,让他有了严重的后遗症,害怕在与其他人或事物接触中牵扯出过深的情感,怕伤害到自己。”
解雨臣忽然想到上次黑眼镜拒绝他的邀请,解雨臣当时是有点郁闷,没太过多留意,也许是他误会了。
“那他现在还会怕吗?”解雨臣问。
黑眼镜咧咧嘴,似笑非笑的很欠揍,“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花儿爷,你到底还听不听故事啊?”
“听——你继续。”
对上解雨臣今夜显得温润异常的眸子,黑眼镜心念一动,还是回答了那个问题。
“原本齐少爷以为他爹是这世上他最恨的人,可当这次诡异的乘船之旅结束后,几经辗转终于回到老家,他才知道那个老头子早就驾鹤西去,死在一场小型战役中。先前那十几封家书,就是在说这件事,不过他都没看罢了。”
“而他家中也从富贵,忽然就变得穷困潦倒,只能凭借变卖祖产才能勉强度日,卖光了,也就活到头了。生命之苦,没有下限,那是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地狱之景。”
“所以后来他变了,他依旧很怕。”黑眼镜道,“他害怕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伤。”
解雨臣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催促黑眼镜继续讲下去了。
【6】
『 凭借那张路线图,齐少爷已经肯定在他没留神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他性格多疑,并不完全相信会发生穿越这种奇葩事儿。所以,他又开始继续探查下去。
他依旧没有去问水手、船长或透露出任何一点他在怀疑的样子。这在无形中,其实让当时啥也不懂的齐少爷,罕见的保住了一条命。
齐少爷去找当时赢走他头等舱房卡的商人,他知道对方也是去上海。正因如此,齐少爷那次输钱后,才能用头等舱房间来抵债。
他已经预想过,如果自己穿越了,可能会找不到胖商人。
但是,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那个胖商人还在,并且还在当初那个与他对局的赌桌上,玩的尽兴。
就像过了这么多天,齐少爷的时间在往前走,而那个胖商人的时间,却停留在了那一天。此后的日子,只是在重复那一天的场景罢了。
这也只是不靠谱的猜测,因为,如果齐少爷穿越了,这个胖商人的存在根本解释不通。
所以,齐少爷决定,再与胖商人赌一次。
齐少爷问胖商人:爷们儿,去哪儿发财啊?
胖商人大声笑得肉颤:去琼州岛!』
讲到这里,解雨臣体会到了这个故事的恐怖之处,“可能不是齐少爷穿越了,而是船上的那些人变了。”
“但这也很奇怪,跨国大船至少上千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型的催眠术?”
黑眼镜解释道:“他当时也在想这个问题,所以与胖商人的赌局,十分有必要。”
“花儿爷,你猜最后谁赢了?”
解雨臣思索片刻,回道:“如果将那艘船想成一个不断重复的特殊空间,那么一切都不会更改,按这个逻辑想,齐少爷依旧会输。但是,如果我是齐少爷,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
黑眼镜很想鼓掌,奈何现实情况不允许,只能口头鼓励道:“聪明,他当时确实就是为了验证自己到底处在一个现实世界,还是虚假空间,才去与胖商人玩了一把。”
『 赌局的结果是,齐少爷赢了。
因为他还记得当初胖商人压了什么点,齐少爷这次率先压这串点数,然后他就赢了。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齐少爷玩牌有个坏习惯,输了会抠牌角,压出一小块印痕。当他甩出自己最后的牌时,赫然发现,那张牌有自己压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群人每天每天,都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但世界的时间在走,只有他们在重复而已。
——那么这群人,到底是有自主意识的在演戏,还是无意识的被操纵?
或者……
齐少爷有了另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测——这群人,其实是在等着自己,等着他上钩。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齐少爷说要将赢得的钱财,换胖商人手中的头等舱房间。胖商人显得很生气,骂骂咧咧作势要打他。齐少爷立刻道歉,灵活的化解了矛盾。
这次赌局除了赢钱,他还是有很大收获的。比如,齐少爷意识到,这个胖商人并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头等舱房卡,是原本从他手中赢去的。
也就是说,一切的诡变,必然是从齐少爷输掉房卡,沦落到睡船底之后才开始。
也许突破点,就在他原本的头等舱房间中。
齐少爷确认胖商人会待在赌场一段时间,他借口溜走,出门后快速奔向头等舱房间。他虽然没房卡,但那个年代科技不够发达,还可以用钥匙开门,所以齐少爷的开锁技能派上了用场。
他仔细检查过,房门间没有任何防盗装置,等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后,眼前的场景出乎意料。
没有他想象的任何东西,他的房间还维持着当初齐少爷离开时的样子。床铺凌乱,洗漱间的刮胡刀还歪歪斜斜的扔在那里,位置丝毫未变。
就像自他走后,这个房间再无人住过,也无人打扫。
但,那可能吗?
那个胖商人不住这里,又能去哪里?
或者……其实胖商人确实住这里,不过他每天都会将房间收拾成齐少爷临走时的样子。
好吧,这听起来更扯淡。
除非胖商人是个强迫症晚期,不然齐少爷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胖商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小心翼翼的检查过其他地方,保持任何物体都不改变位置,却没再找到任何有意义的线索。
正当他要走时,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齐少爷反应快,立刻窜到小阳台上,躲进窗帘后。同一时间,刚好,门开了。
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感觉似乎并没有被发现,他这才微微探头,却看到了一个令他脊背发冷,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看到,那个胖商人站在穿衣镜前,从头到脚,将自己的皮肉像件衣服一样,脱了下来。』
解雨臣皱眉:“易容术而已,被你说的这么恶心。”
黑眼镜笑道:“我那时哪懂这些,还刚在西方接受完先进教育,当时忍住没尖叫已经不错了。”
解雨臣已经懒得纠正黑眼镜变来变去的称呼了,他说:“他易容,显而易见,后来见到的这个胖商人与最开始的胖商人,不是一个人。他又保持房间内的陈设一如即往的乱,也许是因为……害怕犯错。”
“花儿爷,你觉得他为什么要用维持一切的原样,来保证减少错误?”
解雨臣又细细想来,尝试着推测道:“维持原样,其实可以理解为相对静止。在生物界,相对静止通常有两个绝对的意义——捕食和防止被捕食。所以,假扮胖商人的人,可能正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中,或者,他正计划着杀掉谁,当然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两者同时存在。”
黑眼镜早就知道解雨臣脑子灵光,却没想到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得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实在是令他惊讶。
“你说的很对,胖商人就是在提防某些人,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才只能日复一日的维持现状。”
“而且,这样的人,不只胖商人一人。”
【7】
『 脱掉易容装的胖商人,真实样貌显露出来,从背影看,竟是个偏瘦小的女人。
突然,在穿衣镜的反射中,齐少爷与那女人对上了眼。迎面而来的杀意使他头皮发麻,那是种来自上位者的震慑,齐少爷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人头落地的场景。他跳起来,只知道逃跑。
头等舱房间与房间的小阳台挨得很近,齐少爷踩着阳台边缘飞快越过三个房间,在到第四个房间时闪了进去。
幸好,这个房间没人。
齐少爷静默听了片刻,确定那个女人没追上来,才长舒一口气。稳定心神后,慢慢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很干净整洁,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但在齐少爷的记忆里,所有头等舱房间都应该已经卖出去了。
他脑子有毛病,越是这种干净的不留痕迹的地方,越觉得有问题。齐少爷飞快的四处探索着,果然,在大衣柜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一位金发的外国女人。
那具尸体表面被一种蜜蜡涂抹,还未完全干透,摸着有点软黏,可能是种可以保证尸身延迟腐烂的药物。
那么,是否可以说明,当初与齐少爷共同乘坐轮船的外国人,都被秘密杀害了?
齐少爷确实并未穿越,而是这艘船被动了手脚?
他翻找着外国女人的衣物和头发,想再多找到点线索。然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齐少爷将手摸到外国女人脸上时,觉得触感十分奇怪,他用力搓了几下,女人的脸像橘皮子一般皱了起来,他再用两手一捏——女人的脸皮脱落了。
他将外国女人的脸皮拿掉,下面赫然是一张男性亚洲面孔,青年人,很瘦。齐少爷反复打量着这个藏在面具下的男人,忽然发现,这张脸和船底出现的少年,多有相似,像是亲戚。
想到这里,齐少爷快速查看尸体的双手,又拽掉一层人皮般的东西后,眼前出现了与少年一样的——两根奇长的手指。』
“……真的是张家人。”解雨臣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
黑眼镜点头道:“不仅如此,齐少爷随后又去隔壁几间空房间查看,都在衣柜里发现了同样的尸体。或男或女,有欧洲人也有亚洲人,但无一例外脸皮摘掉,下面都是另一个有着两根奇长手指的人。”
解雨臣倒吸了口凉气,“所以,其实是张家人杀了原本船上的客人,易容成他们,然后又另外一波人杀了。”
他问道:“张家人……莫非在躲着谁?”
“多年以后,机缘巧合下,齐少爷又见到了当初那个在船底藏匿的少年。少年人长大很多,也没当初那么营养不良了。”黑眼镜忽然收了笑容,显得有些严肃,“那时,齐少爷已经懂了很多挖坟掘墓的行当,那个当初的少年人告诉了他一些事情,齐少爷这才明白,原来,当年在那艘大型轮船上,他无意间涉入了一场,专门针对张家人的——猎杀行动!”
一瞬间信息量过大,解雨臣停顿了些许时间,才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不过他选了另外一个角度,“齐少爷真是好运气,如果当初没有将头等舱输掉,恐怕早就死在张家人手里了。”
黑眼镜耸耸肩,得意的说:“过奖过奖,祸害遗千年嘛~”
解雨臣挑眉道:“齐少爷当时什么都不懂,遇上张家人还能游刃有余面不改色,看到尸体也不怕,还能上手摸。心理素质这么硬核?”
“害,我都说了他脑子有病,有些常人的恐惧他感受不到。”黑眼镜说道,“更多的,还是年轻气盛,不知者无所畏惧,如果当时的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估计也活不下来。”
解雨臣问:“等等,还有一点解释不通。那艘船,到底是航向哪里?两条线路的时间完全对不上,难道是整条船穿越了时空?”
“这就是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其实比你想象的要简单粗暴很多。”
【8】
『 人类减少恐惧后,办事效率提升很大,齐少爷这点不正常的天赋给他解决了不少时间。
当他意识到整件事与船底的少年人有关时,他果断绕开人多的地方,快速回到了船底的货物舱内。
那个少年并不在,起码用肉眼,在明面上看不出他的存在。
齐少爷叫了许久没得到回应,拿出刀来像最初那样,如法炮制,各种货物都用刀刺过去。
但这次,他没能再找到那个少年人。
齐少爷的神经病又犯了,他像疯子一样对着各种货物又刺又砍,大叫着让少年出来。
结果,毫无用处,浪费时间罢了。
齐少爷盯上了那些他曾经懒得动,被钉死了的货物,费劲力气刚敲开一条缝隙,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就被突然跳上箱顶的人压了回去。
是那个少年人。
少年说:别动,不要打开。
齐少爷目的达到,见人出来了就直接问:为什么?
少年说:有毒,会死。
齐少爷问:你不是不怕毒吗?
少年摇头,紧盯着齐少爷说:不是我,你会死。
齐少爷呵呵道:我就不信了,有什么东西是对你无效,却能弄死我的。
——鼠疫。
少年说了另一个名字他没记住,但齐少爷听懂了这个词:鼠疫。
少年敲着大箱子说:这里面都是病死的尸体。
齐少爷向后退几步,定睛一看,才注意到这箱子大的出奇,深木质地,边缘带有他不认识的精细花纹,还隐隐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香味。
——是棺材。
他再向四周扫视,竟发现仓库中还有大量这样的棺材,都被伪装成货物箱的式样,并且,呈半圆形,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齐少爷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看管这些棺材?
少年摇头:我负责杀掉想打开棺材的人。
怪不得这少年人一直躲在这里,之前的所有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齐少爷将手放在了刀柄上,虽然打不过,但逃跑却可以试试。
他轻松说道:我还没打开,不算数吧?
少年又摇头,从背后掏出一把大黑砍刀,指向齐少爷,他道:你已经打开了。
正常人肯定以为少年在放狠话,但齐少爷不正常,他侧过身,顺着少年刀指的地方看去,是齐少爷睡了快一个月的地方。
此时,齐少爷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棺材里躺了一个月。少年的话没错,他确实打开了棺材,从里面打开了。』
“原来是这样,齐少爷自己躺棺材里,被转运到了一艘复制船上。还真是,他才是逃票的。”解雨臣说,“难道在之前,他就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黑眼镜道:“也有,比如,他在遇见那少年前,做过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还头疼;比如,他曾经闻到过那种奇怪的香味,但闻的时间较长了就适应了;再比如……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香味,是陈文锦身上那种禁婆的骨香。长梦,是被催眠后的沉睡反映。那铃铛……
解雨臣恍然:“铃铛是催眠的手段,听到铃声后,就会失去意识。我听说过,张家有特殊的六角铃铛,原来那铃铛可以催眠吗?”
黑眼镜回道:“应该可以吧,我也不知道。不过六角铃铛是张家的标志性物件,张家古楼里肯定也有。”
“等等,你怎么不早说!”解雨臣急道,“吴邪如果在湖底被催眠了怎么办!”
黑眼镜表情很无辜,“那你也没问啊~”
解雨臣无话可说,折腾了一天他感觉有些疲惫,没心力再和死瞎子生气,更何况现在被锁在树上的状态,实在也做不了什么。
如果吴邪真出事儿了,他再和黑瞎子算总账。
“东北鼠疫和张家人有什么关系?”解雨臣将话题回到了黑眼镜的故事上,“鼠疫病毒为什么对张家人不起作用?”
“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鼠疫病毒对东北张家构成了一种筛选机制。”黑眼镜说,“并非所有张家人都不受鼠疫影响,有一些也与常人那样,难以治愈最终病死。”
“本来当时张家人内部矛盾已深,再因为那次鼠疫,张家人怀疑,有外人混入了张家族群。他们内部互相猜忌,而它顺势进攻,开始施行屠杀张家人的计划,因此才会有轮船这件事。”
解雨臣问:“它?”
黑眼镜答:“对,就是它。”
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它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事物,它无处不在。也是陈文锦一直躲藏又害怕的存在。
“张家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解雨臣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不对的地方。
干笑两声,黑眼镜解释道:“除了那位张家少年透露了一些外,之后我又主动去查,零零散散的信息拼凑出来的。”
他继续讲着,齐少爷的故事接近了尾声。
【9】
『 少年人随便回答了些齐少爷的问题,但仍让人听的一头雾水,齐少爷目前只明确知道一件事。
外面有两伙大佬在打架,而且还是那种能轻易波及无辜的对杀。
这艘船,非常危险。
少年说:你跳船吧,活的几率比较大。
扯淡,茫茫大海,跳船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齐少爷说:我就待在货物舱,你们打你们的,关我屁事啊?
少年说:待在这里,你死的更快。
齐少爷问:为什么?他们地毯式屠杀?
少年敲了敲脚下的棺材说:里面都是枉死的,开棺必起尸。等信号响起时,我会打开棺盖。
从冷兵器变成生化武器,无差别攻击,很可以。
齐少爷盘算着自己还有多久的活头,问道:什么时候给你信号?
突然,一声巨响从船底炸裂,整个船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电灯明明灭灭,电流滋呀作响,仿佛是船在被撕裂时的呻吟。
——触礁了。
少年说:现在。
话音刚落,海水倒灌进船底,瞬间淹没了各种货物。
齐少爷内心只剩下“卧槽你大爷的!”,他立刻钻进了自己的棺材里,盖上棺盖前,看见少年打开的棺材中,有死尸站起,浑身红毛。
船底裂了个大洞,齐少爷的棺材被冲进了大海,随着洋流翻转滚远。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少爷晕晕乎乎的打开棺材盖,目之所及,碧海蓝天,那艘要命的船早就不知去向。而那棺材也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看起来很沉,却能浮在水面上,勉勉强强算艘小船。
然而,他并没有脱离险境。人不吃饭能撑十几天,但不喝淡水,最多三天。
齐少爷在海上不吃不喝撑了七天,依旧没靠岸。满眼都是水却不能喝,他还躺在棺材里,什么都备齐全,就剩他咽气归西了。
最后,他十分冷静的做了个决定,用自己当诱饵,捕食。
他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掌,伸进海水里,让鲜血扩散四溢,引来想吃他的鲨鱼。』
解雨臣无语了,“齐少爷果然脑子有病,鲨鱼在海上能把他吃得渣都不剩。”
“这会儿可不是,他觉得被渴死饿死太掉价,还不如死在决斗中,那才是真爷们儿。”黑眼镜的意思是,齐爹的疼痛教育在无形中影响了他的思考方式,才会让他做这样不要命的决定。
黑眼镜继续说道:“他的运气很好,虽然很快引来了鲨鱼,但鲨鱼也带来了专门追猎鲨鱼的渔民,他最终获救了。”
“只不过那把刀,在和鲨鱼搏斗中丢失了。”
“父亲送给儿子的刀,肯定是希望能保护他,那把刀已经尽了应有的职责。”解雨臣的外衣内兜里,也有一把刀,一把木刀。此时待在他的口袋里,觉得沉甸甸。
他曾经多次拿出来把玩,被霍秀秀看到过几次,还调笑解雨臣在盘它。而今天,解雨臣知道了它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送我把刀,是想祝安康顺遂?”解雨臣淡淡问道。
故作神秘的沉默良久,黑眼镜忽然凑近有着漂亮桃花眼的人,玩味的笑道:“长者送刀,愿平安喜乐;兄弟送刀,祝好运常存;还有一种,把刀送给心悦之人,是会保护他一生的誓言。”
“花儿爷,你觉得是哪一种?”
这是个坑,绝对是个坑,不能掉进臭瞎子的陷阱啊啊啊啊!
就算解雨臣再怎么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他还是不争气的,血液“碰”的一下窜到了颅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舌头似乎也在打结。
那把藏在内兜的木刀,此时仿佛变成了铁烙,烫着他的心口,烧灼着他的灵魂。
他发出了声音,是解雨臣自以为是的镇定,“等……等回去后,我送你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剁粽子砍野鸡脖子,绝不含糊。”
黑眼镜笑的腻歪,牵引着锁住右手,攀上了解雨臣的后颈,没有受到任何抵抗的将他拉近些许。
“解雨臣。”
黑眼镜很少叫他全名,这才是第二次。
这货不会要让他折现吧?解雨臣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没注意到那些小动作。
“到时间,你该睡觉了呦~”
话音未落,解雨臣突然感觉后颈一痛,连骂人的话都来不及出口,眼前就星光闪烁,随即他陷入了黑暗。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没来由的有了一种熟悉感。
曾经,在解雨臣叛逆的青春期里,也有一个被他遗忘的人,明明答应不将他带回解家,却转头就反水,也是用这样的手法,将他捏晕。
但他已经把他忘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那么,他会把臭瞎子也忘掉吗?
解雨臣还来不及感到后怕,就被迫停止了思考。
“呼,吓死我了。”黑眼镜拍拍解雨臣的脸,确定对方已经睡着后,可算松了口气,“太精了,比小时候还不好哄睡。”
在故事中间他有好几次想下手,但解雨臣很会保护自己的要害,无法成功。直到最后,黑眼镜才抓住露出破绽的时机,快速得手。
他从前搂住昏过去的人,借力挂在横树枝上,胳膊当作枕头,让解雨臣睡的更舒服些。
此时离天亮最多还剩两个多小时,以黑瞎子的体力撑到解雨臣睡到中午应该也不成问题。
他装作自己能看到的样子,望着夜空,大概脑补一下漫天繁星的景象,脑子里却突然撞进解雨臣十三岁时的模样。
脚蹬一双小皮鞋,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柔软的披肩细发被一枚樱花发卡别在耳后。看起来漂亮又乖巧得像个瓷娃娃,却没想到是位能跳起来踢你蛋的男孩子。
而现在,当年的瓷娃娃长大了。
黑眼镜勾起的嘴角上扬几分,忽得又落下,静静的听着巴乃夜间虫鸣,演算着解雨臣还能有多久的寿命可活。
解家早死的诅咒真准,十年,也为免太过短暂。
“十年啊……花儿,既然送了你刀,起码要从阎王手里再多抢六十年,七十年……也依旧觉得很短呢。”
有时候黑瞎子很羡慕张起灵的失忆症,什么都忘记,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他想抚平解雨臣沉睡时依旧微皱的眉头,可惜电子手铐不允许,限制了黑眼镜很多想干的事。
“别怕啊,花儿,你这次不会再忘了。”
他会记住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本文到此已完,下面是由这个睡前故事引发的瓶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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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到十年后接小哥出来为止,吴邪从解雨臣口中听了不少黑瞎子的故事,千奇百怪,有长有短,其中也有很多故事涉猎九门的人。
吴邪听完这个故事后,反问解雨臣,“那个张家少年,是十几岁的小哥?”
“我也不知道,老齐没明说。”
“啧。”吴邪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你什么时候开始叫黑眼镜老齐的?”
解雨臣很不走心的回忆道:“挺久以前了……”
“那是多久?”
“在巴乃出来以后吧。”
“我靠,你们那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原著里我们还是老夫老妻呢。
解雨臣难得吐槽,并对吴邪如此戏精上身的劣质演技不想评价,他直接戳重点,“你和张起灵不早在鲁王宫里就生死相随了嘛。”
吴邪语气异常激烈,“那不一样,我特娘的那是三叔有意安排,是相亲!而你们是自由恋爱,这从本质上就有区别!”
“噗哈哈哈。”解雨臣忍不住笑得拍桌子,“怎么,你现在是还想离吗?十年白等了。”
“我特么想把那群姓张的吸血亲戚甩掉啊啊!”吴邪暴躁了,“我都给小哥落户名成张狗蛋了,这群姓张的还不肯放过他!黑眼镜怎么能连一个亲戚都没有!差距太大了吧!”
解雨臣已经笑的快掉头了,“他就是自己作的才活这么久,又没麒麟血,哪儿来的亲戚。”
吴邪面目狰狞,“老闷宝血有啥好!除了夏天防蚊虫,全都是bug!还动不动就失忆!见鬼的一朝回到解放前!而且……”
“吴邪——!!”
解雨臣突然扬声吼住了气血上涌的人,随后他缓下了语调,引导着看起来有些神经过敏的吴邪,“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你只有一句话。”
前几年吴邪过的很不好,蛇的费洛蒙破坏了他的鼻腔,连带着激素分泌失调让他一直处于种不稳定的心理状态。之前他曾被查出过有深度躁郁症,后来接回张起灵到雨村居住,症状减轻很多。
但解雨臣很快发现,那都是吴邪装的。吴邪能在张起灵面前装得很好,一旦脱离,就很容易控制不住。
比如现在,吴邪忽然就像瘪了的气球,身影颓废下去,期期艾艾的说:“小哥从来都不给我讲他以前的事情,为什么黑眼镜会主动把他的故事告诉你,而我却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小哥的过往……我觉得好累,真的累了……”
因为那些故事连张起灵本人都不记得了,养着个失忆过多次的百岁老人,实在对于很多事情不能强求。
但解雨臣害怕刺激到吴邪,也不能直接说大实话,他转而说:“你试试要求张起灵给你讲段睡前故事,先来一小段,然后慢慢加长。”
“管用吗?”吴小狗泪眼汪汪。
解小花举棋不定,“可以试试……”
“好!!”吴小狗握爪,“让他讲!就让小哥讲他汪的睡前故事!”
在雨村逛山的张起灵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同一时间,张海客,张海杏,张海楼等一众张家人都打了个冷颤。他们不知道,很快,他们就要进入为族长的每日睡前故事,呕心沥血,绞尽脑汁,天天八百字小作文,写得不好还会被打回来的恐怖时代。
那是另一个叫《族长再逼我编睡前故事我就退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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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再逼我编睡前故事我就退族!》是紧接着的下一个瓶邪故事,还没写完哈哈哈哈,等明后天再发。
文中后面有个因为小花十年后诈死,所以逃过解家英年早逝、死于非命诅咒的梗。(害怕有朋友不知道,在此解释一下)
Ps.写这篇文的初衷是想用黑爷的故事把剧中和书中很多梗串起来,没想到故事写这么长,感谢所有能看完的小可爱。
Ps.Ps.我想写文中那个,黑瞎子受雇佣抓女装十三岁小花回家的故事……不知有没有人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