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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最后一任不朽还是殒落了，丰饶星神开棺戮尸，夺走了他最后的荣耀】
《星月之末》
我在图书馆里找到这份卷轴的时候，外边已是黄昏，视线都不太好了，我眯着眼将卷轴从最顶上抽出来，掏出给学生上课才会戴上的眼镜，挑了一个亮堂的位子坐下，还有几个学生没离开，他们跟我打招呼。
“老师好。”他们看向我手中的卷轴：“您还在研究这个吗？”
我说是啊，无奈地笑了笑：“大家好像对这段历史都很好奇。”
一位少年道：“毕竟几位星神之间的关系微妙，讨论起来的确很有意思。”
我拿笔敲敲桌面，纠正他们的好奇劲：“胡说，这是一段很沉重的历史，尤其是身为持明不朽后裔的我们，对这段历史应该要有最高的尊重。”
学生们见我严肃起来，一个个都缩起龙尾不敢动弹，嘟囔着老师好凶就匆匆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并非是我想拉着个脸，而是面对这段沉重的历史，我实在是没法开心地讲出来，关于我们殒落的不朽星神，至今还是一个未解之谜，并不是指他的身份和姓名，而是如我的学生们所说，星神们的关系很特殊。
尤其是不朽与丰饶。
要捋清这段历史，需要的时间有点长了。我翻开扉页，上边的文字扎眼，我的思绪也逐渐理清，沉下心来静静阅读。
在成为星神之前，他们也与我们一样都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这是代代传承下去的烙印，一位星神的殒落也代表着下一位的诞生...这段历史我早已学过，顺着往下看。
同代的不朽、丰饶、毁灭与智识星神在为人时是互相认识的，在那个消失已久的仙舟，仙人汇聚之地，他们加上一位早逝的狐人女子并称为传奇的云上五骁，他们战功赫赫，屡战屡胜。不过丰饶星神并非仙人，他当时只是一介会生老病死的人类，后来经历了浩劫被丰饶诅咒，走上了毁灭的命途，他们各自分崩离析，互相憎恨，暗自神伤。
这一段写的很简略，而我也早就倒背如流，我真正好奇的是下一段，不朽的命途曾经沉睡，持明也失去了繁育能力，而重新继承不朽荣耀的前持明龙尊也一度转世，在当时的开拓命途上行走了很久。
传奇的星穹列车，就算放在如今，它的鼎鼎大名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丰饶与不朽曾是挚交的好友，也在后来互相憎恨，互相伤害，到了最终，上一代的星神即将更迭时，不得不有人站出来继承，而开拓最后的薪火也让不朽的命途重新复苏，转世的持明龙尊以自身的全部为代价，继承了不朽的命途，引发了持明新的生机。
不朽星神曾言：“如果这是我无法摆脱的宿命，那么我就接受它，即使最终，我会变成一个没感情的怪物。”
是的，他成为了星神，也放弃了自己的七情六欲，抽出自己的情感与记忆来维持龙族神殿的光辉永不熄灭，同时，曾经的几位好友也都继承了各自的命途，不得不感叹世界的荒谬，沉没已久的云上五骁又以这样的形式重聚了。
“...丰饶的诅咒...”
我接着往下看，因为丰饶始终没放弃对不朽的恨意，两方一直是处于针锋相对的，这也是我们与丰饶的关系很差的原因，近几年更是如此，丰饶对不朽下了不生不灭的诅咒，他一人一剑闯进龙族神殿，掐着不朽的脖子，喂他喝下了自己的血。
“此咒为连心咒...除非一方以命挣脱，否则不可消除。”我思肘片刻，试着解读这短短一行字，意思就是，两位星神的性命相连，一损俱损吗？丰饶深知不朽身上背着的使命，所以不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我不经觉得毛骨悚然，丰饶居然恨不朽到这份上，倒让我觉得哪里出现了端倪，我的阅读速度快了起来，一下进入到了我们都不愿意提起的沉痛，失去不朽的星月之末。
由于星神们需要各自管理，各自的恩怨也就不再凌驾于子民，我新奇的发现，不朽和丰饶的关系有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在接下来的数万年里，他们并没有再拔剑相向，一直到人造星神的出现。
那是不轨者为了毁灭宇宙造出来星神，它异常强大，几乎能够使用所有星神命途的力量，当时所有的星神联合在一起，准备商量着对付它，可不朽却没参加那场最终会议。
他早就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依靠七情六欲维持的万年和平终究会将他的理智消磨殆尽，最终龙狂发作，变成一台杀戮机器，在此之前，他想以不朽星神的身份死去，守住最后的荣耀，因此，他切断了与所有星神的联系，独自一人去面对它。
那就是一场无比残酷，暂时的惨胜，它仅仅是被封印了，其他星神赶到时，不朽已经死了。
我颤抖着念出不朽的结局：“他...龙鳞尽数被剥落，龙角断裂...胸口被人造星神的武器贯穿，钉死在神木上...”一页接着一页，描述的惨不忍睹：“为了保护龙族神殿的族人和战士们，以自身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为代价，毁灭自己的王座与神权，肉身...”
支离破碎。
在那段历史中，其他的星神是眼睁睁看着不朽用自己的神剑杀死了自己，最终是记忆星神勉强拼凑好了他的躯体。
他死去了，那么他的神权就该交给下一位合适的人选，持明将他的尸体送入神殿，等待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最后的余光落下来，彻底吞噬他，可——
第七日。
不朽该永远消散的第七日，丰饶的神明再度提着剑闯进来了，神殿内所有的战士都为了守护不朽最后的荣耀而死，丰饶那把不祥的支离剑上沾满了龙族的血，他一步一步踏进神殿，阻止剑落下，踏过不朽生前最爱的莲花池，来到他的棺木前，将他的安宁搅乱。
那一天过后，丰饶的藤蔓缠绕住不朽的神殿，所有的持明不能再接近他们的神，丰饶的死亡气息如同瘟疫般侵蚀了持明，而神权被锁在不朽身上，使他的身体不会消散，这也是至今，不朽仍然处于动乱的根本。
我合上书，惊觉一声天雷落下，看向外边，在很远的高天之上，云雾遮挡的神殿早就失去了不朽的庇护，丰饶摧毁了他，也玷污了他的荣耀。
这件事令我们每一位持明都痛心，也无可奈何，其他几位星神都劝过丰饶放手，但他迟迟不肯把我们的神明归还，就连他的灵魂也是。
我知道那些青春期喜欢幻想的学生都在好奇什么，丰饶对不朽的态度绝对比仇人还来得深刻，深刻到甚至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我在想，丰饶...他的心中是否对不朽毫无其他情绪，比如——
爱意。
或许会有一点在意吧，但不至于变成这样。
丹恒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
他坐在池中花园有一下午了，那只由丰饶造出的绷带小海豹蹦蹦跳跳的进出神殿，中途受到阻拦，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最后一步步蹦跶到他脚边，发出期待赞扬的声音，蹭着他裸露出来的纤细脚踝。
“好，好。”
蹦跶的他一身水，丹恒只好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捏着它小小的手，这倒是让他想起从前养的猫，不过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它一只眼睛被包裹住，全身几乎都是白色绷带。
绷带啊。很明显就是某个人用法力造出来哄自己的小玩意，他把它放在桌子上，戳着它的脑袋，圆滚滚的，也笨笨的。
“吾主。”
丹恒没回头，随着士兵的声音落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他只顾着逗眼前的小海豹，全然不在意那股淡淡的红酒香飘近自己，卷起了一阵风，一只同样缠着绷带的手伸到前面，拍了拍他面前的海豹脑袋，它发出不情愿的声音，“砰”的一下消失在丹恒面前。
丹恒：“......”
他抚摸海豹的手顿在半空，被那只缠着绷带的手钻了空子，掂起他的掌心，指尖朝上包裹住他的手背，用力捏住了。
“很冰。”
现任的丰饶星神说着，视线顺着丹恒葱白的指尖落去，凸出的指节是不健康的苍白，包括手腕的骨感，戴着的金手镯也往下掉。
“松开。”
丹恒都懒得和他解释，他去扒自己的手，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但无论如何都纹丝不动，他的力气太大了，别说挣出，丹恒都没什么心思再和他说话。
“你应该多披一件衣服出来。”
身后的神明扫过他因挣扎动作而露出的白皙肩膀，上边肉眼可见还没消散的痕迹，几个新鲜的红星点还是他中午印上去的。
拜谁所赐？丹恒并没理会他，只要稍微心软一点点，就会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可就身后这一个，他可不记得在神殿荒唐是什么美德，对方却以你就是这里的神明，在你的神殿里有什么不对？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压在神殿的王座上占有。
他可忘不了中午那一遭，毕竟那里是他曾经和部下们会面，商议，以及处理公务的地方。无法忽略的疼痛还蔓延着，他很想离开，身体的细胞叫嚣着逃跑，可惜他没法驱动躯体，已经完全不属于他了，他是说他自己。直到最后手掌还被带到对方脸上，被亲吻着掌心。他连擦泪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从朦胧的视线间看到那一抹瘆人的金红色，明明看上去沉静，却是暗藏汹涌又带着疯狂。
丹恒，不，前不朽星神，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露出这种神情了。
“不...不要了...我...”他是想说我受不了了，比外界历史记载的，他被丰饶星神开棺戮尸，玷污荣光还要羞耻的是，他的身体连带着灵魂都被锁在这了，只要待在这座神殿里，无穷无尽的时间里他就得与眼前的家伙斗下去，于是他用另只手去揪他的头发，他用力扯，谁也不让着谁，像是较劲一样，直到丹恒忍无可忍的骂他混账：“停，停下来...不要在这里再——”
他该庆幸为了独占他，对方早就杀光了守护他的战士们，所以不会再有人听到他们的神明在大殿上那些不堪入耳，一切回荡在空空的大殿里，羞耻灼烧着他的内心，煎熬无比，而将他从死亡手里夺回来，也是司掌生命的神明最大的底气。
他口干舌燥的，喉咙也痛，只能被迫与他接吻来滋润，外边的人造太阳升到中央，阳光的温度烫伤了丹恒的皮肤，心脏也被刃自身灼伤，他像是被丢进岩浆里，捞出来的时候浑身炙热，跟火球一样。
“混账，王八蛋，卑鄙小人。”丰饶神明的双手掐在他的腰窝上，凑近他的耳边与他厮磨：“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骂人，毫无新意。”
“你想如何...？”
丹恒浑身都在打颤，那是他气的，早知今日他就这么放肆，自己就不该可怜他而摸摸他的脑袋，是猫自己要去流浪的，居然还想跑回来蹭他的手？
“丹恒。”他说：“你已经好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
好久，是啊，丹恒记得这个好久似乎也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什么时候开始，他只称呼他为丰饶，而他还执拗的称呼他为丹恒，成为星神后，名字也有可能成为秘密的，而他还如此肆无忌惮，好像从前一样。
他的发丝是冰的，贴在脸上凉凉的，包括他身上的香气，酸麻的大腿都使不上力来，被软软的捏着，他半躺在自己曾经的王座上，黑色的长发凌乱不堪，半遮住他精巧的脸蛋，欲望还没完全退散，眼眸也含着水光，正歪着脑袋看正低头给他收拾的家伙，青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也不喜欢叹气，但谈及他们之间，也只能用无奈来形容了。
“刃。”
如他所愿，他最终叫了他的名字。
“是。”
面对那句冷冷的松开，刃归咎于自己的荒唐，他盯着他藏着不耐烦的脸，松开他的手，问你还在生气吗？
丹恒二话不说的起身，踩着池水就往外走，他的花池里莲花盛开又衰败，都是自然景象，刃擅自用法术保存下来它们最美的模样，倒是美得有些虚假了。
“我哪里敢生您的气。”
刃：“......”
那就是生气了。
他很肯定丹恒的脾气，开始说反话就证明他现在心情非常不爽，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上岸，踩进长廊里，他一路向前走，也没顾得上穿鞋，刃拎起岸边的鞋，三两步跟上他。
身体虚弱的人走再快也没用，丹恒一动作就觉得腰痛，回过头瞪了眼跟在身后的刃，他单手举着一双鞋，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丹恒看了就来气，他伸手去抓他的鞋，却被轻巧躲开，刃朝后退了半步，在他面前慢慢蹲下来，直到膝盖跪到地面，空出来的手去摸他的脚踝，他才知道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不能受寒，光脚不好。”粗糙的指尖在脚腕上的触感格外明显，上下摩挲着：“穿上鞋。”
哈，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丹恒低头看着他的眉眼，乖顺的哪里还有神明的模样，他终于把一切理由归结于他：“拜你所赐。”
比历史更扭曲的往往是真相，因为历史都是被美化过的，丹恒其实早就习惯自己在史书里被记载的不相关，那些事情除了套着自己的外壳，其内核和他本身相差十万八千里，就比如说——
连心咒。
都说这是刃闯进他的神殿逼着他喝下去的，他偶尔会买一些话本子看，里边多数描写他被刃如何如何，但实际上，是他堂堂丰饶星神在半夜偷溜进他的寝殿，非要拉着他聊些有的没的，聊到丹恒想赶他走了，他才把那装着血的小瓶子拿出来，很小心的询问他能不能喝下去。
很小心。
丹恒在夜晚不明显的灯光里盯着他半天，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刃的脸上明显出现难堪，他轻声回不是的，这瓶血能够保你一阵子清醒。
“我不认为你状态比我好。”
他们两个，一个魔阴一个龙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半斤八两。
可他还是喝下去了，咸腥的味道暂时唤醒了他龙族嗜血的本性，恰好刃抓着他领子想和他接吻，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咬他一嘴血，抱着他一骨碌滚到地毯上，刃压在上边，手抹掉他嘴边的血，动静太大恰好引来了士兵，这件事就这样被不清不白的记载下来了。
无非就是刃想第一时间知道他是生是死罢了。
不对，不对，丹恒的记忆有点错乱了，他大概是活太久的缘故，应该说刃会主动找他聊天本身就是一件很奇葩的事。
因为已经过去几万年了。
久到他们几个故人重逢，连一句刺挠的话都不想讲，都被彼此的使命和任务压迫的没有力气去恨去爱了，久到刃开始主动重新和他搭话。
丹恒对他爱搭不理的。
他想，敬而远之，敬而远之，刃这个人就像是剧毒，碰了必死无疑。
他无视他，也不会理他，本以为刃会察觉到自讨没趣，结果他的确不讲话了，他就默默站在丹恒旁边看着他，看到他觉得浑身不舒服，不得已主动和他说话。
“能不能离我远点？”
刃说行。
“再远一点。”
刃默默又移了一点。
“我的意思是，离开我的视线。”
刃不动了。
景元看到这一幕总是连连摇头，他这一生的劳累的确是如此，本想着当巡海游侠，后来当了将军，想着退休后好好放松，没想到还成了星神。
“不得不说，我们几个就是孽缘，与其说是命，倒不如说我们几个是在出生前就在轮回里被捆在一块了。”
“肉麻。”
镜流，毁灭星神如此评价：“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缠缠绵绵的才是大忌。”
毕竟他们的性命都是维持彼此理智的悬丝，就像最初，三月七也拒绝将丹恒的身体拼凑回来，她虽然理解刃会难过，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看着丹恒死在眼前更难受的了，而且——
“你还在生气吗？”
他的脚板底很冰，一手扶在旁边的柱子上，一手抬起自己的长袍，小腿也露出来，上边缠着的脚链落下来，流苏发着光，晃眼得很，刃将他的脚慢慢抬起，扣紧鞋扣，又问了一遍：“是因为我在神殿里那样对你，还是因为...你在为那些死去的白眼狼难受？”
丹恒揣着手，他捏了捏指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偏头看向远方。
难受，这种事情也谈不上。身死之后持明要将他的力量分食，根本没想着捍卫他所谓的荣耀，刃前些日子把持明现在学的历史书拿给他看，令他忍不住想发笑：
“不管如何，你杀了他们就得承担恶名，而且。”他顿了顿：“他们的确服从我的命令做事，如此也算是功过相抵，我不会难过。”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刃就是十恶不赦的，丹恒虽然骂他混帐，但最多也是在床上骂，讲到这个，丹恒有一段时间合理怀疑过，刃就是为了这个把他的身体拼回来了。
他记得自己刚苏醒的时候，刃的脸就放大在眼前，他晕晕沉沉的，还以为自己还在死前的走马灯里，又把眼睛闭上，可被武器贯穿的胸口并没疼痛，他躺在冰冰凉凉的地方，等待真正的死亡降临。
没有。
过了会，簌簌的寒气不停往身上钻，他的手被人抬起，这应该不是走马灯该有的“错觉”吧？他再次睁开眼，还是刃的脸。
“醒了...”他起先重复呢喃了几遍醒了，醒了，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伸手摸上他尚未完整，还有裂缝的脸。丹恒是一尊瓷器，他连眨眼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自己皮肤裂开的声音。
他的确是四分五裂了，刃的手很小心的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摸着他的脖子。
“你醒了。”
丹恒：“......”
刃最开始只会来回说这几个字，他的手在他的肩膀上确认，一直到他重新跳动的心脏那按了按，丹恒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三月七的到来。
记忆星神为了保存他的身体才造了这些冰晶，她抬手散去丹恒周身的寒气，一步步走向他。
“三月？”丹恒的手指稍微动了，忽略半跪在他身边的家伙，他确认似的看着她，三月七是真实的，她握住他抬起的双手，力道和温度都是真实的。
“太好了，你醒了。”
他被带回了房间，三月七将记忆结晶放进他的身体里，将期间所有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刃的心脏在他的身体里。
三月七说要告诉他的，很严肃的事就是这个。要现在的丹恒动脑思考其中的缘由是十分困难的，他的手指敲在膝盖上，不解的看着她。
“我的力量虽然能拼好你的身体，但无法维持你身体运作，你的心脏已经被破坏了，所以——”
三月七有点难开口，丹恒替她接下去了：“所以他把心脏给我了。”
从本源上讲，星神的力量可以转移，当时刃能够种下连心咒，那么他的心脏也可以移给丹恒的。以此来保证丹恒不会轻易消散，也留下了他的神权。
“他就这么想留我下来折磨吗？”前不朽星神靠在软枕上，眼神丝毫不带任何感情：“明知道我已是穷途末路，居然还救我回来。”
三月七当然知道，丹恒的情感早就流失的差不多了，但这并非她的决定，而是刃非要这么做。
“不朽与丰饶的关系本就微妙，你知道你夺走他们的神明是什么下场，会引起群怒的。”
景元早就劝过他，在他提着剑要前往不朽神殿时，拦在他下来的半山腰，让他回去，谁都清楚丹恒这么做是为何，刃这样强硬的态度只会背上骂名，但他并不在意，只是说随意。
“我不在乎后世怎么评判是非，救他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我的个人意愿。”
谁都亲眼见到不朽的尸体被他的长剑贯穿，却没见到他破损的心脏被挖出替换，再换上自己的。送他回来的不是刃，因为他已经不眠不休的照看自己很久了，即便是神明，身体也有一个极限的。
丹恒最开始是有机会离开的，在历史的长河里，他再一次成为过去，死亡埋葬了他的辉煌，而不是刃夺走了他的荣光，这一点毫无疑问，外界的描述里，他连尸身都被刃囚禁起来，恢复一点力气后，他绕着自己的神殿走了一圈，看到刃的藤蔓缠上自己的神像，不断往上攀升，像是解不开，死死缠绕着的——
“你不能离开。”
或许因为在房间里没找到人，所以匆匆寻来神殿，看着他站在神殿大门口，整个身体都往外倾，才把身体拼好不久，刃真不想看到他跳下去再摔碎一次。
他受够了。
从丹恒缺席会议，到他他失联，他的血溅到脸上时，连心咒失效的那瞬间到现在，刃都无法消化这些事实。
无法。
“几万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玩过家家。”丹恒问的很直白：“你不累吗？”
然而刃要把他囚禁也好，怎么样都好，丹恒始终没能抵抗得住他那副失落的模样，刃说得对，他的确打算跳下去，毕竟死者的身体很脆弱，他领会过的，也许跳下去就真的结束了。
刃也没想过要他如何，在幽暗的神座拉着他不让他动弹，他的手腕上有碎裂的痕迹，刃不敢用力握住，丹恒却感受得到他在发抖的掌心，发白的指尖死死攥着他的衣角，脸色难看又苍白。
“怎么了？”丹恒轻笑：“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你觉不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就像刃最初不屑一顾的生命，就像刃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刃。”他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眼尾的红，很认真的强调道：“那些加在我身上的恨其实该结束了，虽然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我真的不能再当你的仇人了。”
他觉得丰饶的神明快掉眼泪了，想抬手擦一下他的眼角，又怕他多想什么，只好顺着他半蹲的动作下来，和他面对面看着。
“可我...”
刃看着丹恒那片薄薄的阴影，随时都会被风刮走，他看着他漂亮的双眼，明明这几万年有很多话都想说，但临到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喉咙很干涩，过了许久，丹恒想拉开他的手，他突然用力拽住了他。
“可我并不想和你当仇人。”
成神之后有多久没外露过自己的情绪了？岁月早已消磨了他们的情绪，但刃声音中的情绪不像是假的，他说：
“可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我的妻子。”
丹恒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一刻他和刃的回忆的确变成走马灯在上演，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抽开他的手，说你再重复一遍？
刃低着头不看他。
这哪里像个神明，不，这和史书上记载的那个，疯狂的瘟疫神完全不一样。
不，丹恒叹了口气，伸手把他的头捧起来，刃本来就不是这样的。
“傻子。”他说道：“哪有人会对自己的妻子打打杀杀的？”
与其说是被囚禁，倒不如说是自愿被关起来了。苦于神权还在丹恒身上，他也没办法转移给谁，只能让刃担着这样的恶名，直到近来他才找到了能将神权移出，又不伤害丹恒的办法。
稍微得意忘形了吧？丹恒心想，因为高兴过头所以放肆了，加上他近些年的身体的确被养好了些许，所以才会这样“庆祝。”
“庆祝”什么呢？庆祝终于把不朽全部夺走了，还是别的什么，丹恒算不上不习惯，这样的事就像是刃会做出来的，批评他大逆不道也为时已晚。
“我的错。”
“你错的事还少了吗？”
“嗯。”
丹恒至今还是会对他换心这件事感到气愤，虽然他不喜欢这样存活于世上，也不在意后续史书上怎么记载自己，但因为刃的心脏在身体里，所以他才如此难以解脱，每天睁眼就能意识到这个事实，他依然在与自己纠缠，就像是神像上的藤蔓一样。
刃起身，看丹恒靠在柱子上不动了，他好像累了，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动作。
“晚餐想吃点什么？”
“不知道。”丹恒如实回答：“但我想睡一觉。”
他朝刃伸出手，很明显是走不动道了：“折腾我那么久，我可没多少力气了。”
刃眨眼，上前勾住他的腿窝将他抱起来，肩膀被他的手环住，往下压了又压，他问将神权转移后，我能不能出去了？
“去哪？”
“别装傻，我要去外边。”他说你难道不想知道外边怎么说你的吗？
“反正也没一句好话。”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怕我跑吗？”
他以为刃会说怕，但他只是点头之后又摇头，他的心脏在丹恒那，丹恒去到哪，相当于带着他了。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肉麻的一天。”
他却不以为然，丹恒以为他不累吗？他就想永远这样追逐下去吗？可很多话他和丹恒都不必讲，心中早有定数。
“希望你能明白，不要折腾我了。”
“当然。”
“你发誓吗？”
“什么？”
“————”
当然。刃将他轻轻放下，握住他的手腕，顺着他的指尖亲过去，越缠绵越放不开。刃，他说，够了吧？亲吻让他的指尖发麻，这种感觉一直顺到头皮，经过这万年的变迁，其实很多事早就淡化，但唯独关于丹恒的事不会。
不会的。
“你发誓吗？对丹恒，对你的妻子发誓。”
当然，刃心想，就算历史再如何扭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前面的话他通通没听进去，只记住丹恒是他的妻子。
“我发誓，用这颗心做交换，换你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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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伤还是要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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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我明早十点的飞机...啊，不用麻烦您和师母送了，我自己——”
“叮零——叮零——”
丹恒的话音断掉，高定店的门铃采用的还是老式的铃铛，声音不似电子刺耳，但经过岁月打磨却有一种独特的清脆声，一股寒气从外边钻进来，风声伴随着几片雪花一起落到昂贵的红木地板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视野里出现一双擦的锃亮的黑皮鞋。
鳄鱼皮，而且价格不菲。
高定设计师的眼光毒辣，丹恒几乎第一时间就确认来者的不普通，但他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对着电话说了句“晚点再和您联系。”然后才挂断电话，在冷风飘过来前把衣领扯上了些。
“打烊了？”
丹恒：“......”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打开了手机界面看了眼，接着又关上。
不会错的，这个因为长年抽烟而有些嘶哑低沉，带着厚重的磁性，酥麻到骨子里的感觉，他看到黑皮鞋又往店里踏了一步，这回总算看清眼前的人。
他的身型依然挺拔修长，灰黑色的修身西裤完美的衬出他笔直的长腿，在右侧大腿系着一条黑色的腿环，稍紧的压出肌肉的线条，银色的装饰扣在发光，再往上是灰黑与白的拼色新中式外搭，两个绳结在腰间扣住。很时尚的搭配，丹恒心想，在白色的那一边还做了水墨云鹤的点缀，里搭是黑色金边的打底衣，高高遮住喉咙，堪堪露出一点喉结，滚动的瞬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魅惑感，随着前进的动作，平整的衣料利落的呈现了这人锻炼有致的身体，尤其是起伏的胸膛，肌肉轮廓也微微撑起，最后白色云纹的直角西装外套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传来，长长的衣摆随风飘动，金色流苏线绣成的内面只会显得更加低调奢华。
啊，丹恒终于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了。在那人走到距离他三步停下来时，风雪也被紧闭的大门阻隔，他将手机放入口袋，压着不平静的心情淡声回答：
“是的，打烊了，麻烦你明天再——”
“我记得，这家店有加急位。”
他的话再度被打断，稍稍蹙眉看着自顾自走向旁边老式小黑板，上边还有粉笔和吊牌，是专门用来记录加急客人的，漂亮的手指拿出粉笔在最后一个空缺的加急位上写上：【Blade】。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红终于在时隔一年后回望过来，丹恒的视线来不及错开，和他直接碰上：
“而且不分时间，我可以加钱。”
丹恒深呼吸了几次，他把眼镜摘下来，有些不耐烦的回：“那也不可以，就算是再简单的款式，我也不可能一晚上做完。”
连机器都难以做到事，丹恒怎么可能办到？而且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他还要回家收拾东西，不可能逗留的。
“设计图呢？”
“不可能。”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男人身上那一身自己设计的衣服，他居然还会穿着过来，在这个本该宁静的夜晚，连外头簌簌的新雪都让丹恒觉得无法平静了，于是背着包想赶紧往外走：
“你再着急也没用，电话地址写了放到前台，我的同事明天会处理。”
“丹恒。”
他侧过头，黑色的短发蹭到一点雪，下意识松开门把手，看着并不打算就此打住的家伙，他靠在木柜台旁，侧脸看不出神情，但依稀带着蜷缩的轮廓，手指点了点旁边老板的名牌：
“打过招呼了，他说可以。”
丹恒愣了几秒，忽然想到刚才老师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好像要告诉他什么，想来刃比电话还早到，省去了交代的功夫，他关上门，没来由的心里窝火，依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要求呢？”
“进去说。”
双肩包的带子滑下去，丹恒还没反应过来，刃已经自顾自走进去，他利落的推开工作室的门，丹恒才发现他的头发又长了，但并不像从前那样散乱的披着，在脑后被红色发带包裹成一个发包，其余发丝也顺滑的垂下。他不自觉捻上自己变短的发尾，眼角的余光被单边的红色流苏耳坠占据，成色极好的圆形绿色玉石还散发着香气。
晃了神智，他的视线有些发散，直到那片黑蓝越来越近。
他险些撞到刃的背。
脚步的停顿从来没有预兆，丹恒朝后退了半步，说了句抱歉，悄悄侧过头，平视着工作台上的相框，这才发现忘记将它拿走，可他没先去这么做，反而将背包放下，去抽屉里翻专门给客人准备的伯爵红茶，来这家高定店的非富即贵，他们对有钱人的挑剔口味也做过了解，泡好茶后，他去拿新鲜的方糖罐子，熟练的放入三块后才意识到什么，刃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坐在沙发上，手上那把印着金龙的黑色长柄伞被放在旁边，他连忙把茶杯递给他，然后拿着伞往外走。
“你想跑？”
第三次了。
丹恒猛然顿住脚步，他觉得每次和刃说话就是一种折磨，现在他觉得对方纯粹是来找茬的，声音也忍不住冷起来：“如果你想我现在折断这把伞，那我就不放在门口收纳处了。”
刃没回话，他像是自讨没趣的沉默下来，翘着腿不再看丹恒。
将价格昂贵的伞狠狠投入收纳盒里，丹恒真的想不通这算什么事，小雪深夜，他一个即将离开的人还在这和离婚一年多的前夫单独相处，怎么想都很怪异，他只怪自己非要把戒指取下来，不浪费那点时间早就关灯走人了，哪里还用得着碰见刃？
可是伯爵红茶调到特浓，加入三块方糖是刃最喜欢的口味，肌肉记忆提醒他出格前，已经来不及悔改，就像他坐在工作台的高凳子上，出于职业习惯搭起一只腿，拿出随身携带的铅笔，橡皮还有画册，搁在膝盖上立起，翻开崭新的一面写上“blade。”
他对着刃，拿起旁边的木瓜牛奶喝了一口，刃紧盯着他，似乎在打量他的反应，他语气中听不出喜怒：“要求，风格，人物。”
“好喝吗？”
面对他的答非所问，丹恒也习以为常，他嗯了声，毕竟这是习惯，老师统一给工作室所有的人都定了。丹恒每天都要喝一瓶，很少像今天这样没喝完，凉透的牛奶散发一股腥味。
刃翘起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安静，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手指，丹恒看过去，笔尖沙沙作响提醒刃回答。
“新娘礼服。”
丹恒的手一抖，三秒钟之后，他的声音带着惊讶低下去：“名字。”
“保密。”
丹恒：“......”
好吧，他将刃的名字擦掉，问那么她喜欢什么风格？其实离婚一年多将近两年，丹恒并不意外刃会再婚，毕竟作为财阀来说，一切资源都要利用起来，就连妻子也是，他并不想过多深入思考，毕竟没资格，也没力气再去追究。
刃没有回答，他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垂眸，睫毛遮盖其中的阴影。
“这样吧，后边有几个新娘人台，前不久我有做好新的婚纱，客人还没来取，你可以看着参考下款式。”丹恒拉开帘子：“别浪费彼此时间，既然是加急。”
刃还是不动。
丹恒：“？”
“西装。”
“？”
丹恒这下真的被整的不耐烦了，他语速有点急：“到底是你定呢？还是贵夫人？”
刃仿佛还在浪费时间，打着圈问：“新娘就不能穿西装了吗？”
丹恒咬紧后槽牙，倒是早点说啊，可惜他的面部肌肉不能动太大，不然显得他服务态度不好。于是他告诉刃，女式西装也有：“但是你要把她带过来测量，今天太晚了我看不太行，你还是明天来吧。”
说完，他又朝着背包的方向走，拎起来就想走。刃总算起身了：“那我先。”
其实做人有时候真的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丹恒深刻的体会到，他觉得刃在这方面总是有点呆愣，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掩饰，他叹着气，让背部肌肉放松下来：
“不要跟我兜圈子，你究竟要干什么？”
刃依然答：“做礼服。”
丹恒知道几个车轱辘下来也没辙，他不知道刃想干什么，可是他真的没时间浪费了，只好和他坦白：“我明天要去巴黎进修，早上十点的飞机，你可以请别人帮你也是一样。”
听到巴黎两个字，刃神情微微动容，他的指尖似乎是收紧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丹恒说不知道。
“如果不出意外，我打算定居巴黎。”
“哦。”
“所以——”
“你来。”刃第三次打断他：“你来帮我...婚礼，我不想其他人...”
后半句听上去倒是有点暧昧模糊了，丹恒的指尖在发颤，他很想尖酸的反讽一句，哪有前夫结婚请前妻帮忙订做礼服的？感觉像是笑话，于是他捏紧自己的自尊，反问道：“你是在找茬吗？”
是，丹恒曾经是名正言顺的应夫人，但那也是曾经的事，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名高定服装设计师，除此之外，他也不想和刃有任何瓜葛，临近离别他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刃踏进店里的那一刻，好像有一颗炸弹在心里点燃了。
丹恒好想揍他。
他看着前夫那张面无表情的俊俏脸蛋，捏紧了拳头抬起来，想了想新郎隔天挂彩也太缺德了，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好脾气过，而刃是占用他下班时间的混账资本主义家。
“滚进测量室等我。”
刃：“......”他很小声的嗯了，像是被训的大黑猫，有些无措的夹紧尾巴，朝目的地走去，和一年多未见的前妻打照面，多少还是有些坎坷，至少没法说服心里平静。
丹恒拿了测量尺进来，走到他的身后，方才叫他把外套脱下来，连外搭都撤下，只剩下里边的打底，背部的肌肉线条走势更清楚了，他压下青绿里的思索，拉长软尺：
“抬手。”
丹恒的声音忽然又轻又近，刃有点恍惚，上次听到这样的语调好像是离婚的那一天，他们朝反方向走，哪怕彼此之间顺路，也默契的没提起，丹恒对他说了句慢走，这种好像是送客一样的礼貌疏离，让他的心一下空了，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丹恒不再是他的妻子了。
这仿佛是一个噩梦，然而一年多了他还没醒过来，站在这里时依然，他俯下身来，那股冷香一并倾泻而下，指尖时不时碰撞到他的肩膀，丹恒又很有分寸的说了句抱歉，过于轻飘飘，又有些柔软。
丹恒永远很会保持分寸感，这一点从他们认识开始就有，教养让他看起来总是对外界不太敏感，以至于刃追他之前，他都木木的，丹恒的家庭条件很普通，只是家里人去世的早，所以比别人懂事，拿的奖学金上大学，刃比他大好几届，毕业回来给捐了几栋楼，顺便给了几个亿，他倒是无所谓，反正是家族生意，走个流程，当时给校友会拍合影照的就是丹恒，事后照片也给了他一份，他是摄影专业的，觉得那张照片的拍摄光影很好看，想起丹恒那张清俊的脸，他忽然有点想见他。
说起来，他算是对丹恒见色起意。
毕竟也是人之常情，那个穿着休闲时尚的青白撞色T恤，普通的直筒黑裤，简约的运动鞋，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这样朴素的大学生打扮和丹恒那张脸格格不入，他拎着挎包，左手还拿着相机。
“学长，我不是专业的。”
他以为刃对这张照片不满意，毕竟他只是摄影社的朋友的临时替补，受人之托而已。
“不，我只是想说，这张照片拍得不错。”
他的话在丹恒意料之外，透过窗角照进来的阳光，慢慢洒在他身上，丹恒看清他的脸，手指很缓慢的摩挲着快捷键，礼貌的道了声谢谢。
那个正午阳光时分过去了，但不代表他和刃的缘分过去了，摄影专业的学长开始“频繁”的来校，甚至是出现在服装设计专业，在听到一声惊叹后，人体模特走进了教室，他起先觉得巧合，次数多了，确认刃是有目的而来。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丹恒给他测量记录数据时心想，很完美的西装模特，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没有一块不和谐，尤其是腰，那种漫画才会出现的黄金倒三角比例，就算随便拿一件合格样衣，也很适合刃。
“哦，锻炼过一点。”
刃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盯着丹恒裁衣的手，提醒他这个姿势容易剪到手指，丹恒敷衍的应了，很多年后依然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在剪到中间时，刃像是不满他专注过头的沉默，冷不丁的问了句：
“好奇？你要看看吗？”
“咔嚓。”
丹恒手一抖，差点剪毁了样衣，手指也被剪刀刺破，那一点鲜艳的红好像就是暧昧的开端，他手忙脚乱的去冲清水，刃阻止了，然后捏着他的指尖放进嘴里。
“等——”
可这是等不及的，爱情的萌芽从来不看时机，只是看两人之间疯狂的情愫，刃放低了声音压在他耳边，仿佛是针线穿进身体里，有种钻心的痛，但没法让人不去在意。这并非巧合，在数月的相处下来，丹恒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结婚的很早，甚至连谈恋爱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年，刃就跟他求婚了，当时他还没毕业，虽然觉得仓促，但还是因为太年轻而答应下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见色起意根本就不靠谱。
所以其实根本没必要再测量了。
他把卷尺收起来，刃的身体数值，三围他都一清二楚，目测都明白了。
“不继续吗？”
丹恒回神：“你把头发扎起来，挡住了。”
刃理所应当的说：“我不会。”
丹恒没法反驳，家里有专门的美容师，这些东西自然不需要刃亲自动手，结婚之后都是丹恒帮他扎头发的，因此他的手腕上永远戴着一根皮筋，想来烦躁，他抓起那点黑蓝的猫毛往前打，刃郁闷的坐直身体，软尺拉开在他的肩膀两侧。
任由摆钟一点点摇动，丹恒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在陪刃浪费时间。
“起来，转过来对着我。”
刃永远比他高半个脑袋，所以丹恒总能被他身体的阴影包裹，手绕过刃的腰，将尺子盘一圈，刃的手却没有配合的意思，和丹恒的手臂紧紧贴着，好像一伸直就能抱住他。
黑发青年的发旋一如往常的乖巧，细碎散乱的遮住白皙的皮肤，他低着头不看刃，刃就看他，直到耳尖习惯性泛红，他才知道丹恒早发现他的视线了。
“为什么要去巴黎？”
“进修。”
“你已经够厉害了。”
“哦，谢谢。”
“所以为什么还要去？”
丹恒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尬聊无济于事，他说你打探的太多了：“难不成你还会告诉我再婚的理由？”
“可以。”
“我不感兴趣。”
他把手收回来，竖着拿尺子比划好前边的长度，越来越觉得没意思，刃的身体数据他真的了如指掌，与以前毫无变化，毕竟这个人的很多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普通的测量或许会有误差，但对于有过亲密行为的他们来说，夫妻之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他果然还是来找茬的吧？丹恒再次萌生了这个疑问，他都可以想象到老师接到刃要求时为难的样子，非要指名自己，倒是让丹恒觉得他是来故意炫耀的，所以他并不希望刃作答，但刃这个人就是如此，他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他更适合西装。”
“我知道，但结婚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愿，至少也得挑件婚纱，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退后半步，看刃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有什么话要说不说的，他和刃的三观终究不合，离婚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事业和家庭的矛盾，还有彼此的不够了解，毕竟恋爱的时间太短了。
刃的掌控欲太强。
对于他来说，家族里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唯独丹恒是例外，但他也不打算一生做一件依附刃的华服，与其放下裁剪衣物的黄金剪刀，不如剪掉其中的不合理。
可刃对他的关心也不够。
华服，珠宝，名声，钱财，这都不是丹恒在意的，刃竭尽全力给他打造的皇冠，他或许真的不稀罕，想要的是刃更多的爱，是他的陪伴。丹恒也只是想想而已，刃注定没法毫无保留的关心他。
丹恒像是一个展台固定的装饰品，他属于这，又不属于这。
时常，他们时常会因为这些事争吵，在这之后又重复，丹恒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异样感，从刃走进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他的心没法静下来。
比起夫妻，或许他们更适合做志同道合的朋友。
至于具体原因，丹恒也没法说清，他测量好了，把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写好，又问：“把她的三围告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会把数据给同事。”
刃依言报出，丹恒的笔顿住，他略显迷茫，以为自己又听错了，提醒道：“我让你报新娘的三围。”
“这就是。”
这明显是男性的身体数据，他很肯定，女性的骨架根本没法到达这种数值。
“好，都完成了，你随意，我不奉陪了。”
他合上本子，焦躁感越发强烈，先一步把灯的总开关按下，店内暗下来，他已经没有时间再与刃浪费，殊不知男人的眼神冷下来，一路从里边跟出来。
小雪已经变成大雪，天色完全暗下来，丹恒用手接过几片雪花，走到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刃还跟着他，步伐无法拉开差距，直到手腕被拉住。
他手上的档案袋落地。
回过头的瞬间，他的身体被推着往后，围巾下落的片刻他撞到了瓦砖墙，连眼镜都掉下来，令他的视野一下模糊了，刃的手握紧他的肩膀，龙涎香的气味无可避免的钻进鼻腔，丹恒吃痛，还没来得及说话，刃的指尖就按在他的嘴角旁，这种小动作是长期以来的习惯，青绿中的幽怨还没凝聚起来，就被下一句话打散：
“为什么要走？黄油曲奇，木瓜牛奶，这些你不喜欢吗？还是...薪水不够高？”
丹恒：“......”
他的大脑不适宜陷入宕机，显然，他并没有消化掉刃的意思，半张着唇思考了几秒，苦涩又好笑的问了句是你？
老师带的饼干明显都是精心包装过的，他和师母是连家常菜都做的一言难尽的类型，怎么可能会烤出那么高水平的饼干，至于木瓜牛奶，他曾听同事疑问过，这个牌子并不便宜，喝上去就很贵，但丹恒觉得没什么特别。
因为他早就习惯了。
家里的私人工作室里，常常是他一个人工作到深夜，管家会默默的送上一碟小点心和牛奶。
他好像忘了。
丹恒看着刃的流苏耳坠滑下来，飘在自己脸上，簌簌的发痒。
借着老师和同事的借口来给他送东西，那些时不时更新的最好设备，几乎是在提醒他。
刃从没走出过丹恒的生活。
啊啊，既然如此...丹恒有些凌乱，为何要做这些？他有些干巴又麻木的说：“你没必要的，你没必要照顾我。”
他说的那么别扭，快速变换的真相节奏让丹恒的气势弱下来，但不知为何那么不敏感，是刃伪装的太好？还是说悄无声息的侵入并没离开？
“你真的很木讷。”刃说：“猜到的事为什么要否认？”
我们离婚了，但不代表我收回了对你的爱，即使是那么细微的体现，也希望你能察觉到。
离婚的理由有很多种，成年人的世界永远都这么复杂，不是关心不够，或者爱不够能解释的通的。
“我不想猜。”
是指所谓的新娘不过是幌子，还是说丹恒才想起刃报的那串身体数据到底是谁的？
本该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他自己的身体数据。
今晚并不是什么临时加急，不过是拐弯抹角的挽留，刃不再像追他的那时候那么激进，就像丹恒反应不大，他的心底甚至莫名冒出一丝新娘是假的欣喜，他毫无察觉，也不敢去察觉。
“这一年我想了很多，你说我们交往时间少，并不适合结婚，也许是真的，但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
因为他没法将欲望与丹恒撇干净，就像是烧心的灼热感，让他整日不眠，想到余生不能再与他接吻或拥抱，起先那种试一试的心态也没了，他认定了丹恒，那就是丹恒，往后要他再追一次也是认了。
怎么会知道他要走那么快？
也没有时间再从暗地里的接触转到明面上来。
不是不够爱，只是太过年轻的他们都不会，也不知道如何去爱。
丹恒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他想摸刃的脸，但还是没这么做。
“即使如此，我也还是要去巴黎进修。”他说：“但我不否认你做的一切。”
于是连他的背包都落地了，当初的他一股脑冲动，任由荷尔蒙操纵身体，没有完全接受刃的全部就跟他结婚了，现在离了又缱绻难忘，刃的脸猛然凑近他，在闷声中堵住他的唇瓣，他想刃能够这样强硬的吻过来，一定是发现了他无名指上的印记。
离婚后还不舍得摘下戒指的他，还保持着这样习惯的他，某种意义上与刃毫无区别。
湿热温暖的要在大雪里融化，这一点点的吻都如此热烈，让他在接吻的水丝声中招架不住，被冻僵的手一点点抽出来，然后环住刃的脖子，去扯他的红色发带，随着雪花沾染的黑蓝色长发倾泻而下，铺满他整个手背。
太压抑，也太放肆。
“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
丹恒吸了吸鼻子，揉了揉前夫的脑袋，在刃意外的表情中喊了声学长：“这回你是打算好好跟我谈恋爱了吗？”
雪中的大猫并未给他回应，但春暖花开的时候，刃会给。
“恭喜你。”
半年后，丹恒在巴黎进修的作品获奖，这代表他的职业生涯进入了新的高度，导师给他颁了奖，并请他上台介绍这个作品。
“您说灵感来源于一个人，可以请问一下是谁吗？”
面对记者的提问，丹恒握着话筒思考了几秒，台下那双金红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从国内追到这来，财阀的公子哥整天跟在他的后面跑，和当年一样，丹恒的答案再明显不过。
只是这次更加的坚定。
“是我的恋人。”
那根与刃的流苏耳坠相配的项链，搭配上颗颗分明的白珍珠，精心雕刻的花纹，他将它戴到刃的脖子上，觉得果然很适配，他的服装，他的发型，他的项链和装饰都是丹恒设计的。
他从未忘记盘起刃头发的步骤，将发包用簪子裹住，描摹眼尾不明显的红线。
这已经是他最满意的毕业作品了。
刃是说：“如果你能早点把丈夫这个头衔还我。”
丹恒没回话，他抱着设计稿继续穿过长廊，刃只捏住了他一点指尖，春暖花开之际都是温热的。
是丹恒的学长，丹恒的恋人，丹恒的大猫，或者是丹恒的丈夫吧。大设计师如是想，他轻飘飘的说：“那就看你表现。”
反正也甩不开刃的手。
[带卡]双上忍的恋爱物语.闲谈
*双上忍if，虽然是恋爱物语，但俩人还未捅破窗户纸前提
*还没追完全番，有些细节可能和原著不一样，有的话请当做私设。
*人设有ooc，雷者慎入
-------------------------分割线-------------------------
最近的忍界太平到木叶的精英上忍们已经闲到可以慢悠悠的吃甘栗甘的春季新款甜品，晒着太阳闲聊了。
阿斯玛叼着根竹签，给一旁的夕日红端上了一份樱饼：“真是难得的惬意啊。”
红接过：“嗯，惬意到让人不自在啊。”
凯一边吃一边比了个大拇...
*双上忍if，虽然是恋爱物语，但俩人还未捅破窗户纸前提
*还没追完全番，有些细节可能和原著不一样，有的话请当做私设。
*人设有ooc，雷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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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忍界太平到木叶的精英上忍们已经闲到可以慢悠悠的吃甘栗甘的春季新款甜品，晒着太阳闲聊了。
阿斯玛叼着根竹签，给一旁的夕日红端上了一份樱饼：“真是难得的惬意啊。”
红接过：“嗯，惬意到让人不自在啊。”
凯一边吃一边比了个大拇哥：“即便现在忍界和平，也不能懈怠！要坚持青春的修炼啊！”
大家点点头算是支持，嘴上还在说着，却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了一旁贴着窗户明显心不在焉地吃着红豆糕的某位宇智波黑发上忍身上。
“带土这是怎么了？”这是刚刚才来的不知火玄间，悄声发问
“这一脸抑郁的样子，是卡卡西终于受不了他吃红豆糕要加三倍糖还要粘蜂蜜，决心帮他戒糖特意让甘栗甘的师傅给他做了份无糖红豆糕吗？”说着还摇摇头：“虽然确实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这么嗜甜，但卡卡西这招对带土来说属实是狠中狠啊……”
一边嚼着三彩团子的鼬摇摇头：“卡卡西前辈虽然确实说过要减少小叔叔的摄糖量……”
止水接过话头：“但你看卡卡西前辈哪次是真能面对叔叔的无理取闹而无动于衷的。”
众人默契的摇摇头：“所以说还是卡卡西太宠带土了啊。”
而那位人群中心却自始至终保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抑郁男子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背后蛐蛐人的声音还能再大点吗？而且卡卡西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宠我”
见终于引得带土说话，众人四散开来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这又不算坏话，真要有人说卡卡西闲话你早就拉他到训练场去一对一了吧……”阿斯玛忍不住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继续道：“卡卡西和你在一块话都多了不少。”
凯点点头：“我永远的对手和我在一起进行青春的修炼时可是一句话都不说，非常专注修炼着啊！”
“那只是单纯累的说不出话了吧……”红说道
始终认真吃团子的大和抬头：“但卡卡西前辈确实在带土前辈面前会多说很多话呢。”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卡卡西前辈以前还在暗部的时候，私下休整时也经常说起带土前辈呢。嘴上抱怨带土前辈出任务又冲在最前面受伤了，可实际上一下任务就赶忙去到医院里了，任务报告都是让我写的，明明就很担心……”
带土用叉子使劲戳了戳面前没动几口的红豆糕：“以前暗部的时候那个天才受伤进医院的次数比我多得多！都可以在医院里包一间病房了！我每次说他要保护好自己都是一副‘下次一定’的表情！相比之下笨卡卡说我的时候我都有好好听话的！”
谁让他见不得卡卡西难过的样子呢
说着两眼一转盯上了凯：“还有你，明明说过不要一老找卡卡西比试吧！他出完任务已经很累了，本来查克拉就少，还要答应你做那个累死人的青春试炼！”
凯挠挠头：“原来是这样吗！虽然查克拉量少是个问题，但急于修炼反而会适得其反……好！我的永远的对手的挚友！我接受你的提议了！我尽量不会在卡卡西刚出完任务的时候约他进行修炼的！”
玄间无语：“本来卡卡西大部分时候都会用石头剪刀布赖掉吧……”
“但就算不说这个，卡卡西前辈在日常生活也很照顾小叔叔的吧？”鼬说着还戳了戳傍边的止水：“我上次和止水在街上偶遇卡卡西前辈的时候，还看到卡卡西前辈手里拎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金平糖，巧克力什么的，明明卡卡西前辈是不怎么吃零食的吧？”
止水附和：“而且有几次聊天都有提到卡卡西前辈会特意去甘栗甘请教师傅学做一些甜点什么的，明明卡卡西前辈是咸口不爱吃甜的吧？”
一说到这个带土反而更激动了
“你们怎么这么关注我和卡卡西生活啊？！而且零食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卡卡西也不是完全不吃甜点的”甚至叉腰：“卡卡西偶尔也会吃一些桂花糕，抹茶布丁烧的！以及日常家务都是我包的，卡卡西只用做饭就可以了！连自己的忍犬，帕克它们都是我去溜的！”
此时叉子底下的红豆糕已经被戳的稀碎一团
“卡卡西平常不是出任务就是看他那些内容尺度大的18x小黄书，有时候连我都不管了！”
“受伤了也不说，明明我，琳都有在看着他，连水门老师都说了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体！就是不听，每次都要挨到医院里被琳抓着按在病床上训话！就不能考虑一些我们看到他受伤会有多难过吗？！”
“还有，我不在失眠了做噩梦了也不告诉我，还是我出完任务回来一看药瓶里少了几颗安眠药，他眼下那黑眼圈明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趁夜疯狂加训试图卷死所有人呢！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带土嘴一张叭叭叭和蹦钢珠一样，一口气不喘说个不停。全都是在检举卡卡西日常的种种“恶劣行径”。脸红耳赤的像是什么抱怨男朋友情商低的女子高中生 。
众人默契闭口不谈，这种情况下的带土是无法打断的，只能听他叭叭完才得以解脱。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时，还在感叹“真没想到他说的是那个卡卡西啊……”次数一多，渐渐也明白只是只有宇智波带土才能看到的旗木卡卡西的，嘟囔着什么“感觉好像在撒狗粮”“似乎变成了他们play的一环……”
这时，风带起了店门口的风铃声，一阵轻悦的铃声响起，始终以被抱怨的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别人眼里的另一位主人公终于姗姗来迟，来人脚下生风，有些急促地赶往这边人多的几桌，耀目的银发立即吸引了这边人的注意。
“呦，来了啊。”阿斯玛打个招呼，招来了店里的工作人员
“yo~~！我永远的对手卡卡西！连你也少见的迟到了啊！”凯张开双臂迎接着他的朋友
止水，鼬，大和一致站起：“卡卡西前辈。”
卡卡西摆摆手示意：“抱歉抱歉^^来的路上碰到了快下班的琳，帮忙运了一些医疗器械，来晚了。”
身后的琳站出来：“是的，因为还剩好几台，看到卡卡西在就喊他帮下忙，希望没错过太多”
大家当然不会说什么，忙招呼二人坐。
特意空出了一条道方便卡卡西坐到带土身边那个空落许久了的位子。卡卡西也很自然的走过去，紧挨着带土坐下。
带土早在卡卡西出现那一刻就停止了那看似抱怨实则狗粮的喋喋不休，冷哼一声：“哼，别以为挨着我我就会原谅你一大早扔下我一个睡在冷冰冰的被窝跑去暗部里带那些后辈们，明明都不在暗部里了还这么上心，他们是能给你端茶递水削瓜皮还是能给你暖被窝？”
众人移开视线，原来是因为这个生闷气吗？
止水摇头：“还说卡卡西前辈不宠他呢。”
红已经带上了几分嫌弃，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在谈吗俩个人吗？你们南通真有意思。
卡卡西有些无奈，眼睛弯成了月牙：“抱歉啊带土，主要是那几个后辈依旧找了我好久了，虽然不在暗部了，我作为前辈提点几句也是应该的。”看着带土给他点的抹茶红豆糕笑意更深了几分。
“哼……”最受不了卡卡西这么笑的带土撇撇嘴：“那么多前辈偏偏就找你，就算看不上大和那个半吊子，止水和鼬是死的吗？……既然已经指点完了，这几天就不用再过去了吧……？就算要去也不行！大不了我去指点指点！”
看了看卡卡西神色，又小心的补充几句：“而且卡卡西你也要放手让他们去尝试啊，不经历挨打……风雨，怎么见彩虹？木叶的未来就这么禁不起摧残吗！”
大和不想说话，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加深了对带土的鄙视，从前就是这样在卡卡西前辈面前说他的！
卡卡西哪里管这么多，见带土松口又笑了：“好好好，我也只是教了他们一些战斗思维而已，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摸索就行。”还摸了摸带土的左眼眼罩上的蝴蝶结。
带土凑近卡卡西耳朵边上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引得卡卡西轻笑几声，接着伸手捏了捏卡卡西的耳垂，被卡卡西拍了一下又缩回去。没过几秒又偷偷摸摸地勾上了手指，这次倒是没被拍开。
俩人旁若无人的小动作引得众人无语。
你们神威搭档的把戏我们是最有领教的了。
琳看着她的发小们，勾唇一笑，阳光斜照在她紫色眼贴上衬得她亮晶晶的：“他们两个还是这么要好呢^^”
这种把戏她从小就深有体会。
其实在来的路上琳就聊天般提到了这个关于卡卡西太宠带土的话题
“你也是，别总是纵容带土吃太多糖了哦，明知道带土拔牙时有多难哄吧？”
卡卡西没有看她，只是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御守，上面绣下了“平安顺遂”四个字，看得出来很绣的人很认真。
这是带土昨天晚上给他的，在庭院里赏月乘凉的时候。
送出心意的人当时扣扣头发挠挠手，在卡卡西耐心的等待里，红着耳朵拿了出来。带土当时说什么来着？
“……我知道你不要没用的礼物，走忍者这条路也总是多的是血雨腥风。。但我还是想送给你这个，我去风之国时求的，字是我自己绣的……嘛……有点肉麻，但你听好了卡卡西，只要有我宇智波带土在你身边，我就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死掉的，带土大人会保护你的”哪怕豁出性命。
卡卡西知道的，早在很久以前，那场神无毗桥战役的时候，就知道了。
看着带土明显不太好意思的眼睛，卡卡西又笑了，他没说话，只是珍之重之地，把那个耗费了许多心血的御守贴到了胸前，好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
风颤动了云和叶，月亮浮现。
卡卡西看着那枚御守，眼里涌上柔情。
“我从不觉得我是宠溺带土，比起那些吃饭的甜咸口也好，日常的家务也好，还是过高的摄糖量也好，带土想要的我都会争取。因为他带给我的，远比这些多得多”多到他一辈子都注定还不完了。
总有人说带土和卡卡西，是卡卡西更忍让一些。但其实并非完全如此。
家里的家务卡卡西基本不插手，不是他不做，是带土更本不会让他有机会做，如果不是做饭实在不行，在几次炸厨房后不得已让卡卡西接收，否则卡卡西饭都不用做。
卡卡西对气温变化什么的也不敏感，但总有带土跟在他身后，提醒他天冷要加衣，给他倒热水，给他织围巾，在他受伤难受的时候在一旁忙上忙下急的团团转也不忘给他盖被子煮粥换药……帮他把生活里很多卡卡西自己本人都不在乎的细节打点好了，完全不像是外人眼里那个豪放 精神大条的样子，卡卡西最是清楚了，不是带土不知道，只不过单纯不在乎别人看法而已。
宇智波带土在旗木卡卡西面前的样子，只有卡卡西一个人知道。
从来不是卡卡西对带土的单方面溺爱，只不过是一个明显，一个暗藏罢了。
琳看着卡卡西明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样子，不再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卡卡西是无法打扰的。
反正，
琳又笑了，反正那两个笨蛋的幸福，他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爱是一切的起点。]
end.
写到后面其实有点偏离最开始的题目“闲谈”了……但也没有其他比较合适的 所以就没改。
[带卡]双上忍的恋爱物语.失眠
*双上忍if，虽然是恋爱物语，但俩人还未捅破窗户纸前提
*双向占有都有点病病的二人，人设有点ooc
*作者番还未追完，有些细节设定什么的或许和原著不符，如果有就请当做私设，雷者慎入！
-------------------------分割线-------------------------
[今天是旗木卡卡西失眠的第五天，也是宇智波带土出任务的第五天]
1.
窗外银月当空，斑驳光影洒落窗台。外面空无一人，唯余风声吹动了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本该是一个良夜。
而窗内的银发忍者仅仅只是翻了个身，无声的睁开了双眼，叹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口气。
卡卡西很清楚，为了确保第...
*双上忍if，虽然是恋爱物语，但俩人还未捅破窗户纸前提
*双向占有都有点病病的二人，人设有点ooc
*作者番还未追完，有些细节设定什么的或许和原著不符，如果有就请当做私设，雷者慎入！
-------------------------分割线-------------------------
[今天是旗木卡卡西失眠的第五天，也是宇智波带土出任务的第五天]
1.
窗外银月当空，斑驳光影洒落窗台。外面空无一人，唯余风声吹动了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本该是一个良夜。
而窗内的银发忍者仅仅只是翻了个身，无声的睁开了双眼，叹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口气。
卡卡西很清楚，为了确保第二天的安排能正常进行，他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尽可能补足体力。按理来说，经过了一天的任务，卡卡西本该粘床就睡的，就像过往每个和带土一起相拥入眠的夜晚一样。但现实是，他不仅丧失了这种能尽快入眠的能力，还连带着几天都是同样状况。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卡卡西喃喃着坐了起来，无意识的看向了床铺另外一边，空无一人的冰冷的位置。
说起这种必须要有带土在旁边才能安稳入睡的习惯，其实要归结到数年前那个雷雨的夜晚，那个由泪水与无言交织的，带土回村不久的一晚。
2.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雷电在漆黑的夜幕里撕裂出纯白的缝隙，狂风呼啸着，掠夺着，掀起的暴雨猛烈击打着窗户，像死在卡卡西刀下的亡魂前来索命。
“一一！！！”又一声呼啸，卡卡西从梦中惊坐起，冷汗划过苍白的脸颊，被子也随着主人的剧烈动作落在了腰处。
卡卡西急急喘//息几口，梦里少女破碎的呼吸与自己沾血的双手太过真实，死而复生的少年嘶声力竭的哭喊把卡卡西的心狠狠揪住又捅了几刀。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一回想到那过于血腥，也过于心碎的画面让卡卡西无法抑制的加重了呼吸。他一只手狠狠扼上了自己的咽喉，他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带土没有死，琳也没有死，水门老师赶到了，对，带土还回来了，就在他隔壁的房间，没错，他们都活着。
然而一想到带土半身的疤痕与那只凹陷下去的左眼窝，卡卡西只觉得心脏都要裂开了。连掐住脖子的手都在无意识的加重。他还久久沉浸在其中无法回神。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扯开了他“卡卡西！快松手啊！”卡卡西抬眸撞进了带土震怒又隐隐带着后怕的血轮眼中
卡卡西昏沉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他刚刚差点掐死自己，脖子上显眼的红痕彰显着主人毫不留情的下手。
卡卡西有些无措地望着带土，而带土正忙于确认他是否还有其他无神间留下的伤口。
在确认仅脖子上一处后，带土才好像松了口气般又把视线放到了卡卡西脸上。俩个人半响无言。
卡卡西看不清带土过长刘海下的神情，雨声淅淅沥沥的，但卡卡西能感觉到眼前少年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正在发抖。
卡卡西不知所措的拍拍了带土，他不想让带土难过的。
他犹豫着开口：“带土……？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是我吵醒你了吗？我很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带土紧紧按在了怀里，因为木遁细胞的缘故，带土现在体型比卡卡西大了不少。
“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哭腔太明显了，卡卡西怔住了。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带土用尽全力的搂住了怀中瘦弱的人
天知道他只是因为被雷声惊醒担心卡卡西会做噩梦来他房间看看，结果就看见了这个没心肝的人死死掐住了自己，是不是他再来晚点，他就真的会因为这样而失去自己的小天才？那一刻，刻入本能的惧怕让他一瞬间冲了上去，扯开了那种冰冷的手
卡卡西怔住了，耳边的心跳声快速的跳动着，似乎表现出了那人的后怕，带土的声音不停
“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你，不要这样对自己，不要这样对我”泪水夺眶而出，炽热的眼泪砸在了卡卡西脸上，轻飘飘的，砸得他好痛好痛。
“明明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冷冰冰的洞窟中跑出来，好不容易回到你身边，为什么？那不是你的错卡卡西 ，你不要再让自己背上不该属于你的愧疚了”
带土无法自抑地抚上卡卡西左眼的伤疤，绝望与无助充斥着这个少年的眼眸：“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啊……”
是的，三尾事件那天，在琳挡在卡卡西闪烁着势不可挡的雷切前，卡卡西凭借极速的反应能力与恐怖的身体控制力，在雷切捅穿琳心脏前，强行改变了雷切轨迹，在少女左肩上绽开了血花。堪堪避开了要害。
而抛开当时深深的惊惧外，卡卡西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只差一点，他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伙伴，亲手打破他与他与的英雄的承诺。但卡卡西还是不住地担忧着，琳呢，琳怎么办，水门老师应该能保下琳吧？
直到被三尾的查克拉灼伤，
他失去了意识，只模糊记得昏死前那句响彻心魂的“卡卡西一一一！”便再无印象。
之后的一切，无论是琳成为了三尾人柱力，水门老师赶到琳被救下也好，还是他捡回一条命也好，都不如卡卡西知道带土“死而复生”来得刺激。
醒来时那个笨蛋也在哭，脸哭到皱成一团，卡卡西看着他的英雄半面的疤痕，红了眼。但他还是拍着带土的肩，重复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太好了……”
至于什么跑路白绝被当场抓获什么的，神秘老人是忍界修罗宇智波斑什么的，短时间内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是相拥着，一次又一次交换着眼泪，与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之后的宇智波带土才慢慢的，意识到那个没有发生的极大阴谋是有多么恐怖。如果卡卡西没有来得及移开雷切，琳会死，而他会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他或许又会因此走上一条与卡卡西背道相驰的不归路。甚至他与卡卡西的命运，都会因此改变。
而意识到这一切的带土变得异常抑郁，是自己给卡卡西，给琳带来了不必要的危害。如果神无毗桥时，没有他的一腔孤勇，卡卡西不会因此丢失一只眼睛，就更不会有接下来躲不开的巨石，也自然不会有接下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本是“罪魁祸首”的他，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高傲的小天才陷入名为愧疚的泥潭，心甘情愿的，让不属于他的果将他窒息。
这让宇智波带土怎么能不疯狂？
回过神时，卡卡西温热的手正轻轻揩去他停不住的眼泪“笨蛋，别哭了。”
“……呜……”带土努力想忍住呜咽，握住那只有些瘦弱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不住的蹭了蹭：“呜卡卡西……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伤害自己了，你要是难过，你掐我好不好？我不怕疼的，我随便你掐都没关系的，不要丢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
卡卡西感觉心里像是被小猫抓了一样，轻柔，却酸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哑“好，我不会留下你的，不会留你一个人。”
风雨的呼啸小了许多，那些困扰卡卡西于噩梦中的敲打也在带土稳定有力的跳动声中散去，卡卡西再次回到了人间。
他们在大雨的夜晚相拥，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此后夜夜相伴，以至于习惯了对方的气息，以对方的心跳作为摇篮曲，没有对方时便再难安稳入眠
3.
那之后过了好久，久到当初的少年们成长为了如今木叶的尖端战力，神威之名响彻五大国；久到曾经需要队友保护的少女，也变成了如今能独当一面的可靠的医疗忍者。
他们都成长了，水门班不可避免都毕业了，连水门和玖辛奈的儿子漩涡鸣人都已经到了会嚷嚷着“我可是要成为火影的男人的说！”的年纪。
可带土和卡卡西还是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如果你找不到带土上忍的话，可以选择去那位旗木上忍那看看。如果找不到旗木上忍的话，那就别找了，两人肯定都不在。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村里的共识。
可即便神威搭档如此黏糊，也架不住有些时候不得不面对分离的情况。
就比如五天前那个专门布置给带土的任务一样，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但村里的战力也没有阔绰到随随便便就能把王牌派出去的程度。如果能节省就节省点，还能分开赚任务金。
本来带土是不乐意的，但架不住水门老师直接劝到卡卡西那里去了，追踪叛忍的任务交给随时随地即刻到达的神威再合适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让卡卡西去的意思，毕竟谁都知道神威的所属者是俩个人。
可是水门有意培养带土，而卡卡西虽然知道离了带土可能生活上会有诸多不适也是举手赞成，于是在卡卡西的劝说下，带土铁打的意志都架不住，瘪瘪嘴，在木叶村门口和卡卡西依依不舍的分别了，一步三回头“等我啊卡卡西！”
活像即将远行的丈夫，放不下新婚的妻子一样。卡卡西知道，卡卡西不说。
日子还是得过，除了接任务以外，去村门口站着的时间变多了，连出云子铁都忍不住调侃卡卡西像望夫石一样。卡卡西笑笑也不反驳。
4.
这样望夫石一样的日子终于在第六天结束，照常等候在大门，这一次，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夫”
“笨卡卡！我回来啦！”隔老远就听到宇智波带土的大嗓门了，卡卡西收起了《亲热天堂》，等待与挚友阔别许久的拥抱。
是夜
洗完香香的宇智波带土随意擦了两把头发就迫不及待地飞扑到挚友的床上。
“等等，带土！”卡卡西来不及说什么，就眼看带土未擦干的水粘到他衣服上
那个笨蛋还在不停地用他毛茸茸湿漉漉的脑袋往卡卡西怀里钻“嘿嘿，卡卡西，我好想你啊--”
卡卡西叹气，捧起了带土的脸。
不同于右半边脸上的疤痕，带土的左脸还称得上是童颜，每每看得卡卡西心里直冒泡，总会想起那个小时候还傻乎乎的吊车尾。
而此刻那两只特属宇智波大眼却挂着两幅明显的黑眼圈，卡卡西看的心疼，卡卡西不说。只是摸着带土的眼，从头往下摸到脊椎骨，不断重复着，无声的哄睡着。
感受着眼前人最后的未彻底从连续几日奔波中的疲劳与压力像挤海绵一样被挤出来，直到怀里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趋于平静，卡卡西都未曾停手。
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又看向了怀里人熟睡的面庞，轻轻闭上眼
做个好梦，我的英雄。
[这是旗木卡卡西恢复正常睡眠的第一天，也是宇智波带土完成任务回村的第一天。]
--------------------------END-------------------------
第一次产粮，还不是很熟练，视角转化会比较乱，大家随意吃几口就好……有不足欢迎指出。
【带卡】Inside You 34 I
本文由 @阿野 定制，感谢约稿！
两个人的狗血三角恋
两土一卡&嫂子文学&明明是我先来的
刚结束会议，卡卡西就接到了七个电话，他挂掉了其中四个，把那套“订婚只是他的个人规划，木叶科技不会在商业上和晓产生任何关联”的话术重复了三遍。然后他去卫生间吐了一趟，昨晚没有安排任何应酬，并且在鸢的监督下吃得非常健康，但今天他的胃仍然绞拧着折磨了他一整天。
回到办公室门口，天藏说有人在等他，他推开门看到了琳和Anna。小姑娘冲上来扑进他怀里，跟他说好久不见很想念他。她盯着他的脸，用手贴着他发凉的皮肤问他是不是冷，还模仿大人的口气叮嘱他要多穿衣...
本文由 @阿野 定制，感谢约稿！
两个人的狗血三角恋
两土一卡&嫂子文学&明明是我先来的
刚结束会议，卡卡西就接到了七个电话，他挂掉了其中四个，把那套“订婚只是他的个人规划，木叶科技不会在商业上和晓产生任何关联”的话术重复了三遍。然后他去卫生间吐了一趟，昨晚没有安排任何应酬，并且在鸢的监督下吃得非常健康，但今天他的胃仍然绞拧着折磨了他一整天。
回到办公室门口，天藏说有人在等他，他推开门看到了琳和Anna。小姑娘冲上来扑进他怀里，跟他说好久不见很想念他。她盯着他的脸，用手贴着他发凉的皮肤问他是不是冷，还模仿大人的口气叮嘱他要多穿衣服不能踢被子，这样才不会生病。卡卡西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用可爱的语气跟她聊天。然后琳拉着他要去外面谈谈。他当然知道除了他们还有谁，于是试图拒绝，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关头他最没有力气面对的就是那个人。
“卡卡西，我们好不容易才拦住他，你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希望在这里闹得很不成样子吧。”她忧心忡忡，“就算是作为单纯的朋友，我们也很想跟你谈一下。”
Anna抱着卡卡西的脖子，微微撇起嘴，“土土好伤心，卡卡也去抱抱他啊，他最喜欢你了。”
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卡卡西推掉下一个会议，决定快去快回。
走进那套造访了很多次的公寓，过了玄关，又穿过一个房间和走廊，卡卡西看见佐助在客厅的沙发上写作业，止水在窗边打电话。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Anna牵着他到带土的卧室里。
房间里很乱，带土坐在落地窗边，日向智彦站在他旁边对他说什么，听见声音他们扭过头。带土满眼都是血丝，眼圈青黑，衬衣上还有两个烟灰烧出来的洞，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
“卡卡来啦！”Anna拉着卡卡西跑过去，拍了拍带土的手背，“我就说他不会不要你的。”
带土站起来，日向把Anna带走，离开房间之前小姑娘认真地看着留下了的两人，“要抱抱，不要吵架哦。”
带土双手握成拳，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静止如同雕塑，一双眼眸中却汹涌澎湃。
“又在床上抽烟啊。”卡卡西开口打破沉默，语气里是惯常的无奈，就像从前似的，从前他几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带土随便拍了拍胸前，眼睛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紧皱着双眉，“你脸色好差，胃病又犯了吗？”
“没什么，最近太忙了。”
“忙工作，还是——”带土的视线落在卡卡西左手上，“订婚？”
卡卡西偏过头看向窗外，喉结滚动，“都忙。”
“你真的准备跟鸢……订婚？”
“嗯。”卡卡西简单的回应却锋利得如同一把刀。
“为什么？”
“这是我的个人规划——”
“别拿应付媒体那套来敷衍我！”带土提高嗓门，吼完他愣了一瞬，立刻低下头吸了口气。放任自己的情绪会毁掉一场对话，他已经得到太多教训。于是压低声音尽量控制语气，“抱歉，我只是想听你的真实想法。你真的想跟他结婚，还是说，你有什么苦衷？”
卡卡西的视线落在地上，沉声道，“没有。”
“他用那种方式接近你，他说了那么多谎，他让你和科技陷入危机，你到底为什么要原谅他？这样的欺骗和利用你都要原谅，又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带土抓着他的手臂，低下头，“日向说我有时候是个自以为是的欠揍的混蛋，你是唯一能制住我的人，但也承受最多的伤害。我知道，我不够体贴细心，我脾气不好，我生气的时候就不顾及你的感受说难听的混帐话。但我都可以改……”带土抽了口气，“你要继续跟鸢玩下去，我还是说服自己接受了，但结婚的话……”
前几天在鸢的面前，他曾义正词严地说婚姻只是个形式，什么也代表不了，可看到卡卡西手上的戒指，看到鸢发在INS上那些生活的碎片，他便辗转难眠心如刀割。他还能见到卡卡西只是凭着耍无赖，凭着卡卡西会对他心软。
但如果卡卡西和鸢结婚了的话，如果他们被全世界认可了的话，现实中的一切包括卡卡西本人，都会逼着他和卡卡西退回到真正普通朋友的界限，然后他们会生疏到变成“认识的人”，变成点头之交。
卡卡西会渐渐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以后能见到的只有弟弟的伴侣。卡卡西会拥有自己的生活，把过往的一切都忘记，他只能留在原地，空虚煎熬地咀嚼回忆。
只要想到这个，他就感到心脏有种生理性的疼痛。
“从前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是我错了。”带土的声音越来越嘶哑，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卡卡西，我从来没有看轻你，相反，是你太重要，太重要……”
窗外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总显得浪漫又悲伤。
“带土……”卡卡西斟酌着措辞，此时一个电话打来，他掏出手机，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手机就忽然被抽走，他抬起头，看见带土捏着手机绷紧臂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扔出去。
“抱歉……”带土缓缓放下手，控制着脸上的肌肉不拧成狰狞的形状，甚至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谈话被人打扰真的很讨厌。”
他把手机反扣在一旁的小圆桌上，然后按着卡卡西的肩膀，“卡卡西，你只是跟他玩玩，结婚不是自愿的，对不对？他用科技威胁你了，对不对？”
卡卡西垂下眼帘，“没那回事。”
“那你——”带土手臂上那些健壮的肌肉都鼓起来，衣服的布料被撑出明晰的线条，“真的爱他？”
卡卡西嘴唇微动，却沉默半晌。
许多人都问了类似的问题，但由带土问出来是不一样的。他本来下定决心要回答得斩钉截铁，这样不必节外生枝，也能彻底斩断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带土会很生气会感到受伤，但不用继续被情绪和习惯驱动着固执地用友情来寻找安慰，他也不用一直饮鸩止渴无法自制。但此刻真正面对带土的眼睛，他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似的。胃里在抽搐，他很想伸手按着它，但他忍住了。
“回答我。”带土逼近他的脸，目光像是能灼伤人。
卡卡西没去看那双眼睛，视线只落在带土前胸，他看见衬衣上的烟灰，于是不自觉伸出手轻轻拂去，这个动作让带土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
指尖抹过烟灰烫出来的洞，卡卡西用冷静的声音开口，“你听我说完，在公事上，订婚就是个人规划，木叶科技绝不会参与或者影响你们的竞争。至于私情上，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么多年你一直真诚又仗义，我却站在了你的对手身边。”他抬起眼帘，“但是带土，这并不代表你输给鸢什么，也不代表我抛下了你。无论我跟谁在一起，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会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掐在卡卡西肩膀上的手指猛地用力，又缓缓松开。带土嘴角抽动，最终形成一个苦笑。这种“朋友”的体贴和承诺，真是捂热了的温柔刀，他从前没有意识到，“朋友”二字可以如此伤人。
夕阳的光芒渐渐消失，他们站在一片昏暗之中，两双眼睛对视着，似乎都有千言万语，但两人却长久地沉默。最终带土退后一步，在扶手椅上坐下，点了一支烟。
“你没说你爱他。那我不会祝福你们。”尼古丁的味道弥漫开，带土在烟雾中眯起眼睛，“但就算你说是，其实我也不会祝福。”
tbc.
-哥又被回旋镖扎中，点心心❤️即为哥回血
-也求求评论和小蓝手👍🏻，非常需要！拜托了！晚点就发下一节！独家报道直击订婚现场！
【带卡】论卡卡西老师红杏出墙的可能性
Summary：这一个鸣佐樱STK带土STK卡卡西的套娃故事。
*战后土X六火卡
*本质是带卡only的群像喜剧。（喜欢一些带卡+七班…
*存在七班三小孩对于带卡两人天马行空的造谣情节（目移
*搞笑文。噫耶！和我一起扔掉大脑！笨蛋！混蛋！（奇拉比音
没有其他预警。以上。（竖指敬礼！
（1）
“鸣人君，拜托你了！！请救救我们吧！”
鸣人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全身裹着黑色长袍，带着兜帽，面覆着......
Summary：这一个鸣佐樱STK带土STK卡卡西的套娃故事。
*战后土X六火卡
*本质是带卡only的群像喜剧。（喜欢一些带卡+七班…
*存在七班三小孩对于带卡两人天马行空的造谣情节（目移
*搞笑文。噫耶！和我一起扔掉大脑！笨蛋！混蛋！（奇拉比音
没有其他预警。以上。（竖指敬礼！
（1）
“鸣人君，拜托你了！！请救救我们吧！”
鸣人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全身裹着黑色长袍，带着兜帽，面覆着彩绘面具，这身行头，一看就知道是木叶暗部成员。他们本应以冷血著称，但是此刻，却发出近乎泫然欲泣的崩溃求助，仿佛遇见了什么毁天灭地的无法解决之事。
完全搞不清状况啊。鸣人无奈地眯起了眼睛，摸了摸后脑勺。
事情得追溯至五分钟前。
那时，叹气的伊鲁卡终于给那文化程度稍有欠缺而即将成为七代目的学生放了行。含泪完成文化课指标的鸣人正兴高采烈地向着一乐拉面店铺的方向狂奔，速度快到在大街上拉起一道长长的灰尘线，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豚骨拉面那浓郁而醇厚的香气近在鼻尖。
正当鸣人美滋滋地掀开印着“一楽”红色印字的门帘、几乎已经看见一乐大叔亲切相迎的笑脸时，意外发生了。
从暗处猛然窜出的一只手像铁钳子一样紧紧夹住了他的胳膊。他看着那手，愣愣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呼呼的风声瞬间灌入耳朵，一乐拉面那飘的扬门帘就已经眼含热泪、远远地在向自己告别了——
还没吃得上午饭的他，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竟被那不知明的手给扯跑了！
“Oh-noooooo!!!!!我的豚骨叉烧拉面啊啊啊———————！！一乐大叔——！！！HELPPPPPP!!!!!”
委屈的哀嚎声响彻大街。喧闹的空气安静了一瞬，但当路人闻声看去的时候，那发出声音的方向却已经空无一人。
木叶大街又毫不在意地恢复了原本的热闹。
………
“刚刚、是不是听见了鸣人的声音？”鹿丸若有所思地从一乐拉面店内掀开门帘、沿街左右张望了下，却没看见意料中那个橙色的身影。
“错觉、错觉！”丁次背对着鹿丸，捧起了桌面上的碗、咕咚咕咚地朝胃里灌着鲜美的汤汁，“快点来吃啦，再不吃，我就替鹿丸把叉烧吃掉好了！”
“”别啊…你这家伙…”
……………
另一边。
也不知被拉着跑了多久，突然停止的力道惯得鸣人几乎毫无防备地扑在了地上。稳住了身形后，他愤愤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偏僻阴暗的小巷里——两排暗部正直刷刷地站面前，为首的那个暗部的面具几乎与鸣人的鼻尖贴在了一起。
更可怕的是，十几道视线像闪着寒光的手里剑，从面具的空洞里毫无感情朝着他直直刺来。
哇——！！！
这不是卡卡西老师的暗部大叔们吗！！
为什么我会被他们给拐到这里来？！
恼怒情绪瞬间变作心慌。被那灼灼的视线注视着，鸣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考虑到暗部的阴暗属性，颗颗冷汗从鸣人的额头冒出，他不禁开始思考起了自己最近犯下的、可能会导致自己被暗杀掉的错误。
难道说是前天去经济部学习整理材料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碰倒在机密文件上的事情被发现了？？
还是昨天在司法部见习的时候无意间把重要档案带回家的事情败露了？！！
还是………
就在鸣人的大脑像播放动画一般回忆着自己的“罪行”时，那些阴森可怖的眼睛却开始一齐眨动，然后———
一双接一双，十几双眼睛，同时流下了悲伤而滚烫的泪水。
“鸣人君，请一定要帮帮我们！！”为首的暗部突然一把握住了鸣人的手——他眼含热泪，眼神真挚，就好像婚礼上宣誓永不放开新娘的手的新郎，又像是深陷泥沼之人看见了闪着布灵布灵光芒的救世主。
“诶？[帮帮我]？……”
“鸣人君请帮帮我们！！！”为首暗部刚将请求的话说出口，他那身后的十几个暗部像接受到了领头指令一般，整齐划一地冲着鸣人发出饱含感情的求助。他们有的掩面而泣，有的号啕大哭，总之，都在哭，超级夸张地哭。
鸣人的下巴惊得掉在了地上，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毕竟，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冷血暗部们泪流成河？
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过激化，为首的暗部发出一两声吸鼻子的泣音，不好意思地松开了鸣人的手，在平稳情绪后，对着被暗部齐哭场景惊得无法言语的鸣人郑重道歉。
“鸣人君，真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还有打扰你吃午饭的事，我们也很抱歉。”暗部头领叹了口气，将一只手伸到面具后头，像是在擦眼泪，“但是我们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发、发生了什么……？”鸣人小心翼翼地发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把暗部惹哭了。但此时他的好奇心却完全被勾引出来了，毕竟能让暗部情绪崩溃的绝非小事。“帮助你们是可以啦，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鸣人君，我们其实是保卫火影的贴身暗部。”暗部亮明了身份，又一次叹了口气。即便是隔着面具，那叹息声依旧重重地落在了空气中。
“我们的职责，简单点说，就是要时刻跟随并保证卡卡西大人的人身安全……”
“就像卡卡西老师的专属跟踪狂那样？”鸣人眨了眨眼睛。那直白话语像无数苦无般插进了暗部们的身体，几乎打击得他们集体蹲下身，情绪沉郁地开始画蘑菇。
“……是。”为首暗部咬牙切齿地对鸣人的话予以赞同。“大家都说暗部是STK，那样的话我们这种保卫火影的贴身暗部更是STK中的STK——这种感觉。”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话音一转，“贴身暗部听上去是要与火影大人寸步不离，实则不然——如果二十四小时真的像跟踪狂那样尾随的话，即便是温和的卡卡西大人也会因为私人空间被侵占而觉得难堪吧。”
“所以，一般来说，火影大人的下班时间就是我们的下班时间…。”
“一般来说…？”敏锐察觉到了那被故意加重的关键词的鸣人，好奇地瞪圆了他那双蓝眼睛。
“是的…一般来说。”暗部机械地重复道，泥潭般浓重的怨气瞬间升腾而起几乎在他周身实质化成了张牙舞爪的触手。鸣人被这阴郁的黑气逼得后退了两步，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尝试抵挡面前这位苦逼打工人的怨气袭击。
“问题就在这里啊…那个宇智波带土。”
暗部停顿了一下，暗淡无光的眼睛瞟向小巷外的某个地方，鸣人順着那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
那是……六代目火影，旗木卡卡西。
阳光下，六代目那标志性的银灰色发稍近乎闪闪发亮——但今天的六代目却没有穿那白色火影袍，而是着着宽松舒适的常服，大概是在休假。
也许是因为过分受人爱戴，又或许是碰上了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他正被一大群热情的平民与忍者围在正中心不得前进，但即使这样他依旧不急不躁，温和、条理清晰地与他们交谈着，弯成新月的眼睛给予着每一个交谈对象友好的回应。
而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只宇智波带土正悄悄在他身后欢乐地蹦哒。
即便混迹于人群，但在阳光下同样耀眼的白发却也惹得人频频注视——而宇智波带土本人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卡卡西，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让我们暗部意识到了一件事。”暗部收回了视线，幽怨地看回了鸣人。“——人上有人这件事。大家都说暗部是跟踪狂，但是和他相比，我们敗得心服口服。”
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鸣人本能地为带土辩护道：“带土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暗部打断了他，“其实自从在四战时成功使用轮回生天并及时转变立场后后，村子的大家都知道宇智波带土并不……危险。但是在名义上他依然是一个被判了缓的死刑犯。”
“而他最近一直在跟踪六代目大人，所以明面上，我们也不好放任他不管，只能一直跟着他们。”
“明面上？但你们不是暗部吗？”鸣人天真地问。
“………”暗部队长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往下讲。
“最近，毫不夸张地讲……宇智波带土几乎每时每分每秒都跟在卡卡西大人的身后——我真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卡卡西大人回家他们就能见面！他的管理权一直在火影大人手上！还要出来搞跟踪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不好意思，失礼了。”暗部清了清嗓子，“刚刚也提到，火影大人下班，我们下班，但是暗部准则有规定这种火影被可疑人士跟踪的特殊情况下，我们必须继续履行职责。”
“结果就是，即使是在轮班制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加班加得已经要过劳死了。我们想要休息………所以，就想请鸣人君暂时帮着跟着他们，好让我们休息半天。”
虽然听上去是个麻烦活，但是面对着隔着面具都能看见浓重黑眼圈的暗部们，鸣人也生不出拒绝的想法。
“可以倒是可以……总觉得，有点恶心的说。”虽说带土和卡卡西之间的事鸣人早就知道了，但是听见带土一刻不离跟踪卡卡西老师这样的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抱着双臂恶寒得抖了两下。但他随即注意到了暗部话语中的不寻常之处，“嗯？但是为什么带土会跟踪卡卡西老师？有什么原因吗，带土这么做的理由这类——”
鸣人的话尚未完全出口就被暗部队长抛来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打断了。
“这可不能说，但是你跟着他们就知道了。鸣人君一定也很好奇吧？”
“别人的话我们肯定是不放心的，但如果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未来的七代目火影，鸣人君，你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放心地把看护卡卡西大人的任务暂时交给你了，毕竟你可是他最出色的学生。”
“唔哇…你们、在说什么让人害羞的话呢，最出色什么的…”完全沉浸在甜言蜜语中的鸣人，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扭来扭去，而当他再抬头时却发现一个暗部都没有了。
不好…！好像被套路了！
（2）
刚从火影楼提交完任务报告出来、好不容易才回村一趟的佐助此时正漫不经心地行走在大街上，目光游离。
木叶街一如既往的热闹，热闹到几乎让他感到厌烦。三五成群的平民，飞檐走壁的忍者，吵吵嚷嚷的小贩，四处溜达的卡卡西………
………？
………四处溜达的卡卡西？？
大概是看错了。佐助的目光又一次移了回去，却发现，真的是卡卡西。
他罕见地穿着常服，正慢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中，因为没有带护额，那显眼的银色发稍在风中柔软地漂浮着，整个人散出一种清净闲和的气息。
怪不得刚刚在火影楼交接任务的人是鹿丸。佐助心想。本以为卡卡西是去忙别的什么事儿了，毕竟自从他成为火影之后忙得几乎脚不点地的，但没想到他却在大街上散步，大概是久违的休假吧。
没有上前打招呼的兴趣。佐助移开了视线，正准备离开，但挪开视线的时候另一个白色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于是，目光又第二次移了回去。
等等，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家伙不是宇智波带土吗？
是的，他没看错，除他以外的、唯二的宇智波族人正悄悄地跟在卡卡西身后。他不声不响地混在后边的人群里，与卡卡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卡卡西每向前一步，他就向前一步，几乎诡异的同频。但他那同族人如火焰般炙热的灼灼目光几乎要把银发人的后背烧出一个洞，但佐助那名义上的前老师却仿佛浑然不觉。
………。虽然知道宇智波带土和卡卡西在一起了，但是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太正常吧……？这种像是目击到STK跟踪现场一样的情形不由地让佐助多看了两眼，而就是这两眼，又让他瞄见了另一个熟悉得不得了的橘色身影。
……鸣人？？？
可不是嘛。在距离宇智波带土不远处、侧边的小巷子里，一个金色的脑袋正以墙壁为掩体，悄咪咪地探了出来，从他脑袋的朝向来看，大概是在观察带土和卡卡西，但那不太过关的跟踪技巧让整个背后都暴露在了佐助的视线里。
这是什么奇葩的STK大比拼现场吗？鸣人STK带土STK卡卡西？？为什么要让他一会到木叶就看见这种莫名其妙的场景？？？
佐助默默地眨了两下眼睛，压下了心里不属于酷哥人设的吐槽，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确实被眼前的碟中谍中谍场景勾起了好奇心。
要不去看看吧。
…………
也看不出什么啊。鸣人瞪着双眼，躲在墙后面盯着前方那一前一后的两人。虽然暗部大叔说跟着他们就能搞清出带土跟踪卡卡西老师的原因，但是足足跟了半个钟头的鸣人却丝毫没有头绪——他们的举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卡卡西老师大概是在闲逛，而带土大概是在一边跟踪卡卡西老师一边闲逛，仅此而已……？
“喂，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冷淡而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将正在全神贯注观察并恪尽职守地执行着跟踪任务的鸣人吓得近乎跳了起来。他哇哇大叫地转了身，却发现自己那许久不见的同伴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
“佐助……？！你不是在村子外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回村交接任务。还有，不要重复我的台词。你才是，为什么要跟踪带土和卡卡西？”
佐助朝着巷子外的人群中瞟了一眼。此时的卡卡西和带土两人已经蹦哒远了。在人头攒动的木叶街上同时定位两个人的动向本是一件难事，但佐助此时却找得很轻松——不是因为他有着特别的眼睛，而是那两个家伙现在都是浅色系发，今天的太阳又很好，从远处看去他们简直就像两个小小、显眼的发光点，一前一后，彼此呼应着。
有点闪眼。佐助把视线移回了同伴身上，此时的鸣人像是变回了以前那个恶作剧被抓包的小男孩，他错开了佐助的目光，用手指意义不明地挠着脸颊。
“啊啊！佐助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变态啊！其实是这样的………”
………
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些阴沉沉的暗部向鸣人嚎啕大哭着求助的样子。如果佐助是动画人物的话，那他的脑袋上一定会拉下一排代表无语的黑线。难道是因为跟着卡卡西跟久了，所以暗部也变得……不正经了吗？那之后鸣人成为七代目了，暗部又会变成什么风格？佐助拒绝思考这个问题，但脑袋里却浮现出了一排暗部乐呵呵地摸着后脑勺、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模样。
感觉木叶要丸。
“那你就好好完成任务吧。”佐助冷漠地转头，准备瞬身离开，不料却被什么扯住了，他转头一看——鸣人正抓着他的衣角。
“佐助………要不要和我一起完成这个超S级大任务？一个人总感觉有点太寂寞了……”
“放手。不要让我干这种无聊的事。”
“别说这种话嘛！佐助君~~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带土为什么要跟踪卡卡西老师？”鸣人一脸得瑟地凑到佐助跟前，用手隔挡在脸颊旁，做出在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说不定是因为卡卡西老师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卡卡西的惊天大秘密？
佐助作势要走的身形顿了顿。
“比如……卡卡西老师会偷偷去美容院护肤和整形！所以他才显得这么年轻！明明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大叔了！”
卡卡西……去美容院……？佐助浑身一颤，脑海里立刻有了画面：
卡卡西翘着兰花指扭扭捏捏走进美容院一脸娇俏地窝在躺椅上，他那本被面罩覆盖的脸上此时却光滑地裸露着，敷满了水灵灵的黄瓜片，与此同时，他矜持地把双手伸出躺椅两侧，两个人正分别给他的手做精致护理………
噗。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佐助？”
“你的错觉。”
“还有还有……说不定，卡卡西老师是偷偷去染发店染发！”
“这又怎么说？”
“那个那个，因为最近不是要跟着卡卡西老师实习嘛，然后上次我在他旁边读文件走神的时候，看见了卡卡西老师头发里有黑色的头发！！说不定卡卡西老师那头银发是染的！为了更加的帅气才把它染成银色的！”
卡卡西的头发……是染的…？佐助的身形又是一震，他的大脑里又浮现出另一副情景：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而卡卡西却偷偷带着兜帽警觉地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仿佛在干什么偷鸡摸狗之事。他悄咪咪地来到一家偏僻的理发店，一进店门就兜帽一掀——在那无神的下垂眼之上，是一只拥有黑色冲天发型的卡卡西！
然后他大手一挥：老板，老样子，给你们六代目把头发染成回头率百分百冷淡慵懒系美男子的炫酷银色系奶奶灰———
“而且！而且！佐助你有没有想过！卡卡西老师的发型为啥总能往天上翘！说不定……卡卡西老师带的是假发，他实际上是个秃头！”
———！！！！！
佐助脑海里的卡卡西立刻把头发一掀，那银色的扫帚头发就像手里剑一样飞了出去———露出了光溜溜的像灯泡一样锃亮发光的头顶！
噗。
“……佐助，你是不是又笑了？”
“闭嘴。我答应了。”佐助瞪了鸣人一眼 ，“跟上他们。”
（3）
卡卡西在人群嬉闹的大街上晃晃悠悠一个小时了。在这过程中，他没有半分异样，只是平平常常地左看看右看看，俨然一副闲人模样，从木叶街这头，一直飘到了那头。
而带土就默默地跟在他后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耐的神色。这一看就是个高水平的stalker——他耐心而专注，隐秘又直白，不受他物幻惑，不受他人影响，只是忠诚地围绕着那圈定的对象而行动，始终如一。
讲到这里，作为一位沉默寡言的旁白，我却不得不站出来提醒一下大家：一般来说，Stalker总是鬼祟得给人留下近乎猥琐的形象，而在这里，我呼吁大家请不要太过刻板，因为我们带土确是不一样的——他的眼神虽然不可捉摸，但坚毅而正直，就像是在将STK做为一份工作而尽心尽职——而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此时，带土就是如此的帅气。
但是这可苦了跟在他们后头的鸣人和佐助。因为没事干，他们只好聊天解闷——当然，基本上是鸣人在说话。
话题从昨天的【因为不看好赤丸的黄毛鬼火女友，牙试图出手阻止这对如胶似漆的狗男女之恋，最终却致使赤丸愤而私奔（我坚决捍卫赤丸的恋爱自主权！谈及此处，鸣人义正言辞道。）】一直聊到了上周的【一乐大叔为了增强旧顾客粘性新顾客回头率，强烈推出了豚骨叉烧巧克力帕菲拉面，买拉面可附赠写轮眼周边一份（这真的能吃吗？还有，写轮眼周边？怎么没向我交版权费？难不成全付给了带土？听及此处，佐助内心如此思虑道。）】
就在他们谈到天天新发明的、名为流星棍的忍具时，卡卡西终于有了动静。
那时他们已经晃到了木叶商业街的尽头。繁华已至末尾，人流瞬间少了下来，只剩三两人躲在暗处私语。明明是阳光灿烂之地，却意外的冷清。
而就在此处，卡卡西轻飘飘地消失了——当然是在路人眼里。但这可糊弄不了STK他的带土，以及STK带土的新三忍其二：卡卡西实际是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那巷子虽然偏，却长而幽深，里面更是左右分叉出了一条又一条的小路，一看就是什么杀人抛尸的绝佳之处——这更让鸣人与佐助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卡卡西肯定瞒着带土藏了什么大秘密！
就在他们忖度着这秘密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最前面的卡卡西突然在小巷一侧的木门前停下了。
猝不及防地，鸣人和佐助也刹了车，他们藏在卡卡西身后三十米左右、右边的侧巷里，同时他们注意到带土也偷偷地躲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前边左侧的交叉巷口处。他正侧出了脑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盯着卡卡西的一举一动。
而卡卡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可爱的小尾巴们，他立于那木门前，蜷曲右手二指，轻轻叩响了门扉。
卡卡西老师/卡卡西到底在干什么？带土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而跟踪卡卡西？
鸣人和佐助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而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以解答：
木门被推开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女子站在了卡卡西的面前。她黑发黑眸，系着头巾，身着米色长裙，外套了白色围裙——也许是因为这位女性看上去格外温柔，此时，蹦入鸣人和佐助脑海的唯有一词，那就是人妻。
但是让他们惊掉下巴的并非卡卡西与这位人妻小姐见面，而是……这位小姐手上拿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它们甚至上面还有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被红黑渐变的玻璃纸包裹着，看上去既美丽又协调。
然后这位小姐微笑着将花束递给了卡卡西。
然后——卡卡西竟然眼眉弯弯地接过了那白玫瑰，放！在！了！心！口！
紧接着，那人妻小姐对卡卡西笑着说了什么，然后、然后——卡卡西竟然脸！红！了！
这是、这是让他们碰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啊！！！
“佐、佐、佐、佐助，那、那是——”鸣人惊慌失措地用右手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卡卡西和那年轻女子的方向，他的下巴砸在了地上。“卡卡、卡卡西西老师——”
“……出轨了。”内心已翻起滔天巨浪，却依旧尝试保持面部平静的佐助淡声接上了话，但依旧掩饰不住那声线里的震惊。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将目光移向了带土。
带土的表情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他瞳孔震动，按佐助的说法，那原本波澜不惊的黑眸几乎要瞪出万花筒了，死死地停在了卡卡西手上捧着的那束玫瑰花上——佐助相信，如果带土的眼睛能放出天照的话，此时那花早就已经烧得连渣都不剩了。他的嘴微微张开，一副震怒到不能自已的模样，面部线条扭曲了起来，再加上左半边脸稍稍可怕的伤疤，看上去格外可怖。佐助判断———他绝对、绝对是生气了。
带土向卡卡西方向气势汹汹地踏出一步，看上去像是当场要把人按倒在地、捉奸在场，但是却不知怎么地又死死钉在了原地，仿佛忍着巨大的愤怒情感在思考些什么，然后阴着脸又勉勉强强站回小巷的阴影后。
带土竟然这也能忍！难道说这才是忍者的精髓吗！
看到这一幕，佐助更为震惊了，而此时耳边却传来鸣人失魂落魄的碎碎念：
“卡卡西、卡卡西老师、卡卡西老师出轨了……老师竟然、带土哥、带土……”
作为一个尽心尽职的旁白，请再允许我跳出来多说两句：
狭隘的思考方式是忍者的大忌——但在这里，请不要责怪鸣人和佐助第一时间就下了颇为武断的判断。不管是以前，还是成为六代目后，卡卡西一直是个很会保持距离感的人，每天都成千上万的人向他投掷大量的情书与玫瑰花，而他从来只是道谢并微笑拒绝。从不接受，从不回应。
但是今天，在幽深的小巷里，卡卡西与年轻女子偷偷相会，并笑着接过了她手中的玫瑰，再结合带土最近整天跟踪的不寻常行径，这种种迹象自然而然地引导他们的思维走向了一个爱情电视剧与小说中再寻常不过的桥段：出轨！
“……卡卡西出轨了。”佐助语气平淡重复道，却好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眼前这荒诞的场景，“毫无疑问。”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接受！！卡卡西老师和带土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出轨！这种事情、怎么让人相信——！！一定是我今天喝了过期牛奶的原因…啊，不过也可能是昨天任务时候偷吃的那个彩色蘑菇有毒！总之卡卡西老师不可能———”
“接受事实吧，鸣人。”佐助冷冷地打断了鸣人因情绪崩溃而有些语无伦次的话，“你什么时候看见卡卡西收过别人花？还是在这种地方。你又什么时候看见过卡卡西脸红？”除了对带土。
“……我不接受！”鸣人像鸵鸟一样捂住了耳朵，想把佐助的话拒之耳外。 “我绝对不接受！！！”
这个卡卡西老师会出轨的世界是虚假的！我要创造一个卡卡西老师和带土和和睦睦永不分开的世界！！
啊，好像串词了。
“清醒点吧。”佐助看了一眼还在脸红着和女子交谈的卡卡西，而跟在他身后带土散发着黑气，阴恻恻地盯着交谈的二人。佐助尝试冷静分析。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卡卡西为什么会出轨？”
还是出轨人妻？又不是桂○太郎。
“就是说啊！卡卡西老师怎么会是那种会出轨的人！他可是卡卡西老师啊！红老师可是说，带土死掉的十八年里老师每天都去看慰灵碑！可恶——到底是为什么…呜，老师……”
卡卡西确实不是那种会出轨的人。佐助心想。但如果他出轨已成事实，那么问题肯定就出在带土身上。
一般来说，什么会导致一个品行良好之人出轨？嗯…另一方感情淡了…但看带土那偏执的样子大概不是。还有就是家暴吧……
嗯？家暴？
佐助的脸阴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佐助想起了两个月前回村交接任务发生的事。
那时卡卡西从佐助手里接过任务报告，但是在那宽大的火影袖飘动的一瞬间，佐助看见，几圈如蛇一般扭曲而鲜红的痕迹正盘亘在卡卡西那两只苍白的手腕上——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忍者，佐助敏锐地意识到，那是手腕曾被粗暴捆缚过的证明。
“你的手腕怎么了？”佐助突然问。
“啊啊，那是带土…”卡卡西的话说了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随即他眼眉弯弯，却像在掩饰些什么，明明是个成年人、还是个火影，此时却用小孩般撒娇的语气尝试萌混过关，“嘛——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现在想来，卡卡西脱口而出的那句[带土]、那手腕上的痕迹，以及他那笑而掩饰的语气已经在向佐助昭示着一些不可告人之事，但那时却被他毫不在意地忽略了。
卡卡西那家伙……不会被带土家暴了吧？
但此猜测一说出口就引起了鸣人强烈的反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带土怎么会家暴卡卡西老师！带土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你凭什么相信那家伙？你可别忘了他曾经做过什么。”
“反正绝对不可能，佐助，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那你是觉得卡卡西是那种会随便出轨的人？”
“当然不——”
“既然现在卡卡西出轨了，那毫无疑问原因是出在带土身上。”
“佐助你这家伙！你不在村里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可是一直在看着带土的！他可是天天帮助老奶奶过马路，一有空就去医院做志愿服务工作，就算封印了查克拉还会给忍者学院那些孩子做体术示范！他还帮助我学习文化课，昨天还向我讲解了乌合之众、含笑九泉之类词语的意思！所以我相信带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佐助看着鸣人为带土辩驳而面红耳赤的样子，难得好心地没有反驳，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推测证据不足不可妄下定论，但心里却想着之后肯定要找带土把这事问清楚。最终，他只是勾起嘴角对着鸣人哼了一声，像是在淡淡地嘲弄。
“所以，含笑九泉什么意思？”
鸣人的表情定住了一瞬。
“那个……这个……就、就是大家都很高兴，高兴到…高兴到可以笑着连续在九个高温温泉里泡澡的那种程度！”
“………。”
嗯。
卡卡西大概近几年都退休不了了。
“算了。”佐助将冷淡却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从刚刚还在因带土被怀疑而生气、此时却自认为完美解释了成语而沾沾自喜的鸣人身上移开，转向了卡卡西和带土的方向。
此时那人妻小姐已经回去了，只剩下卡卡西一人站在小巷中央，但他没有回头，看样子，倒像是要继续深入小巷。同一时间，带土也有了动作。
“总之，再观察看看吧。”佐助扯着鸣人的衣领继续跟了上去。
(4)
樱将文件一合，咬牙切齿地把它摔在了桌上，惊得四周办公助理都惶恐地向这边瞄。
那文件实际上是上周卡卡西的体检记录。从院长粗暴的动作来看，助理们推测，大概是六代目又没有好好按医嘱保重身体吧。明明已经不再年轻了。
一个两个都让人不放心——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果然还是得去说教两句。樱恼怒地想着，利索地拿出密钥，打开了办公桌右侧的抽屉。那里面是六代目的健康监测和行踪记录仪。
这是惯例。每当新火影上任时，医疗班总是会在他/她们身上种下检测身体状况水平和行踪轨迹的咒印，方便观测和保证火影的健康——对身体没有危害，也不是侵犯隐私，只是保证在必要时刻能发挥一定的作用，监测权在非特殊时期归属于医院院长。但是……这种权力显然被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女院长悄悄地滥用了。
记录仪上显示，卡卡西既不在火影楼，也不在旗木宅，也不在他通常该在的地方，而是跑到了村子商业街那块某个奇怪的角落。这让女院长对六代目的行踪起了兴趣。
卡卡西老师怎么会跑到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她一边好奇地读取着自家老师的定位，一边顺手夹起一旁的体检报告复印件。
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吧。
而当她七拐八拐，穿过幽深的小巷，到达现场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如糖葫芦串般的情景。
最前面的是卡卡西。他轻飘飘地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拿着一束……玫瑰？卡卡西老师？玫瑰？这是什么罕见的情景。樱想。
在他身后不远处，带土正在将一些废杂物作为掩体，从后面探头幽幽地盯着前面那个银发的人，樱注意到带土正竖着眉头，像是在压抑什么剧烈的感情。为什么带土在跟踪卡卡西老师，看上去还那么…情绪激动？樱百思不得其解。
而更戏剧化的是，在距离带土身后不远处的交叉巷口处，藏着两个颜色相异的脑袋。黄头发的那个几乎想把脖子直接拉长到最前面，而黑头发的那个正试图把那颗金色的脑袋按回去。从熟悉的衣着和背影来看，那两货正是她那许久未见的同伴。
这是在搞什么？捉迷藏大比拼？难不成是STK大赛？樱糊涂了。
于是她直接上前，从那两个脑袋中间把自己的粉色脑袋也探了出去。
“你们在看什么？卡卡西老师和带土有什么好看的？”樱暗暗地看着前面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带土为什么要跟踪老师？你们又为什么要跟踪带土？”
“呜哇！小樱？！你怎么在这里？”鸣人明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是佐助却淡定地向她点头致意。
“这是我的台词吧？为什么你们在这里？”
“因为带土行为异常，鸣人被叫来监视他们。我……”来看八卦。佐助的眉头跳了跳，总不能真这样说吧，于是话在他舌上翻了个身，“我来监督鸣人工作，防止这家伙偷懒。”
“喂！佐助！我可没有偷懒！别把我作为借口明明是你自己也很——”
“然后我们发现卡卡西出轨了。”佐助打断道。
这突兀的话如起爆符一般炸在了樱的心头，雷得她外焦里嫩，就连那双绿色的眼睛也变成空空的白色圈圈。
啊？？？出轨？谁？谁？
卡卡西和带土在一起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在她的印象中，卡卡西老师和带土总是在一起时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所以她也一直对他们很放心。直到刚刚，佐助对她说出那句话。
“卡卡西老师……出轨了？怎么可能？老师他？”
“刚刚有一个女人送花给了卡卡西。我们亲眼看见了。”佐助转向了鸣人，鸣人默契地高叫着接了话，“而且卡卡西老师竟然接受了！接受了！卡卡西老师接受了！！而且是玫瑰！玫瑰耶！！”
听了两同伴的话，樱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的卡卡西。他手里的玫瑰正随着步伐轻轻摇曳，仿佛在讲述着隐秘而不可告人的爱情。她愣愣了好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带土才一直在跟踪他？是想现场抓住老师？那刚刚你们看见那幕的时候，带土为什么没有行动？”
“——谁知道呢。”佐助瞥了一眼前面的带土，“但是卡卡西那家伙不是那种轻易会出轨的类型吧。也许是带土——”
“都说了不是家暴！带土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
樱跟在带土和卡卡西后面在巷子里穿梭，耳朵听着鸣人和佐助吵吵嚷嚷地解释着来龙去脉（主要是鸣人情绪比较激动）。她不禁沉思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卡卡西老师出轨？这真的不太可能，但是鸣人和佐助可是亲眼看见了，而且带土跟踪卡卡西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个问题——那就假定卡卡西真的出轨了。即使卡卡西出轨了，他依旧是他们的老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但樱和鸣人、佐助持有相同的观点——卡卡西绝不是那种会“轻易”出轨的类型。那卡卡西会因为什么出轨呢？难道真的如佐助所说是因为带土家暴了老师吗？不，说不定是佐助想错了，也许老师那手腕上的痕迹是什么任务受伤后留下的痕迹。她并不觉得带土是会搞DV的那种男性，毕竟经过这么几年的相处，她一直觉得带土就是能和老师共度余生的人。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让卡卡西老师出轨的理由呢？
家暴排除…此外还有大概就是三观不合，夫夫生活不和谐吧……
三观不合——不太可能，毕竟都经历了四战，不合也打合了。
夫夫生活不和谐———嗯……
等等？夫夫生活不和谐？X生活不和谐？？？
突然间，樱突然想起了再给带土做检查时，他那半边白绝体的模样。虽然当时体检下来是一切正常，但是确实有一些功能不重要所以没有特地检查，比如说X功能………
“…难道是因为带土那方面不行？”樱推测道。
话音刚落，刚刚在一旁插科打诨的鸣人和佐助瞬间静止了，他们机械地把脑袋转向小樱，像是石化了一般，被樱那虎狼之词惊得一动不敢动。
带土那方面不行？哪方面不行？那方面不行？！！！
“哪方面不行？”他们两个异口同声道。
“就是X功能方面啊…”仿佛从来没见过樱似的，鸣人和佐助掉着收不回去的下巴，盯着自己的那曾经可爱纯洁的女同学。而樱只是忧虑地用拇指搁住了尖尖的下颚，“因为之前——”
话还没说完就被二人急匆匆地打断了。
“不可能！带土哥可是曾经以火影为目标的男人，怎么可能那方面不行！他一定行的！肯定行的！不会不行的！！他可是曾经以火影为目标啊！！我相信带土！！”鸣人万分急切地为带土辩驳，就好像在为自己的名誉和清白而斗争。
“呃——这两者好像没有什么关联…”
“我同意。”佐助难得地赞同了鸣人，“带土不会不行的。不，宇智波家的男人不会不行。如果不行，那他就不是一个宇智波！”
“听我说啊！你们！”樱生气地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怪力拳头，“你们也知道，带土小时候曾经为了救卡卡西老师，半个身体被石头毁了，后来虽然用白绝补全了，但是我怀疑他那时可能留下了后遗症…毕竟男性那地方是很脆弱的。”
鸣人和佐助下身骤然一凉。
“如果是X功能原因致使X生活不和谐，所以卡卡西老师出轨了，果然还是这种情况更合理吧……”
不不不！完全不合理吧！！
那这样抛弃了【不行了】的带土的卡卡西老师不就成了大人渣了吗？带土绝对会哭的！绝对会的！还没有带土DV那个猜测靠谱呢！
“樱酱…”鸣人和佐助微妙地对视了一眼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依旧尝试给带土正名，“如果带土不行、满足不了卡卡西老师的话，那卡卡西老师应该也是找男人，而不应该找女人……对吧？”
佐助应和般凝重地点了点头。
“笨蛋！女性也是可以的！4爱啊！”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瞪了瞪面前这两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同学，“你们O-U-T了！”
嘭！
被、被击沉了——！！！
两位男性惨败下风，在莫名其妙的方地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彻底颓了。
佐助沉默地低下了头，而鸣人默默地躲到了墙角，一边阴沉低落地碎碎念，一边用小树枝画起了圆圈。
就男生们因这重大打击而沉郁时，樱突然小声开始催促他们：
“快跟上，卡卡西老师和带土开始加速了！”
（5）
巷路十八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木叶商业街还有这种藏于暗面、如此错综复杂的后街道，就在他们甚至已经不知身处时，最前面的卡卡西第二次停下了。
他的前面是又是一扇门。
而在卡卡西身后，带土就那样静静地躲在后面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带土，鸣人、佐助和樱三人相互对视了下，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复杂而意味深长的讯息。
这又是什么情况？卡卡西老师到底是……？
他们看着最前方的卡卡西又一次伸出右手，在门扉上轻轻扣了两下，接着那第二扇门也打开了。
从那里面走出的是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男性。即使在远处，那胳膊上紧绷健硕的肌肉依然清晰可见。他身着围裙，微笑着在和卡卡西打招呼，而卡卡西也回以微笑。
健壮的男性。嗯。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樱不可置信地喃喃细语，“果然是因为带土的X功能——”
“卡、卡西老师，竟然找了两个！同时出轨了两个！”鸣人高叫着盖住了樱的声音。还都是俊男靓女！想起刚刚那个温文和雅的人妻小姐，又看看前面那健硕帅哥，鸣人不由地悲从中来，他咬着下嘴唇，难过地垂下了眼帘。
“带土哥，带土他该怎么办呀！”悲愤到极点的鸣人伸手就要拉住佐助，想将他晃来晃去来宣泄内心的愤郁之情，却被佐助闪身躲过了。
而佐助的关注点却和其他两人不一样。他盯着那男性身上的围裙。为什么又是……围裙？之前那个女性先不提，现在这个男性也围着围裙——难道卡卡西他真的喜欢………
要不之后叫带土也穿上围裙，那样的话他是不是还能挽留住卡卡西的芳心？佐助心想。当然，前提是卡卡西不是因为带土DV而另寻新欢的话。
佐助看向了前方一点的带土。他的脸明显更冷硬了。良好的视力能让他看清带土脸上的每一丝细节。带土的嘴唇愤怒地颤动着，眉毛高高地挑起，眼睛瞪得老大，其中黑色的瞳孔现在像能吞噬一切的漩涡。甚至他那白色的发稍也在微微震动着，像是在替他诉说内心的怒不可遏。而突然，带土仿佛看见了什么，将脑袋又一次高高地抬起。
又怎么了？
将视线转回了卡卡西身上，佐助看见，卡卡西笑着从那年轻男性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精致的礼盒。那礼盒用红黑相间的缎带十字包扎着，因为是透明的，里面的东西完全就暴露在了所有人视野中——那是里面是糕点……？
四五个小巧玲珑的糕点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里面，各不相同，但看上去却格外可口。
“我……不承认！”似乎同时也看见了那糕点，鸣人崩溃地大叫了起来，他几乎是跳了起来，像个挑剔的丈母娘对着女婿候选指指点点，“他甚至都不知道卡卡西老师不喜欢吃甜食，还送他这个！他一点都不关心老师！为什么卡卡西老师要找那种家伙当出轨对象？那家伙哪里好了？！他的肌肉线条还没有带土的好看！带土可比他帅气多了！”
“是啊，虽然已经很帅了，但是我也觉得，带土比他要帅气多了…”樱盯着那男性的脸，对鸣人的话表示了赞同。
“右半边确实。”佐助冷冷道，被他的两个同伴狠狠瞪了一眼。他接着提醒道，“还有，带土要炸了。”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带土的身上。
确实要炸了。
他那雪白的眉毛已经要竖到天上去了。他们看见，带土用力地卧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几乎都有血沁出。他浑身因为过激的情绪波动而颤抖着，裸露出的皮肤与肌肉呈现紧绷到不行的状态，而在他那纯黑的瞳孔里，他们仿佛看见了实打实的杀意——即使在四战面对万千忍者联军时，他也只是高高在上地予以轻蔑，从没有露出像这样失态的表情。他们似乎还在满是杀意的眼瞳里看见了小小的、湿润的、因为自己被背叛而掉下的泪珠。
不妙啊！
而下一秒，带土的手指直接捏爆了作为掩体的墙壁，碎渣哗啦啦地往下掉，剧大的响声惊动了与年轻男子交谈的卡卡西，他朝着这边惊讶地看了过来。
在他们目光隔空对视的一瞬间，蓄势待发的带土就冲了过去。他以极快的速度直奔卡卡西，甚至都能听见风摩擦衣物的而发出的呼呼声。
他伸出双手，像是要把卡卡西按倒在地，又像是要把他掐死于当场。
不行不行不行！！卡卡西老师/卡卡西会被带土给杀掉的！！绝对不行，一定要阻止他们！
瞬间，鸣佐樱三人同时跳了出来，驱动全部的查克拉同样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带土的身后。
空气里凝重的氛围一点即炸。鸣人已经结起了十字印，无数个影分身瞬间分散开来；樱一拳砸在了地面上，地面就如脆薄饼般轻而易举地裂开；而与此同时，佐助亮出了他那可怖的异色眼睛，庞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动起来。
糟糕！好像要来不及了！
带土那指尖，有力地蜷曲着，已经近乎触碰到卡卡西那苍白脆弱的脖颈。而卡卡西就那样看着带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愣住了一般，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就连旁边那年轻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立在那里。
而下一瞬。
手指却与脖颈相擦而过。
带土紧紧搂住了卡卡西的脖子，像娇俏的女高中生一般扑倒在了卡卡西的怀里。
不，按体型来说，其实是把卡卡西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把头埋在了卡卡西的肩上，如一只可爱的、炸毛的大型犬，开始对着主人蹭蹭蹭蹭蹭。
？？？
什么情况？？？
目睹这一完全不符合预设逻辑情景的鸣佐樱三人大脑瞬间宕机，刚刚蓄势待发的动作滑稽地骤停。他们不约而同地歪着头，发出了宇宙尽头的哲学三问。
我们是谁？我们从来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如果眼睛是像热拔插那样可以拆卸的器官，那么此时地上肯定是一地的眼珠。两颗蓝色的，两颗绿色的，一颗黑色的，噢，还有，一颗轮回眼。
“卡卡西！我没有想到，你这家伙……竟然还记得我们三百六十五天交往纪念日！！”带土的声音在狭小的巷子里回荡，清亮、高调而情感丰沛，惊得全场人都凝固在地面上，仿佛变成了形态各异的雕塑。“你竟然还送我玫瑰花，还特地买了我最喜欢吃的甜食！卡卡西你怎么这么好——！！”
“谢谢你的拥抱，带土。但是还有人看着呢。”卡卡西竖起两指，抱歉地示意那年轻男子离开，然后微笑地看着震惊到被禁锢在原地，一动不动、瞪大双眼的三个学生，忍着控制不住的笑意：
“所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听闻这话的带土抬起了头，再次如女高中生般揩了揩眼角感动的泪花，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卡卡西，回头立刻变脸，对着那打扰自己和卡卡西情感交流的三小孩毫无感情地冷漠道：
“？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不对吧？？
说好的捉奸在场，血溅当堂呢？不是，出轨呢？怎么突然就亲亲热热地抱起来了？
“你在这地方干什么，卡卡西？身为火影，跑到这种地方来？”佐助回过神来，立刻反客为主，反应极快地率先发出质询。
“嗯——我可是在休假啊。就算是火影也不能没有休息时间吧。”卡卡西挑着眉，示意了一下身上的休闲服，将左手那捧玫瑰，右手那盒糕点，轻轻放在了身边带土的怀里。带土兴高采烈地把它们抱在胸口。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天是我和带土交往的三百六十五天纪念日。我来这里领提前预约的礼物，别看这里这么偏僻，但是也有不少好的手艺人。比如扎花人和糕点师。”他眼眉弯弯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学生，笑意中隐隐透着些捉弄的意味，“况且，身为火影，如果在繁华的商业街上买玫瑰什么的，也太引人注目了点，对吧？”
“所以你知道带土最近一直跟着你？”
“那是当然。我的查克拉可是被封印了，卡卡西怎么会不知道我跟着他？”带土将紧紧粘在糕点上的目光抬起，腾出右手搂在了卡卡西的肩头，替他回应了佐助的疑问，“我明面上是个缓刑犯，虽然是有自由出行的权限，但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卡卡西身边可暂时做不到啊。但是…卡卡西这家伙，竟然偷偷跑到这种地方买玫瑰这类的，还真是没有想到啊。……”
突然，带土感动的语气一转，露出怀疑的神情，将问题抛了回去。
“倒是你们三个，在这里干什么？”
新三忍钉在了原地，被这简简单单的问题打得冷汗直流。
不不不不不，说不出口啊！怎么想也说不出口啊！不仅怀疑卡卡西出轨（还是出轨了两个），还怀疑带土DV和ED，这些话，绝对、绝对说不出口啊！！！
“我我我，我是来送体检报告的！”樱正于慌乱之际，突然瞄见了一直持在右手里的文件，于是灵机一动，把那体检报告复印件挡在了身前，笑得尴尬，“那个，上周的体检报告——老师一直没有来拿，我今天刚刚好有时间，所以正好来一趟。”
“那你呢？”带土好奇地看向了自己唯一的同族，“你竟然也来找卡卡西？你不是应该在村子外面吗？”
“………嗯。”佐助冷淡一点头，“我刚刚去火影楼提交了任务报告。但是有一些情况比较特殊，姑且来和卡卡西说一下。”
胡扯！胡编乱造！你们两个，竟然就这样抛弃了我！
只剩自己没找好理由的鸣人汗流浃背了。
事实证明，压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鸣人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老师那弯弯的眼眉，带土那高挑的眉毛，越是心虚，越是语无伦次。
“那个、这个——”
鸣人求助地看向佐助。佐助给了他一个眼神：自求多福吧，吊车尾。
“那个、这个——”
鸣人转向小樱。小樱瞥了他一眼：自力更生吧，笨蛋。
唯鸣人一人欲哭无泪。明明只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呢。
“是暗部们拜托的吧？”低沉平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卡卡西主动替鸣人解了围，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最近他们好久没休假了，大概是拜托鸣人护卫我吧？”
感动地看着自家老师，鸣人眼泪汪汪地疯狂点头。“卡卡西老师——”
“不过——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卡卡西温柔地截断了鸣人的话，“今天难得休假，我得和带土去庆祝纪念日。所以抱歉啦，下次再和你们聊。”
他俏皮地朝三个学生抛了个六火特供wink，竖起二指，帅气地向学生们致意道别。带土虽不知状况，但也侧过脸，挥了挥五指向他们作别。
“那么——再见啦。”
随着卡卡西最后一句语飘散在空中，原来还站在原地贴贴的两人瞬身消失了。
那疑点重重的跟踪之旅，就这样，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轻轻做结。徒留当代新三忍在逼仄幽长的小巷中沉默着面面相觑。
一阵萧瑟的大风刮迎面刮来，巷子里的树叶被卷起，打着璇儿在他们眼前飘然而过。
一片寂寥。
我们真的是笨蛋。
三个人同时想到。
（6）（后记）
“所以，你们那天为什么要跟踪我们？”薄薄的肥牛片在烧烤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晶莹的油滴沁出，香飘四溢。带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饶有兴趣地看着前面僵硬的三人。“你们编的那些理由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本来是卡卡西打算请三学生聚餐的，但是因为政务繁忙，只好由亲属代劳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带土就提起了上次的事。不过上次回去之后带土也问过卡卡西，但卡卡西只是笑而不语，看得带土莫名其妙。
“咿呀——当时确实是被暗部大叔们拜托了…因为带土你总是跟踪卡卡西老师，他们加班到受不了了，所以就找我来……”鸣人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眼神飘忽，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块特色牛五花含糊其辞。
“其实当时我们怀疑卡卡西出轨了。”佐助单刀直入，引得两边的同伴几乎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向他报以无比震惊的目光。为什么要说出来啊，佐助！
“……？”带土震惊地盯着对面的三人。刚刚加起的雪花牛肋排就那样从筷子里滑落回了瓷盘中。
“出轨？谁？卡卡西？卡卡西出轨？”
事到如此，只好全盘托出了吧。
“其实那时卡卡西老师跑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先是接受了那位女性的玫瑰，又是接受了那个男人的糕点，再加上带土你的跟踪，”樱将事情的原委补充完整，“所以我们下意识地以为你是来捉出轨的…”
“先不说这个。”佐助冷冷地插了进来，“倒是你先来说，为什么卡卡西手腕上会有那种痕迹，还提到了你的名字？”
话题转化过快让带土有些茫然。
“卡卡西手腕上的痕迹？什么痕迹？”
“捆绑的痕迹。”
鸣人和樱也抬起头看着带土，好奇地想得到一个解释。
一开始露出不明所以地表情，但随即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带土脸突然红了。红得和面前烧烤网下面碳灰上窜起的火焰不相上下。他眨眨眼睛，流着冷汗，错开了佐助的视线。
“…那个…这个——”
“那个？”鸣人重复着，瞪大了蓝眼睛。
“这个？”樱重复着，瞪大了绿眼睛。
两人同时伸长脖子，探出身子，挤得夹在中间的佐助生无可恋。
空气沉默了。
“——不是你们小孩应该知道的事！”支支吾吾了半天，带土憋出了一句。他的脸更红了，红得直接扔上烤肉就能速熟的地步。
又是一震沉默。
看着带土那模样，在场所有人不明白也得明白了。于是，三小孩的脸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冒烟了。
原来是那回事吗——！！
肮脏的大人世界！！
……………
“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因为卡卡西出轨而跟踪他]？”作为时刻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成年人，带土刻意忽略了尴尬的气氛，将话题硬生生拐回了原来的方向上。
他想起那时他们的异常举动——三小孩像张牙咧嘴的野猫一样向他扑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等等，所以最后你们扑上来，难道是认为我被卡卡西背叛了情难自抑，准备狠狠揍他一顿？”
带土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又开始心虚的小孩——当然这三个家伙已经成年了，但相比他和卡卡西来说，还是小孩就是了。黄头发的小孩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粉头发的小孩撒娇般吐了吐舌头，黑头发的小孩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他谴责地盯着卡卡西的这三位好大学生，“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认为卡卡西出轨？难道卡卡西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你们认为我做了什么事导致了卡卡西出轨？难道我是这样的人？”
带土为卡卡西认真辩驳的话语与那格外真挚与纯洁的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地刺向对面的当代三忍，压得他们实在无法将【我怀疑你家暴卡卡西/那方面功能欠缺导致卡卡西出轨】这样的猜测对带土说出口。
于是他们只好低头狂炫烤肉，以此避免带土那灼灼的视线。
“带土就算看见那样的情景也不会觉得卡卡西老师出轨，真的很信任老师呢。相比之下，我们还是太嫩了。”樱讪笑着，暗暗偏过脑袋剐了旁边沉默二人组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都怪鸣人和佐助的误导！搞出这么大乌龙！
“那是当然。除了我以外，卡卡西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带土哼了一声，低下了头，决定放过小孩，开始用筷子卷着烤肉蘸调料。
“那如果呢？”佐助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专注卷着烤肉的带土——他那因轮回天生而失去生命力的白发，却依旧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炫目的光泽。“如果卡卡西真的出轨了呢？”
鸣人和樱也抬起了脑袋。他们三人一同看向了垂着脑袋的带土。
“如果？”带土懒洋洋地应了声，那声音轻而随意。但是他骤然抬头。那深不见底如黑洞一般的眼睛深深地与他们相对。
“到那时，我会折断他手脚上的每一段骨头、碾碎他四肢的每一寸关节——亲自用这双手。”
“然后把他永远关起来吧。”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带土因为查克拉被封印了所以不知道自己被鸣佐樱跟踪了——但是卡卡西知道。他从头至尾就都知道鸣佐樱在跟踪带土跟踪自己，但他不动声色，因为他觉得特别有趣。好坏好坏的卡卡西！
题外话：花本来是准备用有老师在微博考据的沈丁花，但仔细看花语，“没有结果的爱”？？不行不行，都在一起了咋还叫没有结果？于是直接换成了玫瑰。
【带卡】君名希望（一发完结）
*校园paro
*理工男带土x文学少年卡卡西
*标题和部分梗来自乃团的歌《你名为希望》，有歌词出没。
*慢热。ooc有，全篇尬写orz
总之就是很想写关于夏天的初恋!!!!! _(:з」∠)_
☀
那是大约十年前的夏，六月，意外地比往年都要热一些，似乎预示着即将有什么不同要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破土而出。校广播站的主持人操着一口纯正的播音腔为傍晚六点准时报时，蝉，蛙，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令本就燥人的空气更加无法忍受。文人们总喜欢在文字中描写盛...
*校园paro
*理工男带土x文学少年卡卡西
*标题和部分梗来自乃团的歌《你名为希望》，有歌词出没。
*慢热。ooc有，全篇尬写orz
总之就是很想写关于夏天的初恋!!!!! _(:з」∠)_
☀
那是大约十年前的夏，六月，意外地比往年都要热一些，似乎预示着即将有什么不同要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破土而出。校广播站的主持人操着一口纯正的播音腔为傍晚六点准时报时，蝉，蛙，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令本就燥人的空气更加无法忍受。文人们总喜欢在文字中描写盛夏气息的美妙，然而真正等到毒辣的太阳把柏油路上的尘埃都蒸干了的时候，那些激动得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子就怂了，蜷缩在阴冷的角落里再也不敢出来。
夏天才不是什么青春活力，这全都是作家用来骗人的狗屁话——虽然粗俗的用词乍听上去不像是出自文学院学生之口，但彼时的旗木卡卡西，的确这么想。你要是反问他那夏天是什么？他会回答是酷刑，是绑架，是场蓄意已久的谋杀——夏天是死的。
直到他遇见了宇智波带土。
<壹>
旗木卡卡西把一本小说夹在胳膊下面，站在原地打开了他这个月买的第10瓶冰镇汽水。在此之前的9瓶都尴尬地写着谢谢惠顾，而刚刚拧开的瓶盖上却印着‘再来一瓶’，黄底黑字清清楚楚。卡卡西隐藏在白色棉质口罩下的脸已经开始沁出汗水，却没有一点要摘下来透气的意思，他思考片刻，放弃了当前的行程，先去小卖部兑换了奖品，再从另一个方向的林荫道抄近路赶往图书馆。日后卡卡西每每回忆起这一刻，总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把那个瓶盖当作改变自己人生的幸运物供起来；但如果他真的保留下瓶盖，也就不会有后来所发生的一切——
在卡卡西经过林荫道旁边的小型篮球场时，一个篮球跳出了篮筐，挣脱出操场的边界，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同学，抱歉！”有人从球场里跑出来大喊，声音已经具有了成熟男性的低沉，却又散发着满到溢出的少年感。
“可以帮忙扔过来给我吗？”
直到卡卡西起身将篮球捡起，那个人都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在接到卡卡西使劲抛过去的球以后，冲他嘴角上翘到张扬的弧度，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贰>
旗木卡卡西一直都被称为‘透明人’。
这个别称从初中开始，奇迹般地伴随他一直来到了大学，哪怕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拨又一拨，外号倒是从未变过。第一次看到卡卡西的人，绝对不会将面前眉眼清秀的少年和‘透明’这个词联系起来——毕竟光是他的外表和成绩，就已经能足够大受众人的关注和仰慕。结果卡卡西自开学报道后就一直带着口罩，甚至连显眼的入学成绩也不复存在，次次考试排名都徘徊在中游，普通到在人群中连冒个泡都看不见。不仅如此，他还每节课都坐在最偏僻的角落，从不参与班级和学校的社交活动，大概唯一能提起兴趣的事情就是在图书馆看书——只有在精神世界里，卡卡西才能感觉自己是存在的，充实的，并且沉醉于其中。健忘是人的天性，久而久之谁都不记得自己的班里出现过这号人物。
曾几何时卡卡西也是个叔叔阿姨看到了会忍不住掐一下脸蛋的可爱男孩，虽然说话毒舌了些，心高气傲了些，心扉却是敞开的，对所有人都抱有最天真的善意，并相信自己也能被同等温柔地对待。但父亲的去世，让他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父亲自杀的那天正是盛夏。灼热的气温像汗蒸一样令卡卡西的皮肤黏糊糊的，他却浑身都打着哆嗦，好像上面粘的不是汗液，而是父亲冰冷的血。但真正让他置身冰窟的，是来自周围恶毒话语所形成的二次伤害。卡卡西开始避免与人交流，性格愈加孤僻，他已经无法从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善意了，可就算他用坚硬的冰将自己保护了起来，里面的心脏却仍然是鲜活跳动的——他的内心最深处依然渴望来自外界的温暖和理解——但是没有。
谁也没有。那些曾经在自己身边的人，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好像也跟着一起死了似的。周围的人当然不会当着卡卡西的面说些什么，甚至还会对他挤出一个自以为安慰的微笑来——但卡卡西恶心透了他们的嘴脸，尤其是笑容，在他看来不过是脸部肌肉病态地向上扭曲变形，比哭还要残忍丑陋。
最绝望的不是失去温暖，而是失去了想要被温暖的冲动。
于是他爱上了读书，只有和书的忘情对话才能让他产生微妙的安心感。这么多年过去，卡卡西的内心早已松弛下来，与世界隔了层纱的孤独生活慢慢变成习惯。没有人察觉他，注意他，大家都忙着自己的生活，任再普通不过的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自生自灭，像一滴雨水被同类淹没在天地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但旗木卡卡西的存在，却在那一天，被宇智波带土发现了。
<叁>
夜晚的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在缓慢地转动，扇叶因为被调到最大档而嘎吱作响，吹出来的风却依然是滚烫的，才刚入夏气温就高得离谱。讲台上的公共英语课老师是个矮胖的中年秃顶，衬衫腋下的布料早已被汗水湿成了深色，却依旧在用夹杂着奇怪口音的英文激情演讲，喉咙里的口水好像永远会在下一秒喷进台下学生们的眼里。旗木卡卡西静悄悄地坐在空荡教室的最后一排，桌子上摊开的小说已经很久没有被翻页过，空气中的一切都令人昏昏欲睡。
“喀嚓。”
紧锁着的后门突然被打开，又砰地一下子撞上，有几个学生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卡卡西事不关己地撑着下巴盯着窗外朦胧的灯色，却不曾想迟到进来的人竟然好巧不巧地选择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甚至开始凑过来主动搭起了话。
“嗨。”
对方开口后顿了顿，似乎是等着卡卡西的反应，然而令人尴尬地是，卡卡西完全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好凑得更近一些，压低声音问：“你是叫旗木卡卡西吗？”
别说在学校，就算是班里的同学，能叫得上自己名字的人也不多。卡卡西略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在看清楚对方的脸时内心的吃惊更是直接体现在了眼神上。对方显然从卡卡西的表情已经知道了他还记得自己，松了口气，把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推了过去。
[昨天谢谢你帮我捡球啦…我叫宇智波带土。]
卡卡西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又把本子推了回来，轻轻点了点头。
带土有些窘迫地抓了抓自己的黑色短发，写道：[那个，我们原来上同一节课呢，好巧啊。]
卡卡西又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带土没想到对方的回应会这么冷淡，根本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尴尬气息，这让一直以来习惯于自来熟的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带土瞥了一眼卡卡西摊开在书桌上的小说。
[你是文学院的吗？好浪漫。我是物理系的，理工男，哈哈…]
这下卡卡西彻底没反应了。
带土再不敢转头看卡卡西，恨不得想掐死上一秒的自己，没话找话不知道问了什么可能就会戳到对方底线，还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浑身冒着傻气。就在他忐忑难耐如坐针毡的时候，卡卡西悄悄地把本子往带土的方向推了推，写在角落里的一句回语字迹隽秀。
[其实物理也可以很浪漫。]
下课铃声响了。带土噌地站了起来，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声音：“卡卡西！你也觉得物理很浪漫对吧，对吧？不要说其他人了，就连我们自己系的同学都觉得物理很无聊…可是物理真的是全世界最浪漫的学科之一了，真的，你懂我的对吧！”
卡卡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听着身边人对自己的滔滔不绝。他抱着书起身离开教室，讲话者依旧没有停下话题，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却意外地并不吵人。虽然在外人眼里根本是一个在不停地自说自话另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卡卡西其实一直在认真地倾听，从带土口中吐露出的话语连接了两颗原本陌生的心。
<肆>
两人一直走到了文学院宿舍门口，速度慢得仿佛在散步，准确地说是卡卡西一直在向自己的宿舍走去，而带土则紧跟着他的步伐一起，根本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嘴里依然不停地说着话，激动时还会手舞足蹈起来。卡卡西实在是从未见过这样健谈的人，哪怕自己只是简单地应声而已对方也依旧兴致高昂，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朝气。
在卡卡西准备进宿舍楼之前带土拦下了他，吞吞吐吐地问是否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
“以后关于公共课有什么消息互相分享一下，不会的题一起讨论…可以吗？”
卡卡西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依然不太希望自己的生活被打扰，身为‘透明人’一个人孤独惯了。带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回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好吧，没关系…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或许吧。”卡卡西说。
“那…下次上课，我还坐你旁边？”
卡卡西点了点头，权当答应。
“好，下周见！”
“再见。”
这句道别于他而言并不是仪式化的社交礼节。从这一刻起至下周之间的生命，终于能够活得有所期待。
卡卡西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已经熟睡过去，他坐在床边打开昏黄的枕边灯，继续看起了课上没有读完的小说。突然一张小纸条随着他翻页的动作从书中飞了出来，恰好落进了他的手心。
<伍>
宇智波带土也回到了宿舍。几位狐朋狗友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裸着上身沉迷于电脑游戏中，一个个佝着背噼里啪啦狂敲键盘的猥琐模样令带土哭笑不得，恨不得偷拍后上传到校园论坛上让他们现现眼。室友们也不甘示弱地吐槽带土说你今天一回来就抱着手机魂不守舍的，发情交配的春季早就过了，干嘛呢这是？
带土只反驳了一句就没了声音，懒得和他们扯皮。他一晚上不论做什么都心神不宁，没过几分钟就按亮一次手机屏幕，直到快凌晨的时候才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来自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并没有说自己是谁，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发过来某本书中一个节选段落的照片，其中的一句话被对方认真地重点标记了出来。
「屈指可数的几种基本粒子，不断地在存在和不存在之间振动、起伏，充斥在似乎一无所有的空间中。它们就像宇宙字母表里的字母，以无穷无尽的组合，讲述星系、繁星、阳光、山川、森林、田地，以及节日里孩子脸上的笑容和星光璀璨的夜空的漫长历史。（①）」
带土收到短信的瞬间就像游鱼终于回归水塘般一下子活了过来，抱着手机认真地将那段话从前到后从后到前反复看了许多遍，才开始编辑回信。长篇大论被删掉改成了简短的几个字，没几秒又被删掉变成了长篇大论，就连表情符号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如此纠结多次后带土泄气地想着‘算了不管了就这样吧’，有些自暴自弃地按了发送键——
[这句话说得好棒，物理其实就是世界一切美的本真。然而让粒子的美学变得被大众所知的却是文字描写，所以物理和文学相整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浪漫啊 :-D]
末了他又怕自己的这条短信对方找不到点回复，又发过去了一条：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
过了十分钟，对方依然没有回信，带土已经开始后悔不已了。是不是我发的哪句话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他觉得我提到的关于睡觉的话题太莽撞太突兀太尴尬？是不是......
在他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对方的回复终于发了过来。
[晚安。]
虽然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带土却激动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稍微平复心情，整张床连带着上铺都在不停颤栗。这时候他的手机却意外地传来了第二声震动，内容更加简单。
[^_^]
是一个补发过来的微笑表情。
带土躲在被窝里不停地傻笑着，回复道：[晚安 :-)]
从互说‘再见’到互道‘晚安’的距离，仅仅只有一个夜晚。然而你的那句饱含了所有美好的晚安，却令我彻夜失了眠。
————
☀
于你们而言，夏天究竟是什么？
这已经是老教授第二次问全班这个问题了。
卡卡西顿了顿，在纸上写下回答：云朵，冰棒，棒球帽，西瓜汁，白色帆布鞋，蝉鸣和蛙叫。
旗木同学。课后教授叫住准备离开教室的卡卡西，笑着问：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卡卡西摇摇头说，好像没有。
因为你写的夏日意象变得很美，教授说。但我的问题是‘于你而言’，是一种把自己的记忆和生活具象化的东西。旗木同学，在你的印象里，夏天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那位黑发少年。
<陆>
卡卡西有了一个秘密。
一直以来他的世界都简单无比，用周围人的话来说是枯燥乏味到了糟糕的地步。每日低着头神色淡漠地在教室，图书馆和寝室之间来回穿梭，好像已经习惯了被固定化的无趣生活。
但是最近，他爱上了那条偏僻的林荫小路。
因为宇智波带土习惯于在那旁边的篮球场打球。
每天傍晚时分卡卡西都会抱膝坐在一旁的草地上，躲进茂密的树荫里，佯装认真读书的样子，假装不经意间偷偷地抬眼看向球场。带土的身影高高大大的，眼眸和嘴角尽是还未褪去的少年天性，裸露在球衣外的手臂拥有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浑身的荷尔蒙劈开了垂枝直达卡卡西的眼底，把他的脸颊烘的潮红滚烫。
一般到了太阳快落山时他们的篮球训练才会结束。带土身边总是围绕着几个好哥们一起谈笑风生，拥有这个年龄的男生独有的生命力和朝气。他们通常会直接去旁边的那家小卖部买运动饮料，咕咚咕咚几大口仰头喝完，然后随便买几种巧克力暂时充饥。每次卡卡西算准时间慢悠悠地走到小卖部时他们都正好准备离开，两个人总会在店里擦身而过打个照面——带土抱着篮球，笑着搂一下他的肩膀说嗨，皮肤传来的触感灼烧出了一片炽热。卡卡西一副刚从图书馆出来要买水的样子，佯装镇定地点点头回应。
要是运气好的话，卡卡西买完水出来后刚好可以碰上和带土一起走这段林荫道。带土和几个朋友有说有笑地走在一头，卡卡西则独自抱着书沉默地走在另外一头。有时卡卡西甚至可以跟着带土再过一段马路。他们站在前面，卡卡西稍微落在他身后一段距离，踩着带土低垂的影子，让自己的影子和他的交织在一起，悄悄地用余光看他因为汗水变得湿漉漉的黑色短发，听他大笑起来时发出的爽朗声音。而这段马路走到头就是卡卡西不得不和带土分开的时候。带土会和几位朋友去校门外的路边摊吃烧烤，卡卡西则绕远走向学校的食堂。
要是运气不好中途被发现了，卡卡西会装作冷漠的样子不理睬带土的问询目光，匆匆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校园偏僻的角落里空无一人，卡卡西关于暗恋的所有秘密心事，只能和夏日傍晚的夕阳与归鸟偷偷分享。
<柒>
回想起来自己的全部六月就这样甜蜜地荒废掉了，除了想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但卡卡西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觉得甜蜜的，就好像心尖处打翻了蜂蜜罐，心脏被蜜浸染的同时也被玻璃碎片扎的发疼。人有了在意的事情才会拥有感情，才会内心充满了烦恼与隐秘。卡卡西想，带土终归是和自己不同的，他开朗乐观讨人喜欢，身边总是聚集着不同的人，自己只不过是被他的阳光照耀到的其中一位，和别人比并不是特别的那个。可带土却是卡卡西世界里的一切，虽然这所谓的一切他从未拥有过。
校园食堂内的午饭时间，卡卡西端着已经打好饭的餐盘站在一边，内心极度忐忑不安。他看着不远处正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谈天说地的带土，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走过去尝试加入他们。
他给自己打足了气：数到三就走过去，一，二，三——要不等到带土说完这句话再走过去好了——算了还是等到指针指向半点的时候过去，一定过去——先迈左脚，只要迈出去了第一步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哎。
卡卡西浑身僵硬地站在角落里，打的饭菜都快凉了，面条和酱黏黏糊糊地粘在一起。因为带土自己添了许多从未有过的勇气和胆怯，但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一腔孤勇了。卡卡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腿向带土的方向走去，看着正和朋友们聊得开心的带土，犹豫片刻，还是拍了他一下。
“嗨，卡卡西！”带土看起来惊喜极了，一双杏仁眼睁得大大的：“你怎么来理工部这边的食堂吃饭啦？”
“恰好经过。”卡卡西佯装漫不经心地说，转身就要离开。带土却一把拉住他白皙的手腕，露出一个极尽开朗的笑来：“和我一起吃吧，好吗？”
不是和我们一起，是和我一起。
卡卡西点了点头，在带土身旁坐了下来。
“各位，这位就是文学院的旗木卡卡西啦，我经常和你们说起的。”带土和坐在自己对面的朋友说道，又揽过来卡卡西的肩膀，对他耐心地一个一个介绍：
“这个一脸少年老成的是鼬，金毛小子是迪达拉，梳着大背头的流氓是飞段…”
卡卡西对他们轻轻地颔首算作寒暄，低下头开始吃早已变凉的饭菜。其他人差不多已经吃完了，用眼神示意带土要不要现在离开。
“你们先走吧。”带土说，“我等他。”
想要单独在带土的目光中镇静自然地吃饭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起码对于卡卡西而言不是。他总吃担心酱汁会不会沾到嘴边或者滴到自己的衬衫上，每吃一口都小心翼翼，一顿饭的时间变成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卡卡西。”
“嗯？”卡卡西戴上口罩，歪着头看他。只见带土的手指伸过来，轻轻帮自己整理鬓角处的碎发。他的指尖在空调房里依然拥有令人安心的温暖，把卡卡西冰冷的皮肤也带得滚烫起来，等到带土的手都已经放下来了，他的脸依然微微发红。
“好了，走吧。”带土急忙后退了一步，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卡卡西看着他的背影，安静地跟了上去。
<捌>
「我曾经想到过死。今年新年的时候，有人送我一身和服作为新年的礼物。和服的质地是亚麻的，上面还织着细细的青灰色条纹。大概是夏天穿的吧，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②)」
当旗木卡卡西把书中看到的这句话照下来神使鬼差地给宇智波带土发过去后，收到了对方一连串的问号作为回复。他曾经羞于对其他人承认自己看这类充满了死亡本能的文字，因为它窥探了很多人灵魂深处最懦弱、最害怕直面的一部分真实。况且把自己曾经最脆弱的一面像伤口一般展露给另一个人看，于卡卡西而言真的是很难的事。虽然卡卡西的确思考过死亡，但他却从未想过死，生活很难，死去比活着轻松，却并不一定比活着快乐。只是盛夏的这天于他而言，是太特殊的日子——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年，那道结痂的伤疤依旧狰狞地横在他的心脏，难以抹平。
带土的最新信息紧接着发了过来。
[为什么不再送给他一件冬天穿的和服呢？]
是的，这就是带土，卡卡西又想，他永远不会是那些‘很多人’中的一位，并不需要审视自己消极的内心也依然能够温柔地活着。卡卡西犹豫了很久，指腹不停摩挲着手机屏幕，将短短一句话反反复复地编辑好又删除，最终按下了发送键。
[可能因为已经不再对温暖的小事抱有期待了吧^ ^。]
几乎在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示弱，然而对方甚至不一定能读懂其中隐晦的自我代入。但是对温暖的渴望打败了长久以来的孤独，并从中孕育出了极大的勇气。
[那我就做一个一年四季都会让你感到期待的人好了。约定了哦 :-)]
那一瞬间卡卡西知道，自己完了。
我路过所有锋利的刀山和滚烫的火海，最终来到了你的身边。与你的相遇，值得我生命中所遭遇过的一切苦难，从此在这个曾经被我拒绝的世界里，也开始有充满希望的未来可以期待。
<玖>
卡卡西和带土赌气了，因为他发现带土竟然骗了他。
周末他们一起在学校的凉亭里复习准备公共英文课的随堂测试，闷热的空气被下过的雨冲刷掉了些许，但带土还是不停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努力把风往卡卡西的方向吹去。石桌上的玻璃罐里摆着卡卡西刚从校外买回来的红豆点心，他不喜欢，但带土爱吃。直到那个时候两人都好好的。后来带土的朋友偶然路过，开玩笑说咱们周五才考试呢，现在就这么认真看书干嘛，真不像你的作风，而且这章内容老师还没有讲呀。
带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到那个人走远，卡卡西开口问道：“原来你和我根本不是同一时间的课？”
带土停下了扇扇子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卡卡西一眼，没敢说话。
“为什么每周都要来，第一次还对我说“好巧”？”
他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呃，只听一遍听不懂，而且这个时间段比较方便…”
“晚上的时间，很方便？”
卡卡西起身离开了。带土低垂着头，没跟上去，看着桌子上卡卡西买回来的红豆糕，像一个犯了错被罚坐的小朋友，有点委屈，有点丧气。
冷战持续了两周，卡卡西的手机屏幕上每天都会显示十多封未读短信，但他没回。带土也再没有和他一起上过课。
夏天越来越昏睡无趣。卡卡西无心关注台上老师讲的内容，也不关注摊在桌上的小说的情节，他看着教室前排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同学，看着窗外的小路上结伴回家的男孩女孩，就在此时，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卡卡西想和带土一起走回宿舍，想再过一个和他一起的夏夜，哪怕是狂风暴雨也没关系，只要是和他一起就行——想见他。明明早已习惯了孤独，现在离开他以后自己却好像不再活着了。
七月的夜晚黑的越来越慢，残留的夕阳把天空映成了灰蒙蒙的粉，又渐变成沧海一般的深蓝。卡卡西抱着书，步伐缓慢地最后一个走出教学楼，眼神盯着自己一步一步迈下楼梯的脚尖。起风了，他下意识抬头，看见了站在昏黄路灯下的宇智波带土。
对方也看到了卡卡西，脚步匆忙地迎面走了过来，投在人行道上的影子被风吹得模模糊糊的。卡卡西紧咬嘴唇，和他撞上视线后急忙转身，反向离开。带土小跑着追上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问：“怎么一直不回我短信，还在生气么？对不起啊。”
卡卡西低头不说话，接着往前走。带土有些心急，半强迫地转过来他的身子，双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似把他围拥在自己的怀抱中。卡卡西低头避免和带土对视，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他的眼睛，带土眼神里的光好像溶解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没生气了。”卡卡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比升在夜空中的月亮还要温柔：“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带土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坦白：“你知道我为什么骗你，和你一起上课么？”他带着卡卡西往校园深处走去，“今天就告诉你答案。”
大学内的物理实验室对本专业的学生24小时开放。带土推开门，深呼一口气：“我想给你看一个实验。”
“物理实验？”卡卡西跟着走进来，有些诧异地环顾了一圈堆满了各类设备的房间，“在一个文学院学生的面前？你确定？”
带土拿出激光笔和一些特殊的玻璃片，开始认真地做起了实验前的准备：“想展现一下物理的浪漫嘛。”
“你看，这是两束频率相同的光线。”他调整好各类设备的角度，说：“假设，只是假设——这束光线叫‘宇智波带土’。”
卡卡西轻声笑了起来。带土有些窘迫，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这束光线呢，叫‘旗木卡卡西’。”
“当‘宇智波带土’在某个焦点与名为‘旗木卡卡西’的平行光相遇，叠加在一起时…”带土演示着实验过程，指着屏幕上红色的镭射光线：“…他们相互之间产生干涉，爆发出了震颤。”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卡卡西？”
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和不稳健的心跳。
“什么？”他问。
带土一动不动地盯着卡卡西，盯着他柔软的睫毛根部和湿润的眼睛，手心沁出了汗水。他这辈子最紧张的两个时刻，大概是小学时突然被老师点名到黑板上解题的时候，还有现在。
“…我管它叫爱情。”
<拾>
宇智波带土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浑身酥软地瘫倒在床上，睡意因为发麻的面部神经而彻底消失殆尽。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脸红心跳地回忆起刚才的吻——软软的，甜甜的。舌头探入进另一个火热的空间内，触觉转化为味觉，跳动的味蕾瞬间品尝到了甜腻的粉。每一根青色血管里的血液都像岩浆般炙热，烧得带土连心脏都开始冒起了水蒸气。
卡卡西把脑袋埋在带土的颈窝处不让他看，裸露的脖颈粉的透明，像好吃的樱花果冻。带土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拥抱住了眼前终于不再遥远的人。卡卡西抬起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带土看着他轻颤的睫毛，好美啊——不是像蝴蝶振翅的美，而是所有蝴蝶振翅的模样都用他的睫毛去形容的那种美。
好喜欢卡卡西。带土蜷缩起身体，把头蒙进被子里。超级喜欢。
傍晚七点半，带土和卡卡西坐在沙滩上看晚霞落日，习习凉风把世间的一切浪漫和温柔吹进了两人的心上。四周都是游人，他们俩一直互相沉默着没有说话。空气中大概弥漫着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烤肉的味道，冰镇啤酒和芒果沙冰的味道，还有身旁银发少年身上清爽的薄荷味道。爱情的味道。带土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扑上去吻他。但他还是趁海鸥飞过的时候，偷偷偏过头去在卡卡西的耳垂上啾了一下。
我并没有必须要和你见面的原因，没有必须要和你一起做的‘情侣之间浪漫的100件事’。我和你见面，无需理由，只是想要念给你听所有美好的情诗，对你讲永远也说不尽的废话和关于爱你的琐事，一起虚度光阴。
「我要从大山上给你采来欢乐的花，那喇叭藤花，那褐色的榛子，那装满了亲吻的野藤花篮。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③)」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卡卡西拧开刚买的汽水，把印着‘再来一瓶’的瓶盖递给带土看，开口道：“当年如果不是恰好因为中奖，我可能永远不会走那条小路。如果不是恰好因为你把篮球投出了边界，我可能永远不会遇见你，那么多人在打球，偏偏是你。”
我从未想过这样的自己，也会如此地喜欢上一个人。
“卡卡西，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带土坏笑着说，“我可是校队队长，怎么可能会发生那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投篮？”
卡卡西瞟了他一眼，“嘴硬不承认么？当时你明明...”
“因为那是我看到你经过球场，故意投出去的啊。”
海浪的声音突然变得波涛汹涌起来，卡卡西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
“你那个时候认得我？？？”
“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叫旗木卡卡西，知道你是文学院的呢？”带土拿着卡卡西的汽水喝了一口。“入学报道那天我就记住你了...此后的每天都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还会再和你见面，结果那天你恰好出现在了球场附近——”
他笑了起来：“说起来，也是我的幸运啊。”
————
☀
夏天是什么？是冒着白沫加了冰的雪碧，是运气爆炸写着‘再来一瓶’的黄色塑料瓶盖，是朝自己滚来的篮球，是那么多饱含缘分与命运感的‘恰好’和‘偏偏’，是那个人灿烂的笑脸。
像倒挂在天边的彩虹，让卡卡西曾经的灰白世界充满了绚丽的光影和色彩。
“你的名字叫「希望」——我现在才明白。”
（END）
注：① 卡洛·罗韦利《七堂极简物理课》
② 太宰治《叶》
③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悲伤的歌》
灵感不够，废话来凑。月底有论文交，决定咸鱼到五月w
P.S. 双缝实验是理工男们的浪漫套路（x
【也青】君恩难消之——东宫
是约稿放出，感谢抬爱。
本篇为太子煜儿的视角，是太子十五岁这一年
—— —— —— —— —— —— ——
行至养心殿门外时天上飘起了雪，我摆摆手叫门口的小太监们不必通传，径直走进了内殿。即便如此，父亲也还是不消回头便能知晓是我来了。从小便是这般，无论再轻的脚步也瞒不过他，怪得很。
“今儿不是内阁集会，你怎得还能甩开你父皇先脱身了？”
养心殿内的温度暖如花开，父亲正对着书架挑着卷轴，书案前头七宝公公细细的润着笔。
“儿子给父亲请安。”行过礼罢站在门口的火盆前仔细烤去了寒气，这才快步走......
是约稿放出，感谢抬爱。
本篇为太子煜儿的视角，是太子十五岁这一年
—— —— —— —— —— —— ——
行至养心殿门外时天上飘起了雪，我摆摆手叫门口的小太监们不必通传，径直走进了内殿。即便如此，父亲也还是不消回头便能知晓是我来了。从小便是这般，无论再轻的脚步也瞒不过他，怪得很。
“今儿不是内阁集会，你怎得还能甩开你父皇先脱身了？”
养心殿内的温度暖如花开，父亲正对着书架挑着卷轴，书案前头七宝公公细细的润着笔。
“儿子给父亲请安。”行过礼罢站在门口的火盆前仔细烤去了寒气，这才快步走到了书案前。
“儿子都好些时候未来看过父亲了，父皇自是要网开一面，提前放过的。”
说着话，我顺手接过了兰心姑姑手里的研钵，有些稀奇地瞧着父亲铺开在书案上的空白画轴。
“今儿这是吹得什么风，您怎还这般好兴致？”
这两年鲜少能见到父亲再动笔作画，也不知是因着精神不济，又或是些别的缘故，偶有墨宝自也是落在了父皇手里，上一次为我作画都是十三岁生辰时的事了。
“谁知他突然又发什么疯。”镇纸轻拂过纸面压在一角，父亲神色有些懒散，约莫是刚起身不久。哼笑着抱怨了句，语气却无半点责怪之意。
我握着钵杵手的缓了缓，悄悄转头去看七宝公公。见他没敢抬头，只是抿嘴轻笑着磨墨，立刻了然地眨了眨眼。
父亲没有多言，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刚拿起的笔又落下，伸手过来捏住我的袖口捻了捻。
“这都几月份的天了还穿这薄一层便到处跑，前些时日我不才吩咐了内务府给你新裁了冬衣，成日跟着你父皇好的不学净学这些。”
“今年是暖冬，这才落雪的时候还不冷呢。”我冲着父亲讨好地笑了笑，“您还不知儿子嘛，一热些我便待不住了。”
据说我幼年时有过相当一段体弱多病的时候，也是受不得冷的，同现在全然不同。我是不大有印象了，多是听长辈们闲聊时提起。侯爷还直说我如今这般畏热，大抵就是小时被我父亲捂得太厉害了，三四月份都成日穿的像个球，物极必反罢了。
父亲在照顾我上向来精细，但他本不是琐碎的性格，大抵是觉着我如今大了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只叹了声气便又重新拿起笔不再瞧我了。
“罢了，冷暖自知，反正到时发热难受的不是我。今年北疆进贡的那几张玄狐皮，我成日也不大出门用不上，便叫内务府拿去给你们几个小孩裁了毛领，等会走时别忘了拿上。”
东宫如今有几位詹事俱是父皇还在做太子时的东宫老人了，也不指他们出谋献策，但胜在谨慎勤勉。父皇为太子时东宫是出了名的铁板一片，寂寥冷清，詹事中有两位直到父皇登基都未曾见过太子的面。自我搬去东宫后倒大不相同了，简直成了孩子窝。
父辈当中我父皇年纪最长，父亲除了舅舅外最小，折中下来我倒还落了个前列。顶头有孙少师家的长子晏琤大哥，如今已及冠婚配。再便是东宫的两位伴读，孙氏次子晏珩和陇西陆氏陆大将军的幼子陆子猷。我之下还有张少傅家的瑾瑜，侯爷家的承渊和孙少师的小女儿令颐，前些年又添了小舅舅家的一对双生子翊儿和安儿。
父皇自己的兄弟情分单薄，却又觉着我身旁无适龄的兄弟姊妹伴着实在可怜，故而大家都是自幼便陪着我在宫里长大的，甚至几个小的如今在东宫也是我管束的颇多。虽说明面上分着君臣尊卑，情分上却同自家兄弟无差。故而父亲每每往东宫送些东西，总要想着雨露均沾。
“还说送东西呢，父亲若是知晓了翊儿又捅了什么篓子，怕是只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算了。”
一听到翊儿的名字父亲顿时便停了笔，眉头皱的能夹死人，开口便是三分怒意。
“那皮猴子又闯何祸了？”
翊之一字是当年二伯公取的，只因这孩子自出生后一连几日都哭闹不断声如洪钟，力气也大得很，同一旁连呼吸声都似是微不可闻的弟弟截然不同。当年二伯公见状便直拍大腿哀叹家里怕不是又要添一个如舅舅幼年时一般无法无天的孽根祸胎，为防万一便取了“翊”这个字，期盼他能沉静稳重，如我父亲般才学出众。
如今看来这小孩的命数果真是不会轻易便被区区一个名字给镇住，翊儿从小便就是个爬都不会便就想着要跑的活祖宗。连我父亲这般人，自小对我虽严厉但向来都是循循善诱，从未动过真气的，对着翊儿都时常忍不住要发作，向来对他约束极严。
“还不知呢，今儿一大早严伯便抱了安儿过来，孩子一见着我便哭。严伯只说那小崽子不知为何又同舅母吵了起来，一气之下竟直接跑出门去了，差点给舅母气出个好歹来。”
我一边说着，赶忙回身倒了杯茶放在父亲手边：“同您说了是不想您要是从旁人那里听到消息后着急，方才过来的路上侍卫来过信了，人已抓回来看在东宫了。您快别跟着生气了，左右还有儿子看顾着他呢。”
听到人找到了，父亲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些，手里的茶杯重重的落下发出咚的一声，怕不是把底下的书案当成了那小兔崽子的头。
“兰心——”父亲摆摆手叫七宝公公将茶杯拿走以免打翻弄湿了画轴，又抬声吩咐了一句。
“库房里前些时日南洋进贡来的几盏血燕，你去取了亲自跑趟王府给世子妃送去。叫她放宽心，别同那小混蛋计较，自己的身子要紧。左右小白快回京了，到时自有他老子教训他。”
“舅舅能回京了？”我有些惊讶。
“昨日刚送了信回来，南疆暴乱已平息的差不多。你父皇不是将这桩事交予了你，若是京中这边案子办的快些说不定腊八之前便能回来，再晚也拖不过年三十。”
“那儿子回去便抓点紧，争取叫舅舅早日回京，也让舅母和二伯公能松口气。”到时父亲便也不用时常都为那小混蛋忧心着急了。
“朝中事自是紧要的，可你自己的事也莫要扔下了。”
我抱着研钵站的离父亲更近了些，凑在身边瞧着他拿起笔在卷轴上细细勾画着。突然听到父亲这般说，我一时反应不及，目光疑惑地抬起头。
“外头的人可都借着王府明里暗里的来我这打探了许久，前些时日你父皇也问起来着，送到东宫的那些世家女的画像，你可有中意的？”
我虽已入朝了一年多，但正式入内阁听政不久，临近年关政务本就堆积如山，前月又出了南疆雪灾和民众暴乱一事。父皇有心历练，我一个人都恨不得都分成两半用，连带着晏珩和子猷这一月来几乎都只得夜夜宿在东宫，早把这回事忘在脑后了。
视线下垂，我盯着父亲的笔尖眨了眨眼。这事我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在父亲面前，语气不免有些吞吞吐吐。
“……那您和父皇看过了没，可有中意的？”
父皇的语气很随便，听不出有何催促之意，仿若只是随口一提。
“我是都没瞧过，这娶太子妃的人是你，自是要选个你心爱的，我们中意与否又有何干。”
“婚姻大事，自是要遵父母之言。”我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只能随口顺着往下说，盯着笔尖淌下的墨汁有些出神。
等到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笔似是许久没动过时，猛然抬头发觉父亲正偏头瞧着我，神情似笑非笑，有些玩味。
我握着钵杵的手紧了紧，久违的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人人都道父亲是谦谦君子，端方持重，温雅宽厚，可我有时会很怕同他讲话。父亲的眼力极厉害，我自小或瞒或骗，哪怕是心事都从未能逃过他的法眼。父亲倒不是个会对孩子刨根问底的长辈，但那种被看的透彻的感觉实在叫人浑身发紧。
“都下去吧。”
父亲吩咐了一声，屋内顿时便只剩我父子二人。他没再看我，目光又落回了面前的画作上。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了许久，父亲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这能送进东宫给你相看的，自都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高门贵女。为父也就是好奇，咱们太子殿下是当真眼高于顶呢——还是已有成算，心有所属了？”
我不吭声，手里的钵杵无意识般越动越快，好不容易磨好的绿松石颗粒都要被捣成了粉。我惊讶于父亲的眼光毒辣，这事在我心里还没头没尾的，平日里更是勒令自己不许多想，却没成想如此轻易便被父亲抓住了要害。
父亲知我的性子，也不强迫我回答，俯身吹了吹画轴上的墨迹继续说道。
“决定选亲那日我便同你讲过，不必顾忌我们的想法。你性子沉稳最顾大局，想来眼光不会太荒唐，我同你父皇自是放心的。就算是找了一个我当真不喜的，不过是日后少相见些不至彼此讨嫌罢了。又或是门第不显，只要你能让她坐稳这个位子，你父皇自也不会为难的。”
说到这，父亲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突然放下笔神色郑重的转头盯着我，语气严肃。
“话赶到这儿，我这丑话说到前头，只一条你可记好了——无论将来何种境地，绝不准走你父皇的老路。”
我久未见父亲如此神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砸的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何为“父皇的老路”，只得抬着头继续听父亲说。
“你父皇远比不得你，他自幼便艰难，在宫中左右为难如履薄冰，后颠沛江湖时更是兄弟阋墙，几经生死。故而他有那般性子和做派是避无可避的事，我也早便认栽了。”
“但你不一样，这么多年来你父皇倾力的疼爱和看顾，手把手的教导你长大。莫说是君父，便是换做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也是极难能做到如他一般，为得便是不叫你再重蹈覆辙。”
“……但父皇终究是能得所爱，”我的声音很轻，有些踟躇的抬眼对上父亲的目光。
“父皇很好，你们也很好。”
父亲垂眸笑了声，只有提到父皇时他才能露出这般温柔缱绻的笑容。他像小时那般伸手过来捏住我的脸，晃了晃。
“可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个父亲真的希望孩子走自己的来时路，即便他贵为天子。”
我有些恍神，父亲说罢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温和的语气中却隐隐能品出些威胁的味道。
“话已至此，你可记好了，只要我还活一天，你就别想着用那档子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和手段去磋磨人家。”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父亲这种未雨绸缪究竟从何而来，我当是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才对。
“您这话可千万别被父皇听到。”
父亲听罢只是嗤笑一声：“当着陛下的面我也照样说。”
“又不能同朕说什么——”
父亲的话音刚落便被门外传来的一道声音给接下了，我抬头看着七宝公公在门口掀了暖帘，父皇带着李公公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我立刻便几步换到了书案的一边，将父亲身边地位置空了出来。父皇走过来站在父亲的侧后方虚虚地拢着他，似是也察觉出了父亲爱答不理的状态十分的不对劲，低头瞧了半天，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在我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怎得你一回来朕便要被讲究，合该是小讨债鬼托生的。”
“这怎还成了儿臣的罪过了，”我捂着脑门向后退了好几步，“父皇这便是不讲道理了，这儿臣不回来是错，回来也成错了。”
余光扫到门口的李公公几人，我无奈地轻叹一声：“姑姑快别瞧孤的笑话了，时辰也不早了，传膳吧。”
父皇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得不到答案便不罢休一般，从身后握着父亲的手腕叫他没法再握笔。父皇贴在父亲耳边悄悄说了好几回话，旁人都听不清。最后一次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父亲扑哧笑出了声，主动仰头去贴了贴父皇的脸才让人罢休。
在养心殿用过了午膳，又被父亲压着换了厚实的披风，我这才回了东宫。齐詹事在东极殿候了许久，一见我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殿下，黑市中走私南疆赈灾银两，倒卖赈灾粮草一案的证据皆已查明，始作俑者确是季家长子季怀阳。另还有京中不少商铺和钱庄，还有几个牵扯其中的小世家。咱们的人都已经埋伏在附近，只等殿下示下。”
我接过齐詹事递过来的折子看了一遍，听着他继续说道。
“不过那季怀阳倒是警惕得很，我们的跟踪险些就漏了陷。好在小孙大人及时赶来主持大局，人已经被抓回来了，现下正关在北院。”
“抓回来了？”我挑了挑眉看向齐詹事，齐詹事立即会意的压低了些声音。
“殿下放心，派去的人手脚利索的很，人是悄悄押回来的，绝不会被人发现。以防万一北院那边找了个身形相似的派了出去，只当人还在逃。”
我没马上给齐詹事话，又将折子仔细看了一遍。
“这折子写的当真是漂亮，字也好，以前倒是没见过，何人写的？”
“回殿下，是刑部主事程琪程大人，是刑部此次派来协助殿下的六位主事官之一。”
“既然证据都已查清，把这折子递进宫里，抓人吧。”我把折子递给齐詹事，手指在封皮上敲了下。
“刑部主事程琪是吧，叫他去，吩咐东宫的人务必听程大人的指挥。另外让户部和常平仓的人跟着一起，此事虽事发远在南疆，但黑市源头到底在京中，他们二部虽也算苦主但到底难逃干系。同他们说，若是此次事情办得好能填了国库的空子，孤便不追究他们的失察之责。”
齐詹事退下后，福顺上前来添茶。他是父亲身边的七宝公公的徒弟，自小便跟在我身边。我端起茶杯看了他一眼，
“有何想问的便问，方才便瞧见你欲言又止的，孤又不是不许你说话。”
“殿下赎罪，”福顺立刻便低下了头，“只是奴才实在愚钝，此次南疆竟突发雪灾本就是千古奇闻，又因官员贪墨在黑市走私赈灾银两和粮草以致灾民暴乱更是成了惊天大案。您初入阁听政便被陛下委派如此重任，理当正是东宫表现的大好时机才对。”
“这，奴才斗胆问一句，小陆大人眼下不在京中便也罢了，殿下怎得最后不把这抓人的差事交由小孙大人去办了，反倒给刑部的人做了嫁衣。”
我知福顺是何意思，方才齐詹事离开时讶异的神色大抵也是弄不明这点。南疆一案如今是朝廷的第一要案，父皇极为重视。这人最后是谁抓的才算是谁结的案子，禀告之时想必也能得父皇的青眼。
父皇全权委派给了我，摆明了是要正式开始扶持东宫。刑部那边此次出力不小，但最终只是让齐詹事递了折子而主事的人未曾亲自上门，想必也是个聪明人，不敢抢了东宫近臣的功劳。
“东宫如今无外患内忧，孤的太子之位亦稳若泰山。在你看来，好事坏事？”
午间没能得空休息，我有些倦意，抬手按着额角，语气轻缓。
“奴才觉着……自然算是好事？”听我这般问，福顺的语气也犹豫起来。
我闻言，只是维持着姿势闭眼哼笑了一声。
“好也不好罢。”
“这朝堂之上官分品阶，人亦有喜恶偏好，亲疏远近，孤的身边满打满算也就能站下这么些人。可这朝中总会有同东宫政见不同却仍旧是勤勉为民的臣子，总会有不愿依附势力情愿孑然一人的清流能臣。”
“如若叫天下人觉着只有成了东宫近臣，只有来附和孤与父皇方能有出头之日的话。久而久之，这朝堂之上谁还愿为了大梁基业宵衣旰食，又何谈肃正廉明之风呢。”
我不清楚父皇是否在将这桩案子交予我时便存了在这方面考验的心思，不过像他那般深谋远虑之人，对眼下的局面起码也会比我预见的早。
睁眼便瞧见了福顺恍然的神情，我喝了口茶，起身随手理了理袖摆。
“况且你刚刚提到小孙大人，难道就没发现他方才压根就没跟着刑部的折子一起回来吗。”
自入东宫后正式开始共事也且有些年头了，直到如今我还常为晏珩为臣做事之周到熨帖而感叹。
“他可当真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万事都看的明白，比你们都要强的。”
“殿下说的是，小孙大人麒麟之才，哪是奴才等能与之相较的。”
说着话间我便出了门朝北院走，季怀阳抓回来了，总要见见。他虽是主谋却还不算最紧要的，黑市走私兹事体大，南疆又山高路远，沿途个中关窍绝非季氏或他一小小的织造能把控的。季氏头顶这把刀自是要落，但这藏于皮肉之下的暗疮却也必得一击除尽。
还没走出东极殿多远便瞧见一个北院的侍卫慌里慌张地往这边跑，一见着我立刻冲上前来跪了下来。
“殿下！北院刚刚抓到的那人……殿下恕罪，属下等不敢再审，还请殿下移步定夺。”
那季怀阳是个没何刚性的软骨头，地牢的刑具还没上几个便哭着喊着全都招了。站在审讯室中时方知为何满地牢的刑官都低着头，无人敢发一言。
“孤方才没听清，你且再说一遍，是何人出资唆使你如此行事的？”
“……是，是江南柳氏——柳……柳知彧。”
我的手指轻捻着腰间玉佩的珠穗，眼神定定地注视着面前季怀阳血泪横流的脸。
柳氏，那倒是难怪了。能说动自京城至南疆一路上如此多的官吏搅和进黑市这趟浑水里，官职大小倒是其次，银钱才是最主要的。而大梁税收十之有七均出自江南，江南全境十之八九的钱庄皆姓柳。
更不必说柳氏还是我父亲的母族，这天底下除了皇帝，怕是再没有比“荣王爷”的名号更管用的了。
这个柳知彧我未曾听闻过，想来并非是长房嫡脉。从名字来看应当是二房或是三房的小辈，那怕是父亲也不曾见过的了。
“区区小辈……”
我轻念了一声，吓的身旁的福顺浑身一抖，头压的更低了。
“南疆暴乱事发突然，你们在江南的势力怕是来不及反应。如此时节柳知彧不会再继续被动的留在江南。唯有顺着这条链子一路往上找，若是能及时撬动还未被清查到重要关卡运作一番，未必不能保下他——”
我走近了些。在一片血污中仔细盯着季怀阳的眼睛。
“他来了京城。”
不消回答，眼前季怀阳的神色便是最好的答案。我深吸了一口气，何事既然攀扯上了我父亲，那便决不能等闲视之。
我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牌递给福顺。
“你亲自走一趟，去找晏珩。孤把影派给他，叫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赶在这件事暴露之前尽快把这人抓出来。”
离开地牢前我再一次转头看了眼季怀阳，他半死不活的被吊在墙上，人已经全然颓废，神情却又有几分秘密全部倒空的放松之感。
大抵是觉着有着季氏和他爷爷季太傅的祖荫，最终总能保下一条命。
事实倒也却如这般，刑部和东宫抓人的阵仗轰轰烈烈，后两日朝廷的奏折经军机处后水一般流进了东宫。大多都是要求严惩参与黑市走私的富商和官吏，但其中也有些季氏故旧，上书言明季老太傅毕竟曾教导两任天子，如今仍为东宫太傅。两朝元老一生清正严明，总该为季氏留些颜面。
这些奏折俱无批复，照送奏折的来的军机处书吏的说法，父皇连看都没看一眼，也吩咐军机处不必筛选，怎么送进来的便全都原封不动地送来了东宫。
我虽拿不准的父皇的心思，但听见福顺来通报说季太傅求见时倒是丝毫不惊讶，意料中事。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傅快快免礼，来人——给太傅看座上茶。”
几日不见季太傅仿若又老了一大截，原本还算利索的腿脚如今便也不大行了，得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近些时日风雪大，太傅腿脚不便，怎得还亲自走进来。同门房说一声，轿子直接抬进来也是一样的。”
“多些殿下体恤，老臣惭愧，实在无颜面对陛下与殿下。方才老臣已进宫去向陛下请辞，今特来禀明殿下。”
“太傅这又是何必，”我撂下茶杯叹了口气，“您老是功在千秋之人，纵然孙辈做下祸事，到底与季氏全族无干。孤从前便常听父皇提起，太傅于父皇有授业看护之恩。父皇向来敬重太傅，朝野上下何人不知太傅品性，想来父皇定是不会牵连。”
季太傅苦笑一声，说话时都有些含糊的口齿不清。
“殿下这话真叫老臣汗颜，老臣一生奉献教书育人，在外博得个好名声，家中却是子辈庸碌，孙辈更是做下这塌天祸事。老臣，实在配不得这‘太傅’二字。只愿殿下能够恩准季氏散尽家财，为南疆灾民尽些绵薄之力。准老臣带着季氏全族迁出京城，余生定为那些枉死的百姓们日日诵经祈福。”
季怀阳是季氏的独孙，季太傅会豁出脸面来为他求情也是情理之中。这事我心中早有打算，面上安抚地笑了笑。
“太傅放心，孤与太傅既师生一场，怎能不给季氏留这个颜面。眼下人还没个着落，刑部和东宫的人手也在加紧四处搜查，太傅急也急不得。只盼太傅回乡之后能对族中子女严加约束管教，以太傅之才将来教导的小辈若有朝一日得以高中，季氏返京，想必也是指日可待。”
季太傅连连谢恩，又问起了子猷。说是前些时日家中孙女自郊外庄子回城时马匹失控，马车险些冲下悬崖，幸得小陆大人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故想当面感谢。
“那太傅可是来的不巧了，月初时城北外往蕲州去的官道一带不是正闹马匪，人数众多且凶悍异常。城防军招架不住求到了北大营，可北大营分了大半数的人同舅舅一齐往南疆护送粮草去了一时也拿不出人手。北大营留守的指挥使是子猷的故交，这便求到东宫来，孤便叫他带了人帮忙去了。”
“那边也是麻烦的紧，这雪一下大山里便更不好抓人，太傅怕是且要等一阵子了。”
我站在东极殿门口目送着小太监扶着季太傅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的身影，神色淡淡的吩咐身旁的福顺。
“差人去城北给子猷送个信，问问他眼下城北情形如何，几时能得闲。”
刑部和东宫的人在京中浩浩荡荡地找了季怀阳三日，最终于城北官道旁的树林里发现了马和季怀阳的尸体。据北大营来报，根据现场情形推断季怀阳应当是趁着换防期间偷了北大营的马想要逃出京，却在刚出城不久后便不幸遭遇马匪。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军机处，在场的诸位大臣们听罢皆是唏嘘一片。
“北大营的人做事也太疏忽了些，”我将手里的奏折仍回书案，看着堂下跪着的来传信的小太监，“一帮马匪便能闹得小一月不得安生，竟还能被人偷了马。传孤的话，七日内若还抓不住匪首，拿他们试问。”
“父皇那边可有何表示？”
“回殿下，季怀阳乃罪臣，依礼不得享朝廷抚恤。但陛下仁厚，为着老太傅，还是派了礼官前去季府慰问。”
“那你再去知会礼官一声，叫他们备好仪仗和挽联，出殡时孤亲自去一趟。”
小太监在周遭一片“太子仁德”的声音中快步退下了，底下那些恭维的话我也听不进耳，正此时福顺悄悄走到了我身旁，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殿下，小孙大人派人来传话，人抓到了，他们正在从京郊往东宫赶呢。”
“把他的经手过的一切东西都留好，住过的宅院叫影都清理干净。”我的目光未曾从手中的奏折移开，只是微微偏头向福顺的方向，动了动唇。“人不必留，立刻处理掉。将我今早准备好的信着人马上启程去江南，务必亲手交到大舅舅手里。”
说到这儿，我翻开新奏折的手顿了下，又补了一句。
“再派个人去宫里，同父皇知会一声，记得避开父亲。”
南疆的案子一解决朝堂上近来便没了大事，余下的左不过是户部年末要清算的些账目。未到午时我便离开了军机处，出了门还没等上轿，远远的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策马赶来，走近了些才发觉竟是晏珩。
他平日极少骑马，我正觉着奇怪，只见晏珩在瞧见我时便立刻跳下了马大步跑到了我面前，往日里端方守礼的模样全然不复，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殿下——出大事了，王爷、王爷不知怎得得到了消息，刚刚亲至东宫，从北院将人提走直接押去刑部了！”
我脑中顿时嗡的一声，还未等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一步跃上晏珩的马一路朝着刑部的方向狂奔而去。路上还遇到了追着父亲从宫里跑出来的七宝公公，我嫌他的马车走的太慢，便一把将人提上了马背。
“父亲到底是如何得到消息的？父皇怎得也不劝着些？”
“哎呦殿下，您是没瞧见王爷当时那脸色——”七宝公公在呼啸的风声中冲着我的耳边大喊，“冷的像什么似的，陛下从御书房赶回来时连个眼神都没分到。又事关柳氏，陛下哪还敢劝。”
天子轿辇亲至停在刑部门口，远远看过去整条街两边大官小吏们跪了一片，各个低垂着头，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我顾不得李公公，跳下马背冲进了院中。父亲正坐在公堂的主位上，堂下跪着被五花大绑的柳知彧。时任刑部尚书蔡元止同我是前后脚，也刚刚从后面脚步匆匆的跑上堂来，看样父亲也是刚到不久。
父亲不开口也不看我，只是神色平静地盯着柳知彧。我见状更是不敢随便说话，脚步轻悄的上前去站到了父亲身旁。
“臣刑部尚书蔡元止，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蔡大人免礼。”我的眼神紧盯着父亲，语气有些发干。
我话音刚落，父亲终于转头看向蔡元止开了口。
“蔡大人，依大梁律，今有人交通朝臣，贿结权贵，盗卖国帑，私粜官粮，贻误国计，该当何罪。”
“这……”
蔡元止的神色虽慌张但并不惊讶，显然在上堂前多少也了解了情况。我刚想开口转圜，父亲却并未给我二人多话的机会。
“蔡大人，本王今日将人押来刑部，自是信任大人是最为刚正不阿之人。刑部司掌律法公正，蔡大人身为我朝肱股之臣，难道还需要本王将大梁律法一条条背与你听吗。”
“……下官不敢，若照王爷所说，此人罪不容诛，依律当斩，家产尽数抄没，以充国库。”
“那便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来人，将证词与证物给蔡大人呈上。”
被父亲一同抓来的几个北院的侍卫将东宫收集到的证据呈到了蔡元止的面前，柳知彧被拉下去时蔡元止反应极快的先一步叫人堵了他的嘴。我紧盯着柳知彧瞪着父亲仇视且愤怒的眼神，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前去挡在案前。
可目光触及到父亲时只觉着全身动不得分毫，他是满堂最为神情自若的一个，毫无退避的直视着柳知彧的目光。
无悲无喜，亦无惧无悔。
回宫的路上我骑马跟在轿辇边上，等到走过了长街尽头的转弯，我才隔着轿帘听到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别寻底下人的麻烦，他们没做错何事。”父亲的声音很是疲惫，“我自有我的法子探听消息。”
“是，儿子知晓。”
我们行的慢，天子轿辇很高，我同父亲几乎是一齐，离得很近。父亲的手指用力地按着眼眶，他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怕是今晚回去身子又该不大好了，我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您又是何苦，此事已查明系他一人所为，与柳氏上下无关。等消息传回去族中自有大舅舅严加整顿，人在京中处理了便是，剩下的事自有儿子去解决。”
听见我开口父亲便放下了手，我以为他会听见教训，但父亲却只是笑，手穿过轿帘来拍了拍我的腿。
“你啊，什么都好，偏生这点同陛下一模一样，总是在我的事上拎不清。可你生性温和，境遇也不同，到底是比不得你父皇那般果断狠厉的。”
“我知晓你的心意，你是顾及着我，才不想将柳氏之人公之于众。可今日是他犯了天大的过错逃无可逃，你私下里杀一人便能了事。明日若是罪不至死，若是想要仗势的柳氏族人非一人而是几十人上百人，那届时你又当如何？”
“柳氏毕竟是您的母族，儿子多加照拂，也是情理中事。”
回应我的却是轿辇里的一阵沉默，我有些紧张地盯着飘动的轿帘看了许久，才又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轻缓了许多，夹在风声中娓娓传来，有些不大真切。
“当年，陛下想直接安排你小舅舅进禁军，我与你二伯公坚决反对，就像寻常参军的小将士一般将他送去了战场。那一年，他也就你这般大。他在西北，在侯爷的镇北军中待了七年。”
“那七年里，你二伯公不知在寺庙里求了多少道平安福。有时侯爷从西北送信回来，我甚至都不敢打开看。他那七年里从一个大头兵一路爬到了武安侯副将的位子，没人知晓他是荣王府的世子，他身上的每一道军功都是自己断了的骨头留的血换来的。”
“后来他从西北退下来后虽说破例便直接被送去江南驻军府，但来了江南后他一刻未曾停下来过。东南的倭寇，南疆的巫族，西蜀的南余国，整个江南以南如今长久的安定富庶几乎都是他一仗一仗的打出来的。故而我才每次想骂翊儿时说着说着便觉开不了口，他今年都八岁多了，可都还没见过他爹几面。”
“正因如此，对你小舅舅，无论今日陛下如何的宠信偏爱，你如何依赖他，我都不会干涉。只因他能坐到如今的位子上，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我听着，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缰绳几乎要勒进了掌心的肉里。
“若是哪天我不在了，将你小舅舅和王府留在你身边，我也安心。但是柳氏不行，那些别有用心的族人更不行。就算此事查清并无其他柳氏族人参与，我也不信这样的儿子能是一朝一夕便自己长成的。我已经离开江南太久了，长房有你大舅舅他们看护着我自不担心，可是余下的——”
轻柔的语气夹在风中，却如重锤般狠狠地迎面砸来。
“煜儿，父亲绝不会留下这些有朝一日会威胁到你的东西。”
我的手已经被缰绳勒的失去了知觉，木愣愣地转过头，透过轿帘的缝隙，我看到父亲又露出了同方才在堂上时一般的神情。
我忽然开始抑制不住的心慌，终于意识到了那是悲伤。我曾看到过的，父亲这般的神情，像极了当年在外曾祖的灵堂里时那般。
外曾祖故去那年，我刚满十岁，只记得一月前外曾祖才在舅公和大舅舅的陪伴下入京来。那几乎是我心中不可磨灭的景象，父亲扑在外曾祖的怀中哭的像个几岁大的小儿。父皇，外曾祖，舅公和张少傅轮番上阵，最终都没能哄住。
虽说父皇总是笑称父亲最是娇气任性的，张少傅也悄悄同我讲过，虽破坏力不及翊儿，但这小子那副天上地下他最大的骄蛮劲儿简直同父亲幼年时一模一样。可我从前只觉着他们在讲瞎话，毕竟父亲成日都陪着我，他是个多端方温雅又严厉的人我最是看的清楚了。
然接下来的几日自是令我瞠目结舌，父亲几乎便如长在了外曾祖身上一般片刻也不愿与他分开，也不许舅公走，两个人只能成日陪在他身边同他说话。外曾祖和舅公也好似没脾气一般，对父亲说的任何话都说好。父亲一句想吃家乡菜，舅公便连着几日都是亲自下厨。
父亲在那些时日里不停地追问着他们为何突然便从江南来了，外曾祖只是笑，拍着他的背，说自是因着太想外公的心肝了，这不便赶来了。
直到守灵的那天，舅公才说外曾祖大抵是早便有预感自己大限将至，便顾不得个中顾虑，说什么都想在闭眼前再亲眼看一看父亲。老人身体年迈受不得长途跋涉，即便有薛舅父一路跟着，一个月的车程也硬是走走停停了快三个月才赶到。而后来走得着急，也是因着外曾祖觉着自己怕是坚持不了太久，绝不肯在父亲面前咽气，催促着众人连夜便套了马车急匆匆的出城去。
可最终连城门都还没赶到，便就在马车上撒手人寰了。
那日半夜我是被吵醒的，光着脚跑到了父皇和父亲的寝殿屋门口时，养心殿已经乱做了一团。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父皇，几乎是咆哮着叫人去传太医。父亲被他紧紧拥在身前，我看不到他人，只能看见滑落在地的被角上如泼墨般大片的血迹。
我立刻便要朝屋内冲去，身后却有一双胳膊直接将我整个抱起，手紧紧的捂在我的嘴上。我听见了张少傅的声音，
“别去殿下——别去……别过去吵你父亲。”
张少傅的声音完全失了往日那般沉着，强装镇定般抱着我离开了寝殿。可我感觉得很真切，他抱着我的双手始终在剧烈的颤抖着。
我还是很久以后，脑中再次不受控般回想起那晚的诸多细节时才恍然。那晚失去外公的，并不止我父亲一人。
那夜又发生了何事我全然不知，再见到父皇和父亲时已是三日后在灵堂，侯爷将我抱去时在路上不住的叮嘱我。
“去陪陪你父亲，殿下，别离开他身边，让他看着你。”
可我见到父亲时几乎认不出，他毫无生气地跪在灵堂的软垫上，即使是我贴在他身边他也毫无反应。外间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和薛舅父都守在院中，有几位太医都急的团团转。如今想来，当年那般情景，怕是叫他们同我父亲一命换一命他们都肯了。
最关键的是，白发，我嘴唇抖动着，紧紧盯着父亲发间冒出的丝丝雪白——父亲竟然生出了白发。
那时我还不懂悲伤，直到站在守灵队伍里听侯爷和孙少师提起了往事。父亲十二岁便离开了江南，从此再没回去过家乡。外曾祖上一次来京城还是父亲二十岁及冠礼时，仅那一次。
至亲分离二十余载，竟只得相见两场，已是死别。
思及此，我想到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被送的远远的无法见到父亲和父皇，莫说二十年，便是二十个时辰，我只想想便觉心如刀割，不如一头撞死在廊柱上。好歹还是死在了京城，死在了父亲和父皇身边。
而父皇，我几乎没听到他说任何话，始终沉默的陪在父亲身后，父亲跪多久他便站多久。我在灵堂外注视着父皇的背影，他曾经是我觉得这世上最高大威武的人，是我心中永远不能逾越的高山。
可如今崇山虽依旧坚挺着，却只叫人觉着摇摇欲坠。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手足无措这个词会被用来形容父皇。
出殡结束后舅公和大舅舅要扶灵回乡，留下薛舅父帮忙照顾父亲。父亲几乎是在灵车消失在城门口的同时便昏倒在地，等不及送回宫，只得先回了王府。
即便如今看来，那几日都会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绝望的几日。父皇在父亲床前死死地抓着薛舅父的肩膀，他们在吵着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只看见薛舅父从屋内出来后在院中看着煎药，扇子摇着摇着便抬手捂住了脸。
二伯公，舅舅，张少傅，侯爷，孙少师，严伯，所有人都在背后偷偷的掉眼泪，七宝公公和兰心姑姑更是在忙进忙出的干活时眼泪都如断线珠子般不停地流。
除了薛舅父，父皇不许任何人靠近父亲，我也不行，就如守护巢穴的凶兽一般死守在父亲的床前。我不敢闯进去，便每日都扒着门边守在门口远远的瞧着父亲床上的帷幔，一看便是一整天。
如今想来，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抵会是一生中唯一一次，能叫我真心实意地说上一声“神仙保佑”。
父亲卧床不醒的不知多少日，父皇被薛舅父叫走去找不知什么药方去了，我便特意看准时机早早起床，直接冲进了父亲的屋里。
紧接着便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我以为仍旧昏迷不醒的父亲此时正以一种极不顾及形象的姿势坐在床边。他躺了太久，身上的里衣被蹭的凌乱，正拎着衣衫的一角在给自己扇风。
父亲看起来比却我还要震惊，长着嘴巴四处打量着屋里，嘴里还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
“不是吧就睡了个午觉给我睡到哪儿来了——”
说罢他竟然还抬手狠狠拧了下自己的大腿，结果被疼的龇牙咧嘴，神情更是震惊了。
可我当时全然沉浸在父亲醒来的狂喜中，最初的怔愣过后我立刻便叫喊着扑了过去。
“父亲——您终于醒了。”
直到这时我才头一次觉察出眼前人的不对劲来，父亲竟然没有立刻抱住我，反而僵硬的像是块石头，甚至还拿手拍我的肩膀试图将我分开来。
“诶诶诶——不是小朋友你等会，我不是你父亲，你是谁啊？”
我一听这话眼泪更是委屈的直掉：“我是煜儿啊，父亲怎得不认识煜儿了——”
那人一见我哭更着急了，直接用衣袖便来帮我擦脸，不过拍背哄人的动作倒很是熟练。
“别哭别哭，我也没说什么。那个你叫——煜儿，是煜儿对吧。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啊，这又是哪儿啊？”
我完全被眼前的父亲搞蒙了，仰着头直愣愣地盯着他瞧。却见他原本有些焦急的神情却在眼神偶然扫向门口方向时眼睛瞬时便瞪得老大，完全忽视了我，缓缓从床边站起身。
我一抹眼泪转身去看，竟然是父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目光沉沉地紧盯着父亲。还没等我扑过去大喊“父皇父亲好像疯了”，身边人突然大喊了一声。
“老王？你怎么也在这儿。”
身边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了眼下情况之诡异，他又开始低声神神叨叨的念叨些完全听不懂的话，我拔腿便跑到了父皇身边。还没等我告状，父皇先一步蹲下身来摸了摸我的头，这些天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同我讲话。
“煜儿听话，先出去，找少傅陪你待一会，让他带你去用膳，乖——”
我刚一跑出门就被等在门口的张少傅一把抱了起来，语气焦急。
“殿下，可是王爷醒了吗？他如何了，还清醒吗？”
我很诚实的冲着他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醒了。
“但父亲变得很奇怪。”我又补了一句。
我同张少傅都惦记着屋内的情况，今日久违的出了太阳，便直接叫人在院中的石桌上布膳。吃的也是心不在焉，眼睛恨不得都贴过去粘在窗户上。
我本来都做好了又要等许久的准备，不曾想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父皇便走了出来，接着便叫了薛舅父来，又命人收拾房间，送了沐浴的热水和新衣。折腾了一通之后，父皇站在屋门口先是将张少傅叫了过去，两人说了好半天的话，而后才是我。
“父皇——”我立刻便跑过去双手环住了父皇的脖颈贴在了他身边，父皇就着这个姿势将我抱了起来，就像往常一般，叫我胡乱蹦了一上午的心终于逐渐安定了下来。
“他不是父亲，对不对。”经过了一顿早膳的思考，我得出了这个结论。父皇果然也没有反驳我，顺从的点了点头。
“可他是来帮父亲的，煜儿这几天就好好陪着他好不好。”
“帮父亲？”
父皇抱着我走到内间的门口往里瞧，七宝公公正在帮那人更衣。他眼下看起来实在活泼，也爱笑，好奇地问个不停，同父亲愈发的不像起来。不过我倒是松了口气，不是父亲突然发疯变傻了就好。
“是啊，煜儿且照顾他几日，阿青便就能回来了。”
我们最终被要求这几日只能在院中活动，父皇遣散了院中所有的太医和侍女，只留下了七宝公公和兰心姑姑照顾我们的起居。我本以为父皇也会陪我们一阵子，可他也走了，倒是张少傅留了下来，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注视着内间换好衣服后都不知又照了多久镜子的那人。
我轻手轻脚的凑到那人跟前，他边照镜子边还在嘟囔那些怪话。
“哇这还挑染白发呢，这么潮流——不对不对，古代哪有这技术……”
他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许久才罢休，转头看见我就在身边时还吓了一跳。
“太子太子——”
虽说他并非父亲，但顶着父亲的脸这般叫我还是让人很难受。
“我叫煜儿，叫我煜儿。”
“好吧，煜儿，咱们打个商量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你父亲，那你就别这么叫我了，多不好啊。要不你直接叫我名字吧。”
“不知阁下名讳？”
“诸葛青。”
竟然还跟父亲是同样的名字，我的嘴又悄悄张大了些，但随即便严肃的冲他摇了摇头。
“不可直呼父亲名讳。”
“那你叫我叔叔，哥哥？”
“不可乱了辈分。”
他没再开口了，但我却清楚的在他脸上读出了“怎得这般麻烦”几个字。我从未见过父亲有如此外露且多变的情绪，故而虽被说麻烦，但仍觉着新奇的很。
“那怎么办，我想想……”
那人说想想也不肯静下来想，摸着下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额，要不你叫我张楚岚？”
“这不是侯爷的名字！”我惊呼一声，却不想那人听到这话表情比我还震惊。
“这厮都能混上个侯爷了？”自己这般说罢还给自己找补，“也是，老王都当皇帝了。”
他嘟嘟囔囔的继续在屋里乱转，最终也只是叹气，转过身来弯腰看着我。
“算了想不出来了，那这样，要不然你就叫我——男一号吧。”
“男 一 号？”我一字一顿的重复着，好生奇怪的三个字，谁会取这种名字。
不过我瞧着他也不像是会同我解释的样子，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权当是他们神仙的密语罢。
解决了称呼的问题他转头便兴冲冲地跑出了门，正好撞见了等在门口的张少傅。张少傅眼下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般沉静，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总觉着少傅对这位奇怪的男一号有种若有若无的警惕感。不过少傅为人向来谨慎，会有这般想法也正常。
接下来的两个多时辰里，我和张少傅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着他将每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东西都要拿出来看看。看的我一头雾水地抬头看向少傅，
“神仙住的地方，是很穷吗？连这些东西都没有的吗？”
张少傅闻言愣了下，随即便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我的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他终于翻累了，也坐到了石桌旁，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张少傅刚刚离开不知去做什么了，我见终于有了抓着他问问题的机会，立刻便凑了过去。
“男一号，你不冷吗，不要穿件披风吗？”
“披风？”他皱了皱鼻子，抬起袖口晃了晃。“我这里面都套了多少件衣服了，怎么可能会冷。”
我惊讶的哦了一声：“哪里多了，一入秋后，父亲出门必然是要穿披风的，更别说近来还下着雪呢。”
听到我提起父亲，他来了兴趣，由趴着改为单手撑着头看着我。
“你父亲，是身体很不好吗？”
“反正肯定没有你好，”说着，我伸手在他脸前比了比，“至少，我极少见到父亲有如此红润的脸色。”
可那人却像是听了天大荒唐事一般直摇头：“不是吧那还是人吗，都快成鬼魂了吧。我以为这个身体已经够弱了，这才活动了还不到一下午，就累的开始发困了。你父亲竟然连这都不如？”
照他这般说，这位叫男一号的神仙的本体应当是很强悍的那种。想到这里，我神情严肃的抓住了他的手。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回天上去时，能不能把这具身体留给我父亲。”
也不知我这话究竟是哪里好笑，他脸埋在手臂里闷头笑了半天，这才抬起头，语气强行严肃的同我握了握手。
“好的好的，小煜儿先生，等我离开时要是可以，一定把它留给你父亲。”
我们又对着趴在桌子上胡乱说了半天话，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歇了一会后又开始给自己找新的乐子。
“我们来堆雪人吧，这院里这么多雪呢。”
“堆雪人？”
我好奇地跟着他走到院中的开阔处，他蹲在地上双手举起一捧雪，三两下便攥成了一个球。
我于是便开始学着他的样子蹲在雪地里滚雪球，从前父亲很爱赏雪，我自也是常陪在身边，从来没想过雪竟还能这般玩。他还能用雪搓成小鸭子，我看了好些遍都学不会，总是一弄就散掉了，果然神仙都有些自己的独门绝技。
“小煜儿——”
“啊？”
我随口答应了一声，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继续尝试用雪捏小鸭子。
“小煜儿？小煜儿！”
身后的叫声越来越大，我只好放下了手里的雪团。刚一转过头去，便觉眼前一黑，随即便是劈头盖脸一片冰凉，甚至连脖颈里也不能幸免。
我竟然被他用雪给砸了。
“哈哈哈哈——”
我赶忙双手并用抹掉脸上的雪，抬眼只见他盘腿坐在雪地里笑的前仰后合。
“你打我！”
“这怎么能叫打你，玩雪都要这样玩啊。”
“谁说的？”
“教我玩雪的那个人说的喽。”
他语气轻快，手里又飞速的捧起一团雪捏成了球。我立刻警惕了起来，不甘示弱直接抓了一把雪便扬了过去。
而后便完全变成了混战，我完全把要拿雪球搓小鸭子的事忘在了脑后。他是神仙嘛，我对他定是要吃亏的，浑身上下像是被从雪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倒不像我这般狼狈，却也连眼睫上都粘上了雪，映衬着鬓边垂落的几缕白发，阳光下泛着些灿金的光芒。他笑的眉眼弯弯，更像是画本子里才有的仙子的模样了。
我起身表示要进屋去换个衣服过后再战，刚一转身只见张少傅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廊下注视着院中的我们。
又或说少傅的目光只落在了他身上，神色全然不见最初的冷淡与防备，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舒展而温和的笑容。
他的眼中盛满了怀念，可这便是我那时绝看不懂的东西了。
我直跑到了张少傅身边他才看到我，赶忙蹲下身来帮我拍掉了身上的雪。
“他跟父亲很不一样，对吧。”我轻声同眼前的少傅说道。
“臣本来也这般觉着。”少傅的手顿了顿，又转头看了眼院中，他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搓雪球，甚至开始堆起了雪球山。
“还是很像的。”少傅抬手拨开了黏在我脸颊的发丝。
“王爷少时，也如这般活泼爱玩的，只是殿下不曾得见罢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又给他读了院中翻出来的各色话本子，同他说父亲极擅书画叫他试试，画出来的东西却仿若四不像一般。他是在第二日的晚间才得知府内原本是在办丧事，我父亲也是因着至亲故去才一病不起的。
他听罢没有做声，斜靠在软塌里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我都开始有些打瞌睡，他才忽然蹦了起来，招呼着兰心姑姑给他准备纸笔。自己在书案前比划了半天，最终还是又拉了兰心姑姑过来。
瞧着似是想要兰心姑姑帮忙代笔写信，我好奇的很，可一凑过去便被他拦住了，只说这是大人之间的秘密，不给我看的。信写好后他便直接叫兰心姑姑收好带走了，我也只得歇了想要偷看的心思。
两日多的时间里我们继续找尽了院中一切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他对我父亲和父皇的故事极感兴趣，我甚至都已将我知晓的他二人之间的事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他听故事时的反应太奇怪了，一会大笑一会骂，还时不时的震惊到喊出声，神仙的心情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第三日午时日头最好，我同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百无聊赖的晒太阳。他不知说了多少次想出门，都被我摇头否决了。
“好无聊——”
他双手撑在身后仰头刚喊出声，忽然像是被掐住嗓子一般戛然而止。我疑惑地看着他猛地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伸出手摆在眼前反复做了几次握拳的动作。
“怎么，你不舒服吗？”神仙也会不舒服吗，我在心里默默疑问。
他没搭话，我端坐在一边仰头看着他随意动了几下手指。霎时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不然怎得竟然在他的指尖周围看见了风的形状。
我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缓缓站了起来，紧盯着他的手指。他不解释，只是神情忽然便变得安定了许多似的，像是找回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既然不能出门——”
他说着，抬手一指院中的那棵老桃树。
“那我到那顶上去看看外边总行了吧。”
说罢，他便径直朝院中走去。
“没有梯子，你要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人在桃树前脚尖一点地，身轻如燕，倏然越起，恍若仙人凌空，飘落在了桃树粗壮的枝干上。
江湖武林中有名为轻功的功夫，侯爷会，张少傅会，我父皇也会。我见过他们比试时施展功夫的样子，大抵也是能轻轻松松便能飞上养心殿的屋顶的。
可那时的我心中全然想不起来天下还有这等功法，只觉他定是仙人。我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他落坐在枝干上，双腿在半空中微微摇晃。枝干上的积雪如雾般纷纷扬扬的落下，裹挟进突然而起又长久不散的风中。
他在风雪雾的中心却袍不染尘般，好似全京城的风此刻都是为他而来。
他全然顾不及底下的院子还有我，原本是坐着，后来又是站着。在几根枝杈上跳来跳去，眼神始终未从远方移开分毫。
就有那般新奇吗，神仙不应当都是住的琼楼玉宇，仙台楼阁，怎得还会对凡人的红砖青瓦兴味十足的。
我疑惑地皱了皱鼻子，又喊了他两声，没有反应。见他眼下大抵也是没功夫搭理我，自觉没趣，便想回屋去继续练字。
转身间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回廊转角时便停住了，几日未见的父皇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可他不过来，似是也没看到我一般，只是仰头定定地盯着老桃树的枝头瞧。
我忽然便像被定在原地一般，觉着自己不该现在便跑过去，眼睛有些无措的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父亲的神情叫我想起了前日的张少傅，却又添了许多更为深沉的东西。
父皇出现的悄无声息，离去时亦无声无响，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句话。父皇离开后我跑到了他刚刚站的位置，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仍旧站在枝头兴致勃勃的那人。
我忽然想到这几日我都没见到过父皇，我以为他从没来过，但真相或许并非这般。
后一日的清早我又是被吵醒的，院中久违的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我匆匆披上衣服走到屋门口朝院中看，恍惚间似是回到了养心殿般。
霎那间，我心头窜上来了一个念头，拔腿便往父亲的屋内跑，把忙上来招呼的侍女太监们都甩在了身后。
那人畏热，前几日屋内都只摆着两只火盆。但今日一掀了暖帘进去，屋内暖如花开，是我习惯的热气。
我缓步走到里间的门口，贴着门边朝里看去。父亲还是那个父亲，模样没有分毫的改变，可眉眼间那股熟悉的亲切之感却叫我瞬时便掉了眼泪。
父亲竟看上去气色还尚可，虽不如那人红润，但也并不像是个大病初愈之人。我想到了之前那个玩笑一般的承诺，那位神仙大人说不准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父亲靠坐在父皇的怀中，他手中是一张展开的信纸。父皇侧脸贴着父亲的额发，鬓边的发丝垂落，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他是不是同父亲说了些什么，父亲的目光从信纸上缓缓移开。
那一瞬我仿若是共情了父皇般，心开始剧烈的颤抖，神志几乎都要被恐惧吞噬。
可父亲却笑了，他动作缓慢的微微侧身，抬手抚摸上父皇的脸颊，嘴唇翕动。我看着父皇骤然收紧的手臂，说了些何，似是也不紧要了。
巍峨高山在流经过的春江柔水面前碎裂的不堪一击，兜兜转转却仍旧能被其稳稳的接住。
“父亲——”
我再也等不及，大哭着跑进门扑了过去，而后便被揽进了熟悉的怀抱中。
“感念神仙大人保佑，感念神仙大人保佑……”
被父亲紧紧搂在怀里时，我不知在心里如此祈念了多少遍。
回了养心殿后父亲果不其然又病了一场，好在没有发热，只是多卧床了几日，赶在腊八舅舅返京之前精神头便已恢复的差不多。
小年这日我提前便安排好了各处的爆竹焰火，太阳一落便进宫去接了父亲。
“做什么这般神秘，问你父皇他也不同我讲，只说是好事。”
“自是好事，这新年礼儿子本想着元旦那日便能给出去的，没成想竟错过了。”
轿子一路走到了宫城外的一处僻静地，虽这般说，但前方不远便是京中最热闹繁华的街市。皇城与闹市之间的清净地，此处的位置也是称得上绝佳。
“怎得到这儿来了？这里……我记着不是塔楼吗？”
“从前确实是塔楼，但如今就不是了。”
想为父亲修阁的念头，大抵要追溯到很小的时候了。
我搬去东宫时很早，当时还在国子监读书。那时听过许多次这般的话，我同父皇是很不一样的。
父皇最不喜被打扰，曾经东宫的各位属官无令甚至不能擅出西院四处走动。但我很喜欢人多，很爱叫国子监的同窗们来东宫玩。即便是后来入了朝，议事大多也都是请各位大人上门来。
自不是因喜爱热闹，我父亲和父皇的性子很难能养出一个爱热闹的孩子。而是因着这东宫上下各处都挂满了我父亲为我画的画，做的文章写的诗，他们若是不来，我还怎么展示给人看。
后有一日瑾瑜上门来求父亲的墨宝拿回去临字帖，他脑子活泛主意也多，灵机一动便说既然殿下这般不愿王爷珠玉蒙尘，何不将来为王爷修个阁。也好叫天下人瞻仰，自能流芳百世。
话至此，我冲着门口的侍卫们摆摆手，悬挂着的牌匾上的红布落下，露出了下方的“青玉阁”三个字。
父亲几乎是在看到牌匾的瞬间便不受控般向前走了几步，我紧跟着护在他身后，也一同抬头注视着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大字。
那是外曾祖的字，便是他上京的那一年，我想了各种法子才避开父亲悄悄去央外曾祖写下的。这也是为何修阁一事直拖到了去年我才敢开始着工部的人筹备，前些年时，总忧心父亲会因此伤怀。
这是外曾祖在世时最后的墨宝，也是他留给父亲的祝愿。我看着父亲眼底有泪光闪烁，但笑了，我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青玉阁建的很高，是我要求的，站在塔顶便能将京城的风光尽收眼底。父亲直说何必如此费心思，但他眼神很亮，我许久未见父亲如此好的兴致，只觉任何劳累筹划皆是值得的。
我们站在塔顶，父亲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围栏：“这里从前还是塔楼时，我曾来过一次。”
“听工部的人说，这里废弃很久了，父亲怎得到这里来了？”
“因你父皇啊。”父亲的声音很轻，我愣了一下，他却没有马上解释，而是伸手朝远处一指。
“你瞧，往那边看，能看见什么？”
父亲手指的方向正是那条街市，今日是小年，即便是眼下这个时辰街上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远远的还能看见街上舞狮喷火的卖艺人，和京城各大名酒楼的招牌。
“自是街市。”我顺着父亲的问话回答道。
“你能看见人吗？”
人？自是能看见的，不过远远望去人头攒动，看不真切，像是无数只蚂蚁。
听我这般说，父亲也点头，半张脸埋在披风的毛领中，只能瞧见弯弯的眉眼。
“我也看不清，哪能有人看的清呀。”
说着，他双手握住栏杆探身出去，似是真的试图要看清一般。
“王府我的书房里，案桌后面挂着的那幅画，还有印象吗？”
父亲一提，我脑中顿时便浮现出了那幅画的模样。只因那幅画的笔触功力实在差强人意，勉强能称得上是有些意趣。我的书画都是父亲手把手教的，七八岁时便能画的比这好了。
但只有那幅画被父亲挂在了书房里，是后来被我磨的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坦言这画竟是父皇亲笔所做。画中是一个披着红披风的少年人的背影，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正朝着身后挥手。
是十五岁时的父亲。
“后来是谁同我说漏嘴了来着，陛下当年便是在这里看见我的。”
“他们当时本是追着平沙奸细而来，那奸细跳下塔楼混进了街市的人群中，陛下反倒是一眼就瞧见了我。”
“知晓这事之后，我自己也来爬了一次。可站在这里才发觉莫说是人，我连那么大的招牌上的字都看不大清楚。”
可父皇却能看父亲看的那么清。
“……那可当真是天大的缘分，”回过神来后我惊叹了一声，“当时工部给了六七处合适的选址，儿子一眼便相中了这里。”
“当年同父皇说时，本还担心父皇不会同意来着。”
毕竟父皇连一只黏着父亲的狸奴都容不下直接给扔来了东宫，就算只贡献出父亲赠与我的诗作，怕是父皇也不愿意的。
“我倒也想问，”父亲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咱们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没有说服，”我摇了摇头，“父皇没有难为，我提了，他便同意了。”
父亲的神色讶异，如同我当时的反应一般。
“父皇只说，若是能借儿子之手让父亲名扬天下，流芳百世，他自是愿意的。”
说话间，我耳朵动了动，听见了些脚步声。转头看去，父皇正顺着楼梯走上来，赶巧就错过了我同父亲刚刚说的话。
父亲听了刚刚的话后便不做声了，只出神地盯着前方的万家灯火。我又转头看了眼逐步走近的父皇，悄悄的退开了父亲的身边。
然父皇却并未马上上前，似是在等我一般。我们并肩站在昏暗的楼梯口附近，注视着前方露台上父亲的背影。
“入朝这一年多，你做的很好。”
父皇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父亲。
“谢父皇夸奖，儿臣本分中事。”
我有些疑惑，父皇怎得没头没尾地提起了这回事，忽然便感觉着父皇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朕知晓，你自小便羡慕你舅舅征战四方，也羡慕承渊能跟着侯爷大江南北的四处跑。你早便想出去看看，朕明白，你父亲也清楚。”
猛然被戳穿心事，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像个锯嘴葫芦般低下了头。我本以为父皇会责怪，可他的语气始终很平和，甚至有几丝感慨之意。
“你幼年时极贪玩，坐不住板凳，学东西又很慢。你父亲便成宿成宿的忧心，怕你将来难当治国的大任。那时朕就想，平庸便平庸吧，左不过朕多努力些便是，将来能留给你一片太平盛世。只盼你能健康长大，有得一副仁厚爱民的心肠，未必不是我大梁的福泽。”
若是真比较起来，父亲与父皇之间，实则是父亲对我更严厉的。父皇虽威严，但却从未对我疾言厉色过。换了侯爷的话说，父皇对我甚至能说的上是有些溺爱。
即便如此，这些话我以前也从未听父皇说话。
“可后来你越长越优秀，朕自是欣慰，又开始期望你能尽快成长起来。越快越好，这样朕便能尽早放手，带着你父亲回江南去，回他家乡去。”
“是以朕即便知晓你早便想出去走走，阿青也同朕提过几次，朕却始终避而不谈，只压着你留在京中入朝听政。”
我倒是丝毫不觉着父皇的做法有何不对：“儿臣既为太子，勤政乃本分中事。且为父尽孝更是人子应为之事，儿臣想要父亲能开心。若是重回江南便是父亲的心愿，儿臣无论如何也希望尽早替父亲达成。”
话音刚落，额头又被手指敲了一记。我往后躲了下，看着父皇笑着摇了摇头。
“可这般做你父亲是不会开心的，就如此次柳氏一事一般。若是要以消耗委屈你为代价，他绝不会真的高兴的。”
“但——”
“他是朕的责任，煜儿，不是你的。”
父皇转过头，神色温和的注视着我。
“可你是我们的儿子，去保护去支撑你，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我神色怔愣的感觉着父皇说罢便握着我的肩膀把我转了个身，朝着下楼的楼梯方向推了一把。
“去吧——趁着你父皇还硬朗，这片天还能再替你撑上些时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手按在楼梯的扶手上，回过神来时只觉着脸颊一片冰凉。周围的夜色中响起接二连三的巨响，漫天的焰火绽放于天际，是我之前命人备下的。
顺势下了两节台阶，我却还忍不住回头去看。目力所及中，只装得下焰光流火中依偎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那日的父亲也好，今夜的父皇也罢，挥拳击碎了我告诫自己要建造起来的成熟稳重的外壳，把我抓起来抖了抖灰，又好生放回了地上催着我随意朝前跑。
边催还要边念叨着，
“再去多做几日孩子吧，反正往后要做大人的时日还长得很。”
—— —— —— —分割线— —— —— ——
越写越觉得太子真的很可爱，他属于王爷与皇帝各自身上很可爱的特质的集合体。要是同皇帝相比，就像是打天下的帝王和守天下的帝王之间的区别。
王爷总担心太子将来会跟皇帝一样走强制爱路线，但其实属于瞎操心。于皇帝而言这天下何人何事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握在手里的才算自己的，但在爱中长大的孩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又是好久不见啦，前段时间流感中招，大家也务必保重。感谢各位的喜欢！希望能多些评论呀。
【带卡】宇智波带土命不太好 下（完）
卡卡西转生成猫猫狗狗
卡西摆烂，带土吃苦
卡西动脑，带土享福
-----
卡卡西已经决定成为一只靠谱的宠物，陪在带土身边，看他过上幸福的人生，所以即使带土和琳养的都是狗（甚至是两只长得几乎一样的大型犬），未来很有可能无法猫狗双全，但还是很有责任感地没有选择删档重来。
何况它还得到了一个名字。
‘稻草人’也很好。
只有佐助抱着他，说你别信，他在搞代餐呢！他太坏了！
“不不不，怎么就叫代餐了呢？”鸣人袒护道：“这是带土情深义重。叫‘稻草人’怎么了？小咪也很可爱的！带土叫它‘稻草人’，说明它不仅得到了属于雷雨云的爱，还得到了属于小咪的爱。”
佐助听他说完，娇嫩的脸已...
卡卡西转生成猫猫狗狗
卡西摆烂，带土吃苦
卡西动脑，带土享福
-----
卡卡西已经决定成为一只靠谱的宠物，陪在带土身边，看他过上幸福的人生，所以即使带土和琳养的都是狗（甚至是两只长得几乎一样的大型犬），未来很有可能无法猫狗双全，但还是很有责任感地没有选择删档重来。
何况它还得到了一个名字。
‘稻草人’也很好。
只有佐助抱着他，说你别信，他在搞代餐呢！他太坏了！
“不不不，怎么就叫代餐了呢？”鸣人袒护道：“这是带土情深义重。叫‘稻草人’怎么了？小咪也很可爱的！带土叫它‘稻草人’，说明它不仅得到了属于雷雨云的爱，还得到了属于小咪的爱。”
佐助听他说完，娇嫩的脸已经皱得像腌咸菜：“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法？你站哪边的！”
两人本就总是吵架打闹，吵着吵着甚至要因此决斗了。卡卡西只能像牧羊犬一样跟着防止他们受伤。
太阳快下山了，得赶紧带鸣人和佐助回家吃饭才行。
夕阳给天空染下了浓烈的红，红得太过霸道，把其他一切颜色都抢走、掩埋了。卡卡西看到了一根高高的电线杆，周围的电线上有几只乌鸦。
真可怕，感觉鼬马上就会出现在杆子上。
得快点回家才行。
但是总感觉动不了了。
他使力站起来，但最后只是抽搐两下，再不能动分毫。
鼻子里都是血腥味，耳朵里都是鸣人和佐助的哭叫声，他们没有受伤吧？
是我的错，太自大了。不管怎么说，一只狗是没有办法照看孩子的。起码不能同时照看两个。如此松懈的他和宇智波家的成年人们都是缺心眼的笨蛋。
但幸好，这一次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他找到佐助时，正看到他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捂住嘴往暗巷里拖。那时佐助还在挣扎，看上去很害怕，但也很有活力。
刚刚就应该咬断那个人的喉咙。
小狗的身体好像没有办法感觉到疼痛，他只觉得生气。
由于两个孩子的哭叫，周围好像来了其他几个人，卡卡西看不真切，视线很窄，也越来越模糊。
不会吧。不是说他比牛壮吗？
这时，鬼差有点着急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卡卡西先生，再壮实也得讲究科学啊！人被杀就会死的！”
你不是说我命好吗？我以为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鬼差崩溃又无奈：“主观的行为会影响客观的祸福，卡卡西先生，人贱自有天收，请不要做无关的见义勇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必须遵循人间的规律，我们很难办的。”
卡卡西没有搭话了，佐助和鸣人的事，怎么能叫见义勇为呢？
卡卡西不想就这样离开，幸好，得益于在体格上野兽般的优势，他受的伤在治疗过后也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能出院了，只是一只眼睛在和匪徒的扭打中被划伤，只能摘除，眼周还留了伤痕。看着似曾相识的伤疤，卡卡西不禁对命运这事啧啧称奇。
卡卡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不便的地方，只是受伤后，家里的宇智波们好像都更关注他，带土更是一天三次地将他抱在怀里，用指腹抚过他的眼睛，显得莫名失落。
卡卡西一直保持着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获得了拥抱，他感到高兴，但带土在拥抱他时总是在难过，他又因此感到惋惜。他该摇着尾巴横冲直撞，还是该聪颖乖巧地陪伴左右呢？卡卡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有一件事变了。
“离远一点，那是疯狗，会咬人。”
邻居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宇智波家的狗将一名青年咬进了医院，咬得满地是血还不松口，路上的血迹到现在还不能洗净。
“太危险了。咬过人的狗不应该杀掉吗？”
“但那是那个宇智波家的狗。”
“它好可怕，下次经过记得绕远一些。”
用狗耳朵来听的话，他们的声音已经足够大了，卡卡西只希望人耳朵不要听得太清楚。
“管他们屁事。”卡卡西听到佐助的声音转过头来，只见佐助对着那个说闲话的女人恶狠狠地又喊一句：“关你屁事！”
女人脾气也不好，开口反骂起佐助没家教来。只几个来回，佐助就骂着扔掉了牵着卡卡西的狗绳，看架势是要上前去和人打起来。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下，免去一次冲突。
佐助一边要求鼬将他放开，一面大声骂，最后被鼬抓着抱了起来才顺利回到了家。赌气的佐助将卡卡西一起拖回了房间，抱着哭了两个小时。
孩子们每天都要上学，卡卡西也坚持着每天跟着接送，但这终究不是一天就能消失的问题，几个人的情绪都因此很不好，佐助更是每每看到卡卡西被指指点点就气愤难过地把自己关回房间里。
卡卡西有时会被佐助一起拉进房间，有时会在庭院的水池旁等佐助消气出来。他趁着灯影在水池里见到自己的模样，好像真的没有以前可爱了。他已经几乎长到了成犬体型，左半边的眼眶凹陷，一道疤从耳朵下方一直裂到嘴巴之上，在阑珊灯影下看上去像是能将人一击毙命的恶犬。
以后带土要养一只丑狗了，他好像也很在意这些伤疤。卡卡西有点沮丧。
发现他的带土傻乎乎地坐到他身边的泥地上，裤子肯定被弄脏了。
“照镜子臭美什么呢？”
带土很少和卡卡西直接说话，他说这是不可能有回应的愚蠢的事。
“一点都不难看，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你是救下佐助的英雄，应该抬头挺胸地走出门。”带土搂过自己的小狗，“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难过，好不好？”
卡卡西没有说话，不仅是因为他说不了，还因为他难不难过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和他们一起出门只会惹来麻烦。
于是第二天，即使带土在他非暴力不合作的抵抗态度下艰难地给他穿上了狗绳，他也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低着头任绳子怎么扯都抵着门不愿意出去。带土才开始长个不久，根本不可能拉着他走完那段每天都走的上学路。
拉锯持续了很久，卡卡西觉得自己脖子上挤在一起的皮肤都要被扯掉毛了。就在这时，带土卸了力气，蹲在了卡卡西身边，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卡卡西转过身低头看着地面。随后，他听到身后传来让他为之一颤的声音。
“……你不要难过……”声音里是带了哭腔的恳求，卡卡西被吓了一跳。“……你明明是英雄……”
带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着眼睛哭了一脸的泪。
傍晚放学后，家里来了两个警察。带土认识他们，是处理那次佐助差点被拐带的案子的警察。上次嫌疑人被咬伤，所以没有立刻去警局，而是被送去了医院接受治疗，这次来应该是来通报事件结果的。
但带土听了听他们的对话，发现不是这样。
“对方主张自己没有诱拐的意图。相反，他声称自己只是和小孩在进行善意的沟通，就被没有牵绳的犬只咬伤了，现在要求立案和赔偿。”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带土控制不住地上前怒骂：“你们做警察的还听嫌疑犯的？嫌疑犯难道会说‘对是我的错’吗？”
警察不想得罪任何宇智波，但被安排了任务也不得不继续解释：“我们只是按照要求进行初步调查，事发地点附近没有监控，我们只能通过问话了解情况。最后如果真的产生法律纠纷，我们也只能配合。”
六岁小孩的证词只能对客观事实作辅助参考，但对于交流、邀请一类需要主观理解的情况，仅有孩子的证词并不能作为执法司法判断的依据。狗就更不用说了。
两名警察在宇智波家解释了一通希望两方私了，但听那个被咬伤的人渣的意思，是想要倒打一耙。加害者伪装成了受害者，想从真正的受害者身上讨要赔偿。
带土还没听警察讲完，就将两人轰出了家门。
他关上了家里的大门，恶狠狠地紧掐着拳头，怒意无处发泄。
佐助，卡卡西，谁都不能受这种委屈！
“你他妈的管不管！”他朝立在庭院前的宇智波斑质问。他知道宇智波斑有点门道，宇智波家也从来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白手起家的模范家庭。憋住火气等待所谓正义制裁等出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无论斑如何，带土是忍不了了。
“我可以管。”斑的脸上似乎没什么波澜，面对带土是他总是一个模样，好像不用多说，带土便能明白他的意思：“但你要我帮你管吗？”他伸出手，递给了带土一张纸。
带土看着纸张冷静下来，沉思半晌，“……那不用了。”说着，带土扔掉了身上的书包，抢过纸条，转身走出了大门。
昏暗中他脸上的愤怒褪去些许，转而染上了兴奋，躲在一旁的卡卡西吓了一跳，着急地跟在他后边一起出去了。
他们转了好几圈，卡卡西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因此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他在带土身边绕来绕去，希望带土能快点回家，不要再惹上是非了，但带土却不管他，晃着不知从哪找来的钢管，时不时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任他跟着。
他们绕着几幢居民楼转了几圈，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终卡卡西闻到了那个让人厌恶的似曾相识的味道，知道那个人就在附近。他咬住带土的衣角想要将他往别的方向带，却让带土也察觉到了什么，往反方向拐过一个转角。
就是那个家伙。那个男人虽然不算强壮但也有一定身量，刚上初中不久的带土虽然长了点个儿，但相比起来还是太小了。
“呜，呜……”卡卡西着急地想要将带土拉走，但一下就被挣开。带土一言不发，疾冲向前，从身后就往那家伙的脑袋上来了一棍，噔的一声让卡卡西直害怕带土会杀了人犯了事。
男人被突然偷袭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就想要爬起来，带土随即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小巷子里拖。黑暗让那个男人惊恐的挣扎起来，而对带土来说，一钢棍尤不解气。拳头，脚跟，带土瞪着青黑的双目将怒火全都倾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男人刚看清这个男孩就被打肿了眼睛，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了牙齿，从怒斥到求饶，直到他头破血流，耳边嗡鸣，发不出一点声音才被放下领子瘫软在地。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带土沉声道：“我们让警察处理这件事是你的幸运。如果你得寸进尺，就要付出代价。”他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脸上。
“稻草人，过来。”带土转头将卡卡西唤到了身边。“道歉。”
卡卡西疑惑地抬起了头。这时，倒在一旁的男人在重压下又发出了一阵痛呼。
“给我的狗道歉。听到了吗？”
“啊啊！呜呜呜——”男人嘴上缺了牙，沾了血，在疼痛中口齿不清地伏跪在地，向狗道歉求饶，似乎只会说“对不起”三个字了。
“别让我再看到你。”说完，带土将手中的钢管擦了擦扔掉，带着卡卡西在清凉的月色中回家了。
小狗又重新拥有了两只眼睛。卡卡西贴近了宠物医院里的大立面镜子，左右晃着脑袋看了个仔细。右边的眼睛水汪汪透着亮，左边的眼睛黑漆漆透着如星空般的蓝，不仔细分辨的话，几乎看不出两只眼睛的区别。
带土带他去医院换上了一个假眼球，他的脸不会再因为眼眶里空荡荡而凹陷了。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带土又送了他一只眼睛。卡卡西不禁感慨。
比卡卡西更高兴的是带土，他在宠物医院就抱着小狗摸了好一会儿，“以后要跟我们出门。”他搂着毛绒绒的大白围脖悄悄对卡卡西说：“谁欺负你我就去揍他，给老头子找点事做。”
疤痕还在脸上，路人还是会害怕他，带土还会打趣他“臭美”，但为了不让带土再哭唧唧，卡卡西还是勉为其难地决定答应他继续跟出门散步。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遇见了琳。
可爱的女孩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十分担心，知道现在孩子们和小狗的生活都基本回归正轨后才重新展开了笑颜。
“稻草人的新眼睛真好看！”她的鼓励让小狗的尾巴不自觉地翘到天上去了。
因为答应了佐助要快点带卡卡西回家，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便要道别。这时，一股味道又出现了。
在消毒水和其他药物的味道遮掩下，藏着隐隐有些印象的，恶臭的，讨厌的气味。
味道伴随着一个穿着长袖长裤带帽的身影从身边飘过，走向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那是琳的方向！
卡卡西一下警惕起来，扯着绳子回头追去，琳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有走远，但那个可疑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他四处嗅了嗅，起风了，他能捕捉到的气味很少。
他向四周张望着，在带土的疑惑中感到心惊。
不能让琳一个人！不确定那个家伙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只是那股气味中的恶意是如此明显，绝对不能忽视！
卡卡西不再愿意往家里走，而是扯着带土，将琳送回家，琳也顺其自然地请带土进屋坐坐。卡卡西还是小猫的时候来过这里，也遇见过琳的狗狗云朵，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闲心在意这些了，一直在落地窗边向外张望。
“真是的，‘稻草人’又要吵着过来，来了又想往外走了。”带土坐在女孩家里，红着脸一万个不自在。“要不我还是先带它回家吧。”
“笨蛋！”卡卡西没说话，但回头看他的眼神却让带土觉得他就是说话了。
笨蛋带土，像块木头。
然而带土除了“笨蛋”之外什么都没听懂，喝了一杯水后便在琳父母的夸赞中离开了。
琳已经到家了，应该没问题了吧？卡卡西想。
一连几天，卡卡西都一定要在散步时牵着带土去琳家里看看，每次也都进去坐坐，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
难道是我看错了吗？卡卡西逐渐怀疑起自己的鼻子来。
回家的路上，月很圆，夜风也甚是凉快。带土问：“你就那么喜欢琳吗？”
你可长点心吧，我一只狗天天操心死了。
卡卡西回过头，舒爽的夜风卷起残叶与月色，模糊的夜中，有什么压在了他和带土的身后。
是一个人影！
风遮盖了那个人的气味，但他手上高举的钢管昭示着他的目的！卡卡西瞳孔紧缩，转身就要向那人扑去，却总是晚了一步！
咚！
用及其相似的手法，那人将钢管砸向了带土。被击中的带土还未反应过来就摔倒在地，不再动弹，只有血从额头缓缓流出。
带土！一瞬间，千年前与千年后的所有悔恨撕扯着卡卡西的神经。又让带土受伤了。巨石、苦无，即使他变成了小猫小狗，也依旧会伤害他。
那人还想再动手，钢管牵起的风声将卡卡西惊醒，他回过神来已经怒极，飞身向前将那人扑倒，露出獠牙直接向他的脖子咬去。那人在挣扎，在不停地用钢管敲打这疯狗的头颅，但卡卡西已然毫不在乎，他感觉到的只有嘴下的皮肤、血肉、气管、骨骼，嘴巴里一下被恶臭的鲜血灌满。他在恶人的挣扎中撕咬着，压制着，雪白的皮毛被鲜血浸染，血红的痕迹安静地在他身上蔓延。
一场战斗如此平静，谁都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等到嘴下的人没动静了，卡卡西才松口，摇摇晃晃地去拱倒在一旁的带土。
带土没有回应。
我好不容易到来，好不容易习惯，请不要抛下我。他长啸几声，引来人群，视野一片漆黑，就此没了意识。
“卡卡西先生！”好脾气的鬼差少见地生气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卡卡西很委屈。也不知道带土怎么样了。
鬼差气愤又无奈，“明明送您去享福的，这一来一回，福没享多少，功德反倒还见涨了。”
做了善事才能有功德，卡卡西有了点希望，“那带土应该还好吗？后来应该获救了吧？”
鬼差还是只说不知道。“您还要再进轮回看看吗？”
“这算是诱导消费吗？”卡卡西纠结起来，他总是给带土带来不幸，真的还应该再去到他身边吗？“说起来，我现在这么苦恼，不也算是一种不幸吗？你们天堂不应该负责吗？”
“那么我建议您再去。”鬼差斩钉截铁，但卡卡西再问详细一些，对方又不愿意细说了。到头来也不清楚对方是在引诱他还是真的在规劝他。
“可是猫和狗都尝试过了，也都失败了。”
鬼差看到卡卡西低落的样子，忍不住提议：那为什么不变成人呢？
“作为人我要怎么和带土一直在一起呢？”卡卡西反问。
鬼差问：“女人呢？”
卡卡西一愣，不敢细想。
“……我会变成自作多情的坏女人的。”
“坏女人也没什么不好。”
卡卡西抿了抿唇，投降地说：“带土很喜欢琳。”
“卡卡西先生就是想让带土喜欢呢。成为带土最喜欢的猫，或者最喜欢的狗，或者别的什么带土最喜欢的可有可无的东西。”
卡卡西并不否认：“猫应该更好吧。”
“为什么觉得带土先生更喜欢猫呢？”鬼差问。实际上，只要卡卡西不选择转生为人，就结果而言就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卡卡西现在小心翼翼地做出选择的样子，与之前带着简单的目标随意又自信地做出选择的样子相去甚远，这让鬼差感到失职和愧疚：“卡卡西先生明明更喜欢狗吧？或者其他的活物也都可以选择的。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喜好吗？
“……我自己做的话，好像总是会让他失望。”
鬼差不再言语。
“怎么会这样？”鬼差无法触碰转生的小猫，只站在垃圾堆里不知所措，“您起码应该出生在有瓦遮头的地方呀。”
出生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要怎么找到带土呢？卡卡西问。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明显的转生错误，实在很抱歉。”鬼差又一次鞠躬，这已经是卡卡西第二次转生出现问题了。“按理说，一切转生的设置都会是理由的，有的是根据您前世的善恶，有的是根据您转生的选择。或许他们认为这是最适合让您被收养的状态，我现在会负责指引您过去的。”
卡卡西叹了口气，他已经在垃圾堆里弄得脏兮兮的了，现在看来还要用这弱小的身体自己走回家。
阴天有风，天气转凉，小猫还太小，即使走在平地上也像走在钢丝上，东倒西歪，行进缓慢。
“卡卡西先生加油。”还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说风凉话。
突然，卡卡西低矮的视野里落下一滴水。不会吧，卡卡西顿感不妙，啪嗒啪嗒的雨就跟着落了下来。
……我真的是被眷顾的小猫吗？卡卡西开始怀疑。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鬼差又开始道歉：“但下雨对小猫来说是很危险的，请快点找个地方躲雨吧！”
卡卡西无可奈何，只能让这个不甚熟练的身体跑起来。
“看！这个小猫跑得好像兔子！”突然，头顶传来了陌生的声音，下一秒卡卡西就被一只手给捞得四脚离了地。“它真可爱，我们将它带回家吧！”
卡卡西吓得一抖，我可不能跟你们回家，于是小小的牙齿一口咬在了捞起自己的手上。
“啊！”陌生人手一缩，小猫就掉到了地上，一溜烟跑走了。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的小猫窝在了宇智波大门的屋檐下。现在正是带土放学的时间，或许不久就能见到他！正这么想着，上天似乎突然又想起来要照顾这只小猫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卡卡西立刻喵喵大叫吸引带土的注意力。
我在这里！他几乎要扒到带土的裤腿上被拖着走。
带土皱着眉停下脚步，抓起小猫凑近看，越看，空气中就越泛出酸苦的气味，小猫一时不敢乱叫唤。不一会儿，那气味似乎要厚得将人淹没，大风大雨也不能让它减弱一丝。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带土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衣服也不太齐整，看过来的眼睛还带着血丝，底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额头还有纱布裹着，那是之前被袭击时受的伤吗？带土不该淋雨的。卡卡西忍受不了心底的担心和沉重的空气，轻轻舔了舔带土抓着他的手。
“……”空气里飘过了一声似有似无的痛吟。卡卡西以为自己听错了。
“……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带土埋头捂住眼睛，捧着小猫无助地低泣。“我好像要疯了，我受不了了。”他不知道是在向谁告饶。一个初中生是如何才能发出这样绝望的声音？好像即将被抛弃的不是小猫，而是他。
被抛弃吗？卡卡西顿了顿，眼睛也跟着耷拉下来。他好像不想要我了。
带土在膝盖上擦了擦眼，似乎是做出了决定。他留下了一把撑开的伞，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咬着牙离开了。宇智波家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小猫被拒绝在外。它乖顺地缩回伞底，缩回湿漉漉的角落里，腹部是湿的，脑袋也是湿的。
现在该去哪呢？小猫淋雨是不是不太好？
这都是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问题。
重要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他不要我了，其他也就不重要了。
屋檐太高了，一把伞撑起的角落挡不住多少雨水，小猫身上混着雨和沙土，咪咪叫着发抖。
这里本是豪宅区，一般不会有太多路人，但今天这个狂风大作的下雨天里，偏偏就神奇地有许多热心的好人路过。
“小猫要不要跟我回家？”“都发抖了，和我走吧?”“来，我家有好吃的。”
"这小猫怎么哈人呢？"“还咬我？”“真是不知好歹。”
卡卡西靠着门坐了好一会儿了，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重新感受到饥寒。
“快跟他/她走吧！卡卡西先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鬼差急得跺脚，“即使现在宇智波带土不愿意收养你，以后可能还有别的机会呀！您要是吃苦，我就要被罚的！”往常的卡卡西总是体贴地尽量不让鬼差为难，但这次，即使被说了这样的话，卡卡西也没有什么做出改变的想法。
他只想着，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带土是不喜欢小猫？还是不想再养任何宠物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宠物总是死掉确实太让人伤心了。但如果带土什么都不想养了，那他该怎么办？变成鸟吗？变成宇智波家池塘里的鱼吗？带土连看都不会看鱼一眼。
雨声催人入眠，卡卡西趴在地上一边想一边犯困。
“不行啊，卡卡西先生，小猫这样睡觉很危险的！”
听到鬼差着急的提醒，卡卡西连忙挣开眼睛，但再挣开眼睛时，视野已经升得很高了。他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变成了成人的模样，感受不到雨水，也感受不到寒冷和饥饿。
小猫死掉了。
鬼差发出阵阵的哀嚎。
雨不见停，卡卡西老实坐在小猫的尸体边接受抱怨。
“这次一下就死了呢。或许你们那边的人已经猜到带土不要我了……”卡卡西说。
鬼差问：“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该好好在天堂里自己待着吗？还是换一个身份再回来？还是换一个身份，但是不回来？卡卡西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不知道，所以也不着急。
他们一起在宇智波的门前赏雨，和以往的一千年一样浪费着时间。
忽然，宇智波家的门打开一条缝，靠门的鬼差一个没留神向后倒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个头来，看到小猫咪狼狈地一动不动，抽了一口凉气，急忙跑回了家。
不一会儿，另一串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宇智波家的大门被打开，带土一下冲到了小猫咪面前，伸手摇了摇它的脑袋想将它叫醒。但小猫的尸体已经冻僵了，不可能再有任何反应。
果然，带土又哭了。他跌坐在地上，将小猫咪的身体搂进了怀里。
如果这么喜欢的话，为什么又不愿意将我带回家呢？卡卡西委屈地想着。
带土像是有什么地方痛极了，像刚刚还活着的小猫一样蜷缩在了潮湿的角落，不停地发出低哑的痛呼。“……呜……我找不到……我到处都找不到你……稻草人……稻草人……”
怎么还叫‘稻草人’啊？卡卡西见他难过的样子也不禁红了眼。不过是一只恰好死在附近的小猫而已，每一只都叫‘稻草人’，就这么喜欢……
卡卡西感觉自己的脑海中闪过一瞬电光，将他虚幻的四肢电得手脚发麻。
“卡卡西，爸爸今天晚上要加班，会及时叫自来也先生去接你。你千万不要乱跑，放学就乖乖跟自来也先生回家，明白了吗？”朔茂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和蔼，他在小学门前蹲下身，竖起一根手指对卡卡西耐心叮嘱，心里的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儿子他最清楚，成绩优异，作风优良，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过于活泼，一个没看住就爱自己往外跑，从小到大跑丢过无数次，每次都将朔茂吓个半死后平安回家，凭一身运气活到小学，屡教不改。
“千万不能一个人乱跑。”朔茂又强调一遍。
“好的父亲。”
“你不要敷衍我。”
“好的父亲。”卡卡西又敷衍一遍。
小婴儿刚睁开眼见到朔茂时，卡卡西是惊喜又兴奋的，但在襁褓里和父亲对视了一两年之后，这种欣喜就褪去了，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上周，他已经突破重围进入了宇智波家，宇智波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客人感到不知所措，但还是将卡卡西请进了家里并向警方报案。
在等警察来接他的时间里，卡卡西问了鼬许多奇怪的问题，比如说“听说你有一个表哥？他在哪里？上的大学在哪里？”一类，鼬感觉这小孩真是人小鬼大又八卦，但还是很好地满足了孩子的好奇心。
下一步就是直接去学校找他！卡卡西对六岁小孩只身跨区逃窜有十分的把握和二十分的行动力。
他根本不需要等到回家时再从自来也手上逃跑。他刚上小学不久，还没多少人认识他，等到朔茂离开学校门口，他就能找到老师没注意的时间偷偷跑出来。他一出校门就往车站跑，用偷偷拿到的朔茂的交通卡打卡上车，自信又可爱地报出“我家地址”，一路上竟出乎意料地成功。
带土考上的大学很不错，绿树成荫，大得像迷宫。可能大学生就是善良又闲得发慌的生物，卡卡西每走三分钟就有人想牵他去找警察叔叔。
卡卡西躲着学生们，在烈日下走过了校道、大草坪、东操场，终于见到了教学楼。
上课时间，要是带土能够好好上学，那就有可能在这里吧？卡卡西在一间间课室里寻找，从A栋的101到E栋的503。
带土在哪里呢？卡卡西从窗户里看到下一个教室没有人上课，他小心地打开了门，这里有一个黑头发的男孩在窗边的位置上睡觉！
即使带土趴在桌子上，卡卡西也能一眼认出他！
疲惫的双腿也阻挡不了他的兴奋，他蹦上了带土前一个座位的椅子上，将带土拍醒。被吵醒的男生脾气不好，但卡卡西不在意，他充满期待地问：“带土，你在找我吗？”满窗的阳光都及不上他的眼睛。
带土跳了起来，身后的桌椅都被他带倒，他慌乱地将卡卡西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不擦眼睛也不擦挂在嘴边的口水，害怕再清醒一点，卡卡西就要被抢走了。
再怎么用力抓紧都不够。他可能要花上今生来确认眼前的幸福。
千年的惩罚结束了。
带土搂着宝物，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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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应该也看出来了？带土也是有记忆的，知道转生怎么回事，他觉得卡卡西应该会转生成人生赢家，所以不敢确认猫猫狗狗就是卡卡西，觉得自己是不是找卡找疯了，病情严重到见到个白色的活物就认为是卡。他一边怀疑自己，一边猫猫狗狗还总是死掉，就更崩溃了。
让他找了这么久，让他看着疑似卡卡西的宠物挂掉三次，让不想让带土难过的卡卡西成为带土的惩罚，神明真坏呢！
自杀也是一种罪过，对朔茂的惩罚是儿子两岁就厌倦了爸比，六岁就被比他大十四岁的大叔拐跑诶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