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刃恒】看见宿敌在自己床上怎么办?
“如果让他们看到,昔日互相搏杀的宿敌正衣冠不整地躺在自己床上,还楚楚可怜地示好,他们又会有什么反应呢?这可真是太有乐子了!”
花火如是说道。
*小甜饼一发完
*OOC是我的爱情是他们的
丹恒早上洗漱完,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刃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似乎正在沉沉地睡着。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昨晚维护智库熬到太晚,昏昏沉沉地出现了幻觉,为此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
还挺疼的,不是幻觉。
丹恒只觉得气血上涌,下一秒击云的枪尖就抵在了床上那人的胸口处:“滚出去。”
男人这才悠悠转醒,他惺忪地睁开双眼,目光先是聚焦到丹恒脸上,又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胸前的枪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说:“丹恒...
“如果让他们看到,昔日互相搏杀的宿敌正衣冠不整地躺在自己床上,还楚楚可怜地示好,他们又会有什么反应呢?这可真是太有乐子了!”
花火如是说道。
*小甜饼一发完
*OOC是我的爱情是他们的
丹恒早上洗漱完,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刃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似乎正在沉沉地睡着。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昨晚维护智库熬到太晚,昏昏沉沉地出现了幻觉,为此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
还挺疼的,不是幻觉。
丹恒只觉得气血上涌,下一秒击云的枪尖就抵在了床上那人的胸口处:“滚出去。”
男人这才悠悠转醒,他惺忪地睁开双眼,目光先是聚焦到丹恒脸上,又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胸前的枪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说:“丹恒,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一次……我不是来杀你的。”
丹恒把击云攥得更紧,脸色冰冷:“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现在就滚出星穹列车,不然我就把你杀了再扔下去。”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刃垂着眼睛,自顾自地说着:“我想在这等你回来,只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在你床上睡着了。”
丹恒额头青筋跳动:“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出去。”
“好。”这一次刃倒是答应得很痛快,没有再说什么,他用手指轻轻推开胸前的枪刃,缓缓支撑起半坐起来,就在这时,丹恒注意到他胸前的盘扣是解开的,露出里面裹缠着的纱布。
雪白的纱布上,鲜红的血迹正层层浸染,而浸染的部分还在不断扩大,甚至随着男人起身的动作沾染到了被单上面。
刃也看到了,他面露歉色:“不好意思,我好像把你的被单弄脏了。”
丹恒眉头皱起:“你受伤了?”
刃轻轻地“嗯”了一声。
丹恒迟疑道:“……伤口还没有愈合?”
刃笑笑,淡淡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到丰饶的力量正在减弱,伤口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顿了顿,又抬眼看向丹恒,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道:“所以,下一次被你用击云捅穿以后,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了。”
他说完,便低下头不再看丹恒的表情,动作吃力地翻身下了床、又步履蹒跚地向门口走去。
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等等。”
刃回头,一脸惊喜地看向丹恒,只见青年一脸别扭地移开视线,生硬地命令道:“坐下。”
待刃坐到了床上,丹恒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医疗箱,言简意赅道:“上衣。”
刃故意听不懂似的反问:“什么?”
丹恒深吸一口气:“脱了,换药。”
刃微笑起来:“好。”
他听话地去解上衣的扣子,丹恒的目光在触及他身上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时,退缩了一下、却最终没有移开目光。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要再总是把自己弄伤了。”
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丹恒:“可以帮我拆一下纱布吗?”
丹恒“嗯”了一声,他刚要伸手去解那纱布的绑结,手腕却倏忽被男人用力攥住。
丹恒身体一颤,他用力挣了挣、没有挣开,有些慌乱道:“你……放手。”
手腕却被攥得更紧了。
丹恒忍无可忍地召唤击云在手,把枪尖抵在男人的喉咙处,咬牙切齿道:“放手!”
“我已经放手过一次了。”男人直勾勾地看着他,金红色的眸子烁动着炙热的光芒,一字一字道:“这一次,除非是你一枪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手的。”
他说着,甚至迎着枪尖向前移了移,枪刃深深嵌入他颈上的皮肉,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颈子流了下来。
青年手一颤,枪尖不由自主地寸寸后退。
男人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看着青年发红的脸、以及慌乱躲闪的目光,眼底笑意更甚。
丹恒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男人气息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洒落在侧脸,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一把推开,开拓者的声音大剌剌地传来:“丹恒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
丹恒慌忙转头,与在门口呆若木鸡的星四目相对。
星眨眨眼:“打扰了。”
她关上门,刚转过身想消化一下巨大的信息量,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
于是丹恒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星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扯着“刃”的衣袖把人往门外连拉带拽,一边尬笑着解释道:“丹恒我找那个,找刃叔有点事情,先打扰你们一下哈哈……”
终于把人拽到了没人的房间,星对眼前的“男人”怒目圆睁:“花火!你欺骗我们纯情的小青龙你还是人吗?”
“可是他肯让我亲诶,”“刃”支着下巴,唇角勾起促狭的笑意:“表面上是宿敌,却对彼此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他眼睛发亮,对星俏皮地一挑眉:“你不觉得这简直太有乐子了么?”
看着眼前“男人”这副挤眉弄眼的娇俏模样,星实在是觉得眼睛辣得难受,她说:“你能不能先变回去?”
“就不!”“刃”对他吐吐舌头,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道:“那我就先走了哦,对了,丹恒问起来的话你就告诉他,这次没做完的事情,下次会继续的。”
话音还没落,“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星的眼前,只留下一张掉落在地的狐狸面具。
与此同时,丹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走了么?”
星道:“走了。”说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花火的话,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句:“他说这次没做完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丹恒脸红了。
“……下次会继续的。”
丹恒耳朵也红了。
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理解花火了。
或许这世上本没有乐子人,又或者,人人都是乐子人。
同一天下午,星核猎手基地里。
当刃推开房间门,看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沉沉酣睡着的青年,他愣住了。
青年的外套脱下来放在床头,身上此时只着一件紧身黑色内衬,单薄的衣料紧贴在身上,把流畅的腰部线条和分明的腹肌轮廓勾勒得一览无余。
刃喉结动了动,他站在床边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俯下身,伸手抚上了青年的脸颊,一寸寸地细细摩挲。
丹恒似乎是被他这一举动惊醒了,他睁开了眼睛,眨了眨,这才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你……做什么?”
刃哂笑道:“你自己送上门的,你问我?”
“我……”丹恒低下眼睛,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惜你在艾利欧的剧本里还有戏份,我现在还不能杀了你,”刃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我倒要问问你,你来做什么?“
青年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垂着眼睛,嗫嚅半晌、终于用小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我想见你。”
刃眉心一动,胸口起伏的频率似乎稍稍急促起来。
丹恒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抬眼正对上刃的目光,语速飞快地说道:“自从仙舟的事情之后,你很久都没来找过我了……”
刃突兀地打断他:“丹恒,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丹恒神色认真地点点头,用再郑重不过的语气回答道:“我当然知道。”
一阵沉默,刃紧闭着嘴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青年伸手轻轻拉住男人的手腕,撒娇般晃了晃,轻声道:“刃,如果我说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过去,你……愿意像之前那样陪着我吗?”
刃直勾勾地看着他,眸里目光灼热,似乎要把眼前的青年看穿一般,许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骗我,或者另有目的。但是既然你送上门……”
他说着,俯下身缓缓靠近,眼底幽邃晦暗。
“我可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啊?”
青年眨眨眼,下一秒后背便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双手被固定在头顶,任由男人把距离压迫到咫尺之间。
青年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诶?等下,你先别、别扯我衣服,我说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一把推开,银狼有些恐惧的声音传来:“刃叔,那个,我不是要故意打扰的……”
刃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不耐烦:“滚出去。”
“我找那个,找丹恒有急事,丹恒你说是不是?”银狼拼命向被压在墙上的“青年”使眼色。
“丹恒”点头如捣蒜:“对对对,那个,阿刃,我和银狼真的有急事,马上解决完来找你好不好?”
刃眯起眼睛,神色阴鸷而狂热,把青年的手按得更紧。
“……我说过,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银狼扭头冲向另一个房间:“卡芙卡你快来帮忙,刃叔要压不住枪,阿不是,要压不住剑了!”
在事情终于暂时平息后。
“你们假面愚者这么闲吗?还是吃饱了撑的。”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青年”,银狼叹口气:“而且,你欺骗我们纯情的刃叔你还是人吗?”
花火大翻白眼:“他纯情?你不如说你是乐子神啊哈本人更可信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卡芙卡,银狼和丹恒去哪了?”
“言灵术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银狼脸上露出恐慌的表情:“你快跑吧,要是让他发现你骗他,连你的乐子神都救不了你。”
花火“哼”了一声,不屑道:“吓唬谁呢?”
身体却很诚实地消失了。
大门被推开,男人神色阴冷:“他人呢?”
“那个,”银狼擦了一把冷汗:“他说他这次还没做好准备,让我和你说还是下次吧。”
几天后,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义愤填膺地给花火发消息::“花火你不是人。”
“?”
“你欺骗我们纯情小青龙的感情,害得他这两天都魂不守舍的。”
花火回了个“嘻嘻”的表情。
随后是一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愉悦气息的消息:
“别急,我还有最后一步呢。”
当天,丹恒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自刃的短信:“今晚八点半,老地方见。”
当晚,他来到麟渊境,正警惕地环顾四周,忽然被从身后拥进坚实的怀抱里。
丹恒脸一红:“放手!”
“既然是你主动发消息约我见面,”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男人声音低沉:“看来这一次,你是做好准备了?”
- END -
【刃恒/应枫】百冶和龙尊的纯情浪漫史(上)
- 又名《听哥给你唠哥当年怎么把龙尊骗到手的》
- 《向星神再借500年》番外一·星月特别篇,可以独立观看
Summary: 他曾沉醉于追寻那道凛冽无情的目光,然而最后,他真正为之痴狂的,却是那双冷眼背后,作为‘人’的温柔内敛的他。
- 星月小甜饼,上篇为应星部分,下篇为丹枫部分,篇幅对标。上篇大约不到4w4,下篇应该也差不多。
- 应星此时22岁,总之就是很年轻很莽撞的小伙子
- 有流珩提及
- 以上了解?Let’go!
...
- 又名《听哥给你唠哥当年怎么把龙尊骗到手的》
- 《向星神再借500年》番外一·星月特别篇,可以独立观看
Summary: 他曾沉醉于追寻那道凛冽无情的目光,然而最后,他真正为之痴狂的,却是那双冷眼背后,作为‘人’的温柔内敛的他。
- 星月小甜饼,上篇为应星部分,下篇为丹枫部分,篇幅对标。上篇大约不到4w4,下篇应该也差不多。
- 应星此时22岁,总之就是很年轻很莽撞的小伙子
- 有流珩提及
- 以上了解?Let’go!
(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仔细想一想,大概要追溯到那个冬日初雪吧。
(一)
天空未醒,寒气初升,晨雾如暗香浮动,在冷硬的金属表面上结成一层薄薄的寒霜。这是一天的开端,也是工造司最为忙碌的时刻。
一个学徒急匆匆地挤过狭窄而昏暗的甬道,一直跑到最里处的工作台前才停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师傅,司砧大人找你!”小学徒对着正伏案工作的匠人大声喊道。
似乎恰巧被学徒打断了思路,匠人手中的焊台夹突然抖动了一下,火星不慎溅落到隔热手套上,瞬间灼出一个小小的灰点。应星嘶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地摘下护目镜,此时,不再被玻璃遮掩的银紫色眼睛灼灼地盯着眼前这个略带胆怯的学徒,眼里闪过一丝严厉。
“没看到我在忙吗?怎么这个点来找我?”应星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小学徒显然被那道犀利的目光吓到了,畏畏缩缩地吐出后面的话:“师傅,司砧大人说是急事,请您一定要去......”
“能有多急的事情?”应星言语略带讽刺,“上次他说有急事,结果是陪神策府那边的人吃饭喝酒,最后还把一个项目甩我头上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看到好像确实是有大人物来了,看服饰,好像是持明那边的人。”学徒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补充道,“哎师傅,你说会不会是持明的那位,就是那位龙尊来了啊!”
听到这话,应星穿衣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迅速扣好工造司标志性红色制服上的繁花扣子,扯下头上乱糟糟发丛中的皮筋,对着镜子乱抓了几把,又随手拾起桌上的白花枯木逢春发簪,将散乱的发丝整齐地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干练。
应星转过身来,走到学徒面前,突然弹了他一个脑袋蹦,痛得小学徒捂着脑袋哇哇怪叫。
“你小子,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该关注的别去看,不该好奇的别去问,不属于匠人工作范畴内的就不要去掺和。”应星边说边揉了揉手腕,没好气地说,“司砧大人现在哪儿?”
“他就在您百冶工作室的接待室里,貌似是专程去寻您,结果您不在。”学徒回答道。
专程而来?
听到这个回复,应星眯起双眸,轻轻摩挲了一下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小学徒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应星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了外面朦胧的清晨,心中暗自思索司砧大人和持明族那边的人此次专程来访的原因,他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确认一切井然有序后,便缓步向工作室的接待室走去。
当应星踏入接待室时,室内已聚集了三五人,他的目光迅速扫掠而过,首先被坐在主座上的两位显要人物吸引。
端坐于主座上的,一位是他所熟悉的司砧大人,满脸笑意堆叠,看起来颇为热情;另一位却略显神秘,身形容貌皆被掩盖在宽大的大氅下,只露出一截小巧精致的下颌,那双从袖笼中伸出的手纤细如白玉,此刻正捧着瓷杯小口品茗。一旁,还有一位侍女恭敬候侍。
他们的服饰边角处的特殊纹路毫无疑问表明,他们确实来自持明族。应星不禁暗自猜测这位隐藏在大氅下神秘人物的真实身份。
司砧一见应星来了,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应星啊,快来快来,快来面见龙师大人。”随着司砧的指引,应星这才注意到坐在侧座上的老人。老人鹤发稀疏,眼角高挑,颧骨高耸,整张脸线条曲折尖锐,尽显尖酸刻薄模样。司砧大人先前似乎正与他交谈,一直保持着客气的笑容,但老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温和之意。
应星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示意,神色自若地在对面坐下,没有过多的其他言语表示。老人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眉毛微微抖动,他瞥了几眼主座上的神秘人,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接待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司砧打着哈哈,试图缓解接待室内的紧绷气氛:“应星,最近项目进度怎么样?一切顺利吧?”
应星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言语稍显冷淡:“司帖大人,寒暄就免了,直接说正事吧,有什么急事是非得我亲自来的?”
他的目光流转,先是扫过司砧,然后转向那位老人,最后定格在那位神秘人身上,在对方身上稍作停留后,才将目光收回,重新注视司砧大人,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应星啊,作为短生种,刚刚上任‘百冶’,可能还不熟悉仙舟内部一些不成文的礼节。”司砧笑眯眯地回复,胖胖的脸上笑容慈祥,看着就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仙舟和持明族共治千年,为了彰显两族同盟的深厚友谊,在多个领域都互通有无,而工造作为其中的一部分......”
“每任百冶上任,都要为龙尊打造器礼,以示两族友谊。”还未等司砧说完,那位龙师突然出声截断,显然对司帖的冗长解释有些不耐烦。龙师斜睨着应星,如蛇锐利冷酷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扫视了一遍,随即冷笑了一声:“短生种小子,能为龙尊打造器物,这对于你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誉。”
应星立刻觉察出老人语气中讽刺和不屑,心头微微一沉。
“是啊是啊,”尽管被打断,司贴的脸上仍然挂着温和不变的笑容,“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呢。龙尊的武器在上一场和步离人的战争中损毁,迄今未能找到合适且满意的替代。而三个月后刚好将举行《共治协议》签订的盛大纪念庆典。应星,你作为百冶,正好可以为龙尊大人打造一把武器。到时候,这件作品作为代表工造司的刎颈之礼呈上,以彰显我们的工艺水平和匠人精神。”
“三个月.....不是,你们商议定下的这些事情,有经过我同意吗?有问过我当前的工作安排吗?”应星显然并不对那些话术买账,本来被打断工作进程已经足够让他感到不悦,现在又听着这两位圆滑的老头一唱一和,仿佛已经将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完全不需顾及他的意愿和实际情况,心里的火气顿时有点压不住了。
“但是,三个月的工期来打造一把武器,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更何况,这可是你最为专长的领域之一,不是吗?”
“是,若是三个月时间仅用于专注打造一把武器,理论上确实足够,但是......”应星抚额冷笑,眉头高挑,提高了些许音量,“我难道没有其他工作了吗?”
“神策府那边的项目,月底就要交付α测试阶段的版本,这可是您先前与将军商定,一口应下承诺后又推到我头上的。年底还有十王司的束缚衣检修任务,以及天舶司新生星槎的抽检工作,年底事务繁重冗杂,按理说,您应该至少提前三个月与我商讨并确定时间安排吧。”
“那又如何?这些日常琐事能和龙尊大人的事情相提并论吗?”龙师的态度依旧高高在上,话语中充斥着不可一世的优越,“推掉又如何?短生种,你要知道,你们短短的一生中,能够面见龙尊一面都是极大的荣幸,更不用说获得龙尊的垂怜。”
“你要珍惜这次机会啊,短生种小子,可不要做一些不利于两族友谊的事情。”龙师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捉摸的威胁。
“说推掉就推掉?你们持明人可真是高高在上啊。”应星嗤笑一声,他眼睛微眯,冷冷地盯着面前的龙师,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坐在主位上一直置身事外的那位持明轻轻放下瓷杯,目光转向了这边。
应星冷冷一笑,站起身,步伐稳健地走向龙师,但目光始终锁定在主位上的持明的身上。
“一口一个短生种,说的好啊。你口中所谓的两族‘友谊’,就是这样体现的?难道只要是涉及龙尊的一切事物,仙舟方面就必须无条件让道吗?”
“委托别人做事,本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应星抬高了音量,昂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主位的方向。“所以,这位藏头露尾的朋友,还不愿意显露一下真容吗?”
“嘭——”老龙师怒拍桌子站起身,气得浑身都在发颤,由于身形不高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愤怒姿态,与应星的不卑不亢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为了不输气势,只能把声调拔得又高又细,尖锐得仿佛猫爪在抓挠粗糙的木板:“短生种,休得无礼!你可知我身后这是何人?”
“哦?我应该知道吗?”没有理会司砧试图平息局面的劝阻,应星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冷冷开口。
“那可是...”老龙师大概也没有见过如此横逆之人,胆敢公然质疑挑战持明龙尊的权威,“我持明一族血脉传承可追溯至「天渊万龙之祖」,乃是不朽真龙的后裔。龙尊大人直接继承龙祖之力,为我族最尊贵的存在,竖子竟如此无礼!”
应星轻蔑地呵了一声,满眼的讥讽和不屑:“龙尊岂是如此不便之物,竟由着你颐指气使,拿着鸡毛当令箭?”
“满口祖上荣光,血统高贵。好,那我问你,”应星的强硬态度逼得龙师向后退了几步,“你口中的龙尊,现在身在何处?
“你口中的至伟龙祖,现在又在何处?”
“一直将一个已逝的幻影视为祖上荣光,不得不说,你们某些持明还真是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老龙师气得发抖,一时间被激怒到了极点:“龙祖求道换得千万龙裔诞生,你...你这粗鄙之人!你怎能理解...你这种人,根本不配...!”
“够了,「冷栾」。”
从未出现过的清冷声线回荡在室内,音量不高,却足够有力,一瞬间便击碎了原本紧张对峙的僵局。愤怒至极的老龙师被这声音惊得一愣,原本满是愤怒的表情一瞬间凝固。在场所有人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目光集中在主位上。
身后,主位上的龙尊缓缓抚下大氅的帽檐,露出一直被遮掩的清冷面容,如同轻雪在眼睫上留下的亲吻一般纯净,冷如雪中松的碧色龙瞳缓缓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和应星对上视线。
应星只觉恍惚了一瞬,一种无法言喻的风暴席卷了大脑,似乎全部的心神都被那道凛冽的青色掠夺,整个世界都在眩光中震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才勉强站稳了脚跟,恢复了一些冷静。
“龙尊大人,此人.....”老龙师冷栾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龙尊的声音再次响起。
“闭嘴,别让吾再重复一次。”龙尊冷眼斜睨,直接出言打断。
“龙师年岁已高,不宜动气,今日就不必劳烦龙师了,早日回去休憩吧。”
“既然提到了《仙舟持明共治协议》,烦请冷栾大人回去后务必多加阅读,以免弄不清楚《协议》的具体条例。”
“月宴,送冷栾龙师回府。”
身后的侍女应声而行,快步走至龙师面前,不容拒绝的手势代表了持明龙尊的意志。老龙师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跟随在侍女身后离开了接待室。
眼见着司砧走过来试图介入缓和局势,龙尊冷冷开口制止:“司砧阁下,虽然此此事事关两族,但具体事宜交由吾与百冶阁下亲自交谈便好。”
司砧虽然有些意外,但驰骋多年官场的他立刻意识到此,但这种情况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顺从,将会谈的空间和机会完全留给龙尊和应星。
最后,龙尊将目光转回了应星身上。
“百冶阁下,吾乃「饮月君」,丹枫。对于龙师冷栾的无礼和冲撞,吾在此表达歉意。”龙尊抬手抚在胸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的礼。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自小跟随在怀炎将军身边长大的应星立刻辨认出来,那是持明族表达歉意的特殊礼节。
“考虑到阁下您繁重的工作安排,关于器礼的交接,吾愿意重新商定的时间。”
“龙尊大人,您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应星微微一笑,深邃明亮的紫色眼眸里带着些许嘲弄,他何尝不知龙尊的此番举动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但是,有些原则不应轻易妥协,“我好像从未应允过要为您打造一把武器。”
“...吾并非向阁下图谋什么,”龙尊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并无太多波动,“吾与持明族遵循的不过是数百年来的传统罢了。”
应星摊开手,脸上的笑容未变:“但规矩和传统有何分量?我从来视这些如粪土。龙尊大人,我之前已明言,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用上我打造的兵器,它们只属于我认可之人。”
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碧色眸子轻微眯了眯,细小的光芒在眼底闪烁不定。应星突然好奇,在这样平面如镜的水面上,如果投下一颗石子,能漾起怎样的涟漪呢?
这样的念头让应星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又是一种不由自主僭越的期待,这种感觉就像在漫长的研究和探索过程中,当面临重重迷雾和看似无解的难题时,突然之间捕获到那关键的瞬间灵感。
某种欲望在心底愈演愈烈,他现在无比期望能够一拳击碎面前这维持已久的笼中幻象,将隐藏在那层平静而不可侵犯的外表下的真实情感彻底释放出来。
应星微笑着继续说道,只是在话语中带上了更为隐秘和尖锐的挑衅:“若是真的急需武器,我这里还有不少现成的货,不过不是定制。当然,虽然是流水线上量产的,但这流水线作业系统好歹也是我亲自设计。若是龙尊大人不嫌弃,我倒是乐意挑一把赠与您。”
“若是不愿,那请回吧,龙尊大人。”应星抬手一扬,向门的方向示意。
“......你若执意,持明族也不会强求。”龙尊冷然,甩袖背身,“哼,兵器也好,法器也罢,你们匠人看的过于重要的器物,于吾本身不过是限制,身外之物终究是些奇技淫巧罢了。”
“限制?龙尊大人,您对造物的了解太过局限了。”应星唰地一下起身,走两步向前,用身躯挡住龙尊离去的路。
“武器,意味着引导,意味着疏导,绝不是限制,除非是不合适。”
“我倒是好奇,持明族那么多巧匠,竟然打造不出龙尊适用的武器吗?还是说,您族内的工匠从未真正按照您的术法习惯量身定制过您的武器?否则,您怎会持有如此的观念?”
应星耸了耸肩,言语中满是戏谑:“哈,不过也不难预见,龙尊高高在上,那些匠人怎敢用自己的浅薄拙思玷污龙尊高贵的躯体,只能竭力想象龙尊的伟力,然后绞尽脑汁,将毕生学识和技艺之极致倾注其中。最终成品未必能说是彻底的失败,但究其本质,只是浪费了一块好材料罢了。”
“那又如何?”龙尊冷眼傍观。
“龙尊大人,这世间孰谓强,孰谓弱?造物之极致,便是未必不可以弱胜强,甚至是——”应星呵呵笑了两声,缓缓逼近,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龙尊,两人的面孔近在咫尺,相差不过毫厘,彼此的呼吸几乎相互交织。
——“弑神。”
在龙尊眉头微蹙前,应星很快后退一步,让出一个安全身位,半举双手,以示无害,他再次抬眼凝视龙尊,嘴角微微上扬:“龙尊大人,您想要同我比试一下吗?”
“凭你?”龙尊仰头凝视,一直冷淡的声线终于有了些许起伏,“呵,吾此前竟从未见过你这般狂妄傲慢之人,竟敢如此大放厥词。若是叫世人知道,怕不是要笑吾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工匠。”
龙尊眼底的青色火焰跳动,但是应星毫无惧意,反倒觉得分外有趣,毕竟,他很难不想知道这因他而漾起的涟漪能持续多久。
“凭我,”应星拉过靠背椅坐下,手肘自然搭在扶手之上,十指交错,“和我的造物。”
“历代匠人们前仆后继,始终坚信一点,那就是神明的力量未必不能解构,神明的身躯未必不可毁灭,神明的遗迹未必不可为我所用。虽然我和我的造物还未能达到理想的高度,但我依然走在这条道路上,和我的同僚们一样。”
“龙尊大人难道不想试试吗?”
“答应你又何妨?”龙尊轻蔑冷哼一声,“能在吾手中坚持过三招,吾就算你赢,免得世人说吾恃强凌弱。”
“三招,您未免也太小瞧我,也太小瞧工造所能达到的极致了了,但是.....有便宜为什么不占呢?”应星放声大笑,随即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无辜之态,调笑道:“只是,如果我赢了,龙尊大人可愿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倒是有趣,今日本是吾来与你商议事宜,现在反倒变成你向吾讨要东西。罢了,持明族千万年积累,还能给不出你想要的东西?”龙尊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前提是,你当真能赢吾。”
应星笑着拦下正欲向房门外走去的龙尊:“哎哎哎,龙尊大人,若是在外面闹得动静太大,恐怕会把神策府的人引来,那可就麻烦大了,我实在不想跟那些政客们纠缠不清。”他眨了一下眼睛,带着一丝俏皮:“况且,让外人看到持明一方与仙舟六司公然不合,也并非大人本意吧。”
接着,应星指了指工作室的内部:“我工作室里有专供机巧试验的场地,空间足够宽敞。请吧,龙尊大人。”
龙尊一甩衣袖,冷然傲立;“随你,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样。”
一进入工作室内部,机油的气味便铺面而来,中央轰鸣的冶炼炉宛如搏动的心脏,供起了整座工作室的血液,热浪侵蚀,与金属的冷硬相互交织。
四处可见各种机器零件,或是微小精致,或是粗犷,有的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有的则散落在工作台上。转动的齿轮咬合得严丝合缝,伴着角落里低声运转的电机,发出此起彼伏规律的哒哒声,仿佛在空间的某处长出了生命。
桌上堆满了图纸卷轴,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设计和构想。而室内的一角躺着一个被拆卸了一半的巨大金人,内里的电路板滋滋冒着火花,像是正等待某位巧匠重新组合。
穿过机器之间狭窄的通道,应星一路走到另一端,推开了一扇门,霎时,聚光灯打在大堂中央的空地上,星光乍现。哪怕是见多识广的龙尊,在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与满是仪器与设备的另一侧相比,这里更像一座星辰闪耀的庙宇。匠人似乎将宇宙浓缩到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果壳内。
高耸的穹顶之上,大小不一的金属球体悬浮在空中,按照各自预设的轨道缓缓运行。他们的轨迹精妙而优雅,每当时间流逝到特定时刻,这些球体的运行轨迹便会发生微妙而复杂的变化,仿佛宇宙间旋转的星球,正按照某种神秘古老的规律在移动。连最苛刻的宇宙学家,都要忍不住赞叹星星的位置和轨道变化的精度。
柔和的灯光下,星河在流转。龙尊这时才注意到,繁星轨道照耀的穹顶上,铺展开一幅壮丽而震撼的天顶壁画。那是色彩剑走偏锋的极致运用,墨锋处勾勒出一场真正的战争,血流千里,伏尸百万,骑着天马的云骑与巨大的血肉殊死搏斗,赤膊的匠人抡起冶炼的巨锤砸向面前的怪物。雷霆奔驰,洪水奔涌,无情席卷任何生命的存在。
可就在这惊心动魄、完成度极高的壁画正中,却意外空出了一大块深邃的黑色,如同天空之境,映照着下方的繁星。在众星簇拥、星云环绕的中心,悬挂浮一轮巨大的恒星,它那青色的光芒柔和而清冷,宁静而平和,与周边的杀戮之景形成鲜明对比。
比起太阳,它更像是夜空中的明月,孤傲,深邃,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宏大和永恒。在宇宙的尺度下,一切纷争和杀戮都显得微不足道。
“看呆了?”不懂情趣的匠人煞风景地从身掠过,打破了静谧。
龙尊抽回思绪,只是冷淡地瞥了匠人一眼,随即转头轻哼了一声。他脚尖轻点地,衣袂翻飞,飘飘然便落在大堂内空地的另一端,转过身背手而立,昂首示意。他身姿高挑,姿态傲然,远远看过去缥缈的宛如一根芦苇。
匠人无所谓地摊了一下手:“承认被星空吸引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地上的生灵从来都在仰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天空。”他的语气里充斥着自豪,“更何况,这幅壁画和星象仪的制作,花费了我可多心思了。”
应星轻巧转身,脚步精准地踩上某一处地砖,随着他的动作,一个隐藏的升降台缓缓升起,升至最高处时,巧妙地供奉出一个木盒。
“龙尊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宇宙天文学的真正开端,不是引力公式的落地,不是第一艘载人航天器的发射,更不是其他有形技术的突破,而是......”
在匠人欲说的下一刻,龙尊的声音便已经穿过空荡荡的大堂,无垠回响:“*‘当生命意识到宇宙奥秘的存在时,距它最终解开这个奥秘只有一步之遥了。’”
“*‘如果说人类对宇宙的几分钟凝视是看到了一颗宝石,其后所谓的整个文明,不过是弯腰去拾它罢了。’”
(*引用自 刘慈欣·《朝闻道》)
“看来龙尊大人看过那本书。”应星的眼里闪过认同的兴奋,他从木盒中取出一副精巧的外置机械手骨,一边扣上金属暗扣,一边不疾不徐地叙说:“是啊,宇宙也好,造物也罢,人类对于探索未知的渴望本就不可战胜。”
“这是一种欲望,一种‘疯狂’,是所有智慧生命的本性与本能,是我们从一无所有的荒野里走到五大仙舟驱动宇宙航道,再走到此时此刻的燃料。
“于是探索未知,极力去触碰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东西,就会成为我们生命中的道标。也因此,我们甘愿将自己作为薪材燃烧,用火光去点亮寒冷的永夜。哪怕烛光微弱,也试图让世人明白,在最绝望的黑暗之下,光明和希望依存。”
“那么,”应星轻盈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向着大堂的另一端比出起手式,脸上的笑容是一如既往地胜券在握。
“请赐教,龙尊大人。”
应星轻轻握拳,快速向虚空一指,四周的墙壁快速裂开,银色液体如同活物一般从墙体中喷涌而出,在触碰空气的那一刻,迅速幻化成一把一把锋利的利刃,形态各异,却无一不散发着致命的光芒。
这些银色利刃迅速编织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网阵,如暴雨般向远处的龙尊倾泻而出。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交织,仿佛一个无法逃脱的银色牢笼,直指龙尊。
“雕虫小计。”龙尊长袖轻轻一挥,仿佛在驱散轻烟,奔涌而出的云吟之水与银白色的械质相撞。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交锋中,竟是灵动的云吟水更占上风,冷硬而锋利的械质被水流绞成无数碎屑,宛如漫天白雪飘落。
在这白色的雪海中,龙尊仿佛一位从容不迫的舞者,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优雅。他轻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纵身一跃,便切入了械质风暴的中心。
械质浪潮呼啸,但龙尊的存在非但没有被风暴吞没,反而在其中游刃有余,抬手便主宰了这场风暴,仿佛与之融为一体。此时,云吟水重新汇聚,倾泻奔涌,龙尊踏浪而来,向应星的位置攻去。
应星的手指划向一侧,被龙尊击落的械质重新浮起,形成全新的浪潮,一部分化作盾挡住云吟水的进攻,另一部分则呈蛇形带状向龙尊缠去。
极速前进中的龙尊双脚突然变得重若千钧,白色的械质紧紧缠绕在脚踝上,试图将他锁在在原地。这种突如其来的束缚虽然未能完全阻止龙尊的前进,但也明显延缓了他的步伐。龙尊捏决吟术,力图再次推开不断汇聚而来的械质浪潮。
但这一次,龙尊却惊讶地发现,云吟之水淹在与银色械质的碰撞中,开始失去了控制,灵动的水流正逐渐被消解,然后被银色的浪潮瞬间吞破。
“你在解析我的云吟之术?”龙尊眼中的光芒更胜。
“嗯哼?”不知何时,匠人手腕上的机械骨骼上调出一个智能可视化悬浮屏,屏幕上闪烁着各类数据,实时更新复杂验算后的各种结果。
应星一边滑动查看各类数据的图表,一边通过外置骨骼控制调节械质的释放:“毕竟是学习过数千罗浮持明云吟法术的AI模型,这点数据即时演算的能力还是要有的。虽然不知道龙尊大人您的具体术法细节,但通过分析外泄的法术粒子的振幅、震动频率的规律以及粒子重组的各类结构,便可以粗略地构建出您的术法模型。”
应星轻轻一笑:“利用薄弱之处,便可四两拨千斤。龙尊大人,如何?”
银色械质再次变幻了形态,化身了细小的粒子风暴,将龙尊层层包裹起来。周围的云吟水在银色风暴的侵蚀下,逐渐被消解。每当龙尊试图将散乱的云吟水重新凝聚成流动的水流,这些银色械质粒子便机敏地穿梭其中,渗入到流体中取代其原有结构。
原本井然有序的云吟水突然陷入了失控状态,不分敌我地狂暴肆虐起来,就连龙尊自身都暂时失去了对它们的直接操控能力,一时间还真无法立刻突破这层风暴。
龙尊啧了一声,双指捏决,原本狂暴的云吟水瞬间爆炸性扩散,挟着其中的粒子一起,如漫天雨落下。但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原本就一直潜伏在龙尊脚下的带状械质瞬间将他固定在原地,随后盘旋上升,形成了更加牢固的束缚。而重新召唤的云吟水周身环绕,试图穿透那复杂坚固的械质外层,却再次被消解融化。
既然暂时无法破解这些械质,那就勤贼先勤王,先剥夺匠人对械质的控制。龙尊双指并起,水流绕过银色的风暴,如天洪奔涌,隔空攻向匠人,而应星等的就是这一刻!
趁龙尊全力进攻之际,匠人直接捏拳,原本用于束缚的带状械质迅速转化为荆棘形态,尖刺急速生长,瞬间穿透龙尊周身已经弱化的云吟水防护层,直指其要害所在。
“嘭——”
余波扬起灰尘,龙尊轻轻偏过头,一道清晰的血痕横亘在皎洁如玉的脖颈上,血珠缓缓滑落。原本澎湃的云吟水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神动摇,力量急剧衰减,最后无力地砸在了远处匠人面前的械质盾上。
“点到为止,龙尊大人。”匠人的笑声悠然,与之前相比多了些胜利者的从容,“三招已过,按我们先前的约定,可是您输了。”
“......”
“是吾轻敌了。”龙尊抬起头,云吟水重新萦绕周身浮动,脖颈上的那道血口瞬间便被治愈之力修复,皮肤光洁如初,连疤痕都未曾留下一点。
一阵紧迫感铺面而来,应星立刻收起悠然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警惕。
“约定已经出现结果,吾不会背弃承诺,但是这场比试尚未结束。”龙尊调整了姿态,重新摆出了战斗的起手式,“让吾看看你的解析系统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吧!”
“小心了,百冶阁下。”
话音刚落,应星手上的智能屏发出尖锐的爆鸣,屏幕上的各类数据迅速涌动,峰值瞬间突破了常规的极限。
“您正在提升云吟术法的强度,并且大幅度提升了释放速度。法术结构的复杂程度指数级上升,规律开始变得不可观察,模型输出多处出现错误。”应星在光屏上飞速写下一行行公式和输入参数。
“我的天...”看着计算预估的结果,应星喃喃道,“果然,龙尊这种规模的力量,已经超过当前计算的极限,之前强行去解析已经太过勉强了。”
“不过.....这是不可多得的实验数据啊!”应星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抬手一挥移开屏幕,从复杂的实时分析界面转变为数据记录页面。随即,覆盖机械骨骼的手呈爪状,功率调至最大,械质呼啸着盘旋,形成了一道道旋转的屏障,竭力阻止龙尊的进攻。
然而,龙尊的云吟水术法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度,竟然反向渗透进了械质的结构中,更在内部引发了爆炸性的连锁反应。见阻拦无果,而龙尊已然攻至面前,应星咬牙改变姿态,双臂交叉在胸前,械质立刻回防,盘旋着形成械质盾,拦在身前。
轻盈的云吟水轻轻附着其拳,龙尊一拳挥出,仿佛龙吟穿云。拳风与械质盾相撞,轰鸣声震耳欲聋。
“轰——”
械质的屏障破碎了一个大洞,如落石般落在地板上,碰撞升起的气流在周身呼啸着旋转不息。余波之下,应星感觉到金属制成的外骨骼操作系统震颤起来,从指尖延伸到整个背脊,震颤到发麻。
“呼——哈——”应星脱力地气喘吁吁,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对于毫无法术底蕴的匠人来说,正面硬生生接下龙尊的全力一击,已是身体的极限。
刚刚的对抗同样让龙尊的气势略显波动,向后退了一个身位,背手而立,轻微调整了气息。
“哈哈哈,龙尊大人,您的感受如何?您直接破坏了整个系统,我这可又要从头搭起了,给点反馈总不过分吧。”应星箕坐于地,下垂眼无辜地仰望龙尊。
“......可堪一用罢了。”龙尊扭头移开视线,尖尖的耳朵于乌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如秋水退去,水落石出。
缺了一个耳饰,红色的最好,和碧瞳下的眼线最是相称。应星这样想到。
“你的系统的确展现了强大的实力,足以抵御幽囚狱二级以下重犯的袭击。”龙尊的语调维持着其一贯的沉稳,只是耳尖微微泛红,话语尾音捎带了些许喘息。“只可惜,对吾而言,还差一点。”
应星放声大笑:“这是神策府和十王司联合委托的攻防一体话安保系统项目,我取名为‘浪骸’,目前正处于α测试测试阶段,月底我们就要进行第一轮的反馈和交付了。”
“既然连龙尊大人都给予了些微的认可,想必神策府和十王司那边也交代得过去了。”应星眨眨眼,带着些调侃的语气接着说。
“原来如此.....”龙尊屈指轻抵下颌,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碧瞳斜斜地扫过来,“哼,你倒是大胆,竟骗吾做你的试验品。”
“那我哪敢哦。”应星缩了缩头,但言语中可未见任何胆怯,依旧保持着轻盈的笑意,“其实只是,这套分析系统目前确实受限于当前的数据规模,我们一直寻求上限的突破。如果能够突破至某个层次,它将有望搭载在军用核心装备上。而我们也期待他能够对令使级别甚至在这以上的力量进行深入分析,现在这个状态还远未达到预期。”
“所以我之前大放厥词,要和您进行比试,其实也只是在赌一个可能。赌您对于这套还未公开也未成熟系统的轻视,以及这套系统目前能达到的极限。幸运的是,我成功了,至少,我赢得了这个约定。”
“那么,既然三招已过,现在该我向您讨要我应得的奖励了。”应星狡黠一笑。
“你想要什么。”龙尊双臂交叉抱胸,平静地望着应星。
“不如就......”应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手笑道,“向您讨要一个为您打造玉器摆件的机会吧。”
“你这人倒是好生奇怪,刚刚拒绝打造武器的是你,现在主动提出打造玉器的也是你。不是说工作安排太满,没有时间么?”听此话,龙尊轻轻挑起眉毛。
应星耸肩,笑容不减:“那不一样,玉器之作,虽美轮美奂,但毕竟只是观赏之物。武器锻造的严肃性和技术性完全不同,绝非玉器一类雕琢能相提并论。三月时间哪怕仅仅用作制作武器,都无法达到我的标准。冶炼锻造,我自有自己的坚持。”
“只是,我虽为短生种,对持明内部龙尊与龙师的权利争斗也略有耳闻。协议庆典的刎颈之礼,毕竟关乎两族同盟友谊的颜面。如今,龙尊大人将龙师和司砧请走,台阶已经递到我面前了,我若还不下,传去叫人知道堂堂持明龙尊,竟让一介短生种当面轻辱,可不给人看轻了去。他日龙师借此对您发难,我可就罪过了哦。”
“......吾以为你对政坛上的事情完全不屑一顾。”龙尊有些讶然。
“我确实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的政坛之事,”应星轻笑,“但并不代表我对此毫无了解,反而,有时匠人的旁观者身份更能让我清楚地看透一些事情。”
“我是短生种,命如白驹过隙,政坛纠葛对我而言无非过眼云烟。我一人潇潇洒洒,不过百年,他们又能拿我何妨,哪怕真被革了职,也只是乐得清闲。但是龙尊大人您不一样啊,您的身后,有多人盯着呢。”
“刎颈之礼所需的器礼,三月后您派人来取便是。既然我应下了,便绝不会让您失望。”
在穹顶流动的星光中,匠人的身形显得如此渺小,但他张扬的笑容中酝酿着的,却是一个独属于短生种的野心。
龙尊不知道,自己竟会将这一幕,记到很久很久。
(二)
应星本来以为至少也要等到三个月之后才能再次见到龙尊,但他没有想到,第二次的会面来的如此之快。
原本定于月底测试的“浪骸”系统在此前与龙尊的比试中被拆了个七七八八,为了对接工作顺利进行,应星全神贯注于重建工作,当听到敲门声时,他属实有些不耐烦。
短短两周内,气温连降了几个度,今天更是迎来了季节中的第一场大雪。应星搓着手,顶着刺骨的寒风打开门,便见一位持明侍者打扮的少女撑着红伞,恭恭敬敬站在门外的风雪中。
应星暗道奇怪,他这工作室自何时起,如此吸引持明了?
“百冶大人,冒昧打扰了,”少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您还记得我吗?”
应星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自己能记得的持明,除了龙尊,也就几位工造司的同事和学徒了,眼前这位女子似乎确实从未见过。
“......百冶大人日理万机,不记得我等小人物也是正常。我名月宴,是现任饮月君的近侍。”少女含笑点头。
啊,好像有印象。应星模糊想起了前两周那场冲突中,带龙师离场的那位侍者。
“既然知道我很忙,这些浪费时间的客套话就免了罢,是龙尊寻我什么事吗?”应星心底还惦记着焊接台上那块焊到一半的板子。
“请百冶大人海涵,此次拜访并非出自龙尊大人的指示,实则是......”随后,侍者向应星阐述了当前的情况。
“你说饮月君不见了?”
“是的。”
“你们持明族是会看人的,那么大个人能搞不见了。”应星皱起眉头,“就算这样,你们找我,我也不能凭空把龙尊变出来啊。”
“看来百冶大人今日也未曾见过龙尊?”尽管应星的直言不留任何情面,月宴的脸上并未显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
“未曾。”
“那妾身再去别处寻一寻吧,在这里谢过百冶大人了。”持明少女行了个礼,刚要转身离去,就被身后的百冶叫住了。
“等等,我有个问题。”
“百冶大人,您请说。”月宴声音依旧温和。
应星摸了摸下颌有些冒头的胡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月宴,“龙尊失踪,理应是持明族内的重大事务。然而,你似乎并不急躁,这是为何呢?”
“啊,这样。”少女的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在妾身看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情。百冶大人有所不知,持明族内政外交等等事务繁杂,龙尊大人常被琐事缠身,久了难免案牍劳形。处理完必要的政务后,在偶尔的时日,龙尊大人会独自离开鳞渊境,外出散心。”
“然而,按照族内传统,除非有重大事务,龙尊大人原不应擅离鳞渊境的。因此,族内某些龙师长老对尊长此类稍显自由的行为颇有微词,故每当尊长私自离开,他们便会兴师动众地派遣所有近侍四处寻找。”
“遵循龙师的指令乃我等职责,寻得慢些,也并非我等偷懒故意拖延。只是若是龙尊大人能寻得片刻宁静,我等也高兴。而且,龙尊大人向来自有分寸,心情舒畅时自会归来。”
“原来这样,我明白了。”应星若有所思点点头。
“百冶大人能理解自是最好,不过今日风雪颇大,若您见到龙尊大人,还请您转告龙尊大人,请他早点回来歇息吧。”嘱托完,侍女便行礼告别。
应星看着月宴的身影渐行渐远,陷入沉思,但寒风料峭,又夹着雪花,吹得他连打了几个喷嚏,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连忙缩回温暖的工作室内,紧闭上门,试图拦住外头的风雪。
本以为只是今天繁重任务中的一次小插曲,应星坐下来刚沉浸于工作中,未过三旬,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真是没完没了了。”应星嘟囔着,刺啦一声向后推开椅子,起身去开门,“这工作室往日里都是门可罗雀的,怎的今天突然络绎不绝?”
应星啪的一声打开门,“又是哪位贵客啊......啊?”他的目光和门外一双清澈到透亮的眸子对上了视线,门前站着的竟然是他刚与近侍提及过的龙尊本人。
应星倚靠在门框边,打量着面前的来客。对方依旧披着那件厚重的大氅,毛茸茸的帽檐和窄肩上落下一层薄雪,晶莹的碧角从帽檐下伸出,竟比纯白的雪更显得清冷。
“呦,龙尊大人,今儿怎么有闲心到我这儿来了呢。”应星带着一丝玩味开口。
“吾来...咳咳,”龙尊轻轻开口却欲言又止,应星莫名从那双平淡的眸子里看出一丝局促,慌张和犹豫从眼底洇出一道红痕,长而密的眼睫扑闪了几下,抖落几粒细雪,“只是来看看吾的器礼做的如何......”
应星叹了一口,有些无奈:“讲点理儿啊,龙尊大人,我们约好的时间可是三个月啊。”工匠双臂抱胸,身高的优势让他不自觉地俯视对方,似是埋怨,又带了些笑意,伸出两根手指比划,“这才短短两周,我连设计图都没画好呢。”
“还是说,龙尊大人这么信任我的技术?”应星的眼神里带了点无辜。
似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龙尊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视线闪烁地偏向一旁,口中虽轻声否认着“没有”,可眼下的红痕却越发明显。
被龙尊的反应乐到了,应星低低地笑了两声:“既然没事,龙尊大人就......”请回吧。
应星本是想这么说的,他需要直接结束这次意外的会面,重新投回工作中去,但他的目光却不自主地停留在龙尊那因为寒冷冻得有些发白的唇上。
罗浮这段时间确实是冷了些,毕竟仙舟此时处于一个星系的边缘地带。为了确保仙舟能顺利被星系内恒星的引力捕捉,从而进入恒星引力轨道,后勤系统已经忙到爆炸,大量能源也被分配去执行换轨任务,于是天气系统便调成了节能的寒冬模式。
在外面逛了多久啊这是,总不能是实在没地儿去,才来工造司寻我的吧......
“......”应星为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好笑,自己是不是过于自信了一些,毕竟,龙尊为何会特意在意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人?
宽大的氅衣之下,龙尊的身形显得格外修长纤细,冷风掠过,似是经不住地抖了抖。
唉,还是心软啊。
“进来吧,龙尊大人。来都来了,喝杯热茶,避避风雪再走吧,免得别人看到说我招待不周。”应星笑着敞开门,自然地站到一侧,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一些入侵的风雪。
工作室中心的冶炼炉不知疲倦地燃烧着,将整个室内包裹在干燥和温暖中。应星从柜子里取出几只朴实无华的玻璃杯,然后轻巧地从火炉上拎起热壶,倒了一杯热奶递给龙尊。“我这儿虽不比您在鳞渊境的龙宫奢华,但也算得上一番心意了。这是刚刚煮好的浮羊奶,趁热乎喝点吧,能驱寒意,暖暖身子。”
龙尊低声道了谢,洁白的手指从大氅中伸出,轻轻捧起玻璃杯。他小口小口抿着,软舌卷起乳白的奶液,慢慢咽下,如猫儿一般。
应星逼自己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回桌子上散落的电路板和零件上,他心想是不是把冶炼炉的温度调太高了,以至于现在脸上都有些燥得慌。
“我还有些工作要做,怕是不能陪您聊天了。”应星走到工作台前,余光又瞟向软榻上的龙尊。
“不必劳心,本就是吾冒昧叨扰。”龙尊安坐在软榻上,视线落在了墙角的书柜上,“那些书,吾可以翻阅一二吗?”
“我看看,”应星走到书柜前,一一清点查看书名,“呃,《机巧零部件检测图解》,《星槎尺寸工程技术》,《新一代金人标准理论与应用》,《产品几何技术规范手册标准》,《工造几何公差入门》...我这儿好像也没什么能给您打发时间的闲书啊,嗯?”注意到龙尊点头示意,应星有些诧异,“哦?这些也可以吗?您对这些竟然感兴趣?”
“吾平日闲时看的书很杂,各类书籍均有涉猎。”龙尊解释道,“虽然这些不是吾的专长领域,但是考虑到政务多有涉及,掌握一些基础知识总归是有益的。”
“好,”应星从书架上挑了几本,递给龙尊,“这几本算是比较入门的,您拿过去随意看吧。”
龙尊接过书籍,随手翻阅时,注意到夹在页间的一沓图纸和表格,一时间有些局促,“下面那些图纸......”龙尊略显犹豫地问道。
“哦,那些?都是些废弃的设计稿,还有工造司内部的一些事务,没什么机密的。”应星回头看了一眼,“况且以你的权限,这些项目想查就能查,也没什么好藏的,你想看就看吧。”他又转过头,低声嘟囔:“怎么莫名有种领导视察的感觉......”
应星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中的电路板调试工作上,他带上护目镜,将锡液重新涂抹在电板上。工作室内再次回归了静谧,只有冶炼炉燃烧的微微轰鸣,龙尊翻页时的悉悉索索声,以及锡笔在金属板上的轻微剐蹭声,在室内回荡。
这些声音明明轻如蝶翼微颤,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层层放大,如羽毛轻拂,不断撩拨心弦,提醒着他,他的身侧此时正有一个不得不在意的存在。应星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专注力在此时此刻荡然无存。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惊疑声,应星立刻如触电般抬起头,望向龙尊的方向。
“怎么了?”应星取下护目镜,问道。
“这份是今年工造司匠人学徒的晋升成绩单吗?”龙尊捏着几张薄纸,有些思虑。
应星眯起眼辨认,“是,龙尊大人可有什么疑问?”他脱掉隔热手套往杂物台一扔,站起身走向软榻,坐在了龙尊的身旁。
“你红笔圈出来的这几位学徒,理论笔试和实操成绩均不在前列,面试成绩却极高,这是为何?”龙尊将表格向应星方向推了推,“你在最后给出的评语也并不十分如意,可为何工造司给出的结果是通过?”
“哦,”应星凑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哑然笑道,“哈,龙尊大人,您别看他们有些人,天赋低,不努力,没灵感,创新少,但是,他们有背景啊。一打听,不是地衡司世家要职的子弟,就是神策府高层的表侄,又或是天舶司司舵的女儿。”
龙尊沉吟一会儿,继续翻动手中的纸页,微微点头:“仙舟的现实确实如此,仙舟长生种门阀林立,有些势力根深蒂固,裙带关系、排挤外人之事常有。”
应星没想到龙尊竟然会附和他,低笑了一下,接着说:“若是政坛之事也就算了,可是工造之事,最看汗水,也最看的就是那一瞬间的灵感。”
“工造司有好些个短生种学徒,勤奋努力,天资也尚佳,可惜是化外民短生种,一直迟迟无法晋升,即使晋升了,也很难去好的项目组。”
“......工造司那边不会参考你的意见吗?”龙尊有些迟疑。
“会,但也只是参考罢了。”应星耸了耸肩,“所以,我只是现任‘百冶’,而不是现任‘司砧’。空有名号,没有实权,连学徒晋升的事宜也只能提供参考意见,走个形式罢了,我也只能尽最大努力去提拔那些真正有潜力的人才。’
“如果这几个高分的学徒最终还是没法通过工造司官方的晋升流程,我应该会通过司砧的渠道再为他们争取一些机会,当然前提是,他们能通过我的考核。”
应星调整了一下姿势,目光飘至穹顶的星象仪,思绪随之飘远,带着几份感慨:“其实,于我本人,名号和职位并不重要,毕竟,我不贪恋权力。我14岁来到罗浮,15岁毕业学徒,16岁上战场总管后勤,22岁夺得百冶头筹。8年时间,于长生种来说不过须臾,可我我走过了许多长生种难以企及的路程。”
“哼,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木长春。我会让所有仙舟人知道,应星刹那的一生比他们漫长无用的寿数更有价值。”
提到权力和地位,应星嗤笑了一声:“他们不肯给我实权,但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项目时,又不得不眼巴巴地围过来,又是送礼又是谄媚,实在是讽刺。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他们先前轻蔑短生种时桀骜不逊的样子。”
随即,望星的匠人又有些落寞:“只是,我或许可以蔑视规则,对他们的讨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他们的奉承,可又有多少短生种能到我这个位置呢?大多数人所求的,不过是他们的努力和汗水能够得到应有的回报。”
“对于我们匠人而言,若发明和创造不能在未来掀起哪怕一丝涟漪,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头顶的星象缓慢转动着,应星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沉浸在了个人情绪之中,竟自顾自说了好久,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位大人物。他转过头去,却忽地闯入一双碧潭中。许久不言语的龙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双眸子平静但深沉,似有千万言语,而应星也忽然迷眩了一下,似是迷失在了青色中。
“.....”
“....我失言了,龙尊。”应星歉然地笑了一下。
龙尊稍微避开了视线,垂目看向手中的薄纸,“你的话并非无理。虽然吾不能过多干涉六司内的具体运作,但要务之人也接触不少,很多人连在其位谋其职也做不到。”静默片刻后,他又轻轻叹了声,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即便是持明族内,也有诸多不尽人意之处。权力、地位,甚至是轮回时间的长短......这些因素往往左右着一个人的命运,而非他们的真实才能和付出。”
“人才选拔机制已经经过几轮改革,仍然无法面面俱到。最近的共治会议上也频繁讨论了这个问题,希望能够为真正的人才提供一个合适的成长环境。”
“仙舟这边,最新修订版预计不久后将由地衡司发布,持明族也会有相同的一份文件,不存在优待。你提到的这种情况,吾已经有所了解,之后的会议,吾会重点关注。”
“.....若是能些变革,自是最好。”应星凝视着龙尊的侧脸,眼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和。
应星站起身,走到窗前撩起帘子,此时雪已然停了,铺面而来的风也不如往前那么刺骨。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洞天,应星想起下午连续焊歪的三个导线注脚,心里有了些别的主意。
“龙尊大人,既然雪已经停了,不如出去走走?”应星回过头,笑着邀请道。
反正也没有心思干活了,陪他龙尊玩一天又何妨,至于“浪骸”系统,反正已经搭的差不多了,回来熬夜再做调试吧。
龙尊略显惊讶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看向外面。窗户的边框将外面银白的世界切割成方方正正的画境牢笼,似乎正等着游人将其解放出来。片刻后,他微微点头,“也好。”
“是时候给这无聊的生活来点乐子了!”应星钻进工具间拿出一个小包,又挑了个小铁锹在手上掂了掂,将剑布包裹了几圈,一齐背在身上,兴冲冲地冲到龙尊面前:“走走走!”刚要打开门,眼瞅着龙尊的大氅,有些迟疑,“等会路不算好走,你这大氅可不好带。”
龙尊缓缓站起身,收拢了身上的大氅交叠收进了空间置物法器内,走到匠人身边,“去哪?”碧色的眼里有一丝疑惑。
应星神神秘秘地说道:“到那儿你就知道了。”他左右打量了一下龙尊单薄的身子,便取下围巾套在龙尊的脖子上。“外面天寒地冻的,小心冷到。来,把这围巾带上,我等会给你找件短点的氅子。”
说罢,匠人又钻进内间翻箱倒柜了,龙尊轻轻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眼内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那是一条上山的路,确实如应星所说的,路势犬牙交错,有些不好走。应星抽出短刃劈砍前方掩人的树枝,替身后的人开辟一条道路来。
“龙尊大人,小心。”似乎踩到了某些碎石,身后人身形一晃,应星下意识伸手欲扶,却被龙尊抬手挡住。
午后雪霁,薄云散去,暖阳正好。阳光透过枯林,斜斜地洒在崎岖的山路上。白雪与枯黄交织,山风轻拂,卷起细小的雪粒,如星尘一般,飘洒向更幽深的山崖中。应星踩在一截突出的巨石上,抬头仰望高耸的峰林,一时间心情大好,他回头去寻龙尊的身影,看到龙尊同样站在巨岩上默然凝视白雪山林,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似乎交汇。
应星一时间又起了调笑的心思:“哈,这么轻易地就跟我出来了,龙尊大人您就不怕我心怀不轨,对您图谋不善吗?”匠人坏笑道,耍了耍手中的短刀。
龙尊淡淡看向他,抬手之间,重渊珠在掌中显现,黑白轮转。“看着吾手中的重渊珠,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龙尊挑眉,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玩笑。
“......”应星看了一眼龙尊手中流转各色光芒的法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朴实无华,只好郁闷地呵了一声,“好吧,当我没说。”
龙尊心情大好,越过他的身侧,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匠人:“愣在那干什么?带路。”
“是会使唤人的。”应星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过身时故意提高了音量,“来喽!”
“龙尊大人您走这边~”
“......好好说话。”
脚下的山路没入山林中,眼见快要到了头。应星左右瞅了瞅,终于在一棵苍劲的巨松下停下了脚步,从背上的包袱里抖出那把小铁锹,一股劲儿地插进地里。冻土层层破裂,铁锹翻开泥土,带起破碎的苔藓和一些新生的芽。
终于,应星的铁锹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物体,他小心翼翼地清楚周围的泥土,露出一个埋藏已久的坛子。这坛子似乎被时间遗忘在了这篇寂静的山林之间,其表面已经覆盖上了苔痕。应星用力将坛子从泥土中拔出,放在干净的雪地上。
“这是?”龙尊蹲在应星身旁,捏决唤出一股云吟水,洗去了坛子表面的泥土。
“好东西——”应星拍了拍坛子,晃了晃脑袋,“这可是好东西哦~”
“装模作样。”收到了龙尊的一记眼刀,应星也不恼,哈哈笑了两声,抽开坛上的封绳,一股沉郁而醇厚的酒香缓缓飘出,混着泥土清新的芬芳。
“这可是我家乡朱明的名酒。”应星得意地宣布。
“朱明的酒在罗浮并不稀奇。”龙尊淡淡回应,似乎不为所动。
“非也非也,”应星摇头晃脑,“那些大规模生产的朱明酒确实在罗浮随处可见,但我这可是特别之物。去年回朱明出差时,我特地从当地一条隐秘的小巷深处找的老店。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老店的酒绝对是佳品中的极品,即使在最隐蔽的角落,也能闻其香。”
“顺便告诉你个秘密,”应星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家那老头子,哦,就是你们所说的怀炎将军,特别喜欢这家的酒。那家店每年限量,我这还是从老头子的份额下抢来的一坛,偷偷埋在这的。本来是准备过年前和朋友们喝的,但现在想想,还是不便宜他们了。”
龙尊微微抬眉,似是有些触动,产生了些许好奇。他凑近坛子,轻轻嗅了嗅,那浓郁的酒香似乎在山风中显得格外突出。
“哎,别急,”应星见状,笑着将封绳重新系上坛口,“这酒劲大,我们等上去再喝。”匠人又勤快地拿起铁锹挖掘,这回他又从地窖里拖出来一个小麻袋,抗在肩上,另一只手拎起酒坛。
“......还是教给吾吧。”龙尊提出分担的建议。
“虽然好像确实有点多,但哪有让客人扛东西的道理?”应星反驳道,“况且这些东西还不至于累到一个工匠。经我手的武器,千钧重都不算罕见。龙尊大人要是走累了,我再扛上一个您都无妨。”
龙尊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用一道云吟之水轻松将麻袋从应星肩上带走,然后用几道水流清洗匠人的衣角,令其恢复干净如新。应星低头一摸,衣角还是干的。
“看来,龙尊大人的法术不仅复杂高强,对于法力的精细控制也颇为出众啊。”应星感慨道,“不愧是龙尊啊。”
“......你会术法?”龙尊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哪会呦,我要是会,早就在云骑军当士兵了,而不是缩在工造司敲敲打打。”应星摸了摸鼻头,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看过几本术法的入门书籍罢了,虽然术业有专攻,只是世间万物总有交集。”
“想一想,术法和工造之间又有何本质区别呢?在武器制作时,将粗犷的原铁塑造有形,对于匠人来说,并不是难事,反而在金属中进行法术回路蚀刻,却唯有高级工匠才能做到。”
“越是追求武器与使用者之间的深度共鸣,就越需要武器能够对灵力进行精细的引导。法术回路从设计到最终蚀刻的过程中,越精细的蚀刻,越是考验匠人的功力,因为往往一次失误,就足以前功尽弃。想来术法的控制也亦是如此,对于细微之处的驾驭,未必逊色于对浩瀚力量的操纵。”
“龙尊大人,我说的这些,您觉得有何不妥吗?”
龙尊静静听完,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术法的核心确实在于对灵力的控制与引导,你说的原理大体没有问题。”
“在追求精准与共鸣的过程中,或许匠人和术士其实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龙尊顿了顿,继续说道,“灵力之术法,物质之工造,两者虽然应用领域不同,但追求的终极目标却异曲同工。”
龙尊又看了应星一眼:“你的这番话,倒是给了我新的启发。”
“能对龙尊有所启迪,应某真是三生有幸啊。”应星微微一笑,俯身随手从雪地里拾起一片枯叶,“我看话本小说里常说,有大能之师能做到将灵力灌入薄薄的叶片中,然后叶片作飞刃,转瞬间轻取一个人的性命。”
匠人将枯叶甩了出去,但叶片却未如他所愿化作利器笔直地飞出,而是在空中轻飘飘地旋转了几圈后,便悠然落下。
“唉,我还真是一点习武天赋都没有啊。”应星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和失落地望着那片无力飘落的落叶。
此时,一股灵力将空中打圈飞舞的枯叶推送到龙尊面前,只见他双指夹起同样的那片枯叶,目视前方的一棵老树。
“像.....这样。”龙尊轻轻甩袖,枯叶已然化作一道残影,直击远方的树木,只听得噌的一声,便只余树上落雪纷纷。
应星一愣,连忙跑到树前,发现原本枯脆的叶片如同最锋利的武器,入木三分。
“果真能做到啊,真叫我大开眼界。”他回头望向龙尊,眼中满是惊奇。
“咳,习武之事不得强求,作为匠人你已经足够优秀,所以.....不必为习武之事感到遗憾。”龙尊的声音远远传来,低沉而温和,如同远处山谷中回荡的风。
应星眨眨眼,心中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这是被龙尊大人安慰了吗?”他索性也不管那叶子了,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凑了过来:“此等殊荣,是单给我一个人的嘛?还是别的匠人兄弟都有的呢?”
“不要得寸进尺。”龙尊轻飘飘的一记眼刀斜了过来,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应星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好好好,我就领了这份心意了。”他的笑声在广阔的雪域中回荡,似是将寒意都驱扫而空。
“走吧,龙尊大人,目的地还在上面呢,可别耽误太多时间了啊。”
离巨松不远处,便是山顶,四角边沿皆是陡峭的断崖,而偏偏临崖突出之地,突兀地飞跃出一座小亭,仿佛悬挂于半空,牌匾上“悠然”二字苍劲有力。
亭边怪松搭棚,古藤蟠绕,置身山顶开阔处临崖远眺,便可见漫山雪雾缭绕,流云泻动,挟裹了白雪皑皑的远山近岭。远处山风轻轻拂过松林,如隐隐涛声,空谷回响。阳光缥缈地浮在山巅,似是白日飞升之地,一瞬间,便将人带入了画里去。
“如何?”应星偏头望向龙尊。
“这样偏僻的地方,这等美景,你是怎么发现的?”龙尊微微侧头,目光却依旧流连,似乎被这意外的景致所吸引。
“前些年寻空旷地试验最新的金人机甲时意外发现的。”应星笑着回答,话语中透露一丝悠然自得,“我得空时,就会来这里喝喝酒,散散心。龙尊大人,您可是第一个我带来这里的人,别人我可不告诉呢。”
龙尊哼了一声,细细一听,也有了些微妙的笑意。
风雪临亭,二人入座,恰好亭边的怪松抵御了寒风。应星从麻袋里拖出来一个小炉子,又在亭周捡了几根枯枝,从小布包里掏出火石,在亭内升起了火炉。枯枝在炉中噼啪作响,火光跳动,暖光映在二人的脸上,似是驱散了所有的寒气,隔绝出了一个独有的小天地。
“来,凑近点,看看这小脸,都冻得通红的。”应星把炉子往龙尊的方向推了推,随即从布包里取出几只陶碗和陶锅。
应星用袖口擦了擦陶碗,递给龙尊,又将陶锅放在火炉上。没曾想对方接过后,瞅了瞅,唤出一道水流细细地冲洗。
“哦,我都忘了,我们这些粗人,不讲究那么多,有时候喝的就是这么一口泥腥味。”应星看着云吟水流冲洗了陶碗里的灰尘后,又将火炉上的陶锅清洗了一遍,啧啧赞叹,“还是龙尊大人您讲究啊。”
对面的碧眼龙尊瞪了他一眼,才把陶碗递了回来。
酒入陶锅,盖上锅盖,酒便煮了起来。应星又从麻袋里掏出来几样东西扔进火炉里,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窜了起来,带起烟雾寥寥。
“龙尊大人,您可知这是什么?”应星用树枝扒拉着火中的东西,饶有兴趣地看向对面的人。
“红薯。”龙尊瞥了一眼。
“哦,那您知道我们朱明土话怎么喊吗?”注意到龙尊问询的眼神,应星嘿嘿一笑,“嘿嘿,地瓜蛋儿。”匠人又扒拉了一下炉中的红薯,翻了一个面,试图烤得更均匀一些。
应星从柴堆中挑出一根粗柴,三下两下便削出来一个小木勺,跟着一块烤得淌蜜流油的红薯包着布递给了龙尊,“来,小心烫。”
“喝酒前吃点东西垫垫,不然胃难受。”应星搓了搓手,“说真的,我以为高高在上的龙尊大人没见过这种土玩意儿呢。”
“以前在战场见过。”龙尊淡淡地说。
“哎?”应星拖出长长的疑问句,“龙尊大人即使上战场也会有专门的厨子负责膳食吧,怎么会接触到这种粗粮呢?”
“确实会有专门的庖厨,不过......”龙尊盯着跃动的火光,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是前些年战争时期的事情了,和丰饶民的一次战役后,全军修整,吾当时本是想去神策府的临时驻扎地,却偶然误入了安置流民的营地。饥饿的流民们注意到吾,便纷纷围过来,向吾讨要食物。”
“龙尊大人您定是身着华服,在那个场合肯定分外惹眼。”应星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无奈摇头。
龙尊垂下了眸子:“吾当时身上并没有带任何吃食,那些流民便哄然扑上来,抢吾身上的佩饰。吾不愿对平民动用法术,只能尽力避开......”
“他们伤到您了吗?”应星不敢想象当时的龙尊会有多么无措,内心顿时有些心疼。
龙尊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些伤,对吾并无大碍。”他轻轻叹息,“最后,是一个瘦小的孩子把吾拉了出来。他将吾拉到无人的角落,给吾指了神策府驻扎地的方向。吾向他道了谢,他却只是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瘪的红薯块,递给吾。”
应星叹了一口气:“在战乱中总是缺粮的,那孩子恐怕是把仅剩的食物分给你了。”
“他说,当初是吾在战场上救了他,请吾一定要收下。”龙尊垂下眸,用小木勺挖出一块红瓤,放在嘴边吹了吹,轻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应星轻声问道。
龙尊的声音已经有些哑然:“很甜,非常甜.....”甜到都让人有些心痛。
“孩子们啊,总是爱吃甜食的,但在战时,填饱肚子都是难事。干瘪的红薯能有多少甜味呢?不过是成全孩子心中一个美梦罢了。于是,他选择把那个美梦,送给了你。”看着龙尊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碧色眸子,应星的话语忍不住更加柔软。
“嗯,吾知晓。”龙尊略微移开了点视线,应星不确定自己捕捉到的眼角那抹莹光是否真的存在,“当日,吾便吩咐后厨将原本为吾准备的膳食送去了流民营。”
“只是,吾在的一天,能够做到如此,那等吾奔赴另一个战场之后呢?在一场接着一场的战争中,吾又能做到多少事情?”
亭外的雪又有些大了,风从亭子的空隙中呜呜而过,卷起细小的雪粒。龙尊静静地凝视着亭外,眉头微蹙,雪粒便落在了莹润的龙角上,缀在长而密的睫毛间。应星向龙尊靠拢了一些,替他理了理一下被风吹歪的帽檐。
“龙尊大人,您知道罗浮云骑间流传的一句话吗?”应星斟一碗酒,摆在了龙尊面前,笑道,“在战场上,看到饮月君,等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您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应星柔和了眉眼。
龙尊愣了愣,接过酒碗,炙热的温度随即染上了白皙的指尖,“.....那孩子也说过,他以后也想成为一名云骑,为保卫家乡,保护所爱之人而战。吾后来也只是打听到,那片流民营被朱明方舟接手了去,后来便再无了消息。也不知,那个孩子现在过的怎么样?实现他的愿望了吗?”
“朱明仙舟总管后勤,对于安置流民很有经验,龙尊大人无需忧心过多。”应星同样望向了亭外的风雪,将目光投向了遥远而模糊的过往。
“儿时的愿望啊,是一种美好的憧憬。每个孩子都曾幻想自己是特殊的,会成为命定拯救世界的人。但其实我们大多数人啊,都没什么特别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面对残酷现实时,少部分人还能一直坚持自己所愿,但更多的人也就因此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或许那个孩子真的如愿成为了云骑,战场杀敌,战功赫赫;或许他只能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战后工匠,负责一些后勤的工作;又或许,他只是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在朱明又或者别的仙舟上,过上了平凡喜乐的生活呢?”应星轻笑一声,似乎真的替那个孩子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选择,就像我们自己一样。我选择成为了工匠,发誓要探索造物之极致;而你选择成为龙尊,行云布雨,为万千持明授道。”
“我们为自己选择了命运,便因此承受它的荣光,或者代价。”
应星转头去看身旁人。龙尊依旧凝视着亭外的风雪,雪雾勾勒出清丽的侧颜,他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只是在眉眼间隐约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愁。
应星想,自己总是不愿让他难过的。
“只要无悔,便好。”他细细描摹着眼中人的模样,轻声开口。
“可你怎知——”那人却倏地转过头,应星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龙尊便已倾身扣住应星的手腕,急切的声音脱口而出:
“——龙尊之位真的为吾所愿?”
目光交汇只在转瞬之间,那一刻,世间的喧嚣似乎都泯灭在了风雪呼啸中。
那双从来平淡无波的眼底里,一些从未被触碰的情绪,在跳动的青色火焰中裸露了出来。
那是迷茫?渴望?不甘?愤怒?疲惫?又或是......
孤独。
应星有些恍然,他看到面前龙尊也愣住了,碧眼微微睁大,似乎是震惊于自己的失言,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无措地扑朔了几下眼睛,似是终于回过了神来,迅速收回了手,避开了应星的视线。
微凉的温度似乎还留在手腕上,那力道之大,几乎让人感到痛楚。应星垂下头,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痕,一时间有些失语。
或许从现在开始,他才开始真正触摸到了这个灵魂。
只是不知为何,应星竟然也有一些难过。
“......”
“抱歉,刚刚是吾失言了,你不必轻信,你就当是...是我的胡话罢了。”再次面对应星时,龙尊的面容已经又恢复了常日里的冷淡,若不是话语的尾音略带颤抖,应星几乎要认为,当才那一刻的流露全然未曾存在。
“......龙尊大人酒量不太行啊,酒未沾唇,怎么就已经醺醺入醉了呢?”应星低低笑了两声,接着话茬顺了下去。他给自己斟满了一碗酒,又给龙尊斟了一碗,摆在石桌上。然后,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滚烫的热液顺喉滑落,辛辣灼得胸腔一阵炽热,连带心胃都有些疼痛。
应星放下酒碗,长叹一声:“还得是朱明的酒啊!龙尊大人,感觉如何?”他维持着自己一贯张扬而肆意的笑容,略带挑衅地看向龙尊。
龙尊盯着应星看了片刻,紧锁的眉宇终于轻微舒展开来。他有些无奈地瞥了匠人一眼,举起酒碗,轻轻旋动,仔细观察漾起的酒液。
“色泽透亮,无悬浮。”随即,龙尊将酒碗贴近鼻尖深嗅一番,“嗯...馥郁细腻,层次分明。”轻啜一口后,他缓缓点头,认真评价,“入口爽适,辛辣却不粗糙,尾韵悠长,后味回甜。”
“独树一帜的佳酿,确实难得一见。但不知能否空杯留香,经久不散呢?”龙尊意味深长地看了应星一眼,似有所指。
“那可就要龙尊大人细细品味了哦。”应星的笑容中带上几分玩味。
龙尊轻哼一声,嘴角轻微扬起,没有理匠人调侃的话语,一饮而尽。
风雪总是一阵一阵的,酒过回肠,总算驱走了些许寒意和愁绪。微醺之红已经爬上龙尊的脸颊,那抹淡淡的红晕在白净的脸上尤为引人注目,和眼下的红色眼影格外相得益彰。从大氅之下露出的手腕洁白如玉,纤细的手指间逗着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躲避风雪的鸟雀,此刻的他,竟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
“龙尊可是有些醉了?”应星支着下巴,笑晏晏地盯着龙尊,“这可如何是好?这还有大半坛呢?若是醉倒了,难不成还得由我背您回鳞渊境?”
“醉?你倒是大言不惭。”龙尊微斜着头,目光清明,似乎酒意并未让他失去自持,“既然百冶大人对自己的酒量如此有信心,何不来与我比试一番?”
应星一听,有些乐了:“比试?龙尊大人也有想向我讨要的东西吗?”
“怎么,百冶大人莫非怯了?” 龙尊嘴角微微上扬,斟满酒碗,抬手示意。
“好好好!”应星放声大笑,“今天我就陪龙尊喝到尽兴!”他端起酒碗就一饮而尽。
应星想,或许常言所说美色误人,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就像话本里常写的那样,昏庸的帝王与祸国的妖妃酒池肉林,沉溺于金杯交错之间,忘却了江山社稷。虽然他不是君主,龙尊也不是妖妃......唔,或许龙尊才是君主的那一位。
应星有些晕乎乎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只是隐约感觉,快要到自己的酒量上限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看到龙尊那明亮眸子里的些许笑意和期待,他就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只是呆呆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像是要溺死在那澄亮的琼浆碧液中。
酒液如琥珀般流转,烈酒滚过喉舌,激起一阵战栗,不知几时,不知几刻,眼前的碧色开始膨胀变形。模糊的光团中,他幻见一只手将亭上破败的灯笼一盏盏点亮,每一盏灯光都如同笔触般勾勒出夜的轮廓。极远处的天角处,红霞连成一片火光,燃烧了整片画布,青色扭曲在其中,像惨淡的花海,又像是烽火连天的战场。
眩光之间,他恍惚间看见流星坠落,激扬起黄沙漫天,留下血腥满地。外面杀声阵阵,深处军营后方的他催促着工匠学徒们从一个流水线奔赴又一个流水线,汗珠顺着干涸裂开的唇滴落在滚烫的传送履带上,化作一股白雾消散在空中。大脑紧张到空白,几乎只能凭借本能行动。
但是,他们已经落败了。这条战线几近溃败,所能做的一切不过是负隅顽抗。丰饶的剑兵斩杀了仙舟的将领,徒留士兵们无望挣扎,连补给线上的匠人都被推上了战场,汗水与血迹不分彼此,徒劳注入更多无力和绝望。
他们曾以铸剑为荣的手,现在却必须用来挥剑斩敌,他们手中紧握着的曾经千锤百炼的武器,插入的不是炉火的熔心,而是同样血肉的心脏。
他们告诉自己和彼此,仙舟的援军很快就来,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可,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他们还有多长时间?
他们真的,还能活着走下这片战场吗?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扭曲的血肉,残缺的尸体,飞溅的污血如一朵朵艳花,盛开在眼中,和死亡对视的恐惧攥夺住每一个人的灵魂。
绝望,唯有绝望......
空空——
龙吟自大地尽头震颤而来,所有人的心灵都为之一颤。这一刻,天地肃杀,青龙以极快的速度蟠跃而来,周围一切渺小的生物皆是阻碍。
“饮月君!”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于是欢呼声便如石击潭,波纹一般一圈圈荡漾开来。
“是饮月君来了!我们能活下来了!”有些人甚至激动得到失去理智,甚至忘了敌人近在咫尺之遥,转瞬间便被漆黑的尖爪夺走心脏,在极致的狂喜中,坠入永恒的死亡。
饮月君......
年轻的匠人在心中默念这个尊名,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云层间巨龙残影隐现,云吟之水坏绕着一道身影。那人手执长枪,站在流动的碧水之中,直指苍穹,似是从他无数个回忆中脱离出来。
龙的威压降下帷幕,那是上位尊者的愤怒,浩翰而汹涌,一切敌意在其面前犹如尘埃一般被拉朽摧枯地撕裂。巨龙已经大开杀戒,无人知晓那涓涓细流杀死的究竟只有敌人,还是夹杂了无数无辜的生命。杀戮的界限在此刻似乎已经无关紧要,只有绝对的力量裁决主宰在一切命运和生死。
年轻匠人强撑着已经发抖的双腿站立,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可等他环视周围,发现众人无不早已伏地跪拜,害怕到震颤,祈祷龙愤怒的双眼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年轻匠人意识到自己同样恐惧到颤抖。
这就是龙尊的力量吗?真的足够残忍,也足够.....
美丽。
年轻匠人想起,他曾在书中瞥见过的被誉为当今最先进的歼星舰。不同于仅追求功能主义的外形设计,它拥有着流畅的线条和洁白如雪的外观,后掠翼整流边条与机身完美融合,犹如一只白天鹅展翅欲飞,格外轻盈而优雅。而当今最大武器载荷系统和最先进动力系统又允许它在轻盈起舞间,完成战场生命的收割。
那曾是他心中美的化身,但和眼前的青龙相比,那简直丑陋幼稚得如同孩童的玩具。那些曾被认为是技术与美学融合设计巅峰的造物,在这真正的纯粹之美面前,只剩渺小和无力!
年轻匠人顶住千钧的重压,拼尽全力抬头仰望这世间铸造的最为优雅的杀器。
天雷滚滚,玄冰坠落,龙尊抬手间,法术便如云吟流动,覆盖在手上的长枪上。青灵影动,那根长枪如贯穿星辰的箭矢,扎进混乱中敌方首将的头颅。在法术的激荡间,天地也为之震动,那杆长枪却应声断裂,碎片伴着血肉,如雨落下。
年轻匠人的心在剧烈膨胀。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杀戮之物!
只可惜,那杆长枪,配不上他!
武器不应和持有者的力量相互对抗,过刚易折,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纯粹的力量,怎能被任何低劣造物限制!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是我.....
如果我能有资格,为他打造独一无二的武器!
如果我的造物能被他紧握在手中,插入可恨之人的心脏!
如果我能......如果我能!
热血上涌,烧到他耳目模糊。年轻匠人的视线死死锁住极远的一点,看着青色的龙穿梭在生与死细腻交织的边缘,化作划破天际的流光,直刺入视网膜,痛得他泪水盈眶。
似是受到震动寰宇的感召,天地也成一线。在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深邃如墨的星空之上,近在咫尺的巨大恒星缓缓偏转了航道,绮幻的星云和微尘缓缓流动,白日极昼的微光,颠倒了昏昼,调转了黑白,天地间只剩下那道青色的光影,洗净尘世,穿透云层。
那是远超普通人想象的至美,是唯有在生与死的交汇之处,才得以窥见的力量和生命的本质。于是,这极致的壮美便如同尖锐的刀锋,刺穿了所有的虚妄,剥离了所有的伪装,逼迫他的灵魂裸露在宇宙的镜面之前,最后整个世界轰然破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片消散。
眼前唯余虚无的白茫。
(三)
......
应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一脸茫然地坐起身,盯着前方的一点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迷雾,那些本应该熟悉的记忆碎片,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封锁了一般,触碰不得。应星眯了眯眼,陷入了迷茫中。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应星.exe试图开机,应星.exe启动失败。
“......终于舍得醒了?”
旁边幽幽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应星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当他转过头去面对那道熟悉而又冷冽的声音时,视线中映入的是龙尊淡漠的面容。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映在龙尊的脸上,勾勒出他清丽的容颜。
!我*!
持明龙尊?!!!
应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四周。房内装饰清新淡雅,简洁不失奢华,点起的熏香弥漫,馥郁别致。窗外的风带来海的咸湿,浪花拍打礁石,远处海鸥隐隐鸣叫,确实不是他平常所呆的工作室。
这里,不会是鳞渊境吧......
......
......等等,龙尊的寝宫,房间,床.....
我不会已经...已经失身了吧!
应星瞳孔地震,颤抖地拉开床褥,检查身上的衣物。
还好,衣物还在,昨晚应该没发什么...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你是在找什么吗?”看到面前的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床褥间摸来摸去,又将里衣扯来扯去,龙尊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应星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的目光慢慢上移,最终与龙尊交汇。龙尊静静地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架起案牍上,眼下的青痕和浮肿明显昭示着此人一夜未睡,俨然全身心投入了批改政务中。
对上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眸,应星仿佛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和深林的幼鹿对视,心中涌现出的罪恶感让他几乎无地自容,自己竟然用如此低俗、丑陋且污秽的思想去揣度一个心思至纯、全心全意为族群考虑的人,实在是太过分、太龌龊了!
应星轻咳一声,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没...没什么......”,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那个……昨晚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应星终于鼓起勇气,试图弄清楚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喝断片了?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吗?”龙尊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目光从案牍上抬起,淡淡地落在应星身上,“昨天有人酒量过胆,夸下海口,非要与我斗酒,挡都挡不住。结果呢,醉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百冶大人,您可知此人是谁?”
龙尊面色不显,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但应星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隐约的愉悦,像千年的玄冰裂开了一丝缝隙,轻描淡写中竟透出几分雀跃的笑意,连话也带着多了些。
“我不知道你的住处,也解不开你工作室的精妙机巧锁,所以只能把你拎回鳞渊境的寝宫了。”龙尊的解释平静如水,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相顾无言,唯有沉默。
“......我昨晚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的话,或者做什么不当的举动吧?”应星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小心翼翼问道。
“不当的举动……”龙尊偏头沉思,语气中似乎藏着笑意,“昨晚,你把我围在一旁,滔滔不绝地炫耀你的金人收藏,还把每一个型号都详细报给我听。”
“近侍服侍你喝下醒酒汤,好歹睡了一会。你却在深夜突然醒来,声称听见了海的呼唤,要去看海。我来不及阻拦,你就从窗口跳了下去,奔向外滩。恰逢涨潮,我只好亲自将你捞了回来。”
“这些,算不算不当的举动呢?”
记忆像潮水般涌回心头,昨晚种种荒诞不经的场景纷至沓来。应星绝望地捂住脸。
呃呃呃呃丢大人了!!!!!!
风雪天把人喊出去,一时激动喝了超出身体极限的酒,,最后还是人给他善的后,澡也没洗就臭烘烘地躺在人家榻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说,一晚上又干了那么多糗事,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害或者冒犯了他......
关键是,这个人还是他从少年时期的暗恋对象!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酒精害人不浅啊!
龙尊合拢手上的奏册,画了一个印封起来,放在案牍上。他缓缓站起身,走向应星,每一步都从容而稳落,直直走进了应星心里去。来到软榻旁,他坐在了应星身旁,一起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戏谑:“百冶大人,在我面前轻易地就喝到意识都尚不清醒,就不怕我心怀不轨,对你图谋不善吗?”
“呃呃别...别说了!”应星的头埋被子里面,恨不得原地变成持明,当场结茧蜕生转世轮回了去。
虽然明知龙尊的言下之意并非他所想那般,但是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超出界限的事情,很难说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啊......不对,为什么自己这么期待?应星,你自持一点啊!
龙尊坐在榻旁,目光落在面前那如蚕蛹一般蠕动的被裹,轻声问道:“应星,还记得,你昨天答应了什么吗?”
被子里的拱动停了下来,应星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对上龙尊的眼眸。那双碧色深潭里,隐约可见骇人的竖瞳,但此刻却如同好奇的孩童一般,将万千星辰藏起,唯余清澈的温柔。
应星笑了一下:“龙尊大人想从我这讨要些什么呢?”
“我所期望的,不过是.....”被目光灼灼地盯着,龙尊抿了抿薄唇,一时有些难耐地不自在。他微微垂眸,指尖不自觉地绞动软榻边缘的流苏,却又忍不住再次看过来,“一个问题的答案。”
“什么?”应星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龙尊更加直接地倾身,决绝地锁住自己的眼睛,他的内心顿时如同被风暴激荡的海面,剧烈波动起来。
“为什么不愿意为我打造武器?”龙尊眉头轻蹙,眼里似有流光在闪动,似掩似现。
这一刻,应星仿佛又回到了昨日风雪交加的悠然亭下,从不同于平日里冷静从容的龙尊眼中,捕捉到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与委屈。那些难以自抑的情绪,来自于持明龙尊的深处,如此私密又脆弱。
应星一瞬间心神动摇,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伸出手,紧紧抱住他。
“你认为我不够格吗?”龙尊的目光深邃而直接,应星被那认真的眼神盯得心空了一瞬,大脑也紊乱了起来,唇间脱出了下意识的否认,“不,不是的。”
“那为什么?”龙尊追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不解和坚持。
应星愣了又愣,才勉强从那种心神激荡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稍稍向后拉开了一些距离,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多虑啦,龙尊大人。我承认前些日子,有些话我确实说重了一些,毕竟那位龙师的某些话,我确实无法苟同。”
“不过,并不是我不愿意为你打造武器,只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啊,怎么可能不愿呢?那可是他年少时的憧憬和幻想,是早已深入骨髓的渴望和向往,那一次所有的争锋相对,不过是在赌一个可能,一个被注意到的可能。
他此前从未奢望过能像现在进行如此亲密的对话,甚至他未奢望过能够拥有一丝人生的交集,哪怕是人群中的擦肩而过,直到那次会面。
人啊,总是贪婪的,一旦拥有了一些,就忍不住想要所取更多,来满足私欲和占有欲。
协议庆典的刎颈之礼,确实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机会,能直面来自持明一方为龙尊打造武器的请求,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心中的波动其实早就如同潮水般汹涌。
但他却又必须自我抑制,不让那份情绪泛滥成灾,因为他最渴望得到的,不是短暂的激情或者一时的满足,而是更深层次的理解和交流。他渴望能在最适当的时候,以自己最好的状态,为龙尊打造出那把独一无二的武器,作为他的一切情感,乃至他一生宏愿的见证。
于是,他便抱着毕生之愿,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选择,每一句对话,每一次试探,每一个剑走偏锋的极端行为,不过是在呼喊:看看我啊,我是特别的,我和他们不一样。
一旦失误,便将堕入无法挽回的深渊,他怎么能不全力以赴呢?
应星竭尽全力,才快要满溢出来的感情压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直视龙尊的眼睛,将心中对于冶炼的原则娓娓道来。
“武器和日用的玉器或金器饰品之类大相径庭,它在某种程度上,是使用者双手的延伸。从外形定制再到内部构造,其设计与制作的复杂性远超一般人想象。而自围绕武器结构的理论争论从诞生起便延续至今,至于回路蚀刻的技法更是能分化出多达七八种不同的流派与理念。”
“若是平常的刀剑,我的武器架上应有尽有。但是,那没有意义啊,龙尊大人,那些刀剑和您族内工匠打造的武器,除了材料的珍贵与否,没有本质的不同,它们舍弃了细枝末节的回路雕刻,作为一件更为通用的制式武器流通在云骑内部。”
“但是真正的有灵之器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武器绝不应当成为持有者的束缚,相反,它应与持有者相辅相成。即便是传说中的神兵,若没有合适的持有者来发挥其所有潜能,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铁器。反之,若是一把武器反而成为持有者的限制,那对匠人而言便是一种彻底失败。”
“如果一把武器只为一个人而生,那必然是舍弃了更为通用的设计,选择了更为个性化的设计表达。武器的每一个细节,从刃口的弧度到柄部的握感,都需要精心考量,以确保其最终能与持有者的术法、战斗风格、乃至灵魂深处的共鸣完美契合。”
“因此,打造一把真正意义上有灵的武器,绝非简单的技术活。它的制作过程中,不允许有任何妥协和简化,每一次敲打、每一次磨砺、每一处雕刻,都可以看做是在与持有者的灵魂进行深度对话。”
“这要求匠人不仅必须具备精湛的技艺,更需要对持有者有着近乎透彻的了解。只有这样,匠人才能在武器中融入持有者的灵魂,使之成为战场上的延伸,为持有者带来胜利的同时,甚至能够成为其精神意志的象征。”
“和持有者进行的灵魂共鸣.....难怪白飞行士的那把弓,在她手上的感觉和在我手中完全不同。”龙尊屈指抵颌,陷入了思考中。
应星闻言一怔,有些惊讶:“白飞行士,是说白珩?您此前和她见过?”他又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您第一次来工造司前,便已经注意到我为她打造的那把弓了?”
这下应星彻底坐不住了,连忙掀开被子,坐在龙尊旁边,面露狐疑中又带着些许得逞的得意:“难道说...仙舟传统也好,协议庆典的刎颈之礼也罢,都是只是借口,您是特意为我而来的?是这样吗?”
“我——”龙尊轻轻咬了咬唇,一丝难以察觉的薄红如晨曦般从眼下一直烧到耳尖,“与和白飞行士的相遇,实为视察天舶司时的偶然。而龙尊的起居用品,通常都是由族内龙师总管负责的,我并不过问,那日行程是龙师早早便定下来的。况且涉及仙舟事务,我也从无私心......”
“那既然是龙师总管的话,那日龙尊大人怎么亲自莅临我工作室指导了呢?”应星笑得更加得意,“全权交由龙师不就好了吗?”
“......你还想怎样?”龙尊眼角的羞恼更盛。
“好好好,我就当是那样了。”逗一逗是很玩的,不能真惹恼了啊。应星憋住心里的笑,然后他就又被瞪了一眼。
龙尊恼怒地甩了甩袖,起身就要回案前继续处理公务。然而就在站起身的刹那,一股轻微的力量牵扯住了他的袖角。他一愣,略带惊讶地回头,只见对方正温柔地注视着他,微微下垂的眼角似是收起了所有外放的张扬,银紫的眼睛闪闪发亮。
“白珩的那把反曲弓确实是我为她量身定制的,我自小与她相识,对于她的行为习惯也算较为了解。况且,她年长我许多,对年幼的我照顾颇多,我便作此弓以示感谢。”
“但是实话实说,在我看来,那把弓还是不够完美。我的一些理论和想法只得到了初步的实现,还有待完善和验证。”
应星歪了歪头,手指轻轻拉了拉袖角:“再等等嘛,龙尊大人,短生种的时间不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好不好?”匠人眼里的柔情快要满溢出来,如春水初涨,波光潋滟。
龙尊的表情在这一刻有些复杂,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动摇,那双通常冷静如水的眼眸此时却掩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哼。”最终,他没有直接回答,转过头去,维持着平日的从容,可应星分明看到,乌发掩映下那勾起的嘴角。
此刻,似乎连空气都变柔软起来了。应星静静看着龙尊回到之前的案牍前坐下,取出一些纸帛,取砚磨墨,似乎正在细细誊写着什么。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梦境的余晖中,那些深刻至骨至魂的记忆似乎仍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曾为梦中那肃杀之中的一瞥战栗到狂喜,因那几乎能剥离灵魂的疼痛到痛哭流涕。那是绝望黑暗中的唯一一抹希望,为他定义下何为美,告诉他在这天地间,他如此渺小。
后来他又远远望见过数次那个青影,龙尊从来都被众位持明簇拥着,华服昭昭,走上高高的祭坛,行云布雨,守望建木,仿佛不可触碰的神明。
他记得,在不久前授勋典礼上,当他作为新任百冶单膝跪在,龙尊取下象征“百冶”的绶带缓步走到他的面前。视线汇聚的那一刹那,他看到那双冷若玄冰的碧色眼眸中,无悲,也无喜,仿佛世间的纷扰全然无法牵动他的情绪,仿佛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持明的龙尊,罗浮的饮月君,众人倾之慕之仰之视若神明的存在,好像理应如此,好像,从来如此。
可所有的这些,逐渐被回忆中纯白雪下的一幅幅画面覆盖。小巧的耳尖和鼻尖因寒风而冻得有些嫣艳,似雪纤白的手指轻轻送走了毛茸茸的团雀,迷蒙白气温软了的碧色眸子里,是微微的笑意和不忍的温柔,脸上的醺意似是深秋枫叶一样红。
只是......明明在战场上、在外人面前,如此冷硬、如此高傲的人,怎么私下里却软的一塌糊涂呢?
凛冽而不失温柔,强大而不失慈悲。
此时阳光缱绻,时光正好,匠人走到龙尊的身旁,勾起滑落的青丝,替他轻轻撩至肩后。似是受到扰动,龙尊移过来不解的目光,眉头撇下一点,碧色双眸似一泓春水,眼下的红痕艳艳,应星低低笑了起来:“发尾要沾到墨水啦。”
不管怎么说,人啊,还是得多笑一笑,才好看啊。
“龙尊大人在写什么呢?让我看到真的好吗?”应星挨着龙尊坐下。
“持明的祭文,祭礼上要用。你若闲的无事,不如来帮我抄。”
“我字丑,怕是上不得台面哦。”
“......我并非没有看过你的字迹。”
“哈哈,那我就献丑了哦。说起来,昨天喝了那么多酒,龙尊大人怎么丝毫醉意不显呢?”
“我体内维持运转的云吟之术能辅助加快醇类的分解,若是我想,自是能做到千杯不醉。”
“真是狡诈。”
“彼此彼此。”
“哈哈。”
“哼......”
应星该回去了。
百冶终究还是忙碌的,应星这次肆意出来,已经堆积了一堆工作了。用过午膳后,龙尊便吩咐轮班的侍女送应星回去。月宴特地挑选了一件厚重的持明族袍,递给了有些疑惑的应星。
鳞渊境乃持明重地,本不允许外人轻易踏入。这一次特例,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小的争议。龙尊这样解释道。
应星披上持明的族袍,登上了返回的小舟,他回望岸边在寒风中默默送行的龙尊。冬日天空薄云惨淡,一排欧欧直叫的白色海鸟从身后掠过,带来簌簌冷风,卷起雪白族袍的衣角又放下。
他又剩下一个人了,应星想。
那一身一如既往的青白服饰,真的看起来太冷清了。若是能点缀一抹红色从这青白的牢笼中跳脱出来,就好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持明龙尊,「饮月君」,丹枫......
应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将眼前这一幕深刻记在心底。他抬起手,扶住被风吹得乱飞的帽檐,冲着岸上喊道:“龙尊大人,下次有空再出来喝酒啊。”
“我不知下一次,何时有空......”龙尊的声音随风飘来,却又清晰。
“别忘了,我们可是还有一个约定。”应星听得出,那风中的话语似乎带着一丝寂寥,他笑了笑,道,“下次要不见一见我的朋友们吗?白珩他们?”
龙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最终,他淡淡地回应道:“也许吧,若是时机合适。”
这不是准确的答复,或许作为持明龙尊永远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承诺,但至少,是这一个希望。应星心想,只要有可能,他就不会放弃。
小舟缓缓驶离岸边,那道孤寂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视线中再无一点青白。
坐在光线柔和的工作室中,应星面前铺开着一堆初步勾勒出的玉佩设计图。灯光下,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反复审视着手中的草图,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或许此前的自己也不免和那些庸俗的玉匠一样,陷入了俗套,将设计的焦点局限于在持明族标志性的‘龙’形象。可未曾想过,以‘龙’为主体的设计,虽然庄重大气,却缺乏与众不同的灵魂,难以从数千制品中脱颖而出。
应星渴望的,从来都是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唯独能代表「他」那个人的。
持明龙尊,「饮月君」,丹枫。
丹枫......
丹枫。
枫叶啊,多么红火,多么热烈。应星记得,朱明曾有一条街道,两侧种满了枫树。每当秋风乍起,那火红的枫叶连成一片,如火如荼,燃烧了整个街道,那般壮丽,那般温暖。
于是应星决定彻底颠覆之前所有的设计,开始一份全新的创作。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但一个优秀的匠人知道,决不能让沉没成本拖慢了推成出新的脚步。灵感如泉涌,新的设计思路在脑海中迅速成形。他提笔开始绘制,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自有生命,流畅无阻。
许久之后,应星终于长舒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设计图,脑海中竟隐隐约约又描摹出了那个人的模样,心里满是满足感。
设计图初稿出来后,下一步,便是材料的选择,这一步重中之重,毕竟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根据玉料本身的纹理来定制。他沉思了片刻,打开玉兆,拨通了一个熟悉号码,很快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有些不悦,又带着一些关切。
“喂?老头子,最近好吗?”应星轻松地问候道。
“你个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能不能对你师父尊重点!”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问候有些意外,“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打电话来肯定没什么好事。直说吧,需要什么?”
“哎师父,我记得你有一块上等的赤玉来着,还在吗?”应星也不推脱,直奔主题。
“臭小子,你上次回来又翻本尊私库了?不是有‘百冶’的名号了吗,还缺什么材料?......不对,等会,你要那块赤玉做什么?你不是向来对饰品之兴致缺缺吗?说太过精巧的事物易碎易折。”
“哎呀,就说给不给?”
玉兆那边沉默了一会,语气有些犹豫,但是应星知道,他的好师父已经快同意了。
“玉分赤、白、青、黑四色,以赤色最为难得、最为珍贵、最为罕见。私库里的那块赤如胭脂,艳若鸡冠,油脂光泽,纯净无暇,已是上等中的极品,本尊也就那么一块!”
“等会,你不会看上哪家姑娘了吧?你小子可以啊,看上哪家白菜了?短生种还是长生种?不会是长生种吧?啊?你小子安分点!霍霍人家百年后她到哪里找你去?人家家长找过来本尊可不帮你兜着。”
“嘶,什么姑娘不姑娘娘的,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怎么就成拱白菜了。你就说那块玉料给不给吧!快给个准话!”
“......给!你小子,哪会你看上的原料没给你?就当是夺得‘百冶’名号的礼物了。你有段时间没碰玉了,玉工退步了没?别浪费了一个好料子。”
“浪费不了你的,对了,我现在急用,用星际物流的加急特快送过来。这周,不,明天,现在就要!”
“罗浮百冶这么闲的?天天给人姑娘雕玉佩?朱明和罗浮现在都离多远了?星际物流能这周给你送来不错了。”
“都说没有姑娘这回事了!”
“臭小子,我还不知道你。行了,赶紧去忙吧,忙里偷闲了别忘了回来看看,玉佩雕出来了记得拍几张照片。”
“知道了,下次一定回去~”
应星话中含笑,听着那边的长者挂断了玉兆,目光重新移回眼前的设计图,在脑中不断勾勒预想设计的细节。
以龙尊的名讳作为器礼的设计焦点,是一种极为大胆的行为。他会在乎吗?他会介意吗?应星的心中泛起一阵阵波澜,但思绪又很快被那岸边的寒风所抹平。
他多么希望这抹赤玉的红色闯入青白的静谧时,能为那片冷色调带来些许别样的生机。
精雕细磨的玉屑很快填满了时间的缝隙,岁月悄然流逝,眼看年关将至,而共治协议庆典怎么说也要等到元宵节后了。
晚上白珩他们在长乐定了酒宴,说要在年前聚一聚,也算是提前过年了。他们几个一直如此,毕竟三十和正月时景元都要回去和陪伴父母。虽然还剩下三个人,但是吧......人家两位女士温存亲密之时,自己作为一名孤单的男士在旁边看着,不嫌自己亮吗?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回避吧。
这段时间以来,龙尊未曾再次造访,这对应星来说,并不意外。毕竟作为持明一族之长,龙尊的日程安排定是满满当当,忙碌异常。更何况,连他的存在说不定都已经从龙尊的记忆中淡去了,他们的世界,本就很难有交集。
给工作室的门落上锁,应星转身,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抬头望向天际。天空灰蒙蒙的,看样子今天又要下雪。今年的雪确实有些多了,不过瑞雪兆丰年,工造司育土培苗那边的同僚估计要高兴坏了。他刚要抬腿走出工造司,便被天边的某些异动吸引住目光,停下了脚步。
唔,那是什么?应星的目光微微一凝,隐约可见遥远的天际线上出现一缕银青色的流光,几个呼吸间便蟠跃至眼前,幻化作一个熟悉的青白身影,轻盈地落在他的面前。
是他心心念念的饮月君。
应星不禁暗想,龙尊的这种出行方式实在是既隐秘又高效,薄纱目前几乎所有代步工具,若能携人同行该有多好。
龙尊注意到了应星,略显意外地问道:“这是要外出?”
“对,我的朋友们在长乐天那边预订了酒宴,要过年了嘛,想一起庆祝下。”应星笑着回答。
龙尊微微颔首:“是我来的不巧了,改日再约吧。”便转身准备离去。然而,应星却并不打算就此错过这次机会。
“有什么不巧的,这不是来的真是时候嘛。”应星笑眯眯地走上前,轻松地拦住了龙尊欲离去的步伐,“上次不是说好,有空带你见见我的朋友们嘛,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一同前往酒宴,如何?”
龙尊略显迟疑,眼神游移不定:“但是……”
“担心什么?”应星一脸坦然,“他们又不会吃了你,别怕。”
“不是说这个......”龙尊沉默片刻,依旧有些迟疑,“我身份特殊,此前又和你们并不相识,去了只会让你们不自在。”
“哎呀,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不熟以后不就熟了吗?相识就是缘分,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嘛。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应星轻轻一笑,步步紧逼,看穿了龙尊略显松动的神情后,他甚至大胆地直接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腕。
“哎,你!”龙尊微微一惊,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这是……太放肆了!”
“龙尊大人是要治我的罪吗?”应星侧头,眨眨眼,目光灵动,手中却更加不肯松开,反而用空余的那只手,轻巧地帮龙尊扶起滑落的大氅帽檐,遮住那对显眼的碧角,“那龙尊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呢?”匠人笑得更放肆了。
龙尊瞪了他一眼,“虽然往日的偏僻山林之行尚可,但今日休沐,又是年关,长乐天定是人满为患。若是我私自出游被人发现,恐又要引起骚乱,给巡逻的云骑添麻烦。”
“你带好大氅的帽子,跟在我后面,有什么麻烦我都替你挡下来便是。”应星不以为然,“虽然龙尊大人您此前出门总是侍从拥簇,但在普通人的日常里,大家更多是忙碌于自己的生活,不会过于留意他人的。”
龙尊的碧瞳左右闪烁,终于在软唇紧咬间,轻叹了一声,仿佛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应星察觉到了这一微妙的变化,心中一喜,便松开了桎梏的手,细心地调整了龙尊帽子的角度,确认宽阔的布料将龙尊的小脸遮掩得严严实实。随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物件,塞给龙尊,“喏,这个是我做的便携式自热暖手宝,暖暖手,别冻着了。”
龙尊接过那小巧的暖手宝,轻声道谢,指尖在光滑的外壳上轻轻摩挲,感受从中渗透的微温,周身的清冷似乎都在这一刻融化了几分。“想来你如此细心照料,我却似乎总未有以报。”龙尊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应星,“你有缺少什么吗?或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啊,好像......”应星低头沉思,面露无奈之色,“确实不缺什么,物质上的东西,无论金钱、地位还是权力,我都不甚在意。至于工造的天赋和灵感,那更非他人能给与。啊,或许真要说的话,”话锋一转,他忽然轻笑,“唯一可能缺少的,大概就是时间了。”
“不过......”应星的眼神突然柔和下来,他低下头,轻声唤道:“饮月。”仿佛是在试探,也似乎是在确认,“我能这么唤你吗?将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时,总不能一直‘龙尊大人’‘龙尊大人’的叫吧。”
龙尊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便偏过头,似是在掩饰自己的心神动摇,“......随你。”他淡淡地回应,声音低沉而柔和,又多了一些无奈和宠溺,“我不同意,你就会听我的吗?”
“不会,”匠人闻言,狡黠地眨眨眼,“龙尊大人,你已经完全了解我啦。”
“唉,走吧。”龙尊一叹气,摇摇头,抬腿走向长乐天的方向,倒是步伐间,多了几分轻巧的雀跃。
年节将至,长乐天过年的热闹气氛也愈发浓厚。无论仙舟人、狐人还是持明,大家对于过年的感受总是相同的,游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年的期待与喜悦。街道两侧的店铺张灯结彩,商家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大人忙着置办年货,便放任孩子们在喧嚣中追逐玩闹。
应星担心人潮将他们冲散,于是再次捉住了龙尊的手,也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扣住手腕,将他牵引到自己的身侧。初时龙尊还略微挣扎了一下,但看着手里的暖手宝和应星中途突然塞过来了一盏精致小花灯,叹了又叹,也就由着匠人了。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步伐逐渐偏离繁华的街道,抵达了一家名为“常乐”的餐馆。不过应星并未急于进入,而是沿着旁边的小巷深入,带着龙尊绕到了后院。
远远便见后院里三五成群,笑语盈盈,虽然同样热闹,但和前街相比,更多了几分亲切与安宁。
似是感受到龙尊的微妙紧张,应星侧过头轻声安抚:“别担心,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说罢捏了捏龙尊的手腕以示安心,然后松开手,领着他步入那片欢声笑语的后院。
“应星,快点啊!怎么来的这么晚?等会自罚三杯啊!”娇俏的狐人女子远远便瞥见了他们,兴奋地挥手致意,又很快把注意力转回身边的持明少女,拉着她的手直撒娇,“涴琳,真的不留下来陪我们喝一杯吗?”
持明少女依然温柔地笑着,只是脸上有些为难:“白珩大人,您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只是,阁下们这一尽兴肯定就要午过三旬了,今瑜还在家等着我呢。”
“你家今瑜酿的酒太好喝了嘛,我们怎能不能不醉不归呢?”白珩笑嘻嘻地揽住持明少女,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白珩大人的夸赞,我会转告今瑜,他会很高兴的。”涴琳笑着取出一圈钥匙,递给白珩,“都是老顾客了,酒窖里的酒随你们享用,明天我再过来清点结单,也不差这点时间。这是酒窖后院的钥匙,走的时候帮忙落上锁就可以了。”
应星走过去,抢先一步接过钥匙,笑着调侃:“给我吧,涴琳。你给她还不如给景元呢,等会她喝醉了,就只会记得数天上的星星了。”
“喂!”白珩作势踢了应星一脚,但是应星一扭腰就闪开了,让她踢了个空。一旁的景元不乐意了,晃着手中的果酒大声抗议:“喂,应星哥!什么叫‘还不如给我’啊,我怎么说也比白珩姐靠谱吧!”
“臭小子,我这就让你看看是谁比较靠谱!”狐人少女张牙舞爪地便扑向白毛小孩,吓得他惊慌失措,直找师父喊“救命”,但他师父一向是明目张胆地偏心的,二话不说便把徒弟从身后拎了出来扔到少女怀里,两人闹作一团,也不知道心理年龄超过三岁了没有。
“哈哈,那我就先行离开了。”涴琳捂着嘴轻笑一声,行了个持明礼,便转身告辞,经过过百冶身侧的时候,那位陌生人的身影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位是?”持明少女目露惊讶,那位陌生人的身形气息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神中不由得带了一丝探寻。
应星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挡住了身后人的面前,温和地解释道:“这是我朱明来的一个朋友,不必在意。”
持明少女突然意识自己可能问的太多了,忙不迭地表示歉意:“抱歉,是我多话了。”她又补充道,“祝这位朋友今夜同样玩得尽兴。”
等到外人离去,跳脱的狐人立马凑了上来,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哦?朋友?应星,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别人过来啊?”少女挤眉弄眼,“ta是你什么人啊?不会是你的.....啊~终于谈对象了?”
面对搞怪的少女,应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微微偏头询问身后人的意愿:“饮月?”
还未等众人明白“饮月”这名字背后的深意,便见严严实实藏在斗篷下的人缓缓摘下帽檐,露出晶莹剔透的龙角,再加上那双冷然的龙瞳,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白珩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
镜流碗边的玉箸折成了两截。
景元更是目瞪口呆,如遭雷击,手抖如筛糠。
“饮...饮月君?”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呼。
龙尊无言地瞥了应星一眼,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应星一摊手,表情相当无辜,不得不轻咳一声,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我说,你们也不至于震惊成这样吧。”
“......”白珩一眼不发地走过来,向龙尊示以客气而不失礼节的笑容,“呃,龙尊大人,失陪一下。”转过头瞬间变脸,凶神恶煞地看向应星,“你,跟我过来。”
“说好的朱明朋友呢!”走到一旁后,白珩瞬间满脸抓狂,“啊?你小子是怎么把龙尊薅过来的?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朋友啊,还能是什么关系,况且龙尊怎么了?龙尊就不是人了吗?”轻描淡写地应付着白珩七嘴八舌的追问,应星忍不住向旁边偷瞄了一眼,龙尊静静地站在一旁,出落得像是一朵不染尘埃的莲。
白珩身后的镜流倒是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边按住旁边跃跃欲试喊“应星哥”的小孩,一边点出自己的忧虑:“应星,持明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不断挣扎地小孩终于扭动身子从师傅的桎梏下钻了出来,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饮月君几乎是所有仙舟人儿时的偶像啊!应星哥你是怎么和他搭上关系的啊!你能请他帮我签个名吗?过年回家我就能好好炫耀一番了!”
“哎呀,一码归一码,我好不容易才哄过来的人,你们赶紧招待着,别把人冷落了。”应星还在走神,敷衍着回复道,“他不在意太多繁文缛节,你们就平常对待就行了,别太拘谨。”
“应星!”白珩狠狠瞪了一眼,“真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随意!”但她着实没有想到,应星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神全挂在旁边的龙尊身上了。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听管教了。白珩扶额叹气:“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先招待客人吧。”
看到众人的目光终于聚焦回自己身上,龙尊微微欠身,伸手抚在胸前行了个持明歉意礼,“抱歉,冒昧打扰,给你们添麻烦了。”
“龙尊大人,您不必介怀,既然是应星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了。”白珩露出温和的笑容。
龙尊轻轻点头,“那便不必唤尊称了,同应星一般唤我饮月便好,不必太过拘束。”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白珩的笑容更加灿烂,“饮月,我叫白珩,星际旅行家,现兼任天舶司的飞行士。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你还记得吗?上次在天舶司,你还向我询问我的弓是谁所作。”
“呃,”饮月微微一愣,抬头对上应星打趣的目光,眼下一红,只得轻咳掩饰,“自然是记得的。”
注意到眉来眼去的两人,白珩突然有些不可置信:“等会,你们不会就是这样认识的吧。”
当初仅仅是结束一趟短途旅行而顺便去趟天舶司报备,又随手将自家便宜老弟新打的弓拿出来和姐妹们炫耀,未曾想竟会碰上持明龙尊视察,也未曾想自己新得的弓会吸引了持明龙尊的注意,更未曾想竟是那日的因导向了今日的果。
应星抱臂欣赏着龙尊脸上那抹隐蔽的羞晕,乐不可支,“看来,还真得感谢白珩姐姐您的无意之举牵线搭桥啦。”说罢,他就立刻遭到了白珩连续几个“狐狐拳”的打击,院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镜流叹了一声,替白珩接过话茬,主动介绍自己:“饮月你好,我是镜流,一名剑客,现任云骑总督,很高兴能在这样的场合以朋友的身份与你相识。”
“久闻镜流总督大名,今日能见,实为荣幸。”饮月礼貌点头行礼,以简单恭敬的言辞回应。
“这位是景元,我的徒弟,目前作为一名云骑在神策府中历练。景元尚年轻,处事还较为稚嫩,如果将来在政事上有所交集,还请多加指教。”
“饮...饮月前辈好。”平常一向外向开朗的景元此时反而有些局促不安,扭扭捏捏才挤出一句问好,紧张中夹杂着难掩的激动。
也不能怪他,仙舟哪个小孩不是听着饮月君的传说长大的?他们从小耳濡目染的故事中总有饮月君英勇征战的形象。可以说很多仙舟人一出生时,饮月君便已经在那里,而直到他们陷入魔阴、伦理尽散、堕入不灭,那位饮月君依旧还在那里。汤海之上,不死的龙守望不死的建木,世世代代。
“你好。”面对半大的小孩,饮月并未轻视,同样认真行了个见面礼,反倒把羞涩的小孩弄得更加面红耳赤。
终于找到机会把应星揍了一顿解气的白珩走过来,看到此情此景,反倒有些不满,“哎呀,大家还是太拘谨了,快快入座吧。杯酒交友,喝上几杯后,彼此之间就熟悉了。”
“应星,你今天可来晚了,等会自罚三杯。”镜流以一贯的从容姿态落座。
“好好好,没问题。但是,今天拼酒我要跟饮月一队。”应星戳了戳饮月的手肘,眨眨眼,小声说,“帮帮忙。”
“哈?你别以为和饮月一队,我们就会放过你!”白珩闻言,一边拉开座位坐下,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饮月也是啊,全都一视同仁,一视同仁!要过年了,今夜不醉不归哦!”
心急的小孩连捣了狐人少女好几下,急切地催促:“哎呀,白珩姐,别废话了,快倒酒!快倒酒!”却不曾想,旁边的师父淡淡开口,“景元,你只能喝果酒。”
“啊?师父~今天放宽松一点嘛。”景元顿时焉了下去,拉着师父的袖子不住哀求,但他师父丝毫不为所动。旁边看乐子的应星夹一块下酒菜塞在嘴里,对着对面的小孩指指点点,“镜流,他离正式成年也没几年了,放宽一点呗。”
“就是就是啊,镜流,让景元今天放松放松呗。”狐人少女也加入了请求的行列,终于镜流严厉的表情有了些松动,“唉,行吧,只有今晚。还有景元,应星他放肆惯了,你别跟他学坏了。”
应星闻言挑眉,不满地反驳道:“我怎么就成坏榜样了?我这人清白得很,你这是诬陷!”说着,他有些不服地捣了捣旁边的饮月,拉他过来佐证,“你说是吧,饮月。”
饮月只是淡淡啜了手中一口清酒,瞥了一眼满眼期待的匠人,说道:“在我认识的人中,确实没人能比得上你的轻狂。”
“哎,饮月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嘛。”应星假装委屈地叹了一口气。
“有意见的话,你自己一个人把那些酒都喝了。”饮月依旧不为所动。
旁边的景元可不愿放过能怼应星的机会,直接发出质疑:“说起来,应星哥,你今天怎么喝得这样小器,属于你的酒可都被饮月前辈挡去了!”
“......呃。”应星突然语塞,有些尴尬,正想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结果饮月一边喝酒,一边淡淡把台全拆了,“或许是因为某人有心理阴影了。”
“嗯?什么?有八卦!”白珩毛茸茸的狐耳尖一抖,眼睛顿时亮晶晶的,“饮月我要听我要听!应星那小子干了什么糗事了?快说来给我们乐呵乐呵。”
饮月眉头微微一挑,瞟了一眼应星。似乎是注意到饮月似笑非笑的表情,应星顿时浮上一股危机感,扑过来就要封口,“不许说,不许说啊!”
“既然这样,或许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妙。”饮月嘴角微扬,看到匠人涨红了脸,竟是比醉了酒还要红,笑意更深了几分。
白珩一听急了,伸手就去拉应星:“你快把饮月放开,我今天就要守护我们最好的饮月!”
“饮月,我拉住他了,你快说,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狐人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庭院里,众人也一齐笑了起来。他们一开始或许还会对彼此的身份差别有些介怀,但是几杯酒下肚,最初的拘谨和尴尬瞬间就被酒意冲淡了。
白珩趁着酒劲,开始讲述自己最新的旅途趣闻,但喝得半醉了,就又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有些陈年旧事也不知道翻来覆去讲了多少遍,众人早已听得厌烦,纷纷开始寻找逃避的借口,生怕被这醉酒的狐狸缠上。但是第一次来的饮月竟然显示出了浓厚的兴趣,时不时问一句“然后呢?”
见到有这样一个专心致志的捧场听众,白珩的劲头瞬间被点燃,精神状态空前高涨,一时间搜肠刮肚,恨不得把她记得的所有经历都无一遗漏地分享出来。
她从第一次尝试飞行时险些把星槎开到了树上,讲到最近开着星舰从黑洞的引力魔爪下死里逃生;讲她在星空大裂谷的万丈悬崖上漫步,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帮落后的部族猎杀北方的巨狼,在茂密的雨林里挖掘千年老树的根须,讲她辛辛苦苦倒挂在树上半个月只为拍摄贡冀鸟幼崽破壳的瞬间;她说她要收集走过的每一个星星的碎片,装在会发光的袋子里,将宇宙的美丽奇迹送给她的每一位朋友们。
星星闪闪发亮,惊艳了听众的眼睛。应星看着两人凑一块,正聚精会神地讨论一块来源不明的骨头,骨头上似乎刻有神秘的划痕,附近还散落着几根奇异的根须和未知野兽的毛发,他一时有些忍俊不禁,打趣道:“白珩,你这是要把整个旅行的战利品都给饮月了?你塞这么多东西给他,他等会拿不下怎么办?”
“拎不动就你来拎。”白珩使唤自家便宜弟弟是从来不客气的。
应星对着白毛狐狸指指点点,“何意啊白珩,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最外拐的明明就是你!”白珩不甘示弱反驳。
饮月倒是悠然自在,“那可就劳烦百冶大人了。”
“好好好,你们两个这样玩是吧,”应星装作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但是又很快憋不住严肃脸,笑了出来,“我拎就是。”
随着夜色渐深,宴席上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热烈。不知何时,旁边的镜流剑意上头,从随身携带的剑匣中掏出一把练习剑耍了起来,剑光如水,寒意逼人。景元在一旁拍手叫好,给自家师父捧场,却没曾想镜流一个人舞剑不够尽兴,随手一指景元,说要突击检查功课。小孩哪敢拒绝,只能颤颤巍巍从剑匣中又取出一把练习剑,硬着头皮加入这场即兴的剑舞中。
微醺的镜流手下毫不留情,把小孩砍得七零八落,叫苦不迭。应星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景元一下场他就毫不犹豫接过剑,勇敢迎战。但可惜对于当今最有天赋的剑客来说,十个应星这样的工匠也不够砍的,战斗的结果似乎已是注定。
镜流打上了头,还未尽兴,竟剑指一旁的饮月,说要和龙尊比试。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景元和白珩对于镜流的大胆举动均是一愣,小心翼翼去观察饮月的脸色。应星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一脸郁闷地将练习剑递给过来,“饮月,你可要帮我报仇啊。”
饮月瞥了一眼应星,嘴上问着是不是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有喜欢和人比试的习惯,手上倒是自然接过应星手中的剑。帮你便是,他说。
到底是诸武精通的持明龙尊,饮月上阵和镜流比试起来,一时间还真相持不下。
只是两人都醺醺入醉,剑光也不如平时凌厉,或许这个时候就是比拼谁更清醒了。不知为何,一向千杯不醉的龙尊此时竟然更迷糊一点,一个疏忽之下,战败二人组的旁边又多了一个郁闷的人。
伤心的人不喝慢酒,白珩连跑带跳地从酒窖取了新酒赶来,眼瞅着这一排的战败三人组的落魄样,只好挨个儿安慰道。
“应星,别皱着眉头啦,你打不过镜流不是正常的?”
“饮月你也是,笑一笑啦,等会咱们就赢回去!。”
“景元,别哭丧着脸啦,今天难得能敞开了喝,高兴一点。”
唯一的赢家镜流此时也醉得有些愣愣的了,平常的严肃和冷硬皆化作此时柔软亲昵的呼唤,“白珩......”她唤着密友的名字。
听到呼唤,白珩立刻端上一杯酒,迎了上去:“嘿嘿嘿来喽,这是给我们大赢家镜流的奖励!”
落雪了,白色绒毛轻柔地落下,昏黄灯光下弥蒙的雾气晕染出幻梦的气息。美丽的狐人女子笑着闹着,拉着木讷的白发剑客,踮起脚尖,就着这白雪,翩翩起舞。她们似是雪中的精灵,舞步轻盈而优雅。和镜流比起来,白珩的舞姿更加灵动,她笑颊粲然,俯身抬手间翩若飞雪,衣摆轻盈地划过一个圈,宛如一朵盛开的花。
听着那边银铃般的笑声,应星似是所感,看向了身侧的饮月,饮月只是静静地望着雪中翩舞的两位,淡淡地笑着。等到白雪落满肩头薄薄一层,应星伸手,替他扫了去。
最后,累得失了气力的白珩靠在镜流的肩上,呆呆地望着昏暗的天色,似是透过那薄云幻见了漫天的星星。她一颗一颗数着,数到忘记了数目,又重头开始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放出豪言,说她要走遍宇宙所有这些星星!然后头一偏,倒在镜流怀里,睡着了。
喧嚣落尽,差不多这场宴会也到了头。镜流扶着白珩慢慢走过来,对着其余三人说:“今天就到这吧,我先把白珩带回去了。应星,别忘了锁门。”
应星挑眉问道:“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镜流瞥了一眼,淡淡开口:“你把饮月君好好地送回鳞渊境就够了。”
“当然。”应星肯定地回道。
镜流换了一个姿势扶住白珩,景元连忙走过去,帮忙将白珩扶到她的背上,临走时不忘拿去伞具。
经过身边时,应星捣了一下白毛小孩,抬头示意了一下前面正背着狐人少女歪歪扭扭走在雪地里的白发女子,说道:“景元,看好你师父,别让她俩走一半掉沟里了。”小孩翻了个白眼,摆摆手示意他放心,然后一路小跑过去,撑起伞,将三人笼罩在伞下。
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雪夜中,应星轻笑一声,转过头身。
或许是自己上次单独和龙尊出去喝酒闯出来的糗事给弄出心理阴影了,应星今晚一直没太敢喝太多酒,现在还能保持大部分理智。反倒是饮月替他挡了一些白珩和景元的斗酒攻势,此时正坐在石凳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星空,冷冷的脸上浮上薄红,看着也像是有些醉了。
“醉了?”应星倒了一碗醒酒汤递给他,“说好千杯不醉的呢?嗯,龙尊大人?”
饮月接过醒酒汤,低声道了谢,眼神似乎又迷失在了碗里晶莹的液体中,愣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淡淡地回答:“今夜,不是很想为自己解酒。”他眯了眯眼睛,才答道,“或许,偶尔醉一醉,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看着龙尊发呆发愣的样子,应星内心有点忍不住发笑,他撑在石桌上,贴近距离盯着那双碧色荡漾的眸子,笑着问:“感觉怎么样?玩得开心吗?我说过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嗯......”或许酒精确实会有一些麻痹神经的作用,微醺的龙尊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似是在回味刚刚的酒味,又像是在回味今天的雪夜,他眨了眨眼,不疾不徐地缓慢开口,“我今天,确实很高兴......”他突然愣了一下,似是被乱飞的雪花迷了下眼,然后抬起头,将目光移回应星,碧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他说:“谢谢你,应星。”
应星一瞬间温柔了眉眼,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什么谢不谢的?”趁着龙尊的迷糊劲,应星伸手揉了揉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占了一下便宜后就迅速收回手,然后他站起身,向龙尊伸出手,邀请道:“要来散步吗?正好吹吹风,醒醒酒?”
“好。”龙尊弯了弯眼,笑着答应道,同样伸出手搭在应星的手上,借力站起。应星撑起红伞,走在龙尊的身侧,同他一同踏上被雪覆盖的小径,步入这个静谧的夜晚。
雪依旧在无声地落下,铺就了一地银白,他们没有再交谈,只是沉默地并肩而行。这条小径蜿蜒幽深,百转千回之后,将他们带至高处,向下俯瞰之时,便可见远处那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在夜的帷幕下点缀成一幅画卷。
或许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便是人民安居乐业时这些宁静平和的瞬间,无论征战沙场的豪情壮志多么激荡人心,可从来,平凡即喜乐。
“等一下,”龙尊突然出声,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我好像记得......”他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什么,但还未等身旁人开口询问,便急切地抓住应星的手腕,只留下一句“你跟我来”,冰凉的云吟水便立刻覆盖了两人。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应星觉得自己仿佛也化成了一道水流,被龙尊牵引着向前流动,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而迷离,时间和空间也似乎失去了意义。不过好在,几息之间,那道冰凉便消散了去,应星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带到一座长桥上。四处开阔,桥下江河东入海,而从这里,也恰好能看到古海的外滩。
“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应星从龙尊的话语中读出一丝兴奋,他有些惊讶,同样看向了远处的古海。但天边也只是昏暗的云层密布,应星看了一会也没有看出个头绪,但也没出声扫兴,只是静静地等待。
很快,他便听见龙尊不满地哼了一声,似是在怨这天公不作美。应星倒并不在意,正准备笑着安慰时,却见龙尊向前走了两步,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龙尊缓缓抬起手,每走一步,那云吟水便从指尖漾开一圈,能量波动一层层增强,轻风扬起乌发,拂过那清丽的面容。
行云布雨,乃持明龙尊饮月君之权能,他这是要?应星瞪大眼睛,似是不可置信。
行至长桥的栏杆处,龙尊终于停了下来,而手中的能量波动也达到了最大,他双指并起,捏决吟诵,随即向虚空的某处轻点,一个青色的光点迅速飞离出去,穿过弥蒙的大雪,飞至云层的深处。
唯听到一阵耳鸣似的轻嗡声,空气中的气流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开始缓缓旋转聚集了。很快,那青色的光点在那厚重的云海中划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一丝细小的光线。一阵不甘寂寞的风劲吹过,搅动了这裂开缝隙的云,如同海面上泛起的层层波涛,裂隙逐渐扩大,而遮蔽已久的夜空终于得以显露,无数星辰被唤醒,散落在深邃的夜,仿佛远古的诗篇。
当云层彻底散开,月亮终于露出了它那清冷皎洁的面容,像是千年的守望终于等到了窥视世界的一刻,月辉缓缓流动,如梦似幻。
顺着龙尊的目光,应星再次看向遥远的天边,这一回,他并没有等太久。
那是一场无声的光的奇迹。起初,天际边缘只是微微亮起一抹似乎察觉不到的绿色,如同山间的轻烟被晨风吹拂,波纹状的光带向远处蔓延,直到覆盖了整个天际。很快,更多的颜色也加入了进来,仿佛画家的调色盘被倾倒了在夜空中,无论稚嫩的粉还是宁静的蓝,又或是幽深的紫,那些颜色像是有生命一般,舞动着,翻腾着,晕染融合,交织变化,从天际的一端流向另一端。
那光景在最为绚丽的瞬间达到顶峰,似是有神灵之手在引导,所有色彩汇聚成一片光的海洋,浮光跃金,流光溢彩,无尽的生命力在海洋中涌动,随着波纹穿梭扩散,编织成图卷。这一刻,整个宇宙都停下了言语,唯剩下这片光的奇迹无声演绎,直到洪流逐渐平息,色彩慢慢褪去,梦幻的泡影最终消散在夜空中,再也不见痕迹。云层渐渐聚拢,细雪又悄然落了下来,
“看啊应星,我也有奇景能够分享与你。”龙尊的声音里面带有一丝难得的得意。
许久之后,应星才找回了自己的言语,他似乎还沉浸先前的震撼中,目光追寻着龙尊的身影,轻轻开口,“这便是,极光吗?确实很美,真的真的......很美。”
“是啊,极光。”龙尊抬手抚落栏杆上的轻雪,落雪与那纤白的双手与相比竟不知哪一个才更白皙一些。“仙舟又即将被一颗恒星捕获,而今夜,那颗恒星的‘恒星风’将抵达仙舟所在的位置。当靠近仙舟时,‘风’中的粒子流和保护仙舟的外壳屏障相撞,便释放出我们刚刚所见色彩斑斓的光芒。”
“这些原理,应该不需要我再来向你详细解释吧,百冶大人。”龙尊扬起嘴角,言语中满是轻松之意,“今夜我本就是来邀你观看此景,好在酒宴之后,我们并没有错过。”
“几百年前,独自出行的我偶然得见此景,那些绚丽舞动的光带,宛若宇宙深处的呼吸,当时的我分外震撼。”龙尊抬起头,抬手试图接住飘飞的落雪,“可年少的我并不知原理,只当是寻常美景。日后虽然连续数月寻觅,却再也未能遇见那般令人心醉的光影。”
“后来我开始学习与探索,阅读了许多文献,才终于明白,这美景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需要一定的条件。好奇心驱使下,我开始关注太卜司发出的航行卜算报告,试图从那些晦涩的数据中解读天象,预测极光出现的契机。然而,即便我掌握了知识,学会了计算,可那些推测出时间范围内,我并不总有空闲。”
“岁月如梭,转眼间数十载匆匆过去,就这样,我已经追逐这光景百年之久。后来,我对太卜司的数据解读日趋精准,我的预测也越来越接近真实的天象,直到,直到今夜。”
龙尊停下脚步,转头回望,那碧色的眸子里倒映了万千星辰的温柔。那一刻,一切时间似乎都停止了流逝,万籁俱寂,只有雪落的声音。
“应星,我邀你共赏这美景。”
落雪铺满满地,龙尊静静地站在前方,仿佛与这片静谧的夜浑然一体,那平静淡然的目光望向自己,又像是望向极远的远方。跳跃的金浮在那碧色的眼眸上,好像一瞬间望穿了遥远的时间,和亘古的月亮遥遥相望,似是触手可得,又似是遥不可及。
应星轻轻一笑,内心升腾起一股欣喜的暖意,而那暖意,却又在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泪光晶莹。
百年啊,百年。
百年时间,你可以追寻这一瞬间的光景,翻遍资料,敲夺奇景背后的原因,仅仅为了初见之美那一刹那的惊艳。
可这百年,已是我的一生啊。
我知道你的双眼曾见证了无数时光的流逝,你的身后拥故事成篇,属于你自己的伏线穿越了千百年,可我的人生短短不过恍惚三万天,短暂的一瞬几乎可以比拟你的梦境。
所以我一直在想,这片月光是否照耀过千百年前同样的石桥,这片无垠的星空,是否从不曾改变?
而我又能否凭借这一瞬的时间,占据你的碧色双眸一隅呢?
“应星,你愣在那里做什么?”龙尊转过身,向他伸出手。
应星轻笑了一下,看来自己也醉了,早就醉在了这片深海中。
“来了,龙尊大人。”
他撑起红伞,追上那道碧影,并肩一同走入漫天的大雪中去。
To be continued...
不敢想象自己上篇就写了四万多字,我本来只想写一个上下篇加起来差不多1w字的星月小甜饼来给星月端一下水的,结果后来字数不知道怎么就慢慢膨胀起来了。
下篇丹枫的部分写了差不多1w6了,虽然情节不同,但是篇幅对等,估计也要再写好长时间了。以及这里,对于很多等更新的朋友说一声抱歉,虽然本人真很努力很努力在写了,但是总是写的很慢,真的很抱歉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以及,应星哥真的出场一次少一次了,要珍惜啊。再等两人互换回去,就基本上全是刃恒的部分了。也是因为正文中不会单独写太多星月两人的部分,所以写的这篇番外端个水,当然这个番外跟正文也是有联系的,后面就能看到。
端手手。
【刃恒】繁育的赐福为什么会不一样
分裂的刃x发q的丹恒(本文叫做繁育期)
沉迷寰宇蝗灾的产物
私设一大堆
我流ooc(
-
丹恒站在模拟宇宙门口,沉默的和刃对视着。
这是星核猎手和星穹列车的第一次合作,谁也没想到他们互相派出来的是这样一对组合。
当初是卡芙卡提议想和丹恒组队,丹恒是无所谓,却没想到临出发前,卡芙卡受伤了,银狼要照顾卡芙卡,萨姆在别的星球执行任务,来的人就变成了刃,多少有点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刃饶有兴趣的看着丹恒,“怎么,看到我就不想合作了?”
“没有。”第一次合作,总不能弄的太僵,丹恒主动开启了模拟宇宙,“选哪个?”
“寰宇蝗灾如何?”刃注视着丹恒...
分裂的刃x发q的丹恒(本文叫做繁育期)
沉迷寰宇蝗灾的产物
私设一大堆
我流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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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恒站在模拟宇宙门口,沉默的和刃对视着。
这是星核猎手和星穹列车的第一次合作,谁也没想到他们互相派出来的是这样一对组合。
当初是卡芙卡提议想和丹恒组队,丹恒是无所谓,却没想到临出发前,卡芙卡受伤了,银狼要照顾卡芙卡,萨姆在别的星球执行任务,来的人就变成了刃,多少有点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刃饶有兴趣的看着丹恒,“怎么,看到我就不想合作了?”
“没有。”第一次合作,总不能弄的太僵,丹恒主动开启了模拟宇宙,“选哪个?”
“寰宇蝗灾如何?”刃注视着丹恒。
寰宇蝗灾丹恒还没接触过,但他绝不可能在这个男人面前露怯,于是他爽快的开口道:“我没意见。”
两人出发。
-
寰宇蝗灾的开拓并不算很顺利,好在丹恒与刃实力都很强。
两人不可避免的遇到虫群,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节肢动物,丹恒略有一些不适。
“怕了?”
刃觉察到同行人细微的肢体语言变化,嘴上虽然挑衅,人却是挡在他身前解决了第一批虫子。
看着虫群不断的分裂繁衍,丹恒体内的那种不适感更强烈了些,他也不知道这种不适感从何而来,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害怕,这也并不能影响他的行动。
丹恒站在刃的身后,毫不犹豫的斩杀从反方向冲杀过来的虫群,冷冷的说:“专心战斗。”
数不尽的虫群包围了两人。
刃略微向后靠去,很轻的感觉到了丹恒后背的体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变成了背靠背的姿势。
转世的丹恒记忆并不清晰,因为魔阴身而记忆混乱的刃也忘记了许多事,然而即使过去了那么久,他们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还是会潜意识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这是他们刻在血液里的信任与默契。
对于这个姿势,两人都没有说话,无尽的虫群也没有给他们对话的机会,汹涌的奔赴而来。
许多年前的肌肉记忆让他们俩仿佛浑然一体,战斗有惊无险。
随着一片片的区域被清理干净,两人顺利的到达最后的关卡。
-
那是一只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巨大的虫子。
繁育的令使守着最后的关口,对着陌生的闯入者发出咔咔的虫鸣,召唤出数不尽的同伴。
两人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乱战之中,振翅的强风冲击着两人的脸颊,不知名的孢子四散,逼得人眯起了眼。
丹恒挥舞着击云,想要挥散眼前恼人的迷雾,巨大的口器从天而降,向着他直扑而来。
“小心!”
吭的一声,支离剑挡在他的身前。
随着刃的动作,他的后侧方露出一丝破绽,那只巨大的虫子顿时换了方向,指挥着虫群冲向刃的侧后方。
来不及思考,青色的巨龙奔涌而出,长尾哗啦一声向虫群扫过,将气势汹汹的虫群与刃相隔开来。
刃不用回头也能感应到,丹恒露出了他的本相。
熟悉的力量守护着他的后背,感觉到安全的同时,血红的瞳孔翻涌,是沉寂了许久的兴奋。
“啊……一起让这些东西都下地狱去吧……”
潮汐之力伴随着血液挥洒,虫群逐渐抵挡不住。随着虫群的死亡,一阵阵的爆炸声响起来,液体飞溅,眨眼间便只剩最后的那只巨大的令使。
令使释放了最后的绝技,分裂出一模一样的个体,随后他的个体又和本体一同继续分裂,很快又生成了两队虫群,向两人直冲而来。
随着虫子们不断的分裂,丹恒体内的那股不适感再次袭来。
刃正在疯狂的挥洒着自己的血,眼里的癫狂隐隐有要堕入魔阴身的迹象。
丹恒意识到,不能让战斗这样拖下去,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忍着不适调动体内潜藏的力量,巨大的海浪朝着虫群奔涌而去,须臾之间便炸的只剩最后几只个体。
丹恒冲身后的刃喊道:“趁现在!”
多年的默契回笼,不等到丹恒话音落下,刃已飞奔而去。
剑落下的一刻,爆炸随之而来,两人来不及躲闪,被虫子的液体溅了一身。
战斗结束,两人皆是有些力竭,也顾不得满地的狼藉,他们撑着武器坐下,手附上支起来的长腿,就在原地休息起来。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背又靠到了一起。
四周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明明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靠的这样近,却感觉那样熟悉,好像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刃感受着丹恒起伏的后背,他昂起头,将自己的脑袋和半身的重量都靠在了丹恒身上。
丹恒调整自己的呼吸,他默默的支撑着刃的重量,任由刃的脑袋蹭他的后脑,弄乱他的头发。
丹恒兀的想起撒娇的大狼狗。
两人的长发与缠在一起,散落在丹恒肩头。
刃低低的笑了。
贴着丹恒的后背跟着颤动起来,笑声从刃的胸腔一路传导到丹恒的胸口。
“下次还一起合作?”
“……好。”
-
鉴于上次开荒受了不小的伤,刃与丹恒都各自回去休息。
丹恒的伤恢复的很快,但那股不适感却一直没有消失。
他做了一个梦。
他在梦中做梦,从梦中梦醒来。
他感觉身体并不受自己控制,眼睛费力的睁开,看见一抹白发划过眼前。
“应星……”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
“我在。”
和刃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白发人将他抱了起来,亲昵的吻他的眼睛。
丹恒想要躲开,但那显然是丹枫的过去,而身在丹枫身体里的他只能默默的承受。
他感觉到应星温柔的触碰,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他皮||肤,丹恒这才发现,丹枫未||着||寸缕。
向来冷静的丹恒老师风中凌乱了。
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丹恒迷离的眼睛环顾四周,看特征应该是在鳞渊境内,却是丹恒未曾去过的深处,看四周的布置,像一处洞穴。
应星抱着他走到洞穴深处,丹恒看到一汪寒潭。
四周的温度陡然降低,丹恒感觉到自己在发热。
那种发热不同于普通的感冒发烧,更像是某种原始的念头。
这种冲动炙烤着他,让他的躯||体||柔软||的像一||汪||水。
“到了。”
稀里糊涂中,应星将他放到了寒潭里。
冰凉的触感让他缓解了许多。
就在丹恒以为终于要就此结束时,他看见自己碧绿的龙尾,缠住了应星。
应星很自然的跟着他的尾巴沉入了寒潭。那动作之熟练,仿佛他们已经历过无数次。
丹恒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猛的惊醒了。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艰难的支起身体,骤然发现,此时此刻的他和梦里的丹枫别无二致。
发热,难以言语的潮||湿。
丹恒终于意识到,见到虫群时自己体内的那股不适是什么。
那是被繁育的赐福所唤醒的,持明族想要繁育的原||始||念头。
-
丹恒曾在书中看到过,远古的持明族曾存在过繁育期。
并不是所有的持明族都有伴侣度过繁育期,也不是所有的持明族都会安全的度过繁育期。
鳞渊境深处有着帮助持明族度过繁育期的特殊寒潭,应该就是他梦里所看到的,应星带着丹枫去的那处。已经许多年没有进入繁育期的持明族了,那一处山谷也早已荒废。
他怎么也没想到,繁育期自己会在自己身上以这种形式被唤醒。
光靠丹恒自己,他不可能会安全的度过繁育期。
他没办法去寻找一个人帮助自己,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去鳞渊境找到那处寒潭。
-
丹恒不知道的是,被赐福的不止他一个。
刃从梦中醒来,额头满是淋漓的汗。
他胸膛起伏,体温高的厉害,血红的双眼睁开,那是比魔阴身发作时还要强烈的疯狂。
“去找他……”
“我要他……”
“他是我的……!”
“他不该是你的!……”
……
他的脑中有无数嘈杂疯狂的想法,犹如千万只昆虫在耳边游荡,吵得他嗡嗡做响。
刃紧闭着双眼,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太阳穴,缠着绷带的手指快要刺入自己的脑中。
“……唔……”
一声闷哼过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忽然从刃脑子里消失了,他感觉自己恢复了从未有过的理智,即使依旧很热。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比魔阴身发作还要癫狂的在笑。
“……我要||他。”
不等理智的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另一个疯狂的刃已冲了出去。
-
鳞渊境人迹罕至的深处。
丹恒本相显现,龙尾不耐的摇摆着,缓步靠向那一池冰冷的寒潭。体温高到快要令他窒息,热气不断地从他的鼻息中呼出来,丹恒很想走快点,但他过高的体温让他的身体实在不听使唤,脚步沉得宛如有千斤重。
最后几米的距离他走了好几分钟,靠近那汪寒潭的一瞬,他猛的一歪身子,整个人沉入水中。
冰凉刺骨的池水包裹着他的身躯,他体内那股的躁||动总算稍稍平息了些许,但很快,又再一次卷土重来。
这就是繁育期吗?
丹恒的体内灼热的像是太阳,无论多冰凉的池水也无法熄灭他想要繁育的火苗。
有人将他捞了起来。
“抓、到、你、了。”
是谁?
温热的触||感让他的火再次烧的更旺,丹恒不受控制的想要离那人更近。
“放开他!”
又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丹恒的理智快要被||烧干,眼角有液体低落,不知是他脸上的池水还是泪,双眼缓缓的睁开。
丹恒感觉自己大约是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看见有两个刃?
看清刃的一瞬,丹恒是想要挣脱的,但显然,现在的他完全不是刃的对手,更何况,刃不止有一个。
怎么回事……?
丹恒想要开口说话,可他的嗓子烧的太厉害,哑得发不出声音。
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将丹恒紧紧的抱在其中,他们抢夺的厉害,谁也不愿意放开。
直到丹恒的尾巴不自觉的缠上两人,像是无声的邀请。
意识到不受控制的尾巴在对这两个刃做什么,丹恒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繁育的赐福……为什么会不一样?
这是他失去理智前最后的想法。
-
池水之中,有人在捏他的龙尾,有人在吻他的龙角。
他们一边行动,一边在争吵,丹恒听不明白,他只感觉自己非常的空。
丹恒哑声催促道:“快点……”
那边两人瞬间没了争吵。
“饮月、饮月……”
“丹恒……”
“丹、恒……”
有许多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但那些声音又好像都是一个人。
繁育期的丹恒没有能力思考这些,只有在被|满足时,发出细小的叹息。
-
持明的繁育期很长。
长到繁育的赐福影响已经结束,分裂出来的两个刃变回了一个,丹恒依旧还没度过繁育期。
丹恒不知道多少次昏睡过去。
等到他彻底清醒过来,他们已经在鳞渊境住了很久。
丹恒睁开眼,看见洞穴内难以描述的一片狼||藉,又面如死灰的闭上了。
万能的丹恒老师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缓了片刻,丹恒坐起身,感觉腰痛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顾不得满地的狼||藉,忍着不适穿上自己的衣服,逃离了现场。
-
刃:买了个饭回来,老婆跑了!
-
可能会有带球跑后续()
-
彩蛋是两只刃争夺丹恒的过程
【刃恒】逃避可耻而且没用
因为我能看到的背景资料不是很全,那我就开始造谣了(bushi)
刃×丹恒CP向 ooc预警 刃丹恒景元三人友情向 微量景彦
提前在这里道歉了(套盾)主角代称就叫开拓者背景为罗浮危机解除后
===========
列车上的恒温装置,让人不能直接地感受到四季流转,气温起伏。因此几人踏上罗浮仙舟时,看到漫天飘扬飞舞的雪花,都忍不住打紧了紧外套。
三月七深吸了一口冷气,下一秒就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好冷,我回去要添一件衣服。”
“你怕冷?”开拓者好奇地看着这位据帕姆说第一次见是在一块漂流的恒冰中,还以为三月七天生有抵御严...
因为我能看到的背景资料不是很全,那我就开始造谣了(bushi)
刃×丹恒CP向 ooc预警 刃丹恒景元三人友情向 微量景彦
提前在这里道歉了(套盾)主角代称就叫开拓者背景为罗浮危机解除后
===========
列车上的恒温装置,让人不能直接地感受到四季流转,气温起伏。因此几人踏上罗浮仙舟时,看到漫天飘扬飞舞的雪花,都忍不住打紧了紧外套。
三月七深吸了一口冷气,下一秒就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好冷,我回去要添一件衣服。”
“你怕冷?”开拓者好奇地看着这位据帕姆说第一次见是在一块漂流的恒冰中,还以为三月七天生有抵御严寒的能力。
“这是什么话啊,我当然和你们一样啦!”三月七叉着腰反驳,瞥见在一边站着的丹恒,“他是不是不怕冷,他是冷面小青龙,别人不被他周身的气息冻到都算好的了。”
“...别太离谱。”
丹恒在一旁自然是听到俩人嘀嘀咕咕的话语,倒是没有多在意,站在久违的土地上看着熟悉的风景一时间有诸多的恍惚和茫然,明明是自己在列车经过罗浮仙舟提出要下来看看,但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为什么,那种强烈的归属感消失了....他想不明白,但来人很快就打断了沉默。
景元接收到星穹列车停靠仙舟的消息,带着吵着要跟过来的彦小骁卫过来迎接,“好久不见,丹恒,还有开拓者和三月七小姐。”
丹恒看着这位好友,点点头,“景元。”
三月七看着眼前这位依旧笑眯眯的大将军,和站在他们身边面色平静的丹恒,真奇怪,上次明明来出任务的时候这位还待在车上不下来,这次就主动请缨了,难道上次是有什么苦衷吗?
几人很快就被招呼着去客栈安顿下来,不过三月七发现了丹恒又悄咪咪地不见了踪影,“唉,还好这次没有什么任务,单纯来罗浮观光游览,随他去吧。”
而另一边,景元府邸。
庭院里的石桌边,只有两人坐着,周围的侍从都退下了,景元看着对面的丹恒摸了摸下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怎么还冷着脸,他又不在这,没必要把我一起连坐了吧?”
景元亲自提酒壶给丹恒斟了一杯酒,“喝一杯,早年间埋下的佳酿,当初说的共饮,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只有我们二人。”
丹恒看着景元手里的酒杯,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色泽清亮,抿了一口,酒香浓烈。
“哈哈哈,你也喝了,这下他要是追究我私自打开这坛酒,我可就拉你垫背了。”景元抬手碰杯,调笑道。
“......他不会追究。”丹恒喝酒的手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了酒杯。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直到景元开口,“他前些日子,还来过我这。”
丹恒没回话,只是挑起眉眼看他,那意思是你们仙舟不是对星核猎手赶尽杀绝吗?
“之前不是误会嘛,现在不是好好?”景元撑着脸看着对面,叹气,“他找我来问你的事,你们...”
“他要找到我,并不是什么难事。”
景元的话被打断,咽回了肚子里,很少有人能让他都说不出话,除了面对自己这俩位互相纠缠不清的朋友,自己又不好对他人的感情事过多的评价,实在是有些棘手。
“但要见到你,的确是件难事。”
寂寥的院子里忽然就响起另一人的声音,景元毫不意外自己这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会被这人自由来去,“下次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这让我将军府的守卫很没面子。”
“哼,告诉你,你不会转头就告诉这家伙。又跑了怎么办?”刃一双血红的眼眸盯着那抹青色的身影。
“那哪能啊,成人之美这种事情,本将军还是很乐意做的。”景元站起来拍了拍袍子,摆摆手就要走,“我先走了,你们聊,那坛子酒留给你们二位了。”
不过瞬时,院子里又只剩下俩人,丹恒感受到那人强烈炙热的目光,忍不住皱眉站了起来,刃以为这人又要跑,一个健步上前拉丹恒的手腕,顺势搂进了怀里,“又要跑?”
滚烫的呼吸落在丹恒的耳边,身后人的禁锢越来越紧,“阿恒,我好想你。”
“......”
“你来见景元,却不愿意见我,同他喝我们三个一同埋下的酒酿,有没有想过我会伤心呢?”刃看着桌上的酒,笑着给丹恒的酒杯满上,“你喂我。”
“...放开。”丹恒冷淡的态度依旧,刃也不生气,自顾自喝下那杯酒,下一秒吻上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的唇畔,浓烈的酒香让人这一刻沉溺在紧紧相拥产生的温暖里,“不要躲着我,阿恒。”
丹恒靠在这人的怀里呼吸,好奇怪,消失的归属感又在此刻悄悄地生长,填满了此时的身体。
“阿恒,你也想我,对不对?”刃感受到怀里人气息的变化和抵抗力的消失,心里生出欢喜,阿恒是个嘴硬心软的,没关系,现在能见到他还能这样接近已经很好了。
丹恒感觉刃的动作越来越放肆,伸手抓住,狠狠瞪了一眼,“你疯了,这是在将军府。”
“景元不会在意的。”
“我会,滚。”
刃无奈地妥协,“好好好,那回客栈?我记得你们是有地方住的吧。”
“三月和开拓者都在客栈,你太明目张胆。”
刃哪还会在意其他人,到了客栈门一拉一锁,罗浮上客栈的隔音都挺好的,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不过如此放纵一夜过后的代价就是,刃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枕边人又不见了,对面房间住着阿恒列车的同行人也不见了,去问了景元才知道一大早列车几人就离开罗浮了。
“我说你,好不容易见到人了,怎么一晚上就又丢了。”景元扶额叹息,“下次能再见到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久的相伴和短暂的欢愉你能不能分清?”
“啰嗦,我自有办法。”刃冷着脸道。
“你们俩,啧,你有本事别下次还来找我问丹恒的事情。”
“放心,下次还会找你。”刃懒洋洋地舒展了身体,摆手离开,“希望下次见面,你的啰嗦程度不会加深。”
“彦卿,我很啰嗦吗?”
“师父的确...不啰嗦!一点也不啰嗦!”
“我就说嘛,刃那家伙狗嘴里张不出象牙。”
“嘿嘿,师父说话是最最最最精简又振奋人心的,不愧是罗浮的大将军!”
“嗯?”
“那将军师父,工造司最近又出了一些新剑,我想去看看...”
“没钱。”
“师父~”
有时候,一条龙上网挺无助的
我认为,这一切祸患的根源,都怪寰宇蝗灾实在太他妈难打。
如果不是寰宇蝗灾太他妈难打,我又怎么会选择摆烂长草?如果我没有选择摆烂长草,我又怎么会换着法儿消磨时间?如果我没有换着法儿消磨时间,我又怎么会一大早扎进智库看书?如果我没有一大早扎进智库看书,我又怎么会不幸撞见正在刻苦攻读仙舟狗血小说的三月七?
当时,我还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如果我知道,就算是被八代同堂的真蛰虫潮活活撅烂,老子也不会踏进智库一步。
非常不幸,此刻的我,并不知道。
所以,此刻的我推门而入,发现一颗粉蓝的纠缠之缘,占据着智库中最大屏幕的电脑,正非常投入地阅读着屏幕上滚动的内容。甚至连我慢慢走到了背后,都...
我认为,这一切祸患的根源,都怪寰宇蝗灾实在太他妈难打。
如果不是寰宇蝗灾太他妈难打,我又怎么会选择摆烂长草?如果我没有选择摆烂长草,我又怎么会换着法儿消磨时间?如果我没有换着法儿消磨时间,我又怎么会一大早扎进智库看书?如果我没有一大早扎进智库看书,我又怎么会不幸撞见正在刻苦攻读仙舟狗血小说的三月七?
当时,我还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如果我知道,就算是被八代同堂的真蛰虫潮活活撅烂,老子也不会踏进智库一步。
非常不幸,此刻的我,并不知道。
所以,此刻的我推门而入,发现一颗粉蓝的纠缠之缘,占据着智库中最大屏幕的电脑,正非常投入地阅读着屏幕上滚动的内容。甚至连我慢慢走到了背后,都浑然不觉。真可谓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我不由得有些好奇。通常而言,这位美少女同伙更喜欢到处拍照,而非好学攻书。否则,就和这间智库的管理员丹恒先生撞了人设。可丹恒此刻又恰巧不在此处。我遂凑近屏幕,越过三月七不断颤动的肩头,打量那些飞速滚动的海量字符。
这似乎只是一个寻常的文学网站首页,使用仙舟文字,装潢主题也是罗浮的清白山水风格。但细看之下,方知另有乾坤,跟“清白”二字真是一巡镝关系都无。
网站背景,是一张全彩高清大图。图上有两位先生,正在执手相看,含情凝睇,立于漫天粉红落花之中。
一人作龙尊装束,乌发翠袍,眉目俊雅,神色清冷疏淡。
一人作工匠装束,白发朱袍,眉目隽朗,神色狷狂放浪。
气氛十分浪漫,用笔十分细腻,我都差点要称赞画工技艺的高妙传神了——如果不是这两张面孔,越看越他妈眼熟,分别属于我老舅,和我兄弟。
不过,比起背景图画,大量的文字才是网站的主要内容。
只见,那晶莹的巨大屏幕,映出了整个版块处于【更新中】的小说标题。几百条小说标题,仿佛螟蝗祸祖带着全家老小,千军万马,从我稚嫩柔弱的视网膜上轰隆隆地碾压过去:
《龙缠龙 》
《他爱他》
《金人的诱惑》
《龙尾的秘密》
《狂野百冶俏龙尊》
《清冷龙尊俊百冶》
《百冶大人轻点宠》
《龙尊殿下小点声》
《代表月亮惩罚你》
《化成星星守护你》
《清冷龙尊的天骄狂婿》
《腹黑百冶的落跑娇妻》
《横行仙舟之我是持明龙尊》
《争霸宇宙之我是罗浮百冶》
《一胎生下九亿娃,我乃罗浮祖龙妈》
………………
剧烈的精神冲击波之下,我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但我猜我大概是在癫狂中发出了一声垂死的尖叫,所以,三月七终于蓦然回首,看到了她摇摇欲坠的开拓伙伴。
这位女士先是脸色大变,迅雷风烈,而后,突然又镇定下来,言笑晏晏地朝我招手:
“穹,过来,我这里有好康的大宝贝。”
此刻,我魂不附体,理智无存,竟浑浑噩噩地照她说的做了。
三月七生怕我反悔似的,急忙将我拉到屏幕前,快手点开网站排行榜最顶端的标题,亲切地招呼道:
“来,看看这个。”
我呆愣地望向那条奇形怪状的小说标题——
《∞生∞世,∞里莲花》。
我指着那个反复出现的奇怪符号,问道:
“这是啥?乱码?为何会出现在一部古风小说的标题里?”
三月七鄙夷又怜悯地看着我:
“你没念过高中吗?∞,在这里是表示【无穷大】的数学符号。”
“我还不满一岁,连学前班都没念过!”
我备感委屈,愤然指出她的漏洞:
“而且,一个格格不入的数学符号,为何会出现在一部罗浮文字小说的标题里?”
三月七从容不迫,娓娓道来:
原本,这部小说还只是平平无奇地叫作——《三生三世,十里莲花》。
可是后来,作者的想象力如脱缰野狗般驰骋天外,只有三生三世,写不完他们的故事,洒不尽心中的狗血,标题就顺势改为了《六生六世,二十里莲花》。
以此类推,再改为《九生九世,三十里莲花》,又改为《十二生十二世,四十里莲花》,又又改为《二十一生二十一世,七十里莲花》,又又又改为《六十三生六十三世,二百一十里莲花》……狗血无限续杯,标题越来越长,连作者都数不清这是第几世了。
最后,在粉丝们的呼声之下,作者干脆直接把标题改成了《∞生∞世,∞里莲花》。一劳永逸,连载至今。
我不禁点头赞许。这种操作,暗合古人,大有“四个黄鹂鸣翠柳,两行白鹭上青天”之韵味,体现出双倍于原作的才华。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
“等等,你让我看这个标题干什么?义务扫盲,增长我贫瘠的数学知识,弥补我缺失的高中教育?”
“当然是要你拜读标题下面的正文啦!”
三月七拖住我的衣带,阻止了我蠢蠢欲动的逃亡步伐,郑重承诺:
“这部奇作,保证看得你眼泪夺眶而出。”
当时,未满周岁的我年少无知,天真纯良,竟然乖乖依言看去。
草,一读之下,何止眼泪,我的眼球都要夺眶而出了。
这部小说的男一号,正是我的二舅——的前世,应星先生。
这部小说的男二号,正是我的兄弟——的前世,丹枫先生。
小说的主要情节,就围绕着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徐徐展开:
他爱他,他也爱他,但他不知道他爱他,他也不知道他爱他,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爱他,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爱他,他甚至以为他爱的不是他而是她,他也甚至以为他爱的不是他而是她,他……开拓星神在上,我才看到第三世,就已经快不认识【爱】这个字了。
打打杀杀,生生死死,分分合合, 来来去去,好几百世惊天动地的恨,好几百世荡气回肠的爱……中间夹杂着许多支线故事,居然还闲里插针,深入浅出,描写了男一号与男二号的无数次疯狂交配,原因更是花样翻新:“催情药”、“信息素”、“奇物作怪”、“地脉紊乱”、“常乐天君的捣蛋”、“繁育星神的祝福”、“大小伙子谁不想开车啊”、“上章评论区的读者们都支持他俩打一炮”、“作者考上星槎驾照了,聊作庆祝,在文里也开一辆豪车吧”…………
以下罗列文中的部分精彩选段,括号内容为本人批注:
罗浮历xxxx年x月x日,为了庆祝持明集团少总裁的三百岁生日,他的男友,百冶之首应星先生,亲自燃放了纯手工打造的三百朵烟花——三百颗核弹,在罗浮上空冉冉升起,组成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草,罗浮【饮月之乱】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吗?)
三百朵绚烂的蘑菇云,映亮了丹枫清冷俊美的侧颜,也映亮了他眼底的一分惊讶两分喜悦三分羞涩四分期待五分邪魅六分霸道七分狷狂八分傲气九分满足十分不知所措……
照顾饮月长大的持明侍女,擦了擦布满皱纹的眼角,感慨道:
“少爷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我也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然而,乐极生悲,由于亲手燃放了三百颗核弹为男友庆生,应星不幸被辐射波及,身患六百七十二种癌症。
(等等,就算医学界真的发现了这么多种癌症,我二舅又哪长那么多器官,能挨个得上一遍啊?)
知道自己余命无多,为了不让爱人为自己牵肠挂肚,他含悲忍泪,当断则断,装作移情别恋,声称性取向突然改变,爱上了……一具八十米高的超级大金人。
(啊这,根据我老舅的理工宅男属性,感觉确实有那么一点可信度?)
惨遭分手的持明集团少总裁,丹枫先生,独自站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伤心欲绝地扑倒在水坑里,咆哮着撕下了自己的视网膜。
(我现在也好想撕下自己的视网膜,结束这场折磨。)
他运起龙尊之力,将自己的视网膜展开,变成了一张巨大的“世网膜”,笼罩了整个世界,怒吼道:
“呵,男人,我要你永远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视网膜”和“世网膜”,这个谐音梗也太牵强了,连隔壁的大风纪官看了都说草泥马写得稀撇。)
……看到这里,我已经承受不住,口吐鲜血,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总而言之,整部小说具有非同寻常的杀伤力,危害等级绝不在真蛰虫皇之下。看上一眼,就会引发剧烈的内出血和精神谵妄症状,需要请典药局的眼科医师、内科医师、心理科医师前来联合会诊。
最不可思议的,当属文章侧边栏时刻闪动的收费广告,那行炫彩加粗的标语,向读者们庄严承诺道:
本文产生的所有收益,将全部无偿捐赠给文中两位男主,用于购买避○套之正途!!!
计划生育是仙舟基本国策,支持计生,人人有责!!!
“太荒诞了吧,这是赤裸裸的诈骗!”
我不禁发出了银河球棒侠的正义怒吼:
“人家持明本来就不孕不育,根本不需要任何计生用品!”
三月七站在旁边,也很惊讶:
“……呃,你看了这部旷代巨作之后,抓到的唯一重点居然是这个吗?”
我这才醒过味来,悔不当初,抱头痛哭道:
“靠北啊,你为何要我看这部旷代巨作?你赔我眼睛!你赔我清白!”
“此番美景,我虽求而不得,却能邀诸位——”
听得这话,我立刻想起文中邪魅狂狷的男一号,和他那倒霉催的原型人物:
“住口!太尬了!不准复读我二舅的台词!”
三月七如释重负,整个人放松下来,好像获得了缺德带来的无边快乐:
“好,现在你也看过了,我们是共犯了。拉钩上吊,都不准告诉丹恒老师。”
我终于领悟了她的险恶用意,双手叉腰,痛心疾首地怒斥道:
“丹恒老师给我们又当爹又当妈,你却背着丹恒老师,偷看编排他和他宿敌的狗血小说,这也太缺德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这种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三月七点点头,表情真诚,语气坦荡:
“确实挺缺德。但是,你不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可描述的快感吗?让人不知不觉,只想接着往下看。”
我沉默了。我转过头,重读了一下小说选段。
别说,看久了还真有点上头。好像上辈子五岁时摸电门的体验,又酥又麻,非常刺激,有一种良心被狗吃的快感。尤其是你知道,这两位主角分别是你老舅和你兄弟的时候。
现在,我不仅怀疑作者疯了,评论区的那帮忠实读者也疯了,所有读过此文的人都他妈疯了。连三月七都已经读得离疯不远了,想必我自己也不遑多让。
三月七看出了我的动摇。她笑了,她知道她的同化要成功了:
“这种小说,必须要用智库最宽屏幕的电脑,快速滚动着看,才有被狗血的巨大海啸拍在脸上的劲爽冲击感。趁着丹恒老师还没回来,我才悄悄溜进来看,看完还得赶紧销毁浏览记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加入吗?”
我挣扎许久,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反正,寰宇蝗灾是不可能打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过的。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趁机增长一些数学知识和……生理知识呢?毕竟,我还是个未满周岁的失学儿童啊!
点头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可能是我的良心。也可能是一个【崇高道德的赞许】。当然,最可能破碎的,是【我和丹恒老师之间的钢铁兄弟情】。
三月七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仿佛抓到替身的水鬼那样快乐。她侧过身子,露出屏幕,慷慨地给我腾出了一块儿VIP观景位置。
于是,我和三月七相视一笑。我们并肩而立,对着超大屏幕的滚动小说,看得如痴如醉,看得欲罢不能,看得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看得一杯又一杯,狗血加咖啡……
真的非常快乐。
然而,就像文中燃放了三百颗原子弹的应星先生一样,我们很快就乐极生悲了。
我和三月七畅游在狗血的海洋中,沉醉之际,我们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警觉。
“……你们在看什么?”
一道声音,从我们背后幽幽响起。
别说,这声音还挺好听的。清冷,悦耳,富有磁性,就像出自文中持明集团少总裁的金口。
我一边读着小说,一边漫不经心地点评。
——等等?
我和三月七慢慢慢慢地回过头去,僵硬如脖子右拧的停云小姐。
持明集团少总裁的原型人物,丹恒先生,正站在我们身后,神色困惑而讶异。他怀中抱着一堆卷轴,大概是刚在罗浮新得了几部仙舟读物,返回智库进行信息录入的。
没错,我的好兄弟丹恒,正是文中那位龙傲天人设,美强惨剧本的持明集团少总裁,的转世。
提到持明集团,就不得不提到持明族推行的总裁世袭制。他们的龙尊,蜕生百来代,其实都是同一条龙。同一条龙,给同一个家族企业,打同一份工,打了成千上万年。
换作是我,破壳而出的时候,就会狂喊:
“这个B班,老子是一天都不想再上了!”
略去种种复杂前情不提,到了丹恒这一世,他终于成功从这个黑心家族企业里提桶跑路,辞职不干了。但是,由于种种复杂前情,丹恒的前男友,我的二舅,也就是文中那位能够倒背圆周率,手撕银河系的狂霸酷炫百冶大人,化身为双马尾勺子杀人魔,正在满宇宙追杀丹恒。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不好。与这部小说中的描述,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背道而驰。
如果让丹恒老师发现,他生死相托的开拓小伙伴们,正在占用他的智库,尽情浏览他与他宿敌的狗血故事,还看得如痴如醉……
我不敢细想。当务之急,唯有亡羊补牢,将自己的身体最大限度地展开,挡住背后的屏幕。同时,疯狂向三月七打手势,让她赶快关掉这个网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丹恒老师,你回来啦?吃了没?今早的月亮你看到了吗?哎呦喂,可太圆了!”
我勉强挤出来的笑声,一定非常虚假且违和,让面前的丹恒老师眼中更添疑云。
“是的,我刚从罗浮回来。”
他甚至又朝着屏幕走近了一步:
“你们怎么了?看起来,好像……”
好像喝了十斤假酒\禁忌知识\苏打豆汁儿。我在心中默念,帮涵养过高的丹恒老师补完这句话。
随着他的靠近,我已经无心答话,张开四肢,左右腾挪,只恨不得当场进化为八爪鱼,将整个屏幕都抱住。在我的掩护后头,三月七手忙脚乱地疯狂点击着屏幕,但这个狗血网站页面上花花绿绿的垃圾广告太多了,实在无法判断哪一个叉叉才是真实的关闭按键。
慌不择路之下,三月七大力出奇迹,狠狠地点中了标题旁边一个分外显眼的红色长键。
“哔哔哔,本站自动化朗读AI为您倾情服务,让目疾者也能无障碍顺畅享受文学的熏陶!”
在我和三月七震耳欲聋的沉默之中,一个机械化的醇厚男高音,开始富有感情地朗读:
“对不起,饮月,我骗了你。”
应星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炫彩LED血痕,他靠在饮月颤抖的手臂之中,细若游丝地呢喃:
“我从来没有移情别恋,爱上什么八十米高的超级大金人。即使是八十米的金人,难道比得上你八十块的腹肌吗?”
饮月紧紧地搂住了他:
“笨蛋,别说话了!你为了救我,已经身中七百八十一种奇毒!保存体力,在罗刹奶爸赶到之前,你不能死!”
应星举起无力的手,最后一次轻抚饮月流泪的面颊:
“你是我唯一的爱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爱你。我只爱你。”
然后,他脑袋一歪,噶了。
饮月的泪水奔涌而出,将方圆十公里的大街地砖都清洗了一遍。
持明集团素来不动声色的少总裁,抱着爱人逐渐冷却的尸体,朝着阴霾的天空,大吼出声:
“——应星,我要整个世界,为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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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本章最后一个字,那个自动化朗读AI总算消停了,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它的破嘴。
可是,持明集团少总裁那声惊天动地的大喊,依然回荡在死寂的智库资料室里面。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过度震撼之下,我和三月七都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丹恒大步而来,推开我俩。他站在智库最大屏幕的电脑面前,拖动光标,飞速下拉花花绿绿的网页,目光横扫,迅疾如风地阅览着。
我知道,在文字之事上,丹恒素来捷才颖悟,闻一知十,读书数行俱下。我曾经暗中羡慕过他的天赋异禀,但如今看来,这个天赋可能也会带来一些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量子波动速读完了这部小说。
他抬起头来,神色呆滞,表情空洞。
可以理解。毕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这位不幸的小青年,独自承受了核废水海啸级别的巨量精神污染。
我和三月七都很担心地看着他,害怕他下一秒回过神来,就会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当场退化成一颗纯洁的持明卵——下辈子再重开吧,当务之急是逃离这个荒谬又恐怖的世界。
丹恒的眼神惊恐、迷茫又震撼,显然,他终于深切地感觉到:
一个人上网,有时候挺无助的。
我们只能同情地看着他,投来爱莫能助的目光:
其实吧,一群人上网,有时候也挺无助的。
我想问问我的朋友,现在是否需要一些清水,来冲洗他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眼睛。和心灵。
可我不敢这么问。并非我们作为朋友,不够贴心。而是担心:如果提醒他可以用水,这位龙尊转世,可能就会猛然醒悟,当场开唱“撕裂心海肩膀”——掐起御水诀,开闸泄洪,倒灌列车,将智库、智库里的狗血小说、智库里的我和三月七,都统统淹死。
其实,我还想采访一下丹恒老师,他到底有没有收到文末承诺的避孕套专项慈善基金。但光是现在的尴尬情形,就足以让面皮很薄的丹恒老师羞愤自尽了,我还是不要再往龙背上叠加最后一根稻草的好。
铛铛铛!系统提示,我获得了一个【崇高道德的赞许】。
然而,命里有时终须有,即使我不出手,那压垮水龙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摇着花手,翩翩飞来,华丽降临了。
一个墨蓝渐变发色的高大男人,破窗而入,阔步冲进了智库,血红的双眸锁定了丹恒,颤抖着问:
“……原来,我们之前,是这种关系?”
哦,一看就知道,是我二舅又来刺杀丹恒老师了。都说丹恒老师的精神是铁打的,但也架不住我二舅的专业是打铁的。
我二舅的业余生活十分单调,有事没事,从早到晚,就是吃饭睡觉砍丹恒。哦不,我二舅不需要吃饭睡觉——可丹恒老师需要啊!谁遭得住每天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有可能从窗外杀来一只渐变色双马尾怪大叔啊!
长年的锻炼磨砺之下,丹恒老师已经能够处变不惊。或者,刚才的信息荼毒实在太过凶猛,他的精神损伤值读条已经过载,暂时无法作出什么更为有效的回应。
面对如此质问,他只是呆呆地反问了一句:
“什么关系?”
刃一瞬不瞬地望着丹恒:
“你是我唯一的爱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爱你。我只爱你。”
如果说,这句尬出天际的台词被AI机械音朗读出来,产生的伤害还在大家的血量承受范围之内,那么,被星核猎手沙哑的男低音深情背诵出来,就瞬间击穿了在场所有人的血条。
我和三月七呕血三升,当场倒地。只有坚韧不拔的丹恒老师还能勉强站立,但显然也已经失去了所有发声能力。
没有得到回应,刃就像那部小说中描写的邪魅男主那样,“眸色一暗,唇角微扬”。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拉起了丹恒的手。
然后,他抱着他,从窗口的破洞跳了出去,落进列车外悬停的那架星槎。
然后,他们扬长而去。
我和三月七面面相觑。
跟着,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难道说,我现在就只能上逼乎提问:
【看一部狗血小说,把兄弟的小命看没了,怎么办?】
丹——恒——老——师——
不,不,不!
我错了,我对不起兄弟,我该被八代同堂的真蛰虫潮活活撅烂!
我汪汪大哭着,语无伦次,给星核猎手基地拨通紧急视讯电话:
“妈,不得了,二舅劫走了丹恒老师,去外太空打架了!”
可是,接起来的不是我妈,是我的小姨,银狼女士。
显然,她此刻左手握着通讯终端,右手还在开黑打游戏,嘴上还吹着一个泡泡糖,对便宜外甥的哭喊表现得颇不耐烦:
“放心,艾利欧说了,在他看见的命运剧本里面,他们没有去打架。”
“那他们去干什么了?!”
我的精神已经脆弱得如同那颗泡泡糖,发出崩溃的尖叫:
“他妈的,不是去打架,难道是去开房吗?!”
“对。”
“对你个——等等?”
“没错,他们去开房了。”
银狼吹破了嘴上的泡泡糖,淡漠地回答。
她挂掉了电话。
空洞的挂断嘟嘟声中,我握着电话,与三月七惊恐、迷茫又震撼地互相对视。
好吧,我现在就要上逼乎提问:
【看一部狗血小说,把兄弟的贞操看没了,怎么办?】
END
彩蛋——如果,二舅不是“听见”而是“看见”这部狗血小说
【刃恒】丹恒跟应星同床共枕,但这和你刃有什么关系呢
白发的匠人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任由其他人围观,只不过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站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感受到男人的眼神,丹恒不去看他。
男人是今天一早出现在列车中的,没有任何前兆,直接就摔在了丹恒身上。
莫名遭殃一起跌倒的丹恒:?
突然出现的应星同样没有防备,他发现自己压在其他人身上时急忙起身,想要将被自己牵连的人拉起来。
丹恒抬起头,和一边道歉一边伸出手的应星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住了。
列车上其他人也看清了男人的样子,一时间都警惕了起来,直到搞清楚应星并非那个家伙。
丹恒知道,应星......
白发的匠人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任由其他人围观,只不过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站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感受到男人的眼神,丹恒不去看他。
男人是今天一早出现在列车中的,没有任何前兆,直接就摔在了丹恒身上。
莫名遭殃一起跌倒的丹恒:?
突然出现的应星同样没有防备,他发现自己压在其他人身上时急忙起身,想要将被自己牵连的人拉起来。
丹恒抬起头,和一边道歉一边伸出手的应星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住了。
列车上其他人也看清了男人的样子,一时间都警惕了起来,直到搞清楚应星并非那个家伙。
丹恒知道,应星对他没有杀意,可这么多年来的条件反射还是让他习惯性远离。
毕竟更让丹恒头疼的是这男人的长相,与那位追杀他许久的星核猎手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疏远的动作让应星看上去有点难过。
和星一起围观的三月七在两人古怪的氛围中受不了了,把丹恒推到应星身边:“想看就看吧,人就在这。”
别以为她没看见,丹恒都偷看人家好多次了。
坐到应星旁边的丹恒:......
好吧,他确实挺好奇的。
自从上次鳞渊境后,他恢复了些许记忆,但却还是没有任何有关于刃的信息。
他依旧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才会让刃对杀了他这个想法那般依依不舍。
当初在鳞渊境中,有一对持明蜃影,其中一个是丹枫,另外一个中年的声音,名为【应星】。
丹恒那时只觉得应星声音熟悉,却从未往刃身上去猜想。
毕竟那可是鳞渊境内,能被丹枫偷偷带进去的人,无论如何,要么关系很好,要么很信任对方。
至少他在刃身上没看到过这两点。
而且刃基本每次和他相遇都是剑拔弩张,任谁都想不到以前的刃居然能和饮月君关系如此好。
应星看了眼身侧的丹恒,缓了一会后问他:“你是叫做,丹恒对吗。”
丹恒点头,对上他神色难测的面容,分明与刃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异,皆为想说话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状态。
不过这时恰巧也到了晚间,平日里大家都该各回各房了,可今日多出了个应星,这就不太好安排了。
列车上物品繁多,就连星的房间,也是收拾了几天才干净的。
最后丹恒叹了口气,把男人领回了自己房间。
丹恒本就一直歇在资料室,床铺只是简单的放了垫子,偏偏这位置一人睡还好,两人的话就需要贴的很近。
离了其他人,应星看着在为床铺发愁的青年,不禁想起第一次在龙尊府邸过夜,丹枫也这般皱着眉,告诉他只有一张床。
“我就睡在椅子上吧。”应星道。
如果是刃的话要这样睡就睡了,可是这应星......
又看了眼气质温和的男人,丹恒心道不妥。
应星手搭在椅子靠背上,轻笑:“不必担心,我经常这样睡的,身为工匠,忙碌时可没时间回家休息。”
只不过那位龙尊知道后,在工造司繁忙之际就会待在他身边,那时候睡觉都是靠在龙尊身上的。
尽管应星这样说,丹恒也不可能真让他睡椅子。
于是......
应星转头,身边就躺着黑发青年。
两个男性躺在这张床垫上显得略微拥挤,他们的手臂和大腿都能碰到一起,应星能感觉到青年的呼吸起伏。
“我听说,你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是吗?”
丹恒睁开眼,还以为应星是将他误当成丹枫:
“我的记忆的确有缺失,可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是他。”
应星赶紧解释:“不……我没把你当成饮月,我知道你们是不一样的。”
丹恒和丹枫算是同一人吗?
虽然除了持明外,大多数人都还是认为蜕鳞转生后的持明依旧是之前的那个人。
主要就算转生,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会十分相似,基本分毫不差。
丹恒沉默一会:“......你能这么想就好。”
可别再像某个家伙一样了。
看来百年前那人还是很正常的,丹恒想。
第一夜固然是有点尴尬的,毕竟应星和刃长的一样,对着这张脸,丹恒只有转过身才会感觉好点。
而应星也相同。
丹恒乃是丹枫的转生,
他从三月七那位姑娘那打听到了现在的年日。
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大致摸清了时间。
应星看向青年背对着他的身影,陷入沉思。
作为持明龙尊,丹枫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蜕鳞转生,因而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了他的转生。
甚至,是强制蜕鳞。
云上五骁关系很好,但在其中总会有更好的友人。
就如同为女性的白珩和镜流会走的更近,应星与丹枫同样。
倒是景元作为骁卫经常比他们都忙。
有段时间的丹枫总是皱着眉思考,应星问了一嘴。
丹枫没有瞒他:“龙师那边有点事。”
不过应星一听是持明内部的事情,也就没有多问了。
现在想来真是懊悔,应该再深入了解一下的。
两人带着心事,很久后才勉强入睡。
丹恒醒来时就感觉到腰间被人揽住,身后那人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丹恒:?!
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起身,毕竟眼下这种情况,如果应星醒来,气氛反而不太对劲。
丹恒抓着应星的手慢慢从自己腰间移开。
移开后要起身的瞬间,男人的手又揽住了他,一下把他带回被褥中。
应星没有睁眼,迷糊说道:“饮月……今日起这么早?”
说罢,脸还贴在丹恒后背蹭了蹭。
蹭完才后知后觉,不是长发。
应星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看向自己一同抱起身的青年。
丹恒半掩在头发下的耳尖微红:“你醒了就放开我。”
男人赶紧松了手,跟青年道歉:“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丹恒说完,外套都没穿上,迅速出了房门。
直到关上房门,丹恒揉了揉眉间。
刚刚那下算什么?应星和丹枫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能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
反正总不能是,那啥吧……
丹恒不由想起刃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是刃,不是应星。”丹恒喃喃道。
接下来都日子里应星一直和丹恒睡在同一房间。
原因是因为上次三月七买了很多东西,暂时没地方放,腾不出空房。
看着一脸抱歉的少女,丹恒叹了口气,他还能说什么呢。
而丹恒不得不感叹,应星的性格让他挺喜欢的。
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在不经意间的动作。
丹恒合上书还没伸手,应星就知道把水杯推到他手边。
某些事情的观点上他们居然也能达成一致,能够畅聊。
丹恒那把武器名为【击云】,应星对它很满意。
“这真是不错呢……”应星看着手中的击云说道。
他能发现,这是自己的工艺。
所以,这把武器是他为饮月打造的。
而现在,丹恒还带着它。
不明所以的丹恒看着眼前这一幕:……傻笑什么呢?
对于应星,丹恒感觉这家伙总是可以戳中他某个点,甚至觉得对方怪……可爱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和某个人反差太大。
晚上的观光车厢,其他人都在自己房间。
丹恒靠在墙上,望向在研究工造书籍的男人。
他缓缓道:“你和丹枫,是什么关系?”
应星还没从书中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伴侣啊。”
“……”
“……”
应星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声响:“那个,我我我,可以解释!”
不对!他该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他明明和丹枫是伴侣却不跟丹恒说清楚?!
丹恒捂着额头,他倒不是很在乎应星解不解释,而是,
他们真的是这种关系啊……
那就难怪当初的刃会露出那种表情。
看着应星急得红起来的脸,丹恒摆摆手让他冷静点。
不过好像一时半会冷静不下来,丹恒只好先回到房间。
他也需要静一静。
但这次手刚放到门把手上,丹恒就浑身一颤,立刻要转身离开。
下一秒从房门内伸出一只手,将他一把拽了进去。
【彩蛋:星月+刃恒,以及
发现应星和丹恒同床共枕的刃,立马就要发疯.jpg】
【刃恒】在刃发现自己卖惨丹恒就会纵容他后,开始试图对方底线
在准备和三月七以及开拓者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丹恒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直到看见银狼跟刃上了列车。
开拓者站起来唤人:“小姨二舅!这里!没任务时来咱们这打发时间很不错吧!”
银狼走过来:“如果你不叫小姨会更好。”
虽然她对小姨这个称呼已经过了应激期,但每回看见开拓者这么大个人喊她小姨,还是会觉得不太行。
刃没有表示,他不犯魔阴身时性子还算不错。
毕竟已经教训过开拓者了,但对方死活不改,总不能真把卡芙卡疼爱的孩子痛扁一顿。
坐在旁边的丹恒拉了把兴奋的开拓者:“怎么把刃喊来了?”
开拓者小声在他耳边说话:“我知道你想见我二舅,特意...
在准备和三月七以及开拓者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丹恒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直到看见银狼跟刃上了列车。
开拓者站起来唤人:“小姨二舅!这里!没任务时来咱们这打发时间很不错吧!”
银狼走过来:“如果你不叫小姨会更好。”
虽然她对小姨这个称呼已经过了应激期,但每回看见开拓者这么大个人喊她小姨,还是会觉得不太行。
刃没有表示,他不犯魔阴身时性子还算不错。
毕竟已经教训过开拓者了,但对方死活不改,总不能真把卡芙卡疼爱的孩子痛扁一顿。
坐在旁边的丹恒拉了把兴奋的开拓者:“怎么把刃喊来了?”
开拓者小声在他耳边说话:“我知道你想见我二舅,特意叫来的,高不高兴?”
丹恒:......
好吧,他承认他最近确实经常在想刃,可那是因为他知道了刃就是应星,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去想。
如果真的要他跟刃两个人独处,那气氛大概还是不会太好的。
所幸这里人多,也就只是玩个游戏而已,被下了言灵的刃还不至于在两方和平期间对他动手。
这场游戏虽然是真心话大冒险,却附加了一项电子游戏,游戏一盘下来最后一名的人要接受惩罚。
丹恒欲言又止,往刃的方向看了一眼。
刃正在银狼的指导下熟悉游戏,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抬头看去。
青年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两人就那么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随后同时默契转开。
三月七和开拓者也拉着丹恒一起熟悉游戏,为保公平这是款新游戏,银狼都还没来得及玩。
好在这是个简单易上手的,哪怕是刃也能操作操作,只是那技术看着就让人担心。
顾虑到刃的手,众人分了队伍,自然是列车组一队星核猎手一队,输的队伍里面的人轮流被惩罚。
有银狼在,人多一个的列车组这边还真就没吃到好,输赢皆是五五分。
几轮下来,在丹恒接受惩罚时刃似乎想说什么,但被他人抢先了。
“真心话吧!丹恒老师跟二舅说一个一直想让对方做的事怎么样?”开拓者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在丹恒和刃身上轮流转悠。
刃闭嘴了。
惩罚要大家都同意才行,显然这个惩罚两边人都没意见。
丹恒:......这家伙到底是哪边的人?
青年叹了口气:“让我想一想”
他的确有一件事想让刃做,但这个只是真心话游戏,刃可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半响丹恒抿了抿唇,看向端正坐着的男人,脚步缓慢移动到他面前。
“我想看你挽发......”
刃盯着自己身前的青年没有说话。
他旁边的银狼撑着脸,很公平道:“就这个吗?这也算真心话?”
三月七比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丹恒老师,有没有再...过分点的真心话?”
丹恒他哪有再过分的想法,说到底想看男人挽发还是因为记忆中曾经的应星一直都是挽起长发的。
刃凝视青年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个挺过分的。”
其余人不知道过分在哪,但气氛要往古怪的方向发展了,赶紧纷纷低头:“继续打游戏吧!”
丹恒看了下刃散落的长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座位。
接下来手速和时运都不济,列车组努力着,结果又输了几次。
最后一把开场时银狼瞥了眼刃:“大叔,手还好吗?”
刃动了动手腕:“还行。”
开拓者见旁边的丹恒手中调试游戏机的动作顿了顿,说道:“打完这把二舅休息休息吧,丹恒你一起怎么样?我看你也挺累了。”
丹恒和刃同时回答:
“好。”
“可以。”
两人说完,都没去看对方,转头盯着自己手中的游戏机。
三月七暗道,这两人真以为自己瞒得很紧吗?
这把丹恒心不在焉没发挥好,虽然这回又是他受罚,但想着是最后一把大不了就一个小惩罚无所谓了。
不出意料银狼是第一,她把惩罚权转给了刃:“有点参与感吧大叔。”
开拓者指了下丹恒:“二舅要丹恒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刃思索了几秒:“......能之后再惩罚吗?”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几眼。
“嗯...丹恒同意的话就行吧,反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惩罚。”三月七道。
丹恒没意见。
离开几人的位置,丹恒和刃站在一旁,还是丹恒率先问道:“你要不去我房间休息一下?”
这个刃当然是点头的。
两人走入车厢后,其余三人齐刷刷看向车厢门。
列车的小青龙和星核猎手的大叔,两位都不是能把感情瞒的很好的类型。
三月七:“咱们丹恒最近搞来一张刃的通缉令,总是盯着瞧。”
银狼:“大叔天天把饮月君挂嘴边我都不想说了。”
开拓者:“今晚二舅还回去吗?”
另外二人看向这个发出疑问的开拓者。
银狼拿出三根棒棒糖分了:“......谁知道呢。”
——
丹恒长期睡在资料库中,这里就打了个地铺,睡觉的地方要多简陋就有多简陋。
后进入房间的刃将门带上,丹恒听见了房门反锁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刃时,男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大概锁房门只是,顺手?
不过比起这个,丹恒更在意的是......
“你的手还好吗?”青年灰青色的眸子落在了男人手上。
这位星核猎手惯来喜欢划破手掌或手腕来进行强力攻击,丹恒也不是没有见过他鲜血直流的场景,只是一旦把刃和应星画上等号后他就无法坐视不管。
对丹恒,刃向来都是把思维提到最高的,光看表现就能猜测出丹恒约是恢复了些记忆,而那些记忆中的人显然是应星,是曾经的他。
他举起自己的缠着绷带的手看了眼,语气毫不在乎:“只是有些疼罢了。”
这头的丹恒却紧了紧手指,上前来到刃跟前,抓住了对方准备收回的手。
青年没敢去抬头,他视线全放在男人手上:“要、帮你揉一下吗?”
刃从前是工匠,手部受点小伤很常有,用应星自己的话来说随便涂些药膏养一养就好。
毕竟丹鼎司的药膏确实很好,再者他这不过是锻造时经常会出现的伤口,不会对手造成严重副作用。
可丹枫听见这话后表情很难看,龙尊握紧匠人的腕部,一套云吟秘法下来伤口是半点都找不到了。
应星笑了声,顺着龙尊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将头放在丹枫肩上。
“哎,手还有些疼怎么办?”
丹枫瞥了他一眼,正当应星以为会被推开时,感觉到手上传来轻柔的按摩。
虽然龙尊大人并不懂按摩手法,只是简单的揉一揉,但这也足够应星惊讶的了。
毕竟他这小把戏,饮月君怎么会看不出来,但还是顺着他意轻揉着手部。
丹恒看得见记忆却不知当事人的想法,还以为当真是疼了要揉一会。
见他说出这话,刃垂眸掩下笑意,把手静静放在青年手中。
待两人手掌都摩擦得发热时,丹恒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就......
他连忙缩回手:“应该差不多了,你去休息吧。”
转过身丹恒懊恼,他一时被刃的手伤惊了心,都忘记对方有丰饶赐福,手伤哪里能继续痛。
但刃清楚他在想什么,站在他身后,声音不算大:“之前的伤是无法复原的。”
丹恒愣住了。
他的记忆到底还是有限,没有完全恢复,可他这时也记起了刃身上还有不少疤痕。
倘若丰饶赐福可以治愈,应当是连疤都不曾留下才是的。
刃所言应当是真的,如果手伤是在丰饶赐福前受的,那就会一直无法治愈。
就像生来带疾的仙舟人,就算再先进的科技都医疗不好他们的病。
想到这,丹恒心头颤了一下,就连刃差不多要把他拥入怀中他也没去挣脱。
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三分钟不准动。”
青年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但被捏着下颚转了回去。
“这是方才的惩罚。”
【彩蛋:一些成年人的小把戏】
【最近灵感枯竭厉害,希望大家给个小蓝手和爱心支持一下~】
【刃恒】发出声音会被扒光
一个不能发出声音虚空秘境,一个星核,一个小山洞,问题:怎么样让不怕痒不怕疼的丹恒发出声音呢?刃给出的答案是——咬龙角。
正文:
“这任务我可去不了,”三月七拼命挥手,随后补充道:“不是说那个虚空秘境里有言灵,你发出一个音节就会拿走你身上一件东西,那我万一说话不就被扒光了吗?美少女可不能被扒光衣服啊。”
“所以,需要一句话都不说把星核带出来……”穹思索片刻,“好像确实只有丹恒能做到这一点。”
“嘴巴用胶带贴住是不是就可以了帕?”帕姆说道。
三月七摆摆手,“是连喉咙都不能有声音哦列车长,唔,啊呜咦,都不可以。”
“哇,那可真的难帕...
一个不能发出声音虚空秘境,一个星核,一个小山洞,问题:怎么样让不怕痒不怕疼的丹恒发出声音呢?刃给出的答案是——咬龙角。
正文:
“这任务我可去不了,”三月七拼命挥手,随后补充道:“不是说那个虚空秘境里有言灵,你发出一个音节就会拿走你身上一件东西,那我万一说话不就被扒光了吗?美少女可不能被扒光衣服啊。”
“所以,需要一句话都不说把星核带出来……”穹思索片刻,“好像确实只有丹恒能做到这一点。”
“嘴巴用胶带贴住是不是就可以了帕?”帕姆说道。
三月七摆摆手,“是连喉咙都不能有声音哦列车长,唔,啊呜咦,都不可以。”
“哇,那可真的难帕。”
“我去,我一个人去。”丹恒没有什么犹豫。
“丹恒,你要不要多穿点衣服,或者你带一袋子芝麻过去,这样子一说话拿一粒芝麻。”三月七自觉这个办法非常好。
“言灵不可以一下子拿走一袋吗?它不是有智慧的吗?”
“额……”三月七挠挠头,“可以试试嘛反正也不亏。”
最后,丹恒去的时候也没有带芝麻,按他的话说是,估计战斗会很多,会撒出来。
果然,那篇虚空秘境可不是什么和平之地,里面的怪物完全不受言灵的影响,也有可能是他们身无寸缕无法再被剥夺什么。
无名客们最奇怪的是为什么毁灭要把星核放在这里,后来才想明白这里其实是星核仓库。
也就是毁灭的信徒储存星核的地方。
同一时间的另一个入口,“阿刃,「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卡芙卡说完拍了拍刃的肩膀。
“刃,按照艾利欧的预言,你会遇到丹恒,如果无法打败他,让他发出声音可以了,星核会回到原本的位置,”银狼操纵着虚空链接,淡淡地说道,“星核位置我发到了你的通讯端。”
刃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入了传送舱。
机械女音响起,“传送开始,三,二,一。”
刃消失在原地。
“你给他的位置真的是星核的位置?”
银狼沉默两秒,“是游戏机……”
“怪不得艾利欧说丹恒会先拿到星核呢……”
“反正最后胜利是我们的不是吗?”
“那要看阿刃能不能让丹恒说话了。”
“你说他会用什么方式?气丹恒让他骂人?”
卡芙卡看着银狼笑了,她当然知道一些细节,艾利欧和她说了一点,至于为什么没告诉银狼,有些东西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丹恒他们的检测装置并没有星核猎手那么先进,但他还是比刃更快一步找到了星核。
长着龙角的饮月君手一挥,干掉星核前怪物,用黑塔发明的贮存技术短暂将星核储存,然后往入口跑。
就在此时,他看见了远处的黑影,那黑影自然也看到了他,几乎瞬间加速冲向他身边,身上的绷带在破空过程中撕裂,一阵劲风内,金红色的刀刃横空而下。
丹恒眼睛一凛,闪身躲开,青龙在他周身环绕,挡开凌厉的刀,但星核消失加上战斗的巨大声响,引起了虚空的反噬,大量的怪物在向他们聚集,天边黑压压的一片军团怪物,让这荒蛮的世界都为之震颤。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停止了战斗,一起往远处跑,不一会遇到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山洞,洞口只有半人高,需要爬进去,但里面还有一些空间,两人挤进去勉勉强强。
怪物可没言灵那么敏感,他们更多的依赖视觉和听觉,两人默契地准备等怪物浪潮过去再打。
但,刃收到了一条卡芙卡发来的讯息。
“让丹恒发出声音,我已到位。”
卡芙卡已经到星核的原始位置了。
刃缓缓抬起头,这个山洞并不大,他他和丹恒面对面站着,中间只有半米的距离,稍微往前一点,锐利的枪尖就顶在了他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晦暗的光下丹恒带有敌意的眼神。
丹恒一只手拿着装星核的容器放到腰后护着,当刃把手放到他腰间时,他差点就提枪开大,准备不管什么怪物和他大干一场了。
结果刃却撩开他的衣服,把手伸了进去。
刃再次摸到那如凝脂般的皮肤的时候,手明显僵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了那股熟悉感。
他尝试着挠痒般在丹恒的腰上捏了了两下,甚至往上到胳肢窝,但丹恒都没反应。
丹恒自然看出来了他要干嘛,但他一动不动的淡淡地看着刃,仿佛在说「就这?」
刃挑了挑眉,手伸向了丹恒的胸口。
后续在彩蛋,欢迎看饮月君被舔龙角破防。
求心心和蓝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