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陈】会者定离
含有大量为自圆其说进行的时间线和剧情魔改
我不知道我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存在着,具有意识且能够活动。我站在废弃的便利店前,看着脏兮兮的玻璃门。那上面正倒映着一个气质特别的年轻男人,简单的黑色西装外套配白衬衣,容貌清秀,眉眼沉郁而冷淡,看上去很干净。
“干净”在这里已经算是极其难得的褒义词。废墟般的死城,暗红色的天空,迎面刮来的风都带着铁锈的血腥味道。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好一点的靠瓶装矿泉水和罐头过活,坏一点的则什么都能吃下去。大多数人会死在一场危险的游戏里,血肉横飞。剩下的人苦苦支撑过十天,然后在终焉到来时化为粉末消散。
我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糟糕的地方的?我并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我甚至连自己......
含有大量为自圆其说进行的时间线和剧情魔改
我不知道我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存在着,具有意识且能够活动。我站在废弃的便利店前,看着脏兮兮的玻璃门。那上面正倒映着一个气质特别的年轻男人,简单的黑色西装外套配白衬衣,容貌清秀,眉眼沉郁而冷淡,看上去很干净。
“干净”在这里已经算是极其难得的褒义词。废墟般的死城,暗红色的天空,迎面刮来的风都带着铁锈的血腥味道。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好一点的靠瓶装矿泉水和罐头过活,坏一点的则什么都能吃下去。大多数人会死在一场危险的游戏里,血肉横飞。剩下的人苦苦支撑过十天,然后在终焉到来时化为粉末消散。
我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糟糕的地方的?我并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玻璃窗能倒映出我的影子,他人却无法看见我,也无法看见我的倒影。我能正常地发出声音,他人却听不到我的只言片语。
综合以上事实,我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大概是死了,现在是一个到处游荡的灵魂。
关于灵魂的概念,人类似乎总有许多话可讲。迷信者通常认为,灵魂是附在人的躯体上作为主宰的一种虚幻的东西。也有一些心灵学家相信,灵魂是一种磁场特殊的物质粒子,具有一定的重量,因此人生前和死后的体重有所改变。据说有人测度灵魂的重量为三十五克,而另一次实验的结果则为二十一克。
我失忆的原因也得到了解释。人的记忆储存在大脑的海马体内。而我现在别说是大脑,连身体都没有。
但我却可以思考,且拥有着涉猎广泛的海量知识。似乎这就是我的灵魂所应该具备的特性。这让我更为好奇生前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请注意,我说过我的存在不被他人所察觉,这个范围包括作为“参与者”的人类,以及本质上由人产生的“生肖”。作为更高维生物的四神兽,以及具有管理者权限的“天龙”,显然并不在此列。九天前我刚和天龙进行过一场谈话,就在列车尽头的豪华房间里。这个穿着老旧的长袍,长发及腰,没有五官的奇怪男人,双手交叠坐在八仙桌后,表情很和蔼可亲。
这是我第一次见天龙。之前我一直待在列车上的一间单人包厢里,不断地进行我的工作。这份工作的内容有点奇怪,我需要不断地设计一些有难度的游戏,并绘制相关的图纸,再将我的成果放入门外的一个文件夹里。
我能一并放入文件夹的还有一张白纸。我可以在这张纸上写下我需要的一切东西,包括美食、名酒、衣服以及昂贵的金银珠宝,第二天这些东西就会神奇地出现在门外。
“我只是想问问你适应的怎么样了。”天龙语气里的关心不似作假。
“适应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还是适应不能与其他人交流?”我尽量淡然地作出回答,内心却充满了警惕。直觉告诉我眼前的男人不可信任。“只有这两条的话,我的确已经适应了。”
天龙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这么防备我。我说过,我不想将你视作敌人。我甚至给了你一次新的机会。”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屈指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敲着。“至于你目前的状态……你的身体损伤太大了,我又在上次的天龙时刻里耗费了过多的力量,不得不休眠一阵。”
“相信我,等我下次醒了,就会帮你恢复原状。那时候我们再来签合同。或许还可以在列车上举办个欢迎会。”
“是你杀了我,对吗?”我平静地说。
“别说的那么难听。”天龙温和地笑笑,“我只是想与你和平相处。而你听取了我的建议。”
没等我说下一句话,天龙就站起了身,背对着我负手而立。他望着车窗外无边无际的深邃黑暗,一脸的若有所思。列车驶过无数空荡荡的站台,向着前方呼啸而过,车厢内突然响起阵尖锐刺耳的鸣笛声。“接下来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毕竟你的这里……”天龙抬起手指了下他自己的侧脑,“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要睡了。你可以四处走走,在列车上,或者去终焉之地看看。”天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去看看那些自命不凡、胆敢反抗我们的参与者究竟是什么下场。然后你就会知道自己之前的决定有多明智。”
站在房间外面时,我仍然在思考天龙所说的话。这些语句中似乎隐藏着不少信息。我曾一度与天龙为敌,又很可能在某场游戏中输给了对方。按照终焉之地的规则,我理应遭到更为严厉的惩罚,被处死或是降格为浑浑噩噩的原住民。而天龙和过去的我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保留了我的理智,代价是要我改换阵营,从今往后替他做事。这也是他所说的,“给我一次新的机会”。
输?这个字让我感到十分陌生。以我短暂的所见所闻,我不觉得作为生肖完成每日的杀人指标,争取晋升为天极的机会,这条路就能够走通。
我相信过去的我不会被天龙的谎言蒙蔽,他答应对方肯定是有别的考虑。
我在列车上待了一阵,每天心事重重,试图推演我曾经的想法和计划。西装革履的生肖们在我身旁来来回回,顶着沉重的兽头面具,为了天龙画出的大饼焦急忙碌。夜晚时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进行一些琐碎的聊天,边叹气边大声抱怨着工作与上司。除了以杀人为主业这点比较出格,其他的也和现实里的职场没什么差别。
生肖们的伙食要比参与者们好的多。今天餐车上摆着的晚餐是沙拉、焗地瓜和烤火腿。一位女性地猪把公文包一扔,迫不及待地靠近了餐车。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一位男性地狗感叹。
“闭嘴。”这位地猪说。“我今天刚受了伤,要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吃什么补什么。”地狗欠欠地说。
地猪给了他一下。旁边的一位地虎打了个哈欠,“你在游戏里受的伤?碰上乔家劲了?”
“没有。”地猪回答,“我经过中心广场时不小心摔倒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没人清理,血肉又铺了好几层,不少同事都在那里摔倒过。真没人管管?”
“天龙上次的动静太大了,实在是打扫不过来。” 地狗说。
地虎的脸色变了,“嘘!小心你上司!”
“没事。”地狗满不在乎,“他也睡了。”
“道城还能行吗?”地猪提出的话题很严肃,声音却因满嘴的食物而含混不清。“又要重新开始了。据我观察,那群参与者的情绪都很低迷,很多人才出面试房间就干脆利落地自杀,也不来玩游戏赢“道”。有能力和动力撑到终焉的人越来越少。”
“总比涡城和玉城强不少。”地狗说,“那两个地方彻底没救了。道城现在是绝望了一点,但还剩下些活跃的强者,会产生新的“王”来带领他们的。”
“有意义吗?”地虎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无论是文巧云还是齐夏,都只能带来一时的希望。我不觉得会有人比他们两个更优秀。相信这些虚无缥缈之物,只会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与错觉,最终拥抱着它们走向灭亡。无论是哪一座城,下场都是一样的。”地虎的语气不由得低沉下来,“没有人能战胜天龙。我们不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签下合同成为生肖的?”
车厢内一时间沉默了,地虎的这番话戳中了每个生肖的无奈与心酸之处。过了几分钟也没有生肖说话。地猪恹恹地双手托着下巴出神。她视线一转,突然注意到正孤独地坐在窗边长椅上,始终没有参与进他们间对话的一位地兔。“兔子,我记得你平常很健谈的。”地猪不禁好奇,“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加班太晚了?”
地兔没回答她,只长长地出了口气,更加忧愁地盯着车窗发愣,高大的身躯硬是透出些怀疑人生的萧索。
“还能怎么了。”一只路过的地鼠替他作了回答,“碰上更能说的人了呗!今天陈俊南去他那玩的游戏。”
这个名字引发了一些共同的心理阴影。没有生肖幸灾乐祸,全都看着他面露同情。“你、你还好吗……”
地兔打了个寒噤,神情颓败地不停喃喃着。“太烦人了,真的太烦人了。那小子的话比全城参与者收集的“道”还要多。他还边坏笑边缠着我,说要和我赌命,幸亏我反应快,用了个噪声道具及时打断了他。”
“然后他说,他要吸取教训,下次赌命用倒装句。”地兔蹭地站了起来,一脸悲愤,兔脸都憋红了。他把面前的小方桌捶得震天响,“总有一天我要把陈俊南的舌头拔下来!”
“赞同。”地虎说。
“赞同。”地猪说。
“生肖感谢你。”地狗说。
“陈俊南这个人吧,没有齐夏聪明,没有乔家劲强悍,却比那两个加起来乘以十还要烦,可以说是终焉之地最刁钻的人物了。我一直好奇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地猪边啃火腿边如此评价,“自从齐夏出了事,乔家劲又和他大吵一架各死各的,他更是疯的没边了。”
地狗点点头,“之前总看见他脱缰野马般在大街上飞驰,到处抓看到的生肖赌命。”
地虎很疑惑,“我记得他前段时间安分不少,听说是想创建个叫【猫】的组织,在为这事忙活呢。怎么,这是忙活完又卷土重来了?”
“随便他创建【猫】还是【驴】还是【大象】。”地兔攥紧了拳头,一脸抓狂,“别再来找我赌命了!我爬到这个位置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的。这小子真就一点都不怕死?”
地猪双手合十,真诚地对着虚空祈祷,“天龙大人在上,希望陈俊南早点消失。”
“也许我们可以设计款游戏。”地狗灵光一闪,“全程不许参与者说话,在禁言他的前提下把他弄死。”
生肖们一听,都来劲了。他们目光交汇,两两相视,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一起。全车厢都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之前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
我对他人的秘密与隐私不怎么关心。但生肖们聊天时,我常站在一旁认真地聆听。这是目前的我获取情报的最有效渠道。他们偶尔会谈及自己的游戏内容,并进行一些“交流学习”。规则中往往设置了许多致命的陷阱,但最简单快捷的解法也藏在其间。只要能留心注意到它们,无伤通关并不困难。
大致看了看生肖们提出的几个游戏方案,我不禁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仅凭这些很难无声无息地让对方输掉。但听了今晚的对话,我对“参与者”这个群体产生了点兴趣。第二天列车一到站,我就混在黑压压的西装生肖里,紧跟着他们下了列车。
今天应该是这个轮回的第五天。道城到处蔓延着绝望的气氛。大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来回走动,脸上都带着麻木疲惫的神情。还有些饿到皮包骨的人蹲在街角,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喃喃着,显然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我刚想沿着街道向前走,头顶上突然掉下来个什么东西,仅凭声音判断重量应该超过七十千克。等到灰尘散尽,我再凝神去看,原来是个跳楼的中年男人。他全身的骨头都摔碎了,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汇聚成猩红色的一摊。
街角蹲着的人们流着口水站了起来,动作迟缓地向着这边聚拢,把尸体拖进了附近的小巷里。
我不禁皱了皱眉,境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整个白天我都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到处都脏兮兮的,大楼的墙体上残留着斑斑血迹。我穿过中央广场,这里矗立着一个大型电子显示屏。很多地方都莫名让我感到熟悉,这无疑更加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想。我看到了几个组队前往游戏场地的参与者,他们的表情和这里的大多数人很不一样,更像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或杀手。我也试图进到游戏场地里看看,却被莫名的力量阻隔在外,看来这是天龙不希望我做的。
中途我路过一家废弃的便利店。玻璃门后站着个瘦到不成人形的姑娘,穿着件肥大破旧的白衬衫。她咧着满是油光的嘴,突然对我大声叫道:“欢迎光临!”
我停住了。她能看到我?但当我试图和她沟通时,她只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再没有任何反应。观察了会店员的动作和微表情,她不像在故意伪装什么,而是真的失去了神智,刚才那声只是碰巧罢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失望。天色已然接近傍晚,街道上彻底空了。没有了阳光,眼前的一切显得更加破败荒凉。我边走出便利店边考虑,夜里是回到列车上,还是在终焉之地继续待着,抬头时却看到旁边矮楼里走出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容貌俊秀,个子很高,周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场。他应该是受了重伤,脸颊边有几道长长的口子,还在向外缓慢地渗血。身上则更是惨烈,手臂和腿上刀痕纵横,衣服布料都被划烂了,血肉狰狞外翻,鲜血顺着裤管淅淅沥沥地流到地面上。
我知道他是陈俊南。地猪曾形容他“长得人畜无害却具有极其欠抽的气质”,等我真的见到本尊,才知道地猪的描述有多贴切。陈俊南强撑着走了几步,难以控制地越走越慢。他嘴里骂了句什么,贴着墙壁缓缓地滑了下去,呼吸不匀地倒在了地上。
他看了眼还在向外飙血的胳膊和腿,不禁咬牙切齿:“小爷这下成喷泉了 。”
他想到了什么,又坏笑了一下。“死老乔,用你那回响破我的替罪是吧,小爷这回非要死你前头……”
我记得对面是一位地马的游戏,借鉴自八卦阵,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然后再从正北开门杀入,即可破解。但好不容易从危险的金属机关阵中逃出来,很少有人能在冷静思考后还有胆再返回去,这也是游戏的难点所在。开门的机关是刀片雨,从头顶天女散花般下落,应对不及可能被当场活剐。看陈俊南的样子,他大概在躲闪的同时,双手护住了致命的头部和心脏,只是这出血量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
能成功通关,战胜地马,至少他的身手和头脑都还不错。我自言自语。接受了幽灵的身份后,我经常把内心所想说出口来理顺思路,反正也没有人能听到。但我记得有道具能减轻伤害,他没拿到伤门里可以防身的钢板吗?这一点要扣分……
“哪位爷这么缺德啊?”陈俊南懒洋洋地扯着嗓子问。他双眼微眯,无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眉宇间升腾起了一丝极狠辣的杀意。“您是哪个大电视台的评论家还是非诚勿扰的特邀嘉宾,纡尊降贵地在这打起分来了。谁能想到生肖最近经费紧张,钢板就做那么大点根本就挡不住所有刀片。一句话你行你上不行就别闭上嘴猫着,小爷我遇到这样的一般先来俩板砖……”
我愣住了,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甚至没计较他那滔滔不绝的废话。“你能听见我说话?!”
“哎呦喂。”陈俊南翻了个白眼,“多稀罕呐,小爷我是血流成河了耳朵可还没聋,您那讨嫌的话听的可一清二楚……”
说着说着,他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街道上空空荡荡,目之所及的范围内除了他分明一个人都没有。什么情况?【传音】分明是我家小周末的回响,难道是【隐身】?没听说过啊,钟也没动静。就算真是【隐身】,能让他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必须要把回响运用的非常熟练才行。终焉之地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报个姓名?”陈俊南的表情终于认真起来,“您哪位?有仇报仇有话直说。”
“我也不记得我叫什么了。”我竟然主动缓和了语气回答他,“我只是个灵魂,或者说,只是个没有姓名的孤魂野鬼。”
“鬼地方真闹鬼了。”陈俊南被血呛的咳嗽了一声。他只好侧了侧身子,以让这些腥甜的液体更顺畅地从喉管里流出。
他也不能用眼睛看到我。但无论如何,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我试图通过陈俊南找到些能确认我身份的特征。“问个问题。在你听来,我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声音?”陈俊南想了想,“机械电子音,没什么起伏,有点像语音助手或是男版初音未来……初音未来你知道吗?唱甩葱歌那个。你该不会是那种网文里常见的随身系统吧。小爷我倒霉了二十多年,好像终于要转运了,可您这系统来的未免太迟。”
“如果我是系统,”我说,“应该不会选择一个智商比我低的宿主。”
“怎么还看不起人了呢?小爷我可同时拥有终焉之地第二聪明的头脑和第二强悍的身手。”陈俊南满脸不服气。他似乎想跳起来争辩些什么,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见我没搭理他,陈俊南又自顾自地往下接着说,“真是没想到,除了神兽、生肖、参与者、原住民、蝼蚁之外,竟然还有鬼魂这种超自然存在。不对,终焉之地本身就超自然了……这什么全明星大乱斗?”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信了我的解释。”我扬了扬眉毛。和陈俊南说话时,我的状态莫名很放松,甚至有心情调侃对方。“你就不怀疑我在说谎?也许我是个有【隐身】回响的参与者,靠近你另有所图。我看你经常被别人骗吧。”
陈俊南难得沉默了一会。“直觉啊直觉,没有它小爷早就歇在哪个荒郊野岭了。”他又开始兴高采烈地分析起来,“何况我都快要死了,你能骗我什么?骗财?从地马那赢来的十几颗道你可以等我断气了直接拿走,没必要冒着风险现在出来。骗色?唉,颜值高真是一种罪过啊,反正小爷也没法反抗,你来吧。”
我无视了这整段废话,特别是对我有奇怪揣测的那一部分,走到陈俊南身边,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越看我的心越沉重。刀片割断了大腿的动脉,在地马的场地里想必也没时间做紧急处理,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衣服都被染成了深红色。他能强撑着和我说这么久的话已经是奇迹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他的伤处,试图替他止血。手轻飘飘地穿过去后才想起来,我现在只是一个灵魂,没有触碰他人的能力。“你的队友呢?你的属下呢?”我冷冷地问,心里却感受到一阵无端的苦涩,“他们就这样放着你不管?”
“你这魂倒知道不少。”陈俊南抿了下唇,“但【猫】也不算我的下属,我太无聊才随手捣鼓出这个东西……而且他们来干嘛?在路边站成一溜给我开欢送会?没那个必要。”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句子也颠三倒四的。那双漆黑的、好像总有很多鬼点子的眼睛也慢慢涣散了,仿佛电量耗尽的钟摆,随时可能永远的静止不动。“朋友……我好像有……但他们都在哪呢……这样更好,我死也不想当累赘……”
我告诉自己,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低头看着他,又轻轻叫了次他的名字,“陈俊南?”
他的瞳孔亮了一下,仿佛被我唤回了一些神智。但这终究不是他心底期待的声音。陈俊南极勉强地笑了笑,像是再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不好意思,小爷我这回先退场了……魂,我们下次再聊……”
说完这句话,他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我很耐心地等了一会,但他好像不准备再跟我说什么。
他死了。
我站了起来,站在他身边。我自认是个情感淡漠的灵魂,也不觉得这点有什么不好。天龙也说过,处事冷静是我的长处之一。在极端环境下,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但此刻我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悲伤与愤怒,这种情绪如潮水般奔流起伏,就快要把我淹没其中。
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情绪,天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空旷的钟声,仿佛在沉重地为谁送葬。
城市里越来越黑,我却仍然没有离开。我站在死去的陈俊南身边,默默凝视着他苍白的、没有丝毫生气的脸。他从一个会呼吸会动的活人变成了一张灰蒙蒙的图画。我还想再体验一会那使我极其陌生的情感。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放着陈俊南不管。我的内心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他对生前的我来说意义非凡。肯定不只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表,我想,欣赏美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天性,但我应该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他的尸体被夜间觅食的蝼蚁们带走。从街那头走来个身穿黑色皮衣的高挑女人,她左手插兜,右手拎着个铁质球棒,面无表情地到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谁。看见倒在路边血流满地的陈俊南,这女人的瞳孔微缩,快步冲到了他身边。
她单膝跪地,熟练地伸手去摸陈俊南喉结旁的颈动脉,触手一片冰凉。这女人极其恼火地“啧”了一声。她站起身,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耳畔,“老七,过来吧。他死有一会了。”
过了几分钟,又有个身穿黑色皮衣的冷峻男人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境况,他也愣了一下。我记得我今天见过这两个人。他们都在那支训练有素的参与者队伍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支队伍都是【猫】的成员,而这两个人分别是传音周六和爆燃宋七。
周六毫不客气地把陈俊南从地上架了起来,由宋七来背着他。这姑娘有点焦躁地站在一旁,还是被打败了似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擦陈俊南沾满了鲜血的脸。“啧,是,不知道哪次轮回出了变故,我们这批人都没保留下太长时间的记忆。”周六说,“可是有【猫】存在,我们就有最后的指令塔,在这地狱中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容身之地。这些话不都是他说的吗?”
“那他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就跑出来,还一个人去参加地级游戏?【猫】有怕死的人吗?老七,在他看来,我们这些队友就这么不可靠?”
周六越问越生气,像是想抡起铁棒直接给陈俊南一下。宋七没说什么,只沉默地在一旁听着。
最后他才低声说了一句,“六姐,他是创建了【猫】,把我们这群人聚集起来。但领队可能不觉得【猫】是他最后要回归的地方。尤其是,现在二哥已经走了……”
周六又“啧”了一声,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没反驳。“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在路边,也算是符合【猫】。走吧老七,入夜前我们必须回去。”
周六重新拎起铁棒,宋七则背着陈俊南,与她并肩而行。两人朝着来处快步离去。我看着陈俊南缄默的、还在向下滴血的背影,逐渐离我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范围里。这似乎是生前的我也极少看见的场景。夜幕与地平线在我的目光尽头互相重合,我轻轻地对他说,“下次见。”
接下来几天我都在终焉之地徘徊。除了陈俊南之外,我没有发现第二个可以和我交流的“人类”。我走过血红穹顶之下的每一条街道,听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回响者。许多人说,陈俊南死的那一天,广场中央的电子屏好像出了故障。在【替罪】与【传音】的中间,出现了一行语焉不详的奇怪乱码。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情况。
应该是个很特别的回响者。他们说,楚天秋似乎在找他。
这个轮回的最后一天,我站在中央广场上,和众人别无二致地等待着终焉到来。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头突然指着我又哭又笑:“是你,是你!”
其他的参与者无法看见我,都以为他是疯病发作,没去在意,毕竟这地方精神不正常的人就像海洋里的水滴一样多。我转过脸来。这老头更激动了,他挥舞着双手热切地看着我,“我们何时才能得到解救?”
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便很审慎地继续保持沉默。
看着我茫然的神色,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嘴里喃喃着向后退了两步。“又失败了吗?还要再等几年?”话音未落,他就摇了摇头,化作一道流光快速地飞走了。
在一片惊叫声中,我摸着下巴开始思考。拥有着这样超常的力量,难道他也是神兽之一?听说【白虎】在很久之前就疯了,不肯再回到那豪华的列车上,成日于终焉之地到处流浪。看样子,他和“天龙”对我的态度有所不同……
钟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以此为节点,广场上的其他人开始化作一团团赤红色的粉末,被腥热的风吹到半空中,最终消散为虚无。眼前的景象怪诞而颇具震撼性,过程却比我想的还要短暂许多。等我的衣角发梢停止了拂动,平地上已经只剩下了我和那座电子显示屏。
我独自站在广场中央,身边是无限的寂静与空旷。整个终焉之地再没有活物的声音,只能听到一阵阵疏冷的风声。
眼前的电子屏却突然跳动了一下,伴随着嗞嗞的电流声,上面若隐若现地浮出一行字。
“你……知……道……吗……”
我问它,“知道什么?”
然后是一句完整的话,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显现出来。“这世上的道路有许多条,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条。”
我定好了今后的行动准则。截止目前,陈俊南是唯一一个能与我交流的参与者,这证明他同生前的我关系匪浅,我很可能曾在他身上留下过什么布置。我不知道陈俊南是钥匙、谜底本身、还是能引发连锁反应的一步棋,但与他多进行接触总没错。为此,每次轮回我都要尽快让他“回响”,确保他的记忆不会丢失。反复地自报身份也太麻烦,人又是天然具有怀疑主义的生物,想要让他对我放下戒心,知无不言,最好一轮一轮地慢慢培养他对我的信任感。
新一个十天开始,我再次回到了中央广场。像是在迎接我似的,那座锈迹斑斑的巨钟沉重地响了两声,中间仅仅隔了短暂的十几秒。
屏幕上陆续亮起了两行字:
“我听到了【招灾】的回响。”
“我听到了【替罪】的回响。”
看来陈俊南不用我为他的回响费心。我双手抱臂,安静地靠着一段枯墙,等待他们房间面试结束。在我身旁,钟又连着敲了两下,巨大的声音震得我不禁皱了皱眉。屏幕上又闪出了两行字:
“我听到了【探囊】的回响。”
“我听到了【巧物】的回响。”
这个房间的回响者很多,而且有个厉害人物在带领着他们,他在尽可能早地激发房间成员的回响,我如此下了判断。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广场上凭空出现了一行人,有男有女。
陈俊南站在这群人中较后的位置,倒和我离的很近,一脸的没精打采。他的右手受了明显的穿刺伤,应该是被什么长枪之类的武器钉住过,血还在缓慢地向下滴。他侧面站着个长卷发的年轻女孩,正满脸担忧地给他包扎伤口。边缘不齐的白布被链条缠了一圈又一圈,再用金属齿轮拼接固定,看起来很有后现代艺术风格。年轻女孩咬着下唇,表情为难地说:“条件太有限了……”
陈俊南打了个哈欠,对着女孩露出一个笑脸:“行了甜甜姐,小伤而已,没必要兴师动众。”
甜甜依旧自责:“你不该帮我挡的。”
陈俊南双手一摊:“都过命的朋友了,没必要说这个。何况不替你挡,我也回响不了。谁知道韩一墨那小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右前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在帮另一个更严重的伤者做紧急处理,他的手法很专业,应该是个医生。包扎用的白布是从他衣摆撕下来的。陈俊南对这两个人没展现出多大的关心,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偷偷用眼睛瞄最前面的花臂男。
甜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轻声说:“乔家劲的记忆看来被洗的差不多了。”
听着甜甜的话,陈俊南竟然叹了一口气,表情很无奈。真难想象这世界上还会有让他发愁的事情。
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威严的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加入了两人间的谈话。“小陈,你还行吗?”
陈俊南懒洋洋的,“劳烦李警官挂念,离死尚有一段距离。”
李警官也没和他贫,看来他早明白陈俊南是个什么德行了。他也转头看向远处的乔家劲,低声问,“这回怎么说?”
“阿sir,你一会跟着这小子走吧。”陈俊南沉默了一会,低头苦笑着说,“我猜他不会想看到我。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再傻傻地去哪送死。老齐他不在这……”
“行,交给我。”李警官爽快地答应下来,又鼓劲似的大力拍了拍陈俊南的肩头,“你可是【猫】的老大,别垂头丧气的,让周末见了准得抽你。”
甜甜想了一会,轻轻地说,“我也去吧,我的回响能派上用场。【猫】现在也没什么事。”
“谢了啊甜甜姐。你头脑灵光,跟着他们我放心。”陈俊南对她有点感激的意思,又向着李警官坏笑着伸手,“阿sir,临走前慷慨一把?”
李警官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小陈,就算你压力大……行吧,别抽太凶。”然后他就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半盒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放在了陈俊南手上。这应该是他的能力。陈俊南目送着这两个人和那个花臂男一道离开广场,走入附近一条荒凉的街道。他的表情很复杂,漆黑双眸里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跟上去?”我突然出声问。
“我靠!”陈俊南惊叫了一声,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疑神疑鬼地望向四周。“你你你你你……”
我淡淡地说,“你说的下回聊。”
韩一墨一头雾水地抱怨起来,“陈俊南你跟谁说话呢?一惊一乍的,又抽什么风?”随后在陈俊南扇向他头顶的巴掌下噤了声。他们两个似乎很不对付。陈俊南啧了一声,随意招呼道:“小爷我去旁边抽根烟,待会单独行动。”抛下这么句话,他就摆了摆手离开了人群,走入一条和乔家劲他们方向相反的暗巷里。
我跟在他身后。陈俊南看了下眼巷子里没有其他人,这才双指夹着烟举到嘴边,试探着问:“魂?你在这吧?”
我嗯了一声。陈俊南愣了几秒,把烟点燃了,他的脸被白雾缭绕,看起来有些模糊。“竟然真的有,小爷还以为是死前幻听呢。”
“不是幻听。”我尽量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存在,而且只有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这么独一无二?”陈俊南坏笑了一下,“你该不是生肖们派来对付我的什么阴谋吧?或者是哪个生前和我结仇的大恶人找上门来了?”
“我不确定,毕竟我没有记忆。”我说,“可为什么和你结仇的都是大恶人?”
陈俊南潇洒地吐出一口烟,“那当然是因为小爷我只杀大恶人啊。”
从他的神态和语气中,我知道他并没有在真正的怀疑我。我指了指他的右手,又想起来他看不见我的动作,这状态可真够麻烦的。“注意点,你的伤口快开裂了。”我说,“看来你的契机应该是主动去救别人……是心情?还是实际动作?然后你帮甜甜和韩一墨挡了伤,借此触发了自己的回响。”
“你小子很敏锐啊,猜的八九不离十吧。小爷的回响条件不怎么苛刻,基本都能很早地触发。”陈俊南挑了下眉,“不过我只帮甜甜姐挡了伤,她被韩一墨的回响波及了。至于那小子……”他撇了撇嘴,表情堪称冷酷,“小爷才不帮他【替罪】,我相信他自己能行。”
“你们房间的回响者好像很多。”我接着推断,“你做了什么让他们尽快地【回响】。”
“这个不乱吹。”陈俊南垂下脑袋,把只剩一小截的烟扔在地上,抬脚踩灭了忽闪的火星,语气低低道,“小爷我没那本事,只是按照吩咐做而已。”
吩咐?谁的吩咐?还没等我问出这个问题,陈俊南却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又抬头满面笑容地望向我。“魂,都是你提问,该小爷我问了吧?”
“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上个十天你过的怎么样?”
“很无聊。”我难得实话实说,“终焉之地哪里都一个样子,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你死之后,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同我聊天。游戏场地将我阻隔在外,有意愿去赢道的参与者越来越少,能听到的谈话都单调的很。”
陈俊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不怀好意起来。“既然如此,你这十天就跟着小爷混如何?我在终焉之地的资历也算深,虽然没法领你去南锣鼓巷王府井吃完烤鸭再吃铜锅涮肉,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我们搭伙在这破地方找找其他乐子,看看能不能来点烤乳猪烤乳兔烤乳牛……”
我眉心一跳,都快被他气笑了。“陈俊南,你这是在用对付女人的那套搭讪我吗?”
陈俊南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啊。您看怎么样?我这颜值在导游里也是上上等了。这位爷,不瞒您说,如今在京城包个这样资质的小白脸怎么着都得六位数起步。”
说着说着,陈俊南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颇具迷惑性的微笑。就像在识趣地展现着商品的价值,随时准备将自己推销出去似的。我终于明白生肖们在提起他时为什么都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他那游戏人生的放飞态度,天马行空的奇葩思路,外加爱胡搅蛮缠的刁钻性格,堪称是棘手的立方乃至于无穷次方,但也许陈俊南正是靠着它们才能在这鬼地方撑到如今。他的提议其实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我还是让自己的语气没有任何明显的波动,冷静地回答他:“这无所谓。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太信任我,因为我很可能是个骗子。”
陈俊南发出阵猖狂的笑声,“一般会劝别人小心自己的,都不是骗子。就算是骗子,也一定是一个很好心的骗子。小爷不是信任你,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又微微叹了口气,“而且,一个人孤零零的,做什么都会很没意思。这点灵魂应该也一样。”
我故意没回答他,就好像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陈俊南的所有表情突然都收敛了下去,仿佛晚间退潮后疏冷的海滩。他目光微凝,仰脸望着数十年如一日的红色天空,不知这天空让他想起了谁?“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但是……”他顿了一下,又以一种极其生硬的声调说,“你绝对不可能是他。”
十几分钟之后,我和陈俊南并肩走在凋敝陈旧的大街上,这条路通往【猫】所在的监狱。我是个没有实体的灵魂,自然在哪飘一夜都可以,陈俊南却坚决表示要回去睡。虽然监狱里的硬板床睡着也很硌人,让人夜半做梦时总错觉自己变成了囚犯,但有了个还成样子的据点,还有老大这么个麻烦的身份,就不好在外面流浪似的东游西荡。
期间陈俊南无数次试图给我起个新名字,比如说伽椰子白无常小唯小齐,最终还是在我的冷处理下悻悻放弃。他的情绪莫名高涨,可能是因为这条路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走了,嘴里哼着些乱七八糟的儿童动画主题曲,还把脖子上挂的金属项链取下来拿在手里甩来甩去。街道上的参与者仍然不多,见到他这样也都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第一天就没什么人积极地参加游戏?我皱起了眉,更加确认道城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陈俊南的好心情却突然被打断了。在他的视野正前方,两个一脸横肉的高大男人正在围堵一个挎着包的年轻姑娘。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显得很惊慌失措,只是目光中流露出强烈的敌意与警惕。
那两个人一边推搡她,一边伸手去拽她的包。那姑娘则拼命地两手攥着包链往回扯。其中一个男人彻底火了,重重地推了那姑娘一把,把她猛地掼到了墙上。另一个则动作粗暴地翻着那个小巧的女士挎包,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些有价值的东西。
包里的镜子、口红以及一些小物件掉了一地,发出些噼里啪啦的杂乱响声。
在我思考陈俊南是否会英雄救美之前,他已经离弦之箭似的冲了过去,看到那姑娘的脸之后,他的表情更加凶戾,反手就用金属项链在那两个男人的颈侧狠抽了两记。一个吃痛回过身来,另一个则恼火地大叫道:“什么人?!”
“正义的黑猫警长。”陈俊南说,伴随着呼呼的破空声,又开始毫不留情地狂抽对面的脸。两个男人被抽得嗷嗷叫痛,怒吼了两声,挥舞着拳头向陈俊南包抄过来。陈俊南是没接受过系统的训练,不过他在终焉之地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又保有许多次轮回的记忆,战斗经验足够丰富,身手和应对自然远超常人。
不到五分钟,那两个男人就半死不活地趴在了地上,一个捂着被踹过的肚子,一个抱着骨折了的腿,嚎天喊地。陈俊南拎着那个和他很不搭的可爱挎包,又踩着对方的伤处来回碾了几下。“两位爷还要脸不要?长得人高马大的却抢人家女生的东西,我看我干脆给你们踢废了,以后别做男人,做太监好了。”
他犹嫌不解气,又脸色阴沉地半蹲下来,抬手啪啪地扇了两下他们的脸。“疯了是不是?杀人夺道是违反规则的!连这个都他妈的不记得,就别在终焉之地混了。”
其中一个人好像认出了陈俊南的身份,彻底地不敢反抗了。他哆嗦着解释道,“陈哥,我们没想杀人夺道……我们就是,就是想看看这位美女的包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去交换点食物和水。我们连着吃了好几天……实在不想再吃“那个”了。”
另一个人听了同伴的称呼,脸色一变,也赔笑道:“陈哥,小的们是不知道你会路过……要是知道、这、这哪敢啊。谁不晓得您最忌讳这个……”
“哦。”陈俊南冷眉冷眼地点了点头,“小爷算是听懂了,意思是我不路过你们就敢了。”
“不是……”两个人欲哭无泪地连叫“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陈俊南看了他们一会,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没有食物和水,就去参加游戏赢道,用道去换。如果你们连参加游戏的勇气和决心都没有,只想欺负妹子拿现成的,就赶紧找个地方早死早清净。”
两个人又连声说“是是是”“陈哥教训的对”。陈俊南实在懒得再看他们,极随意地指了指地面,“去把这位美丽的小姑奶奶的东西捡起来,一件都别少。”他拍掉挎包上的灰,把它递给身后的那姑娘。“大明星,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那姑娘接过包,道了两句谢,又兴高采烈地问,“我可算在终焉之地遇见个知道我是爱豆的人了!这位帅哥,怎么称呼?你很有眼光哦!”
陈俊南明显愣了一下,他的心不断地向下沉去。他有点沮丧地摸了摸脑袋,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不是吧,云瑶,你也全都不记得了?这……情况还能再差点吗……”
“这是我第二次来终焉之地。”云瑶好奇地说,“可我上一回应该没有见过你。对于认人我很有自信的。何况你这长相,见过了也很难会忘吧。”
陈俊南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对,对,大明星,我单方面认识你而已。你可是当红爱豆,天天上电视,不光是我,我爸我妈我爷我奶都认识你,还都说要去参加你的粉丝见面会。”
云瑶对粉丝一向很热情。两个人乐呵呵地聊了一会,陈俊南很会讲笑话,把云瑶逗得咯咯笑,刚才那点阴霾也忘之脑后。那两个男人捡完了东西,再三确认数量没少,这才战战兢兢地捧着它们,顶着一脸青紫站在了陈俊南面前。
陈俊南把这些小物件又递给了云瑶。那两个人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等云瑶重新收拾好她的包,这才讪讪地小声试探道:“陈哥,我们可以走了吧……您看,天也快黑了,不好再耽误您二位的时间……”
陈俊南双手抱臂,表情难辨喜怒,手指在另一边臂肘上漫不经心地敲着。那两个人知道他在考虑自己的生死,冷汗不觉汨汨流了满背。
陈俊南突然目光微动,看向虚无空气中的一点,像是在征询谁的意见。云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方向明明什么都没有,她不禁更加好奇了。这是真的有鬼,还是在装神弄鬼?
我想了想,然后说,“没关系,让他们走吧。这两个人从表现上看不像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身手平平,性格也懦弱,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不会有胆子报复她。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最后给他们留句威胁,也算加重保险。”
陈俊南很快点了下头,立刻指着街口道:“现在你们可以滚了,记得以后见到这位美丽的小姑奶奶就绕开路走。类似的事再发生一次,或者说你们谁想报复……”
“一出面试房间,小爷就找人把你们的四肢全都打断,有几个轮回就打断几次。她是我朋友,你们知道小爷在终焉之地混的还不错吧?你们知道小爷最讨厌别人伤害我朋友吧?”
那两个男人大气也不敢喘,风驰电掣般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生怕陈俊南会反悔似的。陈俊南眯眼盯着他们的背影,不爽地啧了一声,又看着云瑶道:“大明星,第一天就快结束了,入夜会很危险,你有没有能去的地方或者是靠谱的同伴?不然的话,要不要过来我们这边?”
云瑶又调整了下肩膀上的包链,眨着眼睛道,“谢谢你啦,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别人要加入他的组织,不好再反悔了。”
陈俊南也没试图劝说,很干脆地说,“行,那我送你去他们据点。”
“不用不用。”云瑶摆摆手,“据点很近,就在这条街道后身,我再走个十几分钟就能和他们汇合了。今天刚巧没带笔,下次见面我给你特别签名哦!”
这条街后身?陈俊南只记得有个废弃的学校,没听说谁把那里当做据点。但云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好吧,那小爷就先走了。”
他想了想,离开前又给云瑶留下了一句话,“大明星,记得快点激发自己的回响,越快越好。试试去找下你最想得到的东西。”
继续回程时,陈俊南刚开始时有点蔫,像一盆缺乏阳光的铜钱草,完全不像方才那么闹腾。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渐渐消逝,周围的街巷、台阶、楼房、铁丝网都被吞入模糊的夜色之中,只能看见个大致的轮廓。这样的景象使这座废墟一般的城市显得更静、也更加凶险莫测,好像随时会有怪物从黑暗里跳出来。
我没有出声催促陈俊南,而是在他身侧慢慢地走着。我的脚步没有声音,走过锈蚀了的金属台阶,只能听见一串寥落的脚步声。陈俊南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语调轻快地说,“不好意思啊魂,本来想让你见识我春风化雨的迷人一面的,这下小爷在你心目中成暴力狂了。”
“理解。”我说,“一直都这样么?”
“什么一直这样?小爷真不是暴力狂。”
“我是说这座城市。”我尽量言简意赅地说,“有勇气挑战游戏的参与者越来越少,大部分人不是主动寻死就是蹲在街角等死。明明有不能杀人夺道的规则,参与者之间却还会发生公开的争抢。没有领导者吗?没有人带头定下必须要遵守的规矩吗?”这群参与者理应和我非亲非故,我的语句中却莫名夹杂了一点火气,“真难想象你们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你说话一直这么犀利么?”陈俊南惊了一下,却没生气,又嬉皮笑脸地从前兜摸了根烟出来。“以前当然不是,不如说不久前还不是。刚才那姑娘你认识么?”
“小爷之前和她合作过几次,关系还蛮不错的。这鬼地方,生死之交的战友都会被一瞬间忘掉。她的回响是【强运】,可以说是一张很厉害的牌。而且她很了解她回响的优势,参与的大多是赌运气的游戏,连她都失去了记忆,也就是说……”
“最坏的情况,参与者中还保有记忆的已经非常稀少了。”
陈俊南打了个响指,把叼在嘴里的烟点上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参与者和生肖达成了某种平衡,甚至可以说是参与者占优。但自从一个人……他不在了之后,生肖们看准这个空隙,团结起来发动抢攻,或者说,有那两条没长脸的龙的授意吧,局势全部逆转了。参与者的阵营被一口气打垮,几十个轮回积攒起来的心血全部白费,失忆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也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很多人对集道这个目标失去了信心。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一个人?一个人能影响一个城市到这个地步?”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哈哈哈哈哈……”陈俊南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抖了抖指间燃烧的烟灰。“魂,你知道吗,终焉之地有很多的“教派”。如果你在路上走,遇见个挂着佛牌和基督教的大婶,你可得抓紧时间赶快跑路,不然的话,她会抓着你滔滔不绝地连讲几个小时。”
我点点头,“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的确会把心灵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鬼神上。古往今来,每当人类遇到难以解决的疾病或是灾害时,宗教的影响都会随之扩大。在西方甚至一度影响了君主的权力。”
“咱一个飘着的魂就别说的这么冷静客观了……”陈俊南吐出一口烟,摇了摇头,“听说最近还有群人要成立个什么教,说要保护终焉之地不被破坏,真是太他妈奇怪了。”
“不过在终焉之地,倒一直有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说是终焉之地也叫神弃之地,在这里的参与者们都曾犯下过某种罪孽,只有在这里赎清罪过,才能得到解脱。然后,就有一些狂热分子,说既然生肖们有天龙和青龙,我们参与者也该拥戴一个自己的神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事不用他说我都能想到。我有些无奈地说,“还是不要太迷信某个人的力量比较好。”
陈俊南突然捏紧了烟,“说真的,在我遇见他之前,小爷也一点都不信,这传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小爷后来才发现,那小子真的很特别,许多游戏他一出马,就能立刻摆平,也不会有人死。你说怎么都长了脑袋,人与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我默默地说,“所以你也相信他是神?”
陈俊南走下台阶,晚风吹起他的衣摆。“小爷之前总觉得不对啊,那小子会呼吸会动也会受伤流血,如果小爷也信这些,岂不是把担子都甩在了他肩膀上。他应该也会累,也会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朋友不就是为此存在的么?小爷一直在等,等他需要我的那一刻,只要他一句话,多少次我都可以为他去死。可我终究还是没等到。哈哈,现在想来,真是太他妈自作多情了。”
“他死了?”
“没有,他只是离开了这鬼地方。”陈俊南跳到地面上,“这座城市没了他,剩下的人都乱套了,做什么混账事的都有。他回来也会失望,这样看,所有人对他而言的确都是累赘。他临走前吩咐我带队,可我也没做成任何事。你之前说【猫】是我的手下,其实小爷组建它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我仍然不愿意将他看作神,但我的确是个被抛下了的凡人。小爷的能力很有限,只顾得上很小一部分人。毕竟替罪一个轮回也只能用一次,用完小爷就躺了,你说小爷真的有九条命该有多好?那样至少可以多救几个……”
我皱起眉头。陈俊南提起那个男人时,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自卑的态度,这让我很不喜欢。我淡淡地说,“有时候顾及的太多反而会得不偿失,放弃也是很必要的。【猫】都是些各有所长的精锐,保住他们就保住了参与者最后的一点记忆。面对压倒性的不利局面,与其匆忙之中贸然出击,倒不如韬光养晦,量力而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陈俊南愣了一下,然后掩饰性地转过目光。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同这个幽灵吐露了太多真心。但是,如果这些话真的是“他”说的,那该有多好?他已不想再在噩梦里看见对方冰冷至极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他已没有了和他并肩的资格。
“……好了好了,天快彻底黑了,咱们可得走快点,一会那些瘆人的东西就要爬出来了,光是想想小爷都头皮发麻。”
回到【监狱】之后发生了两件比较有意思的事。一个是周六毫不犹豫地扇了陈俊南两个巴掌,声音响彻铁栅栏内外,也让陈俊南的半边脸红了一大块。陈俊南严肃地表示,下次能否扇了这半边就扇那半边,以达到一个均衡和谐的视觉效果,然后他就又挨了周六的一巴掌。第二件事是一个叫钱多多的人拿来了一整套漆黑亮面的皮衣皮裤,要求陈俊南赶紧换上。他的意思是想要建立一支悍不畏死,所向披靡的队伍,最终完成杀死玄武的目标,就要上下从令如流,统一着装是必须的。
“不是吧。”陈俊南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套衣服,最上面甚至放了一副墨镜。“小钱豆未免也太来劲了,谁会穿这种电影人物似的衣服?又不是在出演黑客帝国或者007。”
话音刚落,宋七就神情冷酷地路过了牢房。他正穿着那身黑衣,像一只阴沉沉的乌鸦。他的鼻梁上甚至真的架着一副墨镜。
陈俊南把脑袋放在两根铁栅栏之间,瞪大眼睛看着那凛然的背影。“小爷初见小宋时只觉得他很低调,没想到这家伙心底潜藏了个中二病。”
根据陈俊南一贯作风,我单方面认为杀死玄武之类的目标很可能是他随口胡扯的。他只是试图制造出一份虚假的希望,和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终点来把剩余的人团结起来。而且他没想到其他人会对此这么狂热。陈俊南边叹气边换上了那身衣服,并以最后的一丝自尊拒绝戴上那个瞎子墨镜。其实他穿这身很令人赏心悦目,毕竟他身材还不错。就是哪里都散发出一种诡异的不搭调感,也许他不适合被塞进这么规矩的壳子里。
“魂,小爷好像听见你在偷笑。”陈俊南警觉地说。“话说这衣服……也太他妈拘束了。”
“没有。”我咳嗽了一声,“别抱怨了。谁叫你这么哄骗他们?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小爷这叫哄骗?那你是没见过真正的骗子,把你卖了都得替他数钱那种。”陈俊南边打哈欠边把皮衣外套整个拉开,露出里面解开了两个扣的白衬衫,这让他的气质又开始向散漫和随性靠拢。陈俊南满意地吐出一口气,“这下舒服多了。”他又对着锈蚀的铁栅栏欣赏了会自己的倒影,颇为自恋地喃喃低语起来,“唉,小爷不去王府井街拍,可真是全京城的遗憾啊。”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参加地鸡的游戏。在进入游戏场地之前,我对陈俊南说,“我之前听别的参与者讨论过这个游戏,知道些零散的规则。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个游戏存在一个必胜的解法……”
“等等。”陈俊南打断了我,“你死了还能作为个鬼魂飘来飘去,是借助了那两条龙的力量吧。”
“天龙似乎是这么说的。”
陈俊南两手一拍,“对啊,你的存在极其特殊,又能自由往返于列车与终焉之地,应该算是中立阵营,既不偏袒生肖,也不偏袒参与者。天龙阻止你进游戏场地,没准也是这么考虑的。而我要是在你的指导下通关游戏,不就相当于你帮了参与者?你很可能会遭到处罚。”
陈俊南说的这些,我早就想到了。“这也意味着,我既可以偏袒生肖,也可以偏袒参与者。事实上,我正准备验证这一点。”
“不要拿自己的安全来做实验啊。”陈俊南很无语地说,他反倒在这方面教训起我来了。“小爷不想再看见朋友死在眼前了,真的会有心理阴影的。何况你这状态,小爷的【替罪】也未必能发动成功。”
“但是……”
陈俊南竟然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小爷不听不听就不听。”
“你是小学生么??!!”
陈俊南边捂着耳朵边朝游戏场地的入口缓慢移动。“朱雀你见过吗?就是总里面真空在天上飞的那个鸟人。他很小心眼的,嘴上说着公正实际也不怎么公正,总想对他看不惯的下毒手。万一他要找个由头把你抹消掉,你又不是参与者,没法回到面试房间,说没就没了。”
我恼火地追了上去。陈俊南还受着伤,我不想再看见他随随便便地死掉,但这要我怎么说出口?如果他永远都不会违抗我的决定该有多好,我讨厌事情脱离我的控制。
我只能按捺着怒气警告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陈俊南!”
陈俊南依旧把双耳捂得死紧,面朝着我不断向后退,背抵着玻璃门推开了一小条缝。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从那道间隙中涌出。地鸡在里面兴高采烈地招呼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位客官,您来了我们这轮人就全了。入场费正正好好五颗道,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陈俊南闪身进去,临走前给我留下一个神采飞扬的坏笑。“别担心,小爷搞得定。在这看会风景等小爷下班哈,回来就给您讲述小爷我的飒爽英姿。”
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门把上,下一秒就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弹开。门仍然在固执地抗拒着我的进入。我只能听见地鸡兴奋的声音,隔着道玻璃门,远远地传到我耳边,连同陈俊南的背影,模糊的像沾满了水珠的毛玻璃。我很不习惯看他的背影。地鸡连着拍了三下手,高声吆喝道:“好好好,买定离手,游戏现在开始!”
“唉,真生气了。”
“小爷也没办法啊,谁知道上面那群疯子能做出什么来。”
“不搭理我了?本人方才的表现可以说是精彩绝伦。小爷在里面都盘算好先给你讲哪一节了,你总得卖我几分面子吧。”
“魂,魂?你不在这里了?”
“闭嘴。”我冷冷地说,“你能平安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真是个奇迹。”
听见我的声音,陈俊南这才放下心来。他在上一局游戏里没受多重的伤,只是体力被消耗的比较剧烈,这会正流里流气地蹲在街边,从背包里摸出个面饼啃了几口。这面饼实在粗制滥造,难吃的陈俊南频频皱眉。就算他拿出足以激发回响的强烈信念,也没法把它臆想成卷了烤鸭的春饼。他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从上面掰下一大块来,朝着随意的一个方向递了过去。“好吃的,不来一口吗?”
“我怎么吃?”我诚恳地询问他这个问题。“这不琢磨着给您来点贡品嘛……”陈俊南自讨没趣,只好灰溜溜地把那块饼塞到自己嘴里,又从背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这饼比那塔克拉玛干都干。成天就吃这个,日子真是越过越没指望了。”
“陈俊南。”
“啊?”陈俊南把刚才赢来的十几个“道”很随意地扔进背包里。
“我们不回监狱吗?”
“别着急。”陈俊南站起身,迎着阳光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今儿个状态好,开门红,不如趁着势头再多赚点道。小爷记得地猪的场地就在附近。”
“陈俊南。”
“啊?”
“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出去吧。”我肯定地说。
陈俊南愣了一下,很爽快地承认了。“对啊,外面和终焉之地对小爷而言没多大差别,就是吃的好了一点,也没有谁在眼巴巴地等着小爷回去。”
“那你为什么如此高频率地参加游戏?还只参加会死人的地级游戏。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是在地级游戏场旁边。”我看着他的眼睛,日光之下,那双好像藏了许多秘密的瞳子显得更加漆黑了。“你根本没必要这么积极地收集道啊。”
“这……”陈俊南想了想,表情很无奈,“没办法,如果你有两个同伴,一个是人型电脑一个是超级赛亚人,这时你也不得不成为一个奋斗的卷王。”
“所以你不带熟悉的队友就去参加地级游戏,然后再随便地把自己的命葬送在哪里。”我尽量平静地说。
听了我的话,陈俊南低下头转了会空了的水瓶,那上面反射出的阳光使他眯起了眼睛。
“是有点难看,可这是最适用小爷的方法了。生死一念间的那种紧张感,能不断地磨炼我的直觉,帮助我做出正确的判断。小爷是死了很多次,但每死一次,也会相应地变强了一点。曾经身体被刺穿的痛感都能让小爷休克,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我已经能忍着疼痛思考,或者跳起来抽打对方的脸了。”
“面对身体无法处理的疼痛时意识产生中断,是神经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我直觉脑侧突突地疼,不由得伸出两根手指按在那里。“陈俊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什么东西?很可能第一个疯的会是你。”
听了我的话,陈俊南抿了下嘴角。他垂下眼睛,黑沉沉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目光。“小爷没有别的选择……现在小爷必须快点变得可靠起来,不然……”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这边走过来,是周末和李尚武。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陈俊南立刻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类似的场景他看见过十几次。每当这时候,他甚至要痛恨起自己敏锐的直觉来。
就在几秒间,他的脸上闪过一片不知所措的空白,像播放到中途被硬生生掐断的无声电影。砰的一声,矿泉水瓶被捏的整个扭曲变形,瓶盖飞出几米远,在地上不甘地弹跳了几下,最终落在一片灰尘里。陈俊南右手发泄似的捶了下旁边的墙,伤口迸裂了,血沿着指骨流下来。
他咬牙切齿地喃喃了一句:“老乔,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他妈的刚第二天啊!”
钱五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的步子很轻,像一只猫,或是只随时准备捕食猎物的老虎。这间牢房是特地收拾过的,没堆什么东西。地面正中平铺着一块长长的白布,那上面满是刺眼的血迹,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红颜料。
这块白布正寂静地遮盖着什么,显得潦草又庄重。血从下面缓慢地渗出,仿佛冰水里流动的赤潮,原来他的身体里还有这么多血可流。陈俊南站在旁边,缥缈的烟雾自他指间缓慢地升腾。回到监狱之后,其他人都识趣地离开了,只留下陈俊南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还有一个我。我见证了他的情绪从恼火到难过再到无奈,最后表现出一种麻木的疲惫感。他先是抽掉了四五根烟,又在墙边徘徊了好几圈,心情现在才平稳下来。
钱五站在他旁边,他举起手费劲地拍了拍陈俊南的肩膀,作为一种无言的安慰。“甜甜就在隔壁,她很自责。她说乔家劲非要去参加地羊的游戏,他最后把身上所有的道都给了她和李警官,然后把他们扔出了游戏场地。他没有足够出来的道……”
钱五又说,“明天我就带一队人去地羊那。”
陈俊南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摊开手笑了下。“老乔这个人本身就bug,回响更bug,脑子又一根筋,他要是执意想做什么,谁拦得住?帮小爷跟甜甜姐多聊几句,让她别胡思乱想。唉,是小爷想的不周到,不该让她也跟着去的。”
他又望着那块白布,幽幽地吐出一口烟,叹息道:“老乔啊老乔,你说你,一个老齐就能骗得你晕头转向,还非要去参加什么地羊的游戏。好玩么?有意思么?你就真的……这么想死么?”
陈俊南脸上的笑容泡沫一般消逝了,房间里只能听见他急促了几分的呼吸声。钱五没说话,只是又拍了下他的肩膀。陈俊南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烟掐灭了,看着地板说:“小爷去把他埋了,后院还有地方吧。”
钱五嗯了一声。他蹲下来,手轻轻地放在白布的边角上,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陈俊南:“你最后要再看他一眼吗?”
“别了吧。”陈俊南说,“小爷不想以后一记起来老乔,就只能想到张血肉模糊的脸。等到老齐那小子回来,我们两个和好,相处起来该多别扭啊。”
陈俊南挥舞着铁锹,挖土挖的是热火朝天,这期间他的嘴基本没停下来过。一会说,“老乔啊老乔,吵架那会你还说什么从今往后割袍断义,再不相往来。你武侠片看多了吧你,现在还不是要小爷我辛辛苦苦地挖坟埋你。小爷认真地劝告你,以后话别说太死。”一会说,“老乔啊老乔,你可别再去找死了。你猜猜你左面埋的是谁?没错,是你。你左面的左面埋的是谁?没错,还是你。你左面的左面的左面……唉,这样下去,地方都快不够用了。好像有个词叫什么生物多样性,你这也得考虑下尸体多样性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猫】是什么专盯着一个人下手的变态犯罪团伙呢。”
陈俊南停下歇了会,又拄着锹说,“老乔啊老乔,你看小爷这穿的跟特工似的,却做着园丁的活,多不搭调啊,这都怨你。唉,算了,你也就这时候能安静听小爷说会话了,平常一看见小爷就横眉竖眼的。至于吗,就吵一次架,小爷又不是……又不是真心恨老齐……”
“但你再这样下去,小爷可真要埋怨埋怨他了。”陈俊南费劲地把那卷白布扶了起来,边念叨边动作尽量轻地把对方放入刚挖出来的长条土坑里。他凝神欣赏了会自己的成果,不禁遗憾道:“唉,挖的有点太大了。没事,房子越大越气派。”
“老乔啊老乔,搬你搬的小爷的手都快断了。你比小爷重,又有力气,当然该你挖好土来埋小爷我,等到终焉之日再被清清爽爽地分解干净啊。这才是省事高效的死亡方式。不对,这么一说老齐不得走在咱哥俩前头?苍天在上,小爷可绝没那个意思。”陈俊南顿了一下,手上照旧挥铲填土,攥着铲柄的手却有意无意地收紧了。“以前都是你们看小爷的尸体,现在轮到小爷看你的尸体了,倒也新奇。老乔,小爷死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的?你费力气埋我的时候,又是怎么个心情?哈哈,这时候可指望不了老齐,那个没良心的肯定得让小爷曝尸荒野。”
可惜乔家劲并不能回答他。陈俊南歪头看了会,最后一铲子安静地落下。伴随着漫天尘土飞扬,那卷白布被彻底地掩埋住,再也看不到了。他眼神留恋地摸着乔家劲的墓碑,那只是块刻着对方名字的破旧木板,却是如今最能给他信念让他在这地狱里坚持下去的东西。
“他布下的局,根本不需要经过棋子的配合,就可以单方面把棋子当做局中的一环。”陈俊南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低低念着这句话,神情有些落寞。“小爷甚至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在他要我做的事还没明晰之前,小爷连死的权力都没有。更别说失忆或是发疯了。老乔,有时候也真羡慕你啊。你说他到底对我们中的哪个更残忍呢?”
监狱里条件有限,晚上有人活动时还能在长廊上点起几盏煤气灯,等过了入睡时间,就只有值夜的和巡逻的那有光亮。牢房很狭窄,开在高处的那扇老旧窗户也被块黑布蒙上,许是防止蝼蚁之类的在外窥视。室内一片漆黑与静寂,陈俊南闭着眼睛,很随意地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件外套。他没怎么动,应该是睡着了。他白天参加了地级游戏,下午又帮乔家劲收拾后事,照理讲应该很累。可听他那轻又紊乱的呼吸声,明显是睡得很不安稳,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表情时而凝重,时而惊悸,颊边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了。
陈俊南翻了个身子,后背向着身后的墙紧贴过去。他个子高,想把自己完全放在床上,就得微微缩起来一点。“你……”
他突然低声说了句什么,语气很微妙,带着点说不清是爱还是恨的意思。
“怎么了?”
我担心他是被魇住了,便悄然离陈俊南更近了点,尽可能轻地问他。回想起来,晚上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我能感觉陈俊南的心情很不好,这时候的他应该更想自己静一静。而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陈俊南没回答我,那双狭长的墨色的眼睛也没睁开,应该是在说梦话。这代表他心里的压抑与焦虑已经到了他自己消化不了的程度。我坐在床侧,沉默地看着他的脸。我突然想摸摸他那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但现在我的手只会穿过一切实物。那双略显秀气的眉宇紧紧地锁着,他这个乐天派到没皮没脸的人,睡觉时竟然是皱着眉的。
“你他妈的到底去哪了?”陈俊南难掩伤心地问,也许这个瞬间我才瞥见了他极少展露的真实一面。“你……就这样抛下我们,再也不回来了?我到底还要等你多久,你又想让我做什么?老齐、老齐、齐夏……”
我突然听到了从他心底涌现出的旋律,那之中的悲伤和痛苦甚至比他上个轮回死的时候还要多。我心底没来由的闷。我做出了选择,并相应地导致了一些结果。但当我陡然面对这些结果时,我所受到的压力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甚至令我产生出一种急于逃避的态度。我离开了那间逼仄的牢房,在破败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逡巡,就像凶手不愿意再回到杀人现场。蝼蚁成群结队地经过我的身边,发出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它们有着怎样的过去,又会有着怎样的将来?整个终焉之地还会有将来么?
我一时间心浮气躁,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了那座生锈的铜钟下。陈旧的电子屏上再次出现了一行乱码。我眯着眼凝视着它,也许我是在希望过去的我能够解答这些疑惑。但是很遗憾,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可能活过来和我对话。
“你知道谁持有类似【灵闻】的回响吗?”我问出这个问题以验证我的猜想,“比如说能听到回响的类别或是人心里的情绪波动。”
周围已经亮堂了许多。陈俊南正抓着那件黑色皮衣往身上套,听了我的话,他偏着头想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就小爷还保留着的这些记忆,没听说过谁是【灵闻】。【灵视】的回响倒是有,可那姑娘是看见不是听见。”陈俊南皱了下眉,“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需要小爷去找人给你问问么?”
“不用了。”我调转话锋,冷不丁地提起了另一个问题,“齐夏是你什么人?”
陈俊南动作一顿,尽量若无其事地把话头抛了回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晚上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我说,“看来他欠了你很多钱。”
“哎呦,这你都知道。”陈俊南叹了口气,开始不停地胡说八道起来。“他啊,是小爷前男友,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骗子。骗身骗心骗感情不说,还把小爷的北京房产证给骗走了。这不,梦里小爷正蹬着共享单车驰骋在三环追他呢,要是追不回来,小爷可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非得上那祠堂跪着去……”
人说谎时眼神会不由自主地向右偏。陈俊南在这方面的无意识反应很不明显,甚至是微乎其微。看来有人特意帮他做过相关的训练,骗骗外行是足够了。
我突发奇想,如果我没深没浅地继续问下去,应该能听到他乱扯出更多的惊人之语。日后和陈俊南再提起这些,他的表情肯定会很有意思。一阵克制而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却猛地响了起来,每一声的间隔如摆表般精准。宋七利落地推开了门,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领队,有客人来找你。”
客人?
陈俊南东瞧瞧西逛逛,好像突然对自家基地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后来他发现实在躲不过,这才懒懒散散地穿过了无数牢房,走进了监狱深处的一间办公室。屋子里有不少人,我之前见过的钱五、周六、宋七都在,旁边还站着个一身老式长衫,留了辫子的十几岁小男孩。这个小男孩一直在打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副非常困的样子。
房间中央相对放着两张椅子。一张椅子是空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个身穿黑色衬衣,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他看上去文质彬彬,脸上挂着充满了虚情假意的温和微笑。那微笑让我感到很熟悉,因为我常在玻璃窗的倒影中看见自己这么笑。他身后站了个很潮的男高中生,还有我之前见过的云瑶,她的表情有点为难。
两队人泾渭分明,像有什么默契似的各自站在一边,彼此间既不谈话也没有眼神交流,气氛十分严肃。陈俊南一进去,就很讨嫌地在那小孩肩膀上拍了一记:“小僵尸,瞧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还不快去给你斯文败类的楚叔叔上茶?”
被叫做小僵尸的小孩“啊”了一声,睡意朦胧地说:“傻子领队,咱们家哪有茶啊。”
“没有茶啊?”陈俊南一副才知道的表情,便很苦恼地摇了摇头,“唉,咱们家太穷了,条件也有限。连茶都没有,那就更不好再留人家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从哪来的回哪去。楚天秋不是没听懂这委婉的逐客令,但他知道陈俊南性格刁钻,又很会胡搅蛮缠,早在来这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他非但没被激怒,还推了下金丝眼镜,很好脾气地笑笑。“【猫】之前接过我不少单,我也算是你们的老主顾了。更何况你前天还救下了云瑶,她对于我而言很珍贵,我一直想上门表达一下感谢。作为报答,我昨天也把乔家劲的消息传递给了你们,让【猫】的人及时赶到了游戏场地。”
“我以为,我们已经形成了和谐良好的互助关系,这份交情足够和你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一会。”
“行。”陈俊南想了想,很敷衍地点了下头,接着满脸不情愿地坐在了那张空椅子上。
楚天秋又笑了一下,“【猫】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办事,客源也不少。说你们穷,这话全终焉之地应该没人会信吧。”
陈俊南双腿交叉向后靠,表情很不耐烦。“好了小楚,别跟小爷来这一套。有话赶紧说,说完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吃饭的吃饭。要是来借钱的那就免开尊口。”
“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楚天秋坐直身体,紧盯着陈俊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考没考虑过换个主君?”
“什么?”
陈俊南甚至愣了一下。
“我准备建立一个叫【天堂口】的组织。”楚天秋侃侃而谈,“这个组织会代替齐夏和曾经的你们,将有能力的参与者团结在一起。我们会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水,积累重要的知识和情报,帮助成员尽快地激发回响,最终以赌死全部地级生肖为目标,攻克这片终焉之地。”
听到“代替齐夏”时,陈俊南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又被他极快地掩盖了下去。他漫不经心地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说,“那很好啊,终焉之地的未来就交给小楚你了。我们无所谓是和你这个人还是什么天堂口地狱口的组织做生意,只要你钱付的足够,我们就接单。这世道谁都混的不容易,我们只想在这给家人谋点福利。【猫】自打成立以来,一直都这么做事。”
“你没理解我想表达的。”楚天秋很有耐心地说,“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加入【天堂口】。”
“你没理解我想表达的。你是要空手套白狼?不付钱就想让我们给你做事?”陈俊南笑了一声,“小楚啊,别逼小爷在世界上最不快乐的地方抽你。”
“钱的话要多少有多少,你可以直接开个价。”楚天秋的嘴角微微上扬,“但你们加入天堂口之后,就是我的属下,要无条件听从我的一切指示。云瑶是一开始定下的二把手,你过来后可以和她平起平坐,在组织里的地位仅次于我。我甚至可以给你一定自由行动的权限。”
“小爷拒绝。”陈俊南兴致缺缺地回答。他像是已经对这谈话十分厌烦,懒得再摆出任何表情来。“小爷平生最烦别人命令我,这事没得谈。您那大饼留着给别人画去吧。老七,送客。”
宋七走了过来,楚天秋则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再等一下。
“就是像你和齐夏以前那样啊。难吗?”楚天秋慢条斯理地说,脸上笑容依旧。“【爆燃】和【不灭】是一对攻无不克的矛和盾。还有【双生花】……以及你这个数一数二的经验者。厉害啊,整个终焉之地最强的牌几乎都在这里了。你费心培养这样一支强力的军队,来作为他下一次下注的筹码。可你有没有想过,齐夏到底还愿不愿意再回到这张赌桌旁?”
“一个好不容易逃出了终焉之地的人,真的会信守承诺,再次回到这片没有希望的地狱吗?”楚天秋接连发出了两个问句,“陈俊南,你待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你比我更了解齐夏是个重视理性远超过感性的人。如果他骗了你,你的所有坚持就会变得毫无意义。那你不是开局的庄家,而是条苦等着主人回来的流浪狗。”
“还有,天龙会让任何人成功离开终焉之地吗?齐夏是在集齐三千六百颗道之前消失的,他很有可能因为违反规则被天龙处罚,现在已经彻底地死了。你心里也明白,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从这段话的中途起,钱五、周六和宋七全开始转过脸来看着陈俊南的表情。连姜十都不打哈欠了,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少见地露出了一丝紧张。
死一样的寂静。
“小楚啊。小爷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你原来是这么个性格吗?”
陈俊南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他的左臂像满弦的弓弩似的绷紧,瞬间就抓住了楚天秋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下次轮回记得回你那什么地狱口藏好,不然小爷见你一次就杀你一次,把你的舌头都扯出来。”
金元勋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云瑶则紧紧地抓住了包带,目光沉凝。然后他们在楚天秋的眼神示意下退回了原地,再没有其他动作。楚天秋被陈俊南掐的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出阵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却仍竭力维持着笑容,一字一顿地说,“为了拯救所有的参与者,【天堂口】和【猫】的统一是必须的。我……会成为终焉之地的救世主……”
陈俊南站的很懒散,手上的力度却又加重了几分。
“你妨碍我的计划,会害死所有人的。”楚天秋仍在强撑着自说自话,我都要佩服他了。“我曾问过齐夏,他是不是真的想要逃出终焉之地。那你呢,陈俊南……对你而言是和齐夏一起逃出终焉之地更重要,还是齐夏这个人本身更重要?”
“如果小爷说是后者,那又怎么样?”陈俊南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我知道他是彻底动了杀心。
“遗言时间就到这里结束吧,小楚你可以去死了。”
陈俊南悬在身侧的那只手微微抬了起来,修长的五指一点一点张开,发出阵骨关节活动时的清脆响声。两边的人都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地盯着对方看。场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就像在充满粉尘的密闭空间里扔入一根火柴,随时可能引发激烈的爆炸。
我叹了一口气,走到陈俊南身边对他轻声说:“停下。”
陈俊南的动作停住了,正掐着楚天秋的那只手臂也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依我这些天听到的关于楚天秋的评价,以及对他方才言行举止的观察,我觉得真正的楚天秋定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率无谋。就算他是想在心理上给陈俊南施压,再对他进行说服,计划落空后的话锋也不该如此尖锐。
楚天秋在刻意地用言语去激怒陈俊南,促使他对自己动手。至于目的……我能想到很多条。
比如说,他可以随身携带几颗道,再钻空子让陈俊南违反不能杀人夺道的规则,最终召来玄武来击杀他。
再比如,我知道楚天秋在终焉之地有着很好的声望,他提供物资,又主动告知别人回响的存在,被参与者们称呼为良人王。
如果我想消除【齐夏】在终焉之地的影响,取代他成为新的秩序的话?
找一个与他有所牵连的组织并与之开战,并使其成为众矢之的,这是最便捷的方法。这样我既能快速地树立威信,又可以打响招牌招兵买马。千百年来,人类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往往能最快的团结起来。能杀人的不光是刀、枪、绳子、回响,人心和声势同样也能。在这个地方,战斗基本在没出面试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我不觉得陈俊南会输,但与楚天秋起冲突性价比太低,陈俊南又没有统领终焉之地的野心。
我也不喜欢被别人牵着走,更不喜欢别人把主意打到我的棋子身上。
陈俊南看不到我,却能通过声音远近判断出我就在他的身边。他的眼瞳微微平移,散发出幽蓝的寒冷,像装满了水的玻璃球,或是海面上被风吹动的浮冰。我莫名有些怀念,在几十年的时间跨度里,除了最初的那次相遇,他肯定不敢再对我展露出他的危险性。
“好了,停下吧。”我不疾不徐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手上的伤还没好。”
陈俊南把头转到和我相反的那边。他抿了下嘴角,表达出一种消极的拒绝态度,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是在刻意的激怒你。”我说,“齐夏在这的话,他也会这么说的。”
总之陈俊南无法当着这些人的面和一团空气激烈地争论起来,那会使所有人认为他脑子不正常了。楚天秋惊讶地发现掐着他脖颈的力道变轻了,下一秒他就被陈俊南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陈俊南笑了一声,“小楚,你真该感谢老齐他现在不在这里,需要小爷我来当这个保持冷静的角色。”
金元勋身形一闪,扶住了楚天秋。他盯着陈俊南,以一种很生涩的口音说,“不上楚哥的船,你将来会后悔的。”
“【跃迁】?”陈俊南乐了,“行,您们到时候可千万别卖小爷船票,让小爷被洪水淹死就成。”他又转头对云瑶说,“小楚这是有点神经了。等回了你们那组织赶紧带他去治治疯病,最近一个两个都怎么了,再这样下去小爷就成终焉之地最正常的那个了。”
云瑶一脸苦笑。
楚天秋捂着喉咙连续咳嗽了几声,又看向【猫】的其他人。“你们还要继续跟着这个只重一己私情的领队吗?”
钱五点了点头,“比起你我更相信齐夏。在这点上我赞同大娃。”
周六用球棒做了个空挥的动作。
宋七冷峻地说,“【猫】只会无条件服从老大的命令。”
姜十打了个哈欠,“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对那傻子领队有过什么过高的指望?”
【天堂口】的一行人被宋七送了出去。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散了去各做各的。姜十临走前揉着眼睛转到陈俊南面前,“傻子领队,我刚才还以为要世界末日了呢。”
陈俊南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那你怎么不赶快跑?”
姜十一本正经,“领队,虽然你是个傻子,但我们好歹是一起混的。你要冲冠一怒为蓝颜,那我们也只好舍命陪傻子咯。”
陈俊南满头黑线,这小孩总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在姜十的脑门上又啪的拍了一记,“小小年纪什么话都敢说,玩去吧,啊。”
姜十边咕哝着“这样拍会把人拍傻的”边关上门走了。陈俊南长出了一口气。他捏了捏眉心,看上去有些郁闷。我知道他是个桀骜不驯惯了的,今天这遭是让他有点心烦。
“其实你没必要那么生气。”我说。
陈俊南架起了腿,“小楚那崽子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和往日里的他也太不一样了。他平常人还行。今天说小爷几句就罢了,连老齐都敢骂,小爷看他是想上天。”
“这有什么不敢骂的,你不也骂过齐夏吗?”我笑着说。
“小爷……”陈俊南噎了一下,继而恼火地攥紧了拳头。“小爷骂老齐和别人骂他那是一回事吗!我们那都自家人门一关,小爷就算当面说他他也不会有意见……”声音越来越低。
“陈俊南,你有没有想过。”我低下头看着地板,“齐夏他的确骗了你。”
陈俊南挑了下眉,有点奇怪地反问我:“莫非你真觉得小爷该去跟着小楚混?”
我没说话。
陈俊南居然认真地想了想。看他这样,我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原来我还有心这种东西。然后他很随性地将身子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语带戏谑。“首先呢,小爷我性格有点匪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差使的动的。要不是得帮老齐处理他剩下的事,小爷我更乐意自个儿逍遥去。”
“其次嘛,老齐那人看着是有点冷淡,但你要是真心对他,他会对你好的。小爷没怀疑过他这点。就这么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哪没有欺诈和背叛?小爷也玩过不少游戏了,上一秒还在当队友,下一秒转头就卖了你。既然怎么着都会上当受骗,那小爷我更想被我认为值得的人骗,就算被骗死小爷也认了。论本事,论耍起阴谋诡计来,一百个小楚也打不过一个老齐……魂,你笑什么?”
“你这是在夸他吗?”
陈俊南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那番话有多让人不好意思。他很少和别人主动提起齐夏,主要是他自己都捋不明白他对齐夏到底是怎么个看法。但对上这个无名无姓的神秘鬼魂,却很诡异地和他聊了许多次相关的话题。陈俊南被问的呆了一下。他有些局促地转开目光,犹自嘴硬道:“就是。怎么,不行?”
这个轮回的剩下几天,陈俊南仍然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去参加地极游戏。按他的话说是做日常作业顺便给后辈新人集个攻略再去找生肖们添点堵。唯独在这方面他不太愿意听我的。以我现在的状态能做的事太有限了。我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陈俊南身边,偶尔也会去那座残旧的巨钟下站着,一个人面对着电子屏默默地思索些东西。
广场两侧的街道上,参与者们流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今天又是终焉之日,回响了的在积极地为下次轮回做提前准备,没回响的则忙着找个地方安静等死。
我回到监狱。【猫】的人在狭窄的走廊上来来往往,像群山众壑间涌动着一道道黑色的河流,不时传来些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嚷的人声。这往往是监狱最热闹的一天,因为他们要商量和确认怎么把在终焉之地卖命转来的钱汇到现实世界,寄给他们重要的家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极少见地带着点轻松的笑意,就像上了十天班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假期。
陈俊南不在这些人之间,也不在任何一间牢房里。
我知道他在哪。我来到后院,墓碑漫山遍野,陈俊南一个人站在它们之间。他微微仰头,像是在极专注地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风沿着墓碑的间隙吹了过来,拂动他的发丝衣角,把他指间飘起的烟雾吹歪了一点。
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一瞬间我确定了他邀请我时没在怀疑什么,他只是很孤独很孤独。
我没发出声音。陈俊南却像感应到我的存在似的转过脸,低低地叫道,“你在这?”
我嗯了一声。
陈俊南吐出一口烟,竟然有点温柔地说,“行,在外面野完还知道回家。”
我们两个没有再交谈,而是很有默契地彼此保持着沉默。遥遥的十几里之外,丧钟就这样骤然敲响,整个终焉之地都在急剧地颤动。陈俊南低下头,看着自己逐渐变透明的手,从指尖处开始崩坏为赤红色的飞灰。他“呵”了一声,“看多少次小爷都没法习惯。”
我对他说,“下次见。”
陈俊南愣了一下,然后对我唇角一挑。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的挑衅的笑,也不是那种想出鬼点子来捉弄对方的坏笑。原来他长的真的很好看。“下次见。”
我身边不再有声音,监狱、乃至整个终焉之地,也不再有声音。只能听见疏狂又寂静的风声,自顾自地刮过这片空荡荡的土地。我的余光突然瞄见一袭花纹精致的袍角,底纹是极浅淡的青色。
青龙笑眯眯地站在我身边,用他那不男不女的声音问我:“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冷冷地说。
“看来你终于知道天龙曾交给你设计的游戏,和让你绘制的图纸,都用在了什么地方。”青龙笑的更开心了,“亲手将昔日同伴击溃的感觉如何啊?”
“不如何。”我冷冷地说。
青龙接连遭到冷遇,也不生气。他向前踱了两步,背着手悠悠道:“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为他们曾相信一个不自量力、妄图与神作对的凡人,没有什么比给人希望再将其夺走更能摧毁人的事了。人就像蝼蚁,命就像草芥,人和神生来就有贵贱之分,只可惜参与者们总认不清这点。”
他扭头望着我,神色玩味地说,“签下合同,你就要成为生肖,尽职尽责地与这些参与者进行对抗。倘若你想违约,就会魂飞魄散,永远的得到解脱。”
“为什么要放弃签合同?”我问,“我从来不为我的任何决定后悔。我最相信的就是过去的自己。还是说你们这边要反悔?”
“你……”青龙顿了一下,目光中透露出些审慎的态度。然后他像是要掩饰这份失态似的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就动用我的权限给你一份特别福利吧。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一切,永远保持现在的状态,作为一个无用的灵魂在终焉之地徘徊。你不能回到参与者中间去,也不能帮助他们。”
“但也无所谓吧。”青龙说,“有一个人能听见你说话就足够了。陈俊南,这个参与者,对你很特别?”
“青龙。”我说,“不要来试探我,也不要妄图通过谁来威胁我。你认识我的时间也不算短,应该明白我的性格。如果你敢打这样的主意,我会在你之前亲手杀了他。但到那时候,你最好做足准备来承受我的怒火。就算你是神,就算这会花费我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乃至于无尽的时间,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没猜错的话,你有想让我做的事,对天龙,甚至是那个从未露面的上级……也有一些别的想法。不是吗?既然你想同我合作,那我们双方最好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谁都不要轻易地违反规则。”
“我没想到你已经了解到这个程度了。”
青龙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我的脸,眼神若有所思,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那你知道你现在是怎么一副表情吗,齐夏?”
第三次轮回开始的时候,我以和上次相同的时间前往广场,却没有等到陈俊南。参与者们纷纷走出了面试房间,再成群结队地从我身边经过,那之中没有陈俊南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的面试房间出问题了?
我承认我有点心浮气躁。但经过之前的谈话,青龙应该不敢对他轻率出手才对。当陈俊南面试房间的其他参与者一脸疲惫地出现在广场上,再三三两两分开以后,我内心的烦闷终于达到了最高峰。我看到守在巷口的钱五和姜十交换了个眼神,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乔家劲身后。甜甜和李警官沿着通往监狱的路走了。这其中应该有陈俊南的授意。
但陈俊南本人呢?
跑哪去了?
我感觉有点心累。猫有很多种,有的比较温驯,有的则不太亲近主人。看来陈俊南属于较为野性的那一品种,不给他套上项圈都不行。
我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这才在街道对面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陈俊南。他看上去有什么心事,手里提着个系紧了的黑塑料袋,正被他漫不经心地甩来甩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吵人摩擦声,单听着里面是装了不少东西。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那些漆黑的情绪压到心底,正准备开口叫他。一道中气十足、嘹亮有力的女声却在我之前响彻了整条街道,那人相当气愤地喊道,“陈!俊!南!”
陈俊南在原地呆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如纸般惨白。他低声喃喃了一句:“不是吧……”然后他拔腿就跑。
一个穿着时尚的漂亮女人追在他身后,蹬着高跟鞋健步如飞。
“冬姐,你就放过小爷吧!”陈俊南连声惨叫。
“你想的美!”那女人怒气冲冲地说。
我饶有兴致地围观了一会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陈俊南被逼得极其狼狈,像个被扎破了的气球似的到处乱窜,恐怕十个天级生肖来追他都不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威慑力。等陈俊南离我只有十几米的时候,我不禁摇了摇头,轻轻叫他:“陈俊南,这边。”
听到我的声音,陈俊南眼神一亮,仿佛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毫不犹豫地飞驰进了我所在的巷子里,按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魂、你可得、可得帮小爷我……”
我笑了一下,“很受欢迎嘛。”
随着那蹬蹬噔的迅猛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俊南急的直跳,眼看着就要翻墙逃走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个……”
在我的指示下,陈俊南一路轻捷地七拐八拐,靠着排布复杂的街巷和那女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最终连爬带跳地逃到了一处废弃大楼的钢架上,离地面足足有七八米,这才凑合着躲过了这场惊险刺激的追逐战。
他斜靠在横梁上,望着底下秦丁冬绝尘而去的背影,心有余悸地喘了几下。
我忍俊不禁,“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让人家这么追着你跑。”
“小爷、小爷就是帮冬姐替了一回死,她顺不下这口气……”陈俊南好不容易把呼吸调整过来,又开始犯嘴贱的毛病。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坏笑着说,“这位爷,您介意啊。”
“我是不介意。”我说,“问题是你那个前男友介不介意。”
一道霹雳径直打下来,陈俊南被呛得连声咳嗽,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他可能没想到随口胡扯出来的一句前男友能让我记这么久,当即心虚地挥了挥手,示意我别再提这个。我发现他的脸皮在某些时候也挺薄的。
我看着他手上的袋子。“刚才去哪了?”
陈俊南极其敷衍地回答,“去见一个朋友。”
“谁?”我追问。
“你这是在查小爷的岗吗?”陈俊南轻挑了下眉,对着我语重心长,“占有欲别太强啊,什么都要问到底。依小爷和别人相处的经验,有时候装傻也是很必要的。你性格这么麻烦,就很难受欢迎,到时候找不着对象怎么办?”
寂静。
寂静。
地面上偶尔传来几句参与者们的交谈声,
“好好好。”陈俊南像是被我打败了,有气无力地说,“就是一个在游戏里碰过几次面的朋友,小爷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小子说话阴阳怪气的,见谁都叫领导,一看现实里就是个社畜。他说小爷和他是一个面试房间里出来的,真是奇了个大怪,小爷也没在房间里见到过他啊。”
“肯定是他记错了。”我赞同道。
陈俊南也没再深究这个问题,点了点头又接着往下说,“刚出面试房间,他就在走廊里叫住了小爷,说他有话想跟小爷说。又说他那有点剩余的食物和水,还有“道”,叫小爷一起拿走,反正他以后都用不到了。”陈俊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说小爷帮他替过死,就当还清这笔人情债。他好清清爽爽地开启下一新阶段,争取升职加薪,早日走上人生巅峰。唉,这小子以后可要风光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兄弟二百五,就怕兄弟开路虎。”
我听明白了,他是要去当【生肖】。
陈俊南冥思苦想,“就算记忆还在,回响发动了太多次,小爷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小爷真的帮他【替罪】过吗?如果没有,那不是白拿他东西。不过那小子坚持让我拿走,我们还吵了几句,差点闹得不愉快。”
我想他肯定帮那个朋友替过死,他向来很轻率地就替别人去死。于是我问出了那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陈俊南,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你那个回响吗?”
陈俊南甚至没花费时间思考。“魂,终焉之地有各种各样的回响,小爷一直觉得,只有发挥每个回响的作用,才能在这个地狱里找到希望。既然小爷的回响是【替罪】,那不就证明替别人去死是小爷的使命吗?这又有什么好怕的?”他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尴尬地说,“不过小爷也的确梦想过一些更酷炫的回响,比如【穿墙】……”
“是啊,在你手上,【替罪】是很强力的回响。”我说。
陈俊南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小爷一直都这么觉得。”
他望着底下的街道,表情又有些惆怅。“但能让小爷【替罪】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连能拌拌嘴的那小子都走了。”
他想到他和对方说的最后几句话。
“这就是你的【办法】?”陈俊南头痛地问,“你说你要去当【生肖】?”
“没错。”对方点点头。“齐夏不在的如今,我也要去探寻新的路了。不断地完成杀人指标,成功晋升为【天级】,我就能获得自由进出终焉之地的权力。”
陈俊南摇了摇头,“小爷不说别的,你真觉得天龙的承诺可靠吗?枉小爷还一直觉得你比我聪明呢。”
“就算有风险,也要试一试。”对方说,“至少列车上伙食不错,不用再吃面饼和罐头,也能过上规律的上下班生活。社畜追求的也就这些了。这位领导您呢?不考虑考虑?”
“小爷拒绝。”陈俊南毫不犹豫地说,“小爷长得这么英俊潇洒,不愿意天天顶着个大头套走来走去,更不想失去这个贴合小爷气质的名字。”
“行。”对方点了点头,也不多劝,“那下次见面,我和领导您可就是敌人了。”
“这么多人级生肖,又都穿得跟复制粘贴的似的,小爷可未必能碰上您。”陈俊南咧了下嘴角,“等您晋升到【地级】那会,老齐估计早就回来了。到时候小爷让他去玩你那游戏,保准收拾得您痛哭求饶。”
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路。
那他的路又在哪里呢?
土色的太阳慢慢沉没到地平线以下,天空从暗红转为深红,底下的人声也慢慢少了。夜风铺面而来,带着些海水似的腥气。我和陈俊南待在高处,默默俯视着整个终焉之地。我们在这里成日要死要活的,却是头一次看见它黄昏时的全貌。
风吹起陈俊南的刘海。他叹了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魂,尽管有些不局气,毕竟是小爷先邀请你的。但小爷恐怕要和你告别一阵子了。”
“为什么?”
“小爷在这待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不是和朋友吵架,就是被人追来追去。体验这么差,下次就不来了呗。”
我毫不意外,平静地说,“你打算从下次轮回开始,就以一己之力拖住房间里的所有人,让他们根本就走不出面试房间,也无法到终焉之地来。”
陈俊南吓了一跳。“您可真是终焉之地第一聪明……第二聪明的人、不、魂了。小爷还没想好怎么跟您提,您怎么就未卜先知了呢?还是说这就是鬼魂的特异功能,读心术?”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里说,只是因为我很了解你这个人罢了。
“魂、您没,您没生气吧?”陈俊南试探着问,表情明显有些不安。“咱们可还是朋友啊。不行您就骂小爷一顿出出气,小爷就当没听见。”
“我没生气。”我放缓了语气耐心说,“明天有什么安排?”
陈俊南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地跟着我的话题走。“明天,就接着去玩没玩过的地级游戏呗。临走前总得给小的们留下点好东西。”
我说,“那我就不陪你去游戏场地了。你早点回来,我有惊喜给你。”
陈俊南哆嗦了一下,极为谨慎小心地说。“惊喜?惊喜还是惊吓啊……您不是想一刀捅死小爷,让小爷跟着您一块变阿飘,从此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吧。”
“哈。”我笑了起来,“没准真的是呢。”
陈俊南眸色复杂地看着我所在的方向,颇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行,谁叫小爷有错在先?”说着,他就从十几米高的钢架上跳了下去,接连数次起落,又身姿轻盈地在地面上一撑,稳稳地站在了荒芜的长街上。好像一片背风吹落的树叶,又或是一只灵敏的野猫。“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小爷可得努力活过明天。”
远处传来了阵巨大的钟声。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牢房里,铁门紧紧地关着。我又在栏杆间蒙上了一层黑布,让外面无法看见里面。我已经知道,所谓的“神力”,就是回响之间的排列组合,而回响是靠信念驱动的。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
我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慢慢闭起眼睛,对自己不断地重复。我是齐夏,我现在真实地存在于这里,我的外表能被他人看见,我的声音能被他人听见。我能够和外界产生【交互】,我能够被他人所【感知】。
大约花费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满意地看见自己的手变得凝实起来。我在牢房里试着走了两圈,听见了轻微且规律的脚步声。我又试着触碰放在桌面上的老式陶瓷水杯,并成功地把它拿了起来。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我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牢房里的钟一圈又一圈的走着,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可能是房间里太静了,我清晰地听见了我的心跳声。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安排可能没那么完美。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丝丝焦灼从我的心底升腾起来,它们微不可察,却的确存在。这些于我而言很陌生的情感缓慢地堆积,像沙漏一端不断下落的流沙,让我对一会要发生的事情感到莫名的紧张。我竟然开始怀疑自己,在头脑中反复地模拟着一切会不会按我的控制走。
牢房外终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像是陈俊南,他很少好好走路,脚步声听着也或深或浅,杂乱无序。这个人走路很规矩,又显得有些吃力,像是背着什么东西。
一道陌生的男音响了起来,他毕恭毕敬地问。“领队,您还成吗?”
然后是陈俊南的声音,他断断续续地哼哼道,“小爷……死不了。”听起来非常虚弱。我知道他又受了重伤,为什么我一不看着他,他就会把自己弄得很凄惨?
和他对话的人又严肃地说,“领队,请您为我赐名!我已经决心加入【猫】,成为其中的一员。如果您刚才没有发动替罪,我现在已经死了。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必须要报答您的恩情。”
“啊……那是因为……你的回响很不错……小爷觉得……会对他有用……”陈俊南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由于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眼前阵阵发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请您为我赐名!”对面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啊……现在?你们怎么都这么来劲啊?”陈俊南有点迷茫地问,“好吧,你姓什么来着?”
“领队,我姓云!”
“好,那就赐你【云十九】的名号!”陈俊南认真地说。
“领队,原来【猫】有这么多人吗?”新鲜出炉的云十九难掩兴奋,“那我们岂不是终焉之地第一大组织?”
陈俊南“啊”了一声,“没有啊,小爷随便抽的数字,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或者你想叫云一百?听上去有零有整,也不错。小爷我一向很尊重别人的意见。”
“……领队,还是十九吧。”云十九很无语,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这个老大的脱线。“领队,虽然原则上我理应服从你的一切命令。但你伤的这么重,我认为比起回到你的房间,你更该去找人治疗。”
“等等领队,别勒我,你要勒死我了!在路上了,我们马上就到你房间门口了!”
“别多管闲事……”陈俊南有气无力地喃喃着,“小钱豆不在这,没人能救得了小爷。小爷……和别人约好了……”
云十九听到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那声音像羽毛飘落一样轻,却以一种无情的频率连绵响着。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只看到一路流淌的鲜血。他的心头泛起阵强烈的不忍。他不知道背上的男人为什么在生死瞬间替他挡下致命的攻击,又为什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回到【猫】的据点,这让那份濒死的痛苦被残忍地延长了。
他终于走到了陈俊南告诉他的房门号前,那上面蒙了层乌云似的黑布,里面的东西都看不清楚。“领队,我们到了,钥匙在你身上吗?”
“领队?”
陈俊南没有任何回复,只满身鲜血地趴在他的背上。云十九的心重重的向下沉去。
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他面前站着个年轻男人,眉眼清秀,穿着是极简单的黑和白。他的头发是深黑色,眼睛也是深黑色,像夜幕月光下的深水湖,流动着一种雾气笼罩似的光彩。这个年轻男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其出众的气质,温和中又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云十九看着他的脸,总感觉对方好像在憋着阵强烈的火气。
年轻男人叹了口气,极其无奈地说,“既然这样,那把你的【缄默】打开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好听。
……但他怎么会知道?
他发现陈俊南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双手在不停地颤着。不光是那双手,甚至他的身体也是。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有时候很靠谱,有时候又很不靠谱,在游戏的关键时刻表现出一种出人意料的敏锐与沉稳,游戏外又神秘到让人无法看透的陈俊南竟然在发抖。
云十九愣了一下,年轻男人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但现在他的老大是陈俊南。
陈俊南蓦然睁开了那双被血糊住的眼睛。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目光中却闪着一种摄人的光亮。“按他说的做。他说的任何话,你都要照做,记住是任何话。”
陈俊南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
云十九打开缄默,背着陈俊南进入房间,又把门关上。那个年轻男人也来帮了把手,他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云十九这才想起来问他的姓名,有些谨慎地说,“请问您是?”
年轻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是一肚子坏水又被单方面甩了的齐夏。”
陈俊南突然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像一只被绑在电极上的青蛙。
云十九看了看一脸心虚的陈俊南,又看了看微笑着的齐夏,瞬间就理解了一切。为什么陈俊南临死前只想回到这里?为什么【猫】的首领在房间里藏了个年轻男人?撞破顶头上司这种事情的云十九直觉日后升迁之路无望,不被杀人灭口都是好的。他帮着齐夏把伤痕累累的陈俊南扶到了铁板床上,然后就很识趣地迅速退到了门口的位置,从裤兜里掏出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
“【缄默】会继续开着,两位可以说任何事情,我什么都听不见。”
他看到齐夏坐在床边,低头轻轻地摸了摸陈俊南的头发。陈俊南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着,一会迷惑一会震惊一会恼火一会又怀念,最后还是将双臂叠放在齐夏腿上,头斜靠在上面,好像卸下了所有警惕和防备,展现出一种蒙昧状态的信任来。
云十九从裤兜里掏出眼罩,戴在了眼睛上。又说,“两位可以做任何事情,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和陈俊南一起沉默了。
陈俊南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哈哈,这孩子随我……天生就有一种幽默感。”
“怎么连眼罩都有?”我缓缓地问。
“刚才的游戏是蒙着眼睛用枪打苹果……”
陈俊南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又被我摸的有点迷瞪,眼看就要忘却一切醉倒温柔乡了。然后他突然警觉过来,高声叫道:“老齐你别跟小爷来这套啊,瞧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小爷肯定是要抽你的。只是小爷如今血流成河比较虚弱,现在抽你太亏了。等小爷吃饱喝足满状态做完一套热身运动再抽。”
“行啊。”我说,“前男友。”
后三个字的语气加重了。陈俊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虚道,“老齐你……小爷不抽你你也不能抽小爷,现在可是临终关怀时间……”
“但是。”陈俊南扭过脸,声音有些闷闷的。“竟然是你,果然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似笑非笑,“你和谁都这么亲近?”
“疼疼疼老齐你别按我伤口……是,小爷无数次直觉那就是你,但小爷又不断地在心里否认这一点……因为你都成魂了,如果你是他他是你那不就说明,你死了……等等……”陈俊南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老齐?”
“是啊。”我很难过地说,“我死了,你可以不用再咒我了。”
“等等!”陈俊南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有些混乱道,“不、不是吧……小爷是有那么一点点怨你把我们抛下了……但小爷从来都没想过让你死……哪一环节出错了?是小爷掩护你时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难受地咳嗽了一声,又抬手去抓我的衣领,却只徒劳地在白衬衫上留下一点鲜艳的血痕,就无力地滑了下去。陈俊南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恐怖笼罩住了,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又对着我咬牙切齿道:“老齐,你说你,天天拿自己的命冒险,做完这个实验又做那个实验,这下玩脱了吧!要不然,要不然你就上小爷的身吧,就小爷这优越的外形,怎么也算夺舍市场热门top1……”
我见好就收,扣住他的手安抚道,“没事,这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没事?”陈俊南有点担心地看着我,“这也叫没事?你别太勉强自己啊……”
我低头笑笑,握住了他的手。那正因为失温而微微发凉,摸上去像结在玻璃窗上的秋霜。“论起阴谋诡计,难道我会输给其他人?”我故作轻松地说,但一想到陈俊南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我的声音还是像泡了水似的越来越沉重。“倒是你……”
“小爷怎么了?”陈俊南有点难受地咳嗽了一声。
“陈俊南,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我狠了狠心,还是将话说出了口。我知道我就要亲手把他推入一个暗无天日,只能在无尽的死亡与痛苦间徘徊的地狱。一个人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是多少?又足够他惨死多少次才会疯?如果他就这样被折磨崩溃了,如果我的计划哪里出了纰漏,如果作为【生肖】的我踏错了哪一步。
那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很不齐夏的想法,这种念头在我身上出现的概率大概就像行星撞地球一样渺茫,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任何决定而后悔,但它确实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了。我竟然会想:倘若之前就按青龙所说的选择放弃了一切,会不会更好?
我们没有在一个更安稳更无忧无虑的世界相遇,这真是一个让人痛恨甚至是诅咒的事实。
陈俊南突然回握了一下我的手。力道很弱,毕竟他已经精疲力尽了,随时都可能断气。但我知道他是让我把话说下去。
“就按你之前说过的,从下次轮回开始,帮我困住房间里的其他人,不要让他们来到终焉之地……可以吗?”
“什么啊,就这个?”陈俊南很虚弱地笑了一下。他趴在一片血水间,头发被打湿了,此刻正湿漉漉地沾在脸侧,这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看上去竟然有点温顺。“当然可以啊,好歹这回你没一声不响地消失。”
我没和他解释我的计划和意图,甚至没说这件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也没问。好像只要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真的就愿意为我下地狱。陈俊南的呼吸声逐渐弱下去,睫毛就像濒死的蝴蝶那样,振翅的越来越慢。我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无论多久都要等我回来……好吗?”
陈俊南没回答我。可能他没听到,可能他没力气再说话,可能他已经死了。漫长的十几秒过去,我突然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液体打在我的手背上。那究竟是血,还是……因为终焉之地可不会落下这么无害的雨。
我在这里又待了半个小时左右。然后我轻轻地起身,把陈俊南整个人平放在铁板床上,替他最后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我走到门边,云十九仍然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直挺挺地站着,好像农场合唱团里的一棵稻草人。我拍了下他的肩膀,等到他把眼罩棉花都摘下来,又指了指一旁的陈俊南,“把他埋在后院吧。他会愿意在那里的。”
我想了想,又说,“可以的话,多去参加几场地级游戏,把见过我的记忆洗掉。”
我重新变回那个行踪无定的灵魂,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监狱。
昏暗的房间里。
老式留声机正放着段悠扬的轻音乐。
一个穿着白色长风衣的年轻女人,正托着下巴坐在破旧的木桌边。她右手拿着一支圆珠笔,在桌面上不断地敲击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我推开了门。
那女人立刻站了起来。待我把门关上,她将音乐放的更大声了一点,对我微笑道:“等你好久了,齐夏。”
我对她点了点头。
那女人愣了一下,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朝着我眨了眨眼睛。“对了,得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林檎,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你说过,你看到过去的自己所留下的信息,就会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只要你来到这里,无论多少次,我只需要做一件事。”
林檎看着我,目光突然微微闪烁。她略一迟疑,还是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这只是出于我专业领域的一点点点好奇……你也可以不用回答。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齐夏?”
“为什么这么问?”
“你现在虽然是个灵魂,却比之前的你更像一个普通意义上的人类了。”
我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便下意识偏转开了目光,不愿承认似的掩饰道:“你的错觉吧。”
林檎也不再追问,她脸上的笑容更加轻快且别具深意了。我在她的指导下坐在那张椅子上。林檎拉开吱呀作响的抽屉,拿出了另外一张唱片,拨弄着留声机的指针将它放入其下。一段旋律特别的音乐响了起来,她划开一根火柴,点燃了桌子上的煤油灯,很小心地不断调整着灯光照射的角度。
她一边做准备,一边和我说话,让我进入一个精神放松的状态。“一切都按你所交代的进行着。”她说,“【极道】已经成立了。等时间差不多,我也会进入你的面试房间,带来我的【激发】。”
我“嗯”了一声。
林檎拿起一个钟摆,又忍不住笑着说,“齐夏,我大致能猜出来你去见了谁,真没想到……”
她的笑声和言语逐渐变得缥缈而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蒙在一个玻璃罩子里,或是在一个幽暗深邃的山洞里发出声音。林檎叹了口气,“齐夏,你知道吗?你的意志力非常强,我做不到完全消除你的记忆,只能把它暂时封印起来,再设定一个打开它的【契机】。就像是给盒子上锁,再将钥匙藏起来一样。”
我困倦地点了点头,昏昏欲睡。记忆如雪般纷纷扬扬,从我的眼前呼啸而去,像是刹那间天地倒转,海水流沙一同倾泻。像是风吹起漫天点燃的纸页,飘摇到天际破碎消散,最终化为无数飞灰。我就要抛去过往,踏上一条前途未知的道路。我就要这样忘记一切,忘记他的悲伤和迷茫,忘记他很少展露的真心,忘记我们在钢架上一起看过的终焉之地的夜景,忘记他的血和眼泪。
忘记当我独自战斗的时候,他也在独自战斗。
我突然感受到一阵极其强烈的不甘心。如果这就是失败要付出的代价,那我永远也不想再输。
林檎轻轻地说:“就把这次的【契机】,设定为你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吧。那会是几十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后会发生的事?当你们重新相遇的时候,一切都要开始,一切都要结束。”
那会是几十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后会发生的事?
无论多久就要等我回来,好吗?
我叫齐夏。
现在,我要开始说谎了。
【齐陈】他死于一场秋日的梦
前排预警:有大量宋明辉提及,某种意义上的死去的白月光……?
结局HE。
齐夏很少接触到网络上的流行词,所以往往接不上茬。当他听见陈俊南嘟囔着什么“想死的风还是吹到了桃源酒吧”,他一边扶着脚步虚浮的陈俊南,一边严谨地思考,最终告诉陈俊南一句:“别死。”
此时定会迎来陈俊南如鹰隼叫唤般的哀嚎:“老齐你个土包子,幽默细胞都死光了吗——!”
好好好,你说得对它们全都死光哒,齐夏面无表情地点头应下。他把烂泥一样的陈俊南丢在酒吧的沙发上,不打算跟醉鬼计较。
回到工作岗位,他继续给最后一位客人调酒。他用柠檬片给杯沿,再用细盐抹一下酒碟,再然后——
“宋七你个负心汉!你是个没有心的傻逼!小爷跟...
前排预警:有大量宋明辉提及,某种意义上的死去的白月光……?
结局HE。
齐夏很少接触到网络上的流行词,所以往往接不上茬。当他听见陈俊南嘟囔着什么“想死的风还是吹到了桃源酒吧”,他一边扶着脚步虚浮的陈俊南,一边严谨地思考,最终告诉陈俊南一句:“别死。”
此时定会迎来陈俊南如鹰隼叫唤般的哀嚎:“老齐你个土包子,幽默细胞都死光了吗——!”
好好好,你说得对它们全都死光哒,齐夏面无表情地点头应下。他把烂泥一样的陈俊南丢在酒吧的沙发上,不打算跟醉鬼计较。
回到工作岗位,他继续给最后一位客人调酒。他用柠檬片给杯沿,再用细盐抹一下酒碟,再然后——
“宋七你个负心汉!你是个没有心的傻逼!小爷跟你说的事……嗝,你一点也没放心上。”
陈俊南在沙发上又开始无端惨叫起来,声音洪亮,气势磅礴,令最后一位客人为之动容。
客人忍不住叫住齐夏:“那个人没事吗?要不要去看看,他的状态好像很不好。”
齐夏微微颔首,不做评价。
客人看了看陈俊南,再偷偷瞧了瞧齐夏的脸色,咽了口唾沫问道:“他该不会失恋了吧?”
“呃,”齐夏摸了摸下巴,“应该是没有,他只是嘴贫而已,别理他。”
背负着「嘴贫」罪名的陈俊南本人似乎知道自己很吵,发现没人理他之后闭上了嘴巴,瘫在沙发上安然睡去,心大得无与伦比。
这套行云流水收放自如的表现让客人一惊,静下心来才发现此人长相极佳,现在不说话乖乖睡觉的样子倒像个富婆保养的小花瓶。
他刚想要把这个发现跟齐夏说一声,却见后者忽然抬头,用淡淡的眼神制止了他。
“别说话,让他歇会吧,”齐夏轻声说,“那是个苦命人。”
陈俊南是最近才来光顾的桃源酒吧。
齐夏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陈俊南的样子,简直把他吓了一跳。那天晚上他提着垃圾袋走向后门,远远瞧见河边有个模糊的身影。齐夏心道不妙,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感蔓延全身。
比脑子更快的是腿,他早已向那人跑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齐夏回忆了一下,大约是慢了五厘米,他几乎要抓住陈俊南了——但那人快得像猫一样,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齐夏的心一凉到底。
但没过几秒,一颗脑袋就从黑暗湍急的河流里冒出来,然后哼哧哼哧地游向岸边。不过多时,陈俊南就这么水灵灵地爬了出来。湿透的衣服紧紧粘在他身上,他的形象仿佛女鬼在世。
原来不是来寻短见的。
齐夏久违地感到有些尴尬。
陈俊南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盒子,他也发现了齐夏。抬头尬笑两声,说哥们抱歉啊我盒子掉了去捡给您整误会了,又囔囔了一句小爷还以为没人呢。
说着说着陈俊南就在地上缩成一团了,手臂紧紧抱着双腿,像乌龟回壳儿一样。齐夏一开始以为他是冷了,又觉得他大概在害怕。河水打在岸上哗哗作响,齐夏隐隐听见了陈俊南在哭。
哭什么,不就掉了个盒子吗?齐夏伸手拉他,发现此人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地上,怀里抱着的那个盒子仿佛是他的全部希望。
陈俊南呜呜地小声抽泣,声音还没风声大。
齐夏叹了口气。他严重怀疑自己如果没把他拽走,他就会在这地方哭成一个干尸。第二天手机就会弹出重磅新闻,某某酒吧后门处出现一具男性尸体,似乎有殉情之势,酒吧全员竟对此视而不见,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秋天的夜晚很冷,刚从河里出来的人估计更冷。齐夏把自己的外套一脱,披在了陈俊南身上。
陈俊南抬头,用哭得红彤彤的脸看他。
齐夏想,此情此景,作为一位心存善念且嘴巴好使的人,应该说些好话开导一下,说人生不过是漫长的游戏,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但不巧齐夏嘴巴特别不好使,开口就是两字:“别死。”
陈俊南眨巴眨巴眼睛。
齐夏摸摸下巴,想到了一个主意,询问道:“我身上什么都没带,要不我帮你调杯酒吧?”
“你是调酒师?”
“……虽然刚入职。”
陈俊南两手胡乱地抹了一下脸,抱着他的盒子,点头说:“那多谢了……哥们儿,您丫叫什么名字?”
后来齐夏才知道,那是个骨灰盒。
盒子里的骨灰都空了。估计是那人生前想要畅快游泳一次,死前令陈俊南把他撒河里。
齐夏曾问过陈俊南那人是谁,你好像很珍重,你们是不是恋人关系。陈俊南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那不是一个人,那是好多人。
陈俊南伸手数了数,报出好几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小钱豆,周六,小姜十……当然还有一个最咬牙切齿的,宋七。
“怎么,他是你的仇人吗?”
齐夏发现陈俊南明显醉了。他明明递给他的是度数很低的酒,看来这家伙酒量特别差。
陈俊南红着一张脸,有些迷茫地看着齐夏,然后摇了摇头:“不,那是小爷,最好的兄弟。他们都是小爷的好兄弟……不过都死了,全都被杀了。”
“宋七这个傻逼,他是最先往上冲的,”陈俊南恨声道,“都说了等小爷回来,他非不听。看看,现在死了吧?活该!”
陈俊南大喊大叫完之后又想哭了,他趴在台上掩饰自己,哭声被压得极致,只有那不断颤动的后背告诉别人,他很伤心。
齐夏感觉这人似乎背景不简单,但是他不想深究。来桃源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世,一酒下肚都载满不同的委屈。酒是有情绪的,海盐有海盐的恬静,青柠有青柠的清爽。齐夏只是个兼职的调酒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调配出客人想得到的味道。
不过对于陈俊南,齐夏目前束手无策。他头一次不知道要调些什么酒。
陈俊南的身子渐渐稳定下来,等齐夏要打烊喊人时,才发现他睡着了。陈俊南睡着时眉头紧锁,眼皮轻轻颤动着,一点也睡不安稳。齐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喊他名字,一个“陈”字才说出口,那人就像应激的动物一样一骨碌坐起来了。
齐夏愣了愣,温声提醒道:“别起太快,你这样大脑会充血。”
陈俊南看清了眼前这人,也渐渐放下心来,像个无赖一样扒拉着齐夏,“是,小爷知道。”
随后他又转过头来,巴巴地望着齐夏:“小爷没有家了,老齐,我能不能暂住一会儿?”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刚认识没多久就要住陌生人家,不怕自己是坏人吗?齐夏问:“……你要住我家?”
陈俊南啊了一声,连忙摆手,说:“不是的,我就睡你们酒吧后面的空地上。你们这儿有不用的硬纸板吗?小爷凑合着睡几个晚上,以后必定重金回报。”
齐夏不吭声,似乎有些生气。
陈俊南声音更小了,示好一般地轻轻拽齐夏衣摆:“你别生气,我硬纸板就不要了,我待会翻翻垃圾桶找点东西吧……我过几天就不在了,你别生气。”
齐夏深吸一口气,死死拽住这个人的手腕,拉着对方就走:“你来我家睡,刚好有一间客房。”
“什么?可……”
“你明天被冻死了我就是杀人犯了。”齐夏冷声做了判决,“反抗无效。”
齐夏没养过猫。
但自从陈俊南来到他家暂住之后,齐夏仿佛拥有了丰富的养流浪猫经验。
陈某神出鬼没,非常人所能捕捉。齐夏显然不是常人,他总是在饭点把陈俊南从各种角落掏出来。
陈俊南发现齐夏没有生气的趋势,只好悻悻地出来接受他施舍的大餐。尝过几次甜头之后便厚了脸皮,跟人勾肩搭背地像是几年老友一样,嘴里的话如同子弹一样密:老齐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啊小爷今天打扫了屋子是不是干净如新啊你很难再找到我这么贤惠的室友了。
齐夏无奈地一个一个问题地回复:“油焖大虾。是,很干净,辛苦了。对对对,这是我的荣幸。”
陈俊南得到夸奖,满意地离开。
齐夏有时候会好奇这人每天都在干什么,作为一名身份危险的人,天天早出晚归的,竟然还能赚到一些零零碎碎的钱。
有了点小钱,陈俊南就成了他酒吧的忠实顾客,一忙活完就往齐夏酒吧里钻。他每天点的都不一样,思路天马行空,从来不点单上有的酒。往往是乱选一些配料,让齐夏往里边加。齐夏总感觉自己在做化学实验。
无论最后调成什么样的酒,陈俊南总会喝光光,然后大醉特醉。有时他喝完就睡了,有时他会大喊着几句“齐夏”然后嘟囔着说“谢谢你”,有时他像个讨债的恶鬼一样骂宋七,吵得酒吧都不安宁。
但是忽然有一天,陈俊南消失了。他消失大约两三天之后再次出现在酒吧门口,脸色苍白,袖口处还有淡淡的血迹。
自此,他再也没有提及过那一大帮兄弟,也没有提及宋七。
陈俊南在齐夏家里呆久了,养肥了胆,开始问这问那。
齐夏总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着十万个为什么,他原本可以不搭理陈俊南,但他本身又是个有问必答的老实人。
陈俊南一天突发奇想:“哎老齐,小爷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这屋小得跟蜗牛壳儿差不多,为什么还能腾出一间客房啊?”
齐夏此时正在做饭,头都没抬:“我奶奶前些日子去世了,你现在的房间就是她的房间。”
“我从小就失去了双亲,奶奶做早点铺挣钱供我上学。后来她走了,我就去酒吧做调酒师,挣点学费。”
陈俊南忽然没声儿了。齐夏正疑惑这人又想整些啥东西,左手就被人抱住了。
他回过头,陈俊南正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他。
齐夏忍俊不禁:“怎么了?”
陈俊南拍拍齐夏的后背,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可怜的孩子,让哥安慰安慰你。”
齐夏一手拿着铲,一脚踹开陈俊南,“你才多大啊就当我哥了?闲的没事干就去把萝卜切了。”
陈俊南“嘿”地一声叉起了腰:“反正小爷我就是比你大,用我兄弟的话你现在就是个学生仔。甭说别的,以后小爷我罩你了!”
“嗯,”齐夏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以后买菜和洗碗的活麻烦你罩一下了。”
陈俊南这人看着不靠谱,但行动力十足,第二天就屁颠屁颠坐着齐夏的小电驴去买菜了。令齐夏感到意外的是,虽然陈俊南挑的菜品质参差不齐,但是买菜花的钱总比他预支的要少。
当齐夏问起这件事时,陈俊南只是拍着胸脯:“放心吧,论吵架小爷天下无敌。”
齐夏纠正道:“是讲价。”
齐夏忽然想起什么,问:“所以你最近突然开始赚钱,也是因为你到处吵架吗?”
什么叫到处吵架,搞得小爷像个无赖一样。陈俊南锤了一下齐夏的胸口,说他只不过是去帮有需求的人干点小活,专治不讲理的麻烦精。
齐夏深信无疑,毕竟陈俊南可以说是全天下最不讲理的麻烦精,估计也没人说得过他。
陈俊南放下菜就溜走撒欢了,齐夏再次找到他时这人正赖在阳台上,望着楼底停放着的一大排电动车出神。
“老齐,”他的下巴搭在栏杆上,“我刚才好像忘记给咱们电车充电了。”
“嗯,然后呢?你不下去充电,反而趴在这里试图用眼睛发射激光,让电池充满吗?”齐夏今天兴致不错,甚至懒洋洋地跟陈俊南开了个玩笑,“别看了,来吃饭吧。”
陈俊南光速来到战场,挑起筷子大快朵颐。
齐夏看着陈俊南又去舀了第二碗饭,心想,这人肯定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孩子。爱吃饭,不挑食,吃嘛嘛香,时不时还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望向厨子,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再生父母。
陈俊南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齐夏心里被定上了什么标签,哼哧哼哧地干饭,吃完之后乖乖把碗洗了,然后哒哒哒跑过来坐在齐夏面前的位置上,看着他吃饭。
“……”齐夏一顿,“又怎么了?”
“你吃你的,别管我。”陈俊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爷是来聊天的。”
齐夏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讲了。
他甚至都能猜到陈俊南要说些什么话了。引言必定是“小爷的飒爽英姿”,正文是此人去买菜所见所闻,可能穿插一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场景,然后以低价收购一篮菜作结,最后夸耀自己几句作为尾声。
但没想到,陈俊南第一句话就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老齐,如果哪天小爷不见了,你不要来找我。”
齐夏久久没有动筷。
他放下碗筷,抬头认真地看向陈俊南:“这是什么意思?”
陈俊南意识到齐夏可能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说不:“没有,我没有突然想不开要跳楼的意思。”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措辞,“我是看到你那辆小电驴想起来的。其实之前小爷有一辆坐骑,是深绿色的摩托车,我叫它「小玉」,那是宋七送的……”陈俊南顿了一下,解释道,“就是小爷经常叨念的那傻逼。”
“那老小子送小爷车的时候身上都没几个钢镚儿,连吃饭都要蹭我的。我说你这还买什么车啊,我又不喜欢。他说他喜欢,但他一定不会开,要等小爷我学会了带着弟兄们去海边兜风——老齐,你说他是不是傻。
“不过小玉被炸没了,宋七骑着小玉,他也被炸死了。他死的时候挺惨的,身上没几块好肉,肠子流了一地,都这样了还硬撑着等小爷回来,跟我说声道歉就拍拍屁股潇洒上西天了。”
陈俊南抿着嘴,眼里都是汹涌的恨意。
“小爷只是忍不下这口气。”
齐夏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嗒 嗒,嗒。
“嗯,你要去杀了那些凶手吗?”齐夏平静地问道。
“这……”陈俊南有些犹豫了,“小爷之前想过,还闯进他们大本营捣乱了。但是还是没机会下手……”
“我知道了,”齐夏点头,语气还是那么平稳,“有需要到我的地方吗?我可以帮助你一起杀了他们。”
陈俊南一愣——
“齐夏,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在找死吗?!”
“对,我确实在找死。怎么了吗?”
看着若无其事的齐夏,陈俊南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会死的啊!”无端的愤怒陡然升起,他吼道,“死,就是你小子一闭眼,然后嘎了,脑袋落地了,灵魂飘走了,你他妈懂不懂啊!你是不是早就想……”
陈俊南的愤怒像黑夜里的浪潮一样,从极高的地方坠落,再缓缓退去,只留下冰冷的、名为理智的岩石,伫立在无边的黑暗里。
陈俊南一字一顿,不可置信道:“你,早就想死了……?”
……
齐夏轻笑一声。
“一个人究竟要如何得知这里明明出不去之后,还一门心思想要出去?”
齐夏看着实验报告上的名单,他的名字果然又被删除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他导师的名字。
他算了算余额。扣除给奶奶办葬礼的钱,还有每月的租房费,他剩下能支配的钱所剩无几。由此,他不得不多兼职一门工作。
于是他去了桃源酒吧,做了一名调酒师。
他的人生,四处是高墙。
“那个人明知出不去,还需要找个动力,迫使他出去?这不矛盾吗。”一位同事说,“抱歉,我给不出答案。”
深夜,齐夏一个人关上了酒吧的门,街道上最后一盏亮着的灯随之关闭。在漆黑的夜里,他徒步回家。
这样的人生持续了多长时间呢?
齐夏想,应该是三个月,又或许是三年。一旦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三个月和三十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夏并不想死,他很自信,世界上没有人能打败他。
他只是无所谓活。
那天他看见陈俊南跳下河去,有那么一瞬,他心中的一念投了硬币。
试试看吧,你也跳下去,把一切都暂时交给天意——要是你还活着,说明你命不该绝;可若是死了,那便是舍身取义的英雄之举,你将死得其所。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两者都没能达成。因为下一秒,陈俊南的脑袋就浮了上来,转头望向他。
冰冷刺骨的夜里,湿漉漉的陈俊南和他对视。
齐夏愣住了。
硬币只有两面,他曾以为自己也只有两个选择,但是天马行空的陈俊南给他指了第三条路。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老齐,你也是个苦命人啊。陈俊南听着齐夏的故事,撑着脑袋看他。
齐夏低头沉吟:天底下有谁不是苦命人呢,大部分人走的路都并不顺遂。
我不管,小爷只知道你过得不好,小爷心疼你了。陈俊南笑嘻嘻地说,其实啊老齐,我昨晚梦见你了。
陈俊南乐此不疲地跟他说起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梦。
他谈起那宋七,居然能死亡存档,重开一次用金手指把敌人歼灭了;他聊起那钱五,极具经营头脑,大手一挥把「猫」发展成特种兵军团;他谈及齐夏,将来前途无量,随便开一次心理学讲座就能富甲四方。
陈俊南说,我还梦见了我自己,老齐,你猜小爷去干嘛了?
齐夏闷闷笑了两声,你终于学会「穿墙」了?
哪能啊——
陈俊南说,
我开着摩托车,一骑绝尘,驶去海中央。
陈俊南再也没有和齐夏提过自己的复仇计划,他喜欢把东西都烂在肚子里。
齐夏表示理解,但是他说有个更重要的麻烦需要陈俊南纠正一下。陈俊南疑惑地看着他,齐夏说道:“你买的菜品质太烂了。”
为此,齐夏把陈俊南拉入QQ好友队列中。齐夏每天都在指导陈俊南如何选菜,硬生生聊出火花。在他含辛茹苦的栽培下,陈俊南终于脱颖而出,成为买菜女王。
他在菜市场叱咤风云,所有的摊位都记住了陈俊南这位眼神毒辣嘴巴刁钻的刺头儿。
大家甚至都习惯陈俊南了。他会在上午八点准时出现,他买菜的顺序大概是进门第一三五七的摊子,嗓门儿大得大约隔着八个摊位都听得见。
当然也不全面,有时候他会工作起来,工作内容是帮社恐讲价,这时候他的行踪会阴晴不定,随机挑选倒霉店铺,简直比城管还麻烦。
当你习惯这么一个人时,有天他却突然不见了。你回归了没有他的正常生活,倒是变得不习惯起来。
一天,三天,一周。
有些眼尖的店主发现,开着那辆小电驴来买菜的人变回了齐夏。
“哟,小帅哥,”店主热情地招呼,“之前那个留长发的帅哥去哪了?我女儿可喜欢他了,最近都没见他。”
齐夏诚实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咦?哥们儿,你们是好兄弟,他没告诉你他去哪吗?”
“嗯,”齐夏说,“很遗憾,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话没留下,但东西是留下了不少。
齐夏想,陈俊南这人玩失踪时什么都没带走,洗衣机底下的袜子,墙上挂着的葫芦娃抽象画,捡来的几个小玩具,还有桌子上一团乱糟糟的散钱,有零有整还有硬币,应该是他全部的家当。
陈俊南这人很奇怪。他的房间太有生活气息了,总令人觉得他是不是又出去哪个地方撒野了——或许是桃源酒吧,或许是店后河水,或许是菜市场上——或许玩累了他就会回来睡觉,和以前的每一天都一样。
只有桌子上那沓名为“房租”的零钱,时时刻刻告诉着齐夏,这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过了几天,临近开学,齐夏辞去了酒吧的工作。从此桃源酒吧,再也没有那个大喊大叫的醉鬼,也再也没有那个丧着脸的服务生了。
一切回归正常。
老话说得对,天生我材必有用。篡改名字的恶性事件终归还是被审委会发现了,齐夏的论文本身就具有很高的价值,也终于能见天日。还有一事,学校那边的奖学金批了下来,给了他不少喘气的空间。
另一句老话也说得对,地球没了你照样能转。齐夏打论文复活赛时忙得团团转,什么桃源什么陈俊南什么死什么活他忘得一干二净,两眼一睁就是学。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月,齐夏才堪堪想起陈俊南这茬子。陈俊南的QQ头像已经暗下来很久了。
他发消息给陈俊南:在吗,还活着吗?
对方掉线中。
这种不知对方是死是活的感觉让齐夏觉得很难受。他更喜欢洞察周围的实物,然后掌控有效信息。
陈俊南当然没给他留下任何线索,只留下了那个翩跹的梦。
梦里的陈俊南骑上摩托车,视死如归一般,开去了海里。
他有勇气,有魄力,有源源不断的愧疚感。任凭海水涌入鼻腔,任凭海草缠住身躯,任凭痛苦与悲凉把他拽下深渊,然后在梦中经历一场死亡。
过去的陈俊南就这样,死在了那场秋日的梦里。
后来齐夏真的如他所愿,熬出头了。没有“一次讲座就赚得盆满钵满”,但确实是有了些名气,甚至在学术界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走到这一步大概是用了五年,或是六年,也许是更久。齐夏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来,陈俊南的头像一次也没亮起过。
齐夏的QQ好友并不多。有一个陈俊南账号,有一个奶奶账号,有一个先前爱吃的早餐铺老板账号,还有一个QQ助手。正常来讲,应该没人会给他发消息。
所以他在午睡时被QQ提示音吵醒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谁啊……?”
他拿起手机,揉了揉眼睛。
发消息的是诈尸的陈俊南。
陈俊南:「图片」
陈俊南:卧槽老齐你看他妈的刚才有条大鱼跳出来了!
陈俊南:「图片」
陈俊南的拍照技术也太烂了,齐夏只能看到图片里有个模糊的东西跃出水面,他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鱼。
齐夏慢悠悠地打字:你在海边玩?
陈俊南又不回话了。
这一吵真是把齐夏睡意都吵没了。他索性起身,点开陈俊南发来的图片,然后放大。
这一片海都是绿色的,可能水很浅。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几个比较浅的海滩,还没得出结论,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
“喂?喂喂喂!老齐,老齐你听得见吗!!”
齐夏刚接电话耳朵就被吵聋了,他连忙把电话拿远一点,也喊道:“听得见!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啊!”
齐夏只从电话里听见了风的鼓动声和气闸的轰鸣声,陈俊南在那边放肆地笑:“哈哈哈!老齐,小爷开摩托车带你兜风!”
“兜什么风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了你那边很吵。”
陈俊南的笑很有感染力,回过神来时,齐夏也跟着笑了。
“什——么——?小爷听不懂——!”
时隔多年又和这人打交道了,齐夏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果然还是拿他没办法。
“你是不是在海边!”齐夏提高了音量,“海风是不是腥的!”
“腥什么腥啊,风他妈大得把小爷的脸都要吹掉了,我屁都闻不到啊!”陈俊南撕扯着嗓门,声音终于盖过了怒吼的发动机,“对了老齐,小爷准备去一个破地方刻字!刚刚我虏了一个游客,他说那地方很好玩!”
刻字?是把字刻在小木板上面的打卡景点吗?齐夏大喊:“有限制字数吗?”
“小爷也不知道啊!”陈俊南沉默了几秒,忽然高兴地说,“老齐我们打个赌吧!要是只能刻俩字儿,我就刻‘齐夏’。要是能刻三个字,小爷就刻‘陈俊南’!”
电话里只剩下轰鸣声。
齐夏猜想,陈俊南估计是把电话放裤兜里忘挂了,等这人哼哧哼哧到达目的地时,这话费估计要他头疼好一阵子了。
出于人类的良知,齐夏欲要挂断。但还没他动作起来,就听见对面一声很大声的:“卧槽!”
“……怎么了?”
“老齐,完蛋了!”陈俊南把手机凑近了讲,“他妈的限四个字儿啊,没道理啊老齐!”
陈俊南熄了火,嘴巴一刻不停地嚷嚷:“咱现在怎么办?我也不认识四个字的人啊,这下完蛋了!”
“你先冷静冷静,让我想想。”齐夏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局面。
四个字,要写什么呢?
齐夏忽然有一种感觉,现在不仅是随随便便写上四个字,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新生活开启的形容。这四个字,囊括了他们都曾经,也预示着他们的未来。
最终,齐夏的脑海里留下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朴实无华,却是现在最符合他们的一个答案。
与此同时,陈俊南的声音也传来:“老齐,小爷有了个主意……”
“嗯,”齐夏说,“我也是。”
海风一股一股地涌入话筒,齐夏隔了十万八千里都能想象到陈俊南在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撒在海面上,留下银光一片;浪花一道压着一道,势不可挡地朝岸边涌来;人们在小木板上刻上了字,挂在树上,满屏都是「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一类的话,它们被海风鼓动着,在树上撞得呯呯作响。
陈俊南此时应该站在树荫底下,望着满树的祝福,对着话筒轻轻地笑。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任何预兆,他们同时说:
“苦尽甘来。”
END.
【all赵远舟】千帆过❶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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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现代向,群像
全员存活,ooc归我,不喜求左上角
“赵远舟,这是我们昨天核对的数据,这家医院有明显的税务问题,你看这里”赵远舟刚到局里就被文潇拦了下来“这些仪器,在短短的两年中,就更换了三批,根据裴姐姐的普查来看,这些仪器只要不是人为损坏十年内基本不会有问题,而且思恒弟弟也去民警那里调取了资料,这家医院里近几年基本没有发生什么严重到持刀或损害机械的事故”
接下来的话,文潇不说赵远舟也知道了,这家医院有问题,按乘黄昨天的口供来看,这家医院,很有可能就是温宗瑜资金流通洗涤的地方。
赵远舟合上文件,对文潇说道“你再查查那些仪器的供货商,还有已经这些年来,这家医院因......
全文免费
刑侦现代向,群像
全员存活,ooc归我,不喜求左上角
“赵远舟,这是我们昨天核对的数据,这家医院有明显的税务问题,你看这里”赵远舟刚到局里就被文潇拦了下来“这些仪器,在短短的两年中,就更换了三批,根据裴姐姐的普查来看,这些仪器只要不是人为损坏十年内基本不会有问题,而且思恒弟弟也去民警那里调取了资料,这家医院里近几年基本没有发生什么严重到持刀或损害机械的事故”
接下来的话,文潇不说赵远舟也知道了,这家医院有问题,按乘黄昨天的口供来看,这家医院,很有可能就是温宗瑜资金流通洗涤的地方。
赵远舟合上文件,对文潇说道“你再查查那些仪器的供货商,还有已经这些年来,这家医院因为医疗事故去世的人”
赵远舟想了想“裴大人,你在详细查一查甄枚这个人,详细到他大学毕业之后能查到的所有动向,阿恒,你去税务局去核实一下看有没有偷税漏税,英磊,你给铁路交通部门去个电话,让他们控制一下,如果甄枚要离开,立刻通知我们”
收到指令的人立刻各司其职的去工作了,赵远舟看着等他分配的卓翼宸,笑到“小卓大人,和我去审审昨天那位吧,指不定有什么有效信息的”
“呼——”
赵远舟把审讯记录丢在桌上,整个人窝在转椅上,让转椅随着转椅自由转动,他人就窝在里面被转椅带着东倒西歪的也不挣扎。
“审的怎么样了,不交代嘛?”文潇走过来吧转椅扶住,递给赵远舟一块巧克力。
“哪能啊,小卓大人的威严,我们一坐下他就交代了,但没有什么有效信息,就是有人撺掇他说闹事就能把花掉的钱要回来,他父亲救不回来了,他不想人财两空,就闹了,没想着闹那么大,现在担心自己坐牢,问啥说啥”赵远舟接过巧克力塞嘴里,也不睁眼,就那么絮絮叨叨的说。
“嗯,给他看过乘黄的照片了,他说那人当时装扮的掩饰,他没细看,认不出来,不过我猜应该是乘黄,时间卡的太巧了”卓翼宸从赵远舟桌上拿走报告,回到自己工位上。
“没错,小卓大人猜的不错,我觉得也是如此,你们查的怎么样了”赵远舟直起身,伸手接过文潇一直拿着的文件。
“仪器什么的都是走正规渠道,刚刚青耕来签报告的时候,我也问她了,她说医院追求先进科学,仪器一般很快就要更换新版,旧版就送给一些资金不足的附属医院,她和蜚觉得这样耗资太大,病人们承担的医疗费太多,但上了几次意见就被暗中打压了,为了让病人们少话费点没用的钱,她和蜚里的病人都很少去做那些没用的检测,但他俩力量太小,也只能做做分内的事”文潇叹了口气,继续道“青耕说昨天挟持她的那个人,平时对他父亲很孝顺,他应该是一时接受不了,让我们从轻处罚吧,她没什么事”
赵远舟也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至于医疗事故去世的人,你看,都在这里了”文潇给他指着“我发现,除了一些难避免的高危手术之外,有一个特别的点,就是这些人,都签署了死后遗体捐赠,这不是巧合,你看,这一页都是”文潇连翻两页,不同病因不同病症的人,共同点都是签署自愿捐赠。
“如果,按咱们所猜测的……这就是谋杀”卓翼宸也走过来看,密密麻麻的每一页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没确定之前,我们也不能这么说”赵远舟捏捏鼻梁合上文件夹。“其他人呢,怎么说”赵远舟问向在和电脑奋战的其他几人。
“我核对了近几年的税务,没什么问题,我正在核对甄枚上任前后的数据”这是裴思恒
“铁路这边说,甄枚每隔三个月就要出去一次,地方不固定,但时间间隔基本一样,持续了好几年了”这是英磊
“我查到甄枚毕业后,先是去国外的一家医院进修了几年,然后五年前以国外优秀资源被b心医院收录,三年前升为副院长,这几年基本都是他在处理医院大小决策,可以说,这家医院的掌权人”裴思婧看着查出来的咨询回答赵远舟。
“这家医院的院长是谁啊?按理说,不应该是院长主掌权”赵远舟歪歪头不解的看向裴思婧。裴思婧似是预测到赵远舟会问,立刻回答了了他“白颜,白玖的母亲,在三年前因为医疗冲突重伤,现在在医院住院部疗养,就是因为白医生受伤太重,之后都很难拿起手术刀,才提拔他做副院长的”听完裴思婧的话,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任谁都听的出来,如此巧合的事,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有所预谋的故意伤人。“当年的犯人呢?”卓翼宸问到。“当年的犯人是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病人,无法定罪,只能是终身监禁在精神病院……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裴思婧无奈道。
“小玖呢?”赵远舟整个人靠在靠背上问。“小玖今天上午请假了,他说请假去看母亲了,最近太忙,有一阵没过去了”
“好,下午他回来让他来找我一下,都去干自己的活吧”赵远舟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回到工位。
乘黄,你还真是送我了一份大礼啊,医疗谋杀,器官贩卖,还是毒品贩卖,温宗瑜,你真是罪该万死。赵远舟攥紧了指尖,长时间失血的手指都显得失去血色。
tbc——
这章稍微短一点点,介绍一下前因后果,数一数甄枚身上的罪恶,他们真的是坏的很呐~
1900+,喜欢的话大家点点小红心,小蓝手,多多评论
彩蛋是白玖去医院看母亲
【明正】当明正遇到驰强 10
黄金展位在赛道入口的地方,辛地车队在赛道出口。尹正沿着赛道一路往回走,虽然想尽量低调点不引起注意,但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些车队的人把他认成了孙宇强,一开始他还解释一下,但喊的人多了,他干脆也不解释了,甚至还能跟人家聊两句,一本正经地说头发其实没剪短,一会比赛的时候又能长回来……在人家错愕的目光中忍着笑离开。
快走到赛道入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展位正中间停着一辆红色的房车,款式比较眼生,外观设计却相当拉风。这里是光驭的展位,这辆车应该就是高华阳赞不绝口的那辆光驭新款混动车。
尹正快步走到车子前,忍不住围着转了两圈。流线型的车身、加宽的轴距、贯穿的车头大灯、碳纤维的尾翼和后视镜,车子...
黄金展位在赛道入口的地方,辛地车队在赛道出口。尹正沿着赛道一路往回走,虽然想尽量低调点不引起注意,但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些车队的人把他认成了孙宇强,一开始他还解释一下,但喊的人多了,他干脆也不解释了,甚至还能跟人家聊两句,一本正经地说头发其实没剪短,一会比赛的时候又能长回来……在人家错愕的目光中忍着笑离开。
快走到赛道入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展位正中间停着一辆红色的房车,款式比较眼生,外观设计却相当拉风。这里是光驭的展位,这辆车应该就是高华阳赞不绝口的那辆光驭新款混动车。
尹正快步走到车子前,忍不住围着转了两圈。流线型的车身、加宽的轴距、贯穿的车头大灯、碳纤维的尾翼和后视镜,车子的外观设计很符合他的审美。再加上改装后的空气套件、轻质轮毂、制动盘和悬挂弹簧,让整辆车充满了WRC味道。
他转到驾驶室车窗的位置朝里看,透过不算黑的车膜,能看到里面仪表台上居然还装着蓝针的限量款显示屏。尹正一阵心动,忍不住去拉车门的把手,想把驾驶室打开看个清楚。
“打不开吧?”耳边一道清亮沉稳的声音传来。
“嗯,锁的……”尹正失望地摇摇头,盯着近在咫尺的驾驶室叹息,“太好看了,好想摸摸档把儿啊~”说完还不自觉地撅了撅嘴,像是买不到玩具车的小男孩一样。
旁边的男人突然轻笑了一声。
尹正像是被从童话世界瞬间拉回现实一样,突然意识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急忙直起身看过去。
是个阳光帅气的年轻男人,个子很高,竖着朝天的短发,穿一身白色运动装,一双俊朗的眸子里有跟年纪不太相符的从容干练。
“你……你好,我就是看看!”尹正像是干坏事被抓到一样,有点心虚又有点尴尬,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男人闪过一丝懊恼的表情。
“没有没有。”尹正急忙摇头。他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长得帅的人可能看起来都有点眼熟。
“我跟光驭的营销人员还挺熟的,你要是想试驾,我可以帮你问一下。”男人看着他说。
尹正有点惊讶,这种改装后的展车,是不可能让人随便试驾的。这可不是他说的跟营销人员“挺熟”就能做到的。
尹正不知道他是不懂其中的利害随口一说,还是真的能做到,但无论如何也不敢跟陌生人讨这么大的人情,于是急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就看看过过眼瘾就可以了。这车太牛了,展车都改成这样,不知道参赛的车得是什么样子。”
“你感兴趣的话,参赛的车我也可以带你去看,不过要等拿了比赛冠军之后。”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他这口气就像是光驭车队拿冠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样,尹正一听,“粉丝魂”立刻燃烧起来,“拿冠军的可不一定是光驭,我觉得辛地车队也很强!”
“这么说你是辛地车队的粉丝?”男人好奇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怪不得你穿着这件衣服。”
“你认识这件衣服?”尹正有点意外,毕竟这衣服也有十几年没出现在赛场上了。
“当然,印象深刻。”男人点点头,却又开口道,“不过,赛车服上有五颗星星的可不只有张弛和孙宇强。”
尹正眨眨眼,他这话说的很平静,但听起来却有点火药味。不过这也正常,他应该是光驭的工作人员,肯定是支持光驭的车队和车手了。“光驭今天的车手是谁?”尹正不禁问道。
“林臻东。”男人答道。
“林臻东?张弛开着赛车飞出悬崖那次比赛的对手?”尹正立刻记起这个名字。
“没错。”
“太好了!上次张弛明明比他快,成绩却被莫名取消,这次正好可以堂堂正正赢他一次!”尹正激动的说着。自从张弛和孙宇强拿了车队冠军,网上支持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车迷和粉丝都对张弛和林臻东那场不明不白的比赛耿耿于怀,对到底谁更胜一筹的话题争执不休。
男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的“粉丝言论”,还很赞同的轻轻点头,“我想林臻东也很期待能堂堂正正跟张弛再比一次。”
“哇!我居然能看到张弛和林臻东再次对决,今天真是来对了!”尹正正激动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急忙大喊了一声,“高华阳!”
被叫名字的男人停住脚步转回身,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穿着一身红色赛车服的男人身上。“卧槽!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你!”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尹正跟前,一旁的男人对他叫了声阳哥,显然是认识。高华阳也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膀。
高华阳又把目光移回到不知啥时换了件衣服的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穿着赛车服?”
“我刚刚穿的那身太惹眼了,换套跟你们一样的,不显眼。”尹正答道。
“这还不显眼?”高华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巨显眼好吧?画风都跟我们不一样,穿的跟模特似的。”
“帅吧?”尹正本来就想跟高华阳显摆一下,一听他这么说更是得意,“你看看,背面更帅!”他转了转身,露出后面的五颗星星,“五颗星星,代表五次冠军,这可是五冠王的赛车服!你就说帅不帅吧!”
“哪有五冠王啊,光刻才四冠,你这衣服从哪淘的,不会是山寨吧?”高华阳上下打量着。
“你才山寨呢!你嫉妒我星星多是不是?来来来,我看你背后几颗星星,你不是山寨!”他一边怼好哥们儿一边还作势要看人家后背。
“去去去!”高华阳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他,“我要有星星我还绣在背后?我纹脑门上我天天挂着!”
“哈哈哈!”尹正被逗得乐不可支,眼角挤出几道可爱的皱纹。
旁边的男人也像被他的愉快感染到,看着他微微勾起嘴角。
高华阳注意到,便说,“臻东!你不是也得过几次冠军嘛,你说说,他这五冠王的衣服是不是假的,太夸张了吧。”
尹正瞬间笑不出来了。他一脸惊讶的看向一直以为是光驭工作人员的男人,脑子转了转,那份熟悉的感觉终于对上号了,“你……你就是林臻东?”
“什么?你俩不认识啊?”高华阳一脸惊讶,“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你俩聊那么开心,还以为你俩认识呢!”
年轻的男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是我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他优雅地朝正尴尬的有点脸红的男人伸出手,“你好,尹正老师,我就是林臻东。”
这下尹正更不淡定了,“你……认识我?”
“是,你从赛道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是特意过来跟你搭讪的。”男人直白地说,“我很喜欢鬓边不是海棠红,你在里面很可爱。”
尹正又无奈又好笑地握住他的手,眯着眼睛撇了撇嘴,开玩笑地说,“那你不早说,看我在这丢人现眼的,调皮!”
林臻东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唇边的两颗小虎牙让他显得阳光而富有活力。
“臻东!”三人的聊天突然被一声呼唤打断。尹正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瘦削娇小的男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表情有些严肃。“你该去换衣服了,咱们是1号车,很快要出发了。”
这人尹正看着也面熟,但没想起来,不过看他手里抱着两个头盔,应该是林臻东的领航员。
“哦,来了。”林臻东应了一声,转回身说道,“我第一个出发,得先走了。”
“行啊臻东,我一会也去准备,咱们赛道上见啊!”高华阳拍拍他的肩膀。
“好。”林臻东点点头,又看向尹正,“再见,正哥。”他跟尹正道别,顺道连称呼都改了。
尹正看着他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转过身朝他大声说,“正哥!我今天要是能赢张弛,你下次可以穿我的赛车服吗?”
“啊?”尹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说定啦!”男人就这么自说自话的转身跑向了备战区。
尹正觉得有点晕头转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安慰自己说,开赛车的可能都有点疯……
【明正】当明正遇到驰强 3
有了孙宇强的加入,酒桌上的气氛明显活跃了很多,这一方面是因为黄晓明对这场聚会没那么抵触了,态度明显缓和,人也放开了不少,另一方面是因为张弛和孙宇强简直就像一对活宝,一唱一和的,一本正经的幽默感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黄晓明忍不住偷偷观察孙宇强,他留着一头微微卷曲的过肩长发,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格子衬衫、一条松松垮垮的工装裤,衣服和裤子虽然都显得比较陈旧,也完全谈不上什么好的版型和面料,但看得出还在颜色上做了细心的搭配,让砖红和军绿绿色这样张扬的色调也不显得那么突兀,脖颈和手腕上还带着一些个人手工风格很强烈的配饰,让他整个人显得充满了文艺气息,与其说他是玩赛车的,他倒觉得更像是玩摇滚的。...
有了孙宇强的加入,酒桌上的气氛明显活跃了很多,这一方面是因为黄晓明对这场聚会没那么抵触了,态度明显缓和,人也放开了不少,另一方面是因为张弛和孙宇强简直就像一对活宝,一唱一和的,一本正经的幽默感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黄晓明忍不住偷偷观察孙宇强,他留着一头微微卷曲的过肩长发,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格子衬衫、一条松松垮垮的工装裤,衣服和裤子虽然都显得比较陈旧,也完全谈不上什么好的版型和面料,但看得出还在颜色上做了细心的搭配,让砖红和军绿绿色这样张扬的色调也不显得那么突兀,脖颈和手腕上还带着一些个人手工风格很强烈的配饰,让他整个人显得充满了文艺气息,与其说他是玩赛车的,他倒觉得更像是玩摇滚的。
他从没见过尹正穿这种风格的衣服,私底下他喜欢宽大休闲的服饰,黑白的配色比较多,上节目的时候他更适合那种细节复杂精致的妆造,一般男生很难驾驭的蕾丝、珍珠、金色配饰和高饱和度的明亮颜色,却能被他穿的很好看。
随着对孙宇强的近距离观察,他反倒觉得没那么像了。五官的相似其实只是表面,两人的气质和动作表情其实有太多不同。正正的眼神总是灵动明亮的,爱哭爱笑,充盈着各种情绪,对周边事物的体察也十分敏锐。孙宇强却不太一样,他年纪应该跟正正差不多,但眼神里却仍然带着一股天真执拗的劲儿,仿佛不谙世事一般,世界仿佛单纯的只有张弛和赛车,对外界的反馈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仿佛有天生的屏障。
黄晓明觉得很有趣,两个如此相像的人,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太过于敏感,一个又太过于迟钝。他忍不住笑笑,按理说,孙宇强绝对不是他会注意到的那种类型,但就凭着五官上的几分相似,他还是觉得对这个弟弟会比别人多几分喜爱。
“晓明哥,我敬你!”孙宇强摇摇晃晃的拿着酒杯走过来,他的酒量也没比尹正好多少,没喝几瓶脸颊已经红彤彤的了,“我以前都觉得大明星很高冷,今天见到你却觉得你很亲切,一点都不装!晓明哥,你就是我亲哥,我干了!”说完就一口喝光了酒,然后还貌似要扑过来搂自己脖子,被张弛眼疾手快的挡开了。
黄晓明忍俊不禁,这喝醉了就放飞自我、丢人现眼的样子,倒是跟正正挺像。
见黄晓明盯着孙宇强乐呵呵的,刘灿显然是会错了意,急忙从张弛手里拽孙宇强,想再次把他安置在黄晓明身边,一边跟张弛说:“驰哥,今天难得高兴,要不你去唱首歌吧,宇强我帮你照顾就行了。”
还没等黄晓明反对,就看孙宇强一下挣脱出来,大声说:“对,今天认识黄总很高兴,张弛你唱歌,我来伴舞!”
“你还会跳舞?”黄晓明有点吃惊。
“会啊,怎么不会,上次拉赞助的时候我还跳了呢,就在这屋!”
“哎呀,那都多少年前了,别跳了别跳了!”张弛阻拦道。
“没想到宇强还有这技术,跳一个!跳一个!”刘灿在旁边起哄。
黄晓明不置可否,他虽然好奇,但也觉得喝着酒呢突然让人家跳舞有点不礼貌。而且他很能理解张弛不情愿的心情,这要是正正突然要在酒局上给大家表演跳舞,他也得死活拦着不可。不过话说回来,正正还没给他跳过舞呢,私下里也没有过,要不然下次气氛对的时候让他给自己跳一个?哎,还跳舞呢,现在连面都见不着……
黄晓明思绪跑偏了一下,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张弛正不情不愿的拿着话筒,点唱机里已经飘出了《我愿意》的的前奏,而孙宇强正站在舞台上那两个碍眼的钢管旁,一只手就握在其中一根钢管上……
艹,他不是要表演……黄晓明内心震撼了一下,下一秒他就眼看着孙宇强一个飞身挂到了钢管上……
黄晓明觉得他心里从来没这么矛盾过,一方面他觉得他不应该看这场表演,一方面他又根本移不开眼睛。孙宇强这钢管舞跳的其实并不好,看起来更像是练体操,但是他偏偏长了这样一张脸,让黄晓明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是正正在给他跳钢管舞,甚至幻想正正跳的时候更加“限制级”的场面和动作。他知道对着别的男人幻想尹正简直就是无耻下流,但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结束的动作是孙宇强跪在地上甩头看过来,舞台上霓虹的灯光正好打在他脸上,让这个表情带着点说不出的魅惑。黄晓明一下子又想起正正那些眼带魅意看着他的时刻,觉得自己脑子真的要炸了!
包厢门被敲两下的时候他听见了,被推开的声音他也听见了,但由于大脑宕机,他比所有人都慢了两秒才向门口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尹正站在门口,眼睛看向舞台上,和那个握着钢管摆pose的男人目光相对,笑容僵在脸上。
黄晓明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直到尹正把目光从那滑稽的舞台表演移到他脸上。黄晓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反正心里是震惊中带着一丝惊恐,一时间他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他看到尹正收敛了笑意,飞快地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走错了。”然后就一转身出了包厢,门被“哐当”一声关上。
“卧槽,刚刚那是……正哥?他TM没看错吧?”刘灿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尹正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对他来说比什么狗血穿越剧还狗血,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讲。他转头想向黄晓明询问,看看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幻觉,却看到这一晚上都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大明星突然慌里慌张的站起身,从男人离开的那扇门追了出去。
“卧槽!”刘灿觉得这个世界他有点理解不了了。
【明正言顺】我就直男麦麸怎么了(中)
看完了狗,约会小情侣的进程来到了下一个环节:吃饭。
黄晓明这次订了一个新开的融合餐厅,厨子多,环境好,菜单更是结合了中西各色派系,厚厚的一大本,拉开来整整二百多页。
落座后,尹正有些夸张的翻着手里的菜单,表情从一开始的随意,逐渐变得复杂,到最后差点没惊掉下巴,可见受到了相当大的震撼。
“这么多,”尹正仔仔细细翻了十多页,突然就有些选择困难症,他抬头瞟了对面的黄晓明一眼,故作淡定的问,“我们吃哪个?”
“随你,你看着点。”黄晓明笑着把桌上的餐巾抽出,认认真真放到面前叠好,绅士做派十足,“中、俄、法、日、西班牙、印尼……这些我都可以。”
尹正脸色白了白:“……既然都可以,......
看完了狗,约会小情侣的进程来到了下一个环节:吃饭。
黄晓明这次订了一个新开的融合餐厅,厨子多,环境好,菜单更是结合了中西各色派系,厚厚的一大本,拉开来整整二百多页。
落座后,尹正有些夸张的翻着手里的菜单,表情从一开始的随意,逐渐变得复杂,到最后差点没惊掉下巴,可见受到了相当大的震撼。
“这么多,”尹正仔仔细细翻了十多页,突然就有些选择困难症,他抬头瞟了对面的黄晓明一眼,故作淡定的问,“我们吃哪个?”
“随你,你看着点。”黄晓明笑着把桌上的餐巾抽出,认认真真放到面前叠好,绅士做派十足,“中、俄、法、日、西班牙、印尼……这些我都可以。”
尹正脸色白了白:“……既然都可以,要不干脆上一整本算了。”
黄晓明处变不惊:“嗯,也可以。”
“可以个头啊!”尹正老大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他所幸不点菜了,抱着胸靠坐在椅背上,一脸不爽的问,“我算看出来了,你这是报复我是不是?”
“没有啊。”黄晓明双手交叉,好整以暇的支起,垫在下巴下面,笑的一丝不苟。
“就有!你报复我带你去认狗,逼你区分博美银狐萨摩比熊西高地还有泰迪,”尹正气鼓鼓的抱怨道,“……所以你现在带我来这么家餐厅,二百多页的菜单,我还点什么啊!我光看菜名都要看一个多小时吧!你这样做,不就是想让我也体验知难而退,没办法好好吃饭吗?”
“我说了,你如果想点一整本,也可以。”
尹正仰头瞥了他一眼,再次严肃否决:“你真当我猪啊。”
争执间,一旁的服务生及时出场,恰到好处的上了一份前菜。
见有人靠近,尹正立马偏过头,收起情绪,装出一副恬淡的模样,末了还不忘笑着和对方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
等人一走,他又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压低声音不确定的问:“这你点的?”
“没有啊,可能是送的吧。”黄晓明一边笑,一边抓起筷子就往前菜里送。那是一碟凉拌冰草外加一小份四季烤麸,放在一个长长的碟子里,一红一绿的,看起来倒也特别。黄晓明把冰草和烤麸一起夹了,递到尹正的碗里,见对方没拒绝,这才笑着说道,“真没报复你。只是难得出来吃顿饭,就想着带你来家不错的店。这里新开的,很多朋友都来打过卡,口碑挺好的。”
尹正夹起冰草,漫不经心的吃了起来,没想到才入口,爽滑细腻的口感一下子触达味蕾,让他眼神都瞬间亮了:“我靠,好吃!这个酱,和我平时吃到的不太一样……太神奇了。”
黄晓明见他心情大好,不由松了一口气,伸手也夹了一筷子,慢慢咀嚼起来。
“怎么样,是好吃的吧?”
黄晓明一边笑一边点头,空出的左手还配合着比了个大拇指,直接就把男朋友的情绪价值给拉满。
见状,尹正也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跟某人生气了,又连连去翻那本两百多页的菜单,好奇的左看右看:“这是哪道前菜啊……我得记下来。”
“别看了,不用记。”黄晓明伸手按住了他,眼神里满是宠溺,“这里不点菜,里头的厨师上什么,客人们就吃什么。那本菜单只是用来记录菜品的,你不用看。”
尹正愣了一下:“……所以这是开盲盒啊?”
“差不多吧,反正你也选不出来不是吗?”
“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就这么看我傻乎乎的翻了十几页?还骗我说要点一整本?”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局促模样,对面那家伙居然也不提醒,甚至还给他下套……说着说着,尹正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像极了一只炸了刺的河豚,“就你这样,还说没针对我?你就是典型的报复心理!我们才多久没见,就想着给我使坏了?看我出洋相挺得意是不是?”
“真没有,”黄晓明怎么也没想到,某个记仇的人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连连出声解释,“我就是看你那么认真的看菜单,不想打扰你。而且你要真想点一整本,我肯定奉陪。反正今天我请客,我心甘情愿……”
“黄晓……!”
尹正刚要撂筷子发作,一旁的服务生再次以上菜的动作替黄晓明解了围。
于是不和谐的争斗再次被打断,只留下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横亘在气氛有点微妙的小情侣中间。尹正的怒气值虽然被打断,但脸上抱怨的小表情一刻没停过,到最后居然还自我emo的觉得有些委屈,好半天都不肯重新拿起筷子。
黄晓明见了,只能主动当起冷战突破口,放下面子和自尊,绅士的替尹正夹菜。
“先吃饭吧。”
看到对面又递过来一筷子菜,色香味以一种无形的战术首先攻略了己方的鼻子和肠胃。迫于身体本能和情绪的对峙,尹正不大友善的脸色在一瞬间几乎变了又变。
见状,黄晓明又适时的开启体贴模式,温柔的语气教人无法拒绝:“你有情绪,也等吃完了再发作,好不好?”
每次都是这样,他俩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吵吵,看起来谁都没错,可是尹正莫名就是觉得气恼。黄晓明作为年长他几岁的男朋友,在这段心照不宣的关系里,总是扮演着包容他的角色。所以尹正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小脾气不被容忍,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无理取闹会有下不来台的一天。
反正到最后,都有黄晓明兜着。
看了一眼碗里被夹的满满的菜,尹正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手边的筷子,算是接受了和解,低头就开始进食。
鲜美的食物在入喉的那一刻,身体自发分泌出愉悦的多巴胺,连带着坏情绪都得以舒缓,自动把“吵架”两个字,重新替换成“约会”。与此同时,悠扬的音乐自周围响起,伴随着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上洒落进来,将白色的餐桌和丰富的餐点妆点成最高雅的艺术品,怎么看都是一派让人心动的二人世界。
“我下个月要进组,所以这几周都会待在北京。”趁着尹正低头吃菜的空隙,黄晓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无比温柔的说道,“你呢,最近忙什么?”
听到黄晓明的汇报,尹正这才缓缓抬起头,漫不经心看了对方一眼,回答道:“有活就干,没活就出去练练车,反正不闲着。”
黄晓明笑着点头:“这样也挺好的。”
两个人甫一对视,眼神在空气中猝然交汇。许久不见的脸庞,在这一刻,才算是心领神会、完完整整的被融入到眼底。只是嘴唇不自然的抿动,夹杂着眉宇微微的下压,又像是各有心事,却也各自按捺。
“那你……几号进组啊?”
好一会儿,就听尹正微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黄晓明抬眼看他,笑意逐渐从唇角蔓延,柔软的像是要开花。
“八号,不过六号就得走。”
“哦,”尹正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继续问,“那你这次回来,是有别的工作么?”
黄晓明再次笑了,他的眼睛弯弯的,爱意就顺着眼角流淌,全数落到尹正身上:“有活就干,没活就陪你去练练车,反正不闲着。”
尹正下意识抬头:“真的假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音刚落,尹正的脸颊几乎在一瞬间就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过去,又或是他拼命回忆两个人之间的种种,本想着找一两回例外去反驳对方,可偏偏脑海里出现的,翻来覆去都是黄晓明的好,哪里有那家伙的半点不是?
看着对面逐渐得意的笑脸,尹正咬了咬嘴唇,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否定的话来。可他又不甘心承认,自己就是喜欢黄晓明,就是被黄晓明的真诚打动了,明明可以有一千一万个嫌弃他的理由,但现在就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到最后,纠结的某人只得强行按下心里的小鹿,话锋一转,直接拉来了别的挡箭牌。
“什么时候没骗我了?”暧昧气氛没有停留太久,只见尹正放下筷子,不客气的开始掰扯,“就连那些写你八卦的营销号也骗我,净编些乱七八糟的假话。”
一听到营销号三个字,黄晓明瞬间感到一阵头大,原本的从容不翼而飞,脸上自动套出一副我冤枉啊的表情,可怜巴巴的解释道:“别人编排我,也要算到我头上啊?”
尹正冷哼了一声,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那、那他们都说啥了?除了骂我分不清猫和狗,还有呢?”
“最近看到一条新鲜的,说你交了女朋友。”尹正一边说,一边把矛头直接丢了过去,趁着黄晓明自我辩解之前,继续火上浇油,“而且还说,你每次交新女朋友,都会带来和我见面。就跟见家长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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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青苍X相柳、末世行(甜宠)
第二十七章
相柳气急,一个闪身追到东方青苍身后直接扑上去,张嘴,小尖牙从侧面脖颈直接刺了进去。
“嘶,疼。”东方青苍伸手从后面托住他直接把人背了起来,疼其实是不怎么疼的,但他说疼大概能让人消气。好半天东方青苍突然觉得手感不对,他没忍住捏了一把,满手肉感又软又弹,又捏了一把。背上的人突然僵住,东方青苍才反应过......
第二十七章
相柳气急,一个闪身追到东方青苍身后直接扑上去,张嘴,小尖牙从侧面脖颈直接刺了进去。
“嘶,疼。”东方青苍伸手从后面托住他直接把人背了起来,疼其实是不怎么疼的,但他说疼大概能让人消气。好半天东方青苍突然觉得手感不对,他没忍住捏了一把,满手肉感又软又弹,又捏了一把。背上的人突然僵住,东方青苍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捏相柳的屁股,他在明目张胆的吃人家豆腐,他慢慢转过头看到一双危险的红色兽瞳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心虚的说“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呵”
等两个人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东方青苍脸色苍白而相柳则是气定神闲。
东方青苍偷瞄一眼相柳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汗,虽然被狠狠咬了几口但不至于脸色苍白,他就是在故意装可怜。
回来后又特意的嘱咐一遍,关于相柳的事情所有人都要守口如瓶,其他事情无所谓。他又一再的提醒相柳自己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
“我很傻吗?”
“你不傻,可你不在意。”东方青苍说“人类骨子里的劣根性在几千年的演变中更加的残忍和罪恶,不要赌人性,也不要相信人性。”东方青苍的语气像是在吓唬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
相柳有些诧异,这人处处让他提防人类仿佛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异类一样“那你呢,也不能信吗?”
“我?”东方青苍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一下“暂时可以相信。”
什么叫暂时可以相信?
东方青苍撩了他的一缕头发“我这人活得随意也不能保证什么,能活个百八十年都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祖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不过我活着你就可以相信,要是哪天我死了,就算了。”毕竟百来年对于寿命悠长的妖怪来说不过眨眼之间“回头怕你都想不起来我。”
“谁说你只能活百十年?”相柳眼神古怪的看他一眼。
东方青苍一愣似乎听懂了话里的潜在意思却又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意思?我能活很久吗?”
可惜相柳不说了,相柳要是不想说没人能让他开口,东方青苍瞥见他故作高冷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就配合的装出一副很想知道急不可耐的样子。
风雪中行进的车队终于蜗牛般的进了村子。
“付队,前面那栋房子里有人。”
付斌现在是基地救援队的队长,武警出身,五官端正就是黑了点,人长的格外正气就是那种一出现在面前就能让人主动相信三分的坚毅硬朗长相,典型的中式帅哥。一路风餐露宿他们走到这里很不容易,难得的是进了村子里主干道上丧尸很少,路也顺当了不少。他们这些人缺衣少食的还要护着后面那些老百姓连着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挂着一幅浓重的黑眼圈。
“先附近找地方休息,把人安顿了我们再去看看情况。”付斌眼神有些深的看着路两边明显被清理干净的街道,路上没有什么丧尸也没有横七竖八挡路的车辆与死人,虽然破旧但于末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干净好走,这无疑不证明着有人专门处理过这些。
他们人多,那些人又不愿意和他们分开怕被扔下。只能选择相对大一点的地方人们挤一挤。
“哎,怎么不走了?什么时候能到基地啊?”人群里一个胖男人跟着人群往进走但忍不住的发牢骚,他说完人群里立马就有人应和。
“是啊,什么时候才到啊,这路上吃的也不够,每个人都那么点东西都快饿死了。”
“雪不是小了吗,怎么不能走了。”
年纪轻的小姜心中委屈,这些人只往车里一躲万事大吉,找东西的是他们,杀丧尸的是他们,路上又难走,他们这些人时时要保持警惕,刚想说话被付斌拦住。
付斌抬眼看着说话的几个人,眼神似乎能穿透他们的内心将他们的小心思看穿看透。“雪这么大,行路困难,要是有人自己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们绝不阻止。”他不怒自威的一一扫过几个跃跃欲试的人“这里离基地不远,想离开的可以走,我们的食物已经无法坚持这么多人到基地的消耗会在这里停留几天,各位自己斟酌。”
他知道这里的有些人是自己私藏了吃的的,他们只是想要被人护着到基地,现在听说已经离基地不远了而且刚才下车的时候也根本没怎么看见这里有丧尸,有些人的心思就活跃了。
付斌不再去管这些人,扭头问身边的小战士“还有多少吃的?”
“不多了,勉强够一顿的。”
付斌眉头皱成了个川字“给大家分了,小姜。”
小姜立马站直“队长。”
“走,我们去拜码头。”付斌说。
当相柳重生回斗兽场(29)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完全露出头来小夭就被防风意映拽起来练箭了。
“小夭,别这么没精打采的,你要相信我,这个时候练箭会有感悟的!”防风意映真诚的说道。
但是小夭困得不行,也根本不信这一套:“练箭不就是动作标准,方法掌握好就可以了吗,怎么什么时候练还有讲究啊!”
“当然有讲究了,什么事不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吗?快练!”
小夭突然有点后悔把防风意映带回家了。
练习了两个时辰左右,阿念终于赶过来救她了:“姐,你没发烧吧,居然起这么早练箭!”
小夭的脑袋侧了侧,示意阿念往意映的方向看,摆了个手:“我现在有两个师父了,没办法啊!”
意映忍俊不禁:“哪里就能累着你了,听二哥说你从前跟他一起修炼灵力......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完全露出头来小夭就被防风意映拽起来练箭了。
“小夭,别这么没精打采的,你要相信我,这个时候练箭会有感悟的!”防风意映真诚的说道。
但是小夭困得不行,也根本不信这一套:“练箭不就是动作标准,方法掌握好就可以了吗,怎么什么时候练还有讲究啊!”
“当然有讲究了,什么事不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吗?快练!”
小夭突然有点后悔把防风意映带回家了。
练习了两个时辰左右,阿念终于赶过来救她了:“姐,你没发烧吧,居然起这么早练箭!”
小夭的脑袋侧了侧,示意阿念往意映的方向看,摆了个手:“我现在有两个师父了,没办法啊!”
意映忍俊不禁:“哪里就能累着你了,听二哥说你从前跟他一起修炼灵力也是早出晚归的,现在你就是还不熟练才会有些抗拒。”
小夭撒娇道:“意映姐姐,练也练了,咱们去用饭吧好不好,我都要饿扁了~”
“好。”意映笑着,左手牵着小夭,右手搂着阿念,就这么朝着饭厅去了。
但小夭和阿念都忘了,苍玹今日会在家里,所以一进饭厅,说说笑笑的氛围突然停了下来。
小夭说道:“苍玹,这是防风意映,来参加丰隆的生日宴,与我和阿念一见如故,我便请来一同住些日子。”
防风意映看见苍玹的第一反应是,从这人气质上看,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于是立刻防备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叉手礼:“意映见过公子,原以为府上只有二位姑娘,未曾见礼,还望公子莫怪。”
原本防风意映确实没有多想什么,以哥哥的身份,熟识的朋友多是江湖布衣,她也就随意了些,可仔细想想,这两个姑娘虽然衣着并不光鲜,挑选兵器时却不在意价格,住的地方也很是不错,再加上这个面上有些江湖气,可气质斐然的哥哥,她不得不多心起来。
苍玹本就没有打算继续掩藏自己的身份,因此笑着对防风意映说道:“不必拘礼,小夭她们野惯了,自然不记得有我这个哥哥,我是西炎苍玹,小夭和阿念的本名是西陵玖瑶和皓翎忆,想来她们也没跟你说。”
防风意映自然知道这三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立刻行了个拜礼:“先前不知几位殿下身份,难免唐突,还请诸位殿下莫怪。”
苍玹赶紧上前扶了扶,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我们三人隐瞒身份有段日子了,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今天是打算去丰隆府上说明一下,怕防风小姐事后从别人耳朵里听见再误会我们。”
小夭也过来道歉:“意映,我昨天没想那么多,你别生气啊!”
防风意映带了些谨慎:“意映不敢,只不过,毕竟身份有别,还请王姬不要计较先前唐突。”
阿念觉得这气氛有些怪:“意映姐姐,你别生气,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还拿不拿我们当朋友了!”
防风意映想着昨日的相处,也放松不少,回道:“自然是朋友,我也没生气。”
小夭重新牵回意映刚刚松开的手,引着她往座位上走着:“不生气就好,赶紧来吃饭了!”
涂山家最近的气氛很是古怪,涂山璟不知道自家大哥是怎么了处处针对他,近几日都对他大发脾气,恰逢赤水丰隆的生辰,涂山璟便想着趁这个由头去兄弟家避一避,说不定回来以后关系还会缓和一些,不想刚要走就被奶奶叫住,倒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就是让他多带了好些人手,涂山璟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下,随后便离开了。
防风意映和小夭兄妹三人一起去了辰荣府,与几人打过招呼后,玱玹就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带着小夭和阿念向赤水丰隆和辰荣馨悦说明自己真实身份并道歉,却没想到丰隆却说:“我早知你们几人绝不是普通的青龙部子弟,不过没想到你竟是西炎王孙,还带着皓翎的两个王姬一起出来玩,胆子可是真够大啊!”
玱玹道:“我们三人从小都是野大的,也没什么讲究,只不过想着与各位相交为友,我们也快要离开了,总不能连身份也不表明。”
辰荣馨悦脸色有些潮红,丰隆还以为她生气了,劝解道:“好妹妹,这点小事何必计较,你我二人也不是没有这样过,可不许这般小气。”
小夭接话道:“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确实是我们隐瞒在先,这不,给姐姐你带来了美酒赔罪,就原谅我们吧!”
辰荣馨悦嗔怪道:“我哪里就这么小气了,意映妹妹你说,我可有这么小肚鸡肠?”
防风意映笑着说:“自然是没有的!”
丰隆过来打圆场道:“好了,都别站着,今日馨悦谱了新曲正技痒呢你们就来了,赶紧入座听上一听。”
玱玹道:“好啊,那我与馨悦妹妹再合奏一曲如何?”
“好!”几人异口同声的说着。
辰荣馨悦的琴艺确实不一般,再加上玱玹的箫声,众人都细细听着,美妙的乐声轻盈的在耳边跳动,更觉院中花香四溢,池中水波荡漾,似是一副绝美画卷。
一曲罢,引来一阵赞赏,防风意映打趣道:“这琴箫合奏宛如天籁,真可谓是天作之合啊!”
阿念撇了撇嘴,想了想却也没办法否认刚刚那一曲,只好沉默着。
这次的拜访玱玹倒是早早退了场,阿念心情不好,一点也不想看见辰荣馨悦,因此也跟着要走。
辰荣馨悦却觉得不过瘾:“你们带来的酒还没喝怎么就要走啊?”
玱玹抱歉的笑笑:“刚刚皓翎陛下给我传了信,有些要紧事,扰了馨悦妹妹的雅兴,下次再来与你喝酒吧!”
阿念说道:“我也跟玱玹哥哥走了,看看父王给他写了些什么,意映姐姐,丰隆,我明日再来找你们玩儿~”
意映抓着小夭:“你可不许跟着走啊,喝酒的主力军就是你了。”
小夭才不愿意走呢,相柳最近回了清水镇去忙,回到家就得看奏折:“放心吧,我肯定好好陪你们喝几杯,把你们全喝趴下都没问题!”
丰隆道:“小夭啊,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牛饮,怕是酒铺子都该给你喝空了!”
众人哈哈笑着,玱玹再次拜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阿念有些不高兴:“哥哥,你对那个辰荣馨悦是不是太好了些?还和她一起合奏。”
玱玹说道:“毕竟是辰荣将军的女儿,你干嘛总是处处看不惯她?”
“就不喜欢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劲儿,你看看她,之前对咱们也就一般,可今日你表明身份,她那双眼睛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别胡说!”
阿念噘着嘴:“本来就是!”
玱玹说道:“好好好,我们阿念说的都对,不过你就当看在丰隆和我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了行不行?”
阿念听这种敷衍的口吻都已经听烦了,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今日究竟为何这么早就离开啊?”
玱玹倒没打算瞒着阿念:“师父给我传信说西炎的河运出了点问题,我想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机会,对了,师父还叮嘱,让你别太贪玩。”
阿念很是不服:“父王就觉得我是孩子,怎么不叫你和姐姐别贪玩啊!”
玱玹笑道:“小夭本也不需要担心,你难道忘了上次战报中小夭的战绩了?现如今皓翎国的将军可没有一个不服她的,就算有不服的,小夭也该把他们打服了。”
阿念突然想起来上次在练武场被姐姐教训的那个大块头了,狠狠打了个冷战:“知道了。”
【all/夭柳】我那体弱的夫君(7)
NOTE:
相柳中心团宠,主cp为夭柳,GB预警。
有重生,有病弱,故事背景有更改,一切都是为了宠。
私设小夭与涂山璟本就没有相爱,不过是亲人之上的相依相伴。
原著和电视剧设定杂糅,更新非常非常慢,预计短不了,但是不会弃。
催更尽量用文字,别来ky。
以上。
相柳和竹阴站在回春堂门前,一个一袭白衣,一个一身黑衣,竹阴虽然在相柳面前嬉皮笑脸的,但身上本来就杀气很重,相柳虽然身体虚弱,但身上的清冷气质是挡也挡不住。如此二位长相标志的人站在一个小医馆门口,也着实引人注目。
“诶,小柳子,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这么上心啊?”
还记得相柳刚从...
NOTE:
相柳中心团宠,主cp为夭柳,GB预警。
有重生,有病弱,故事背景有更改,一切都是为了宠。
私设小夭与涂山璟本就没有相爱,不过是亲人之上的相依相伴。
原著和电视剧设定杂糅,更新非常非常慢,预计短不了,但是不会弃。
催更尽量用文字,别来ky。
以上。
相柳和竹阴站在回春堂门前,一个一袭白衣,一个一身黑衣,竹阴虽然在相柳面前嬉皮笑脸的,但身上本来就杀气很重,相柳虽然身体虚弱,但身上的清冷气质是挡也挡不住。如此二位长相标志的人站在一个小医馆门口,也着实引人注目。
“诶,小柳子,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这么上心啊?”
还记得相柳刚从洪江那里回来,叫着毛球就想往外跑,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是必不可能,毕竟在两位副将眼中,他们的军师可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由于毕方的头发经受相柳的摧残,在新羽毛长出来前坚决不上街,于是这份看护的差事就落到了竹阴头上。
“别叫我小柳子。”相柳咬牙切齿的说。
竹阴被他的这视线盯得全身发凉,倒是老实了不少。不过,这个麻烦处理了,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到。
“相柳!”
小夭跑出来的时候差点绊倒,不过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脸上也不像不久前那般虚弱,心下大喜,又看向他身边的黑衣人,上辈子总是相柳一个人出入,这次倒是不同了。
竹阴见男装的小夭跑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视线在相柳和小夭之间流连,最后汇聚成了一个神秘的笑。
“相柳,你的伤怎么样了?经脉的问题解决了吗?心脉恢复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灵魂不适......”小夭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竟问的相柳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无措。
竹阴是个会看局面的,“那个......我军营里还有事,等会回来接你,你们先聊!”
恰好合了小夭的意思,露出一个笑,牵着相柳的手腕就往屋里拉。叶十七就这么眉眼含笑的盯着他们两个,因为小夭的心思都在相柳身上,于是也没有看到他眼神盯着某一个人看得深情。倒是相柳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虽然很不理解涂山璟是什么意思,但对于这种眼神,还是出于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
“十七,十七?叶十七!”
十七猛地惊醒。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答应?”小夭边走边吩咐道,“给我泡一杯热茶过来。”
“好。”
叶十七总觉得相柳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就算是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看着前方,眼神清冷若浩渺的空气,整个人却干净如大海。他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渗入你的生活,却让你感觉不到丝毫。
他觉得,这样美好的人,不应该用涂山璟这个充满铜臭气息的身份,于是他才会选择继续做叶十七。
进房间,关门。
当房间里只剩下相柳和小夭两个人的时候,小夭感受的手心里真实存在的温度,不是濒死般的冰冷,是有活力的!是真实的!
小夭又哭又笑,只觉得独自一人坚守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抓到了自己的希望。
小夭平复了一下心情,相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两个人的手也没有分开。
“我......”
“别,相柳,你先听我说!”小夭打断道,“上次的问题是我不对,你就当是我认错了人,错将你当成了一位故人。”
“认错了人?”相柳盯着小夭的眼睛,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没想到自己当防风邶时的谎言,最后竟然又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究竟是认错了,还是你知道,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无疑是在问小夭,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会变得如此不同?为什么......
相柳的眼神在小夭面前罕见地表现出愤怒,小夭最懂得相柳吃哪一套,湿漉漉的眨巴眨巴眼,小声又拖着长腔说,“你先别生气啊~”
由于对于自己幻化的这幅模样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做这种表情实在是辣眼睛,于是小夭干脆换回了女相,“相柳,你还记不记得我?”
相柳一惊,没有想到小夭会这么直接的坦白,不过,他今日便是要把这件事情问个清楚。相对于惊讶,还是小夭自身的问题更重要。
他是战死之后突然来到这里的,这种情况不知道算是重生还是穿越,但是死亡肯定是必然的要求,但小夭为什么也和自己一样,难道也......不可能的,有璟陪着她,不会的......
相柳下意识地排除了正确答案。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
“睡着了以后醒过来就到这了啊。”
“撒谎!”
“没有,真的!”不过......是死亡的睡着罢了。
小夭上一世的陨落属于透支灵力过多,再加上心中怨念欲望极深,在不知不觉间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改变这一切悲剧,所以才会身体消散。
再说,这个问话小夭早已经在心里排练多次了,不过这次从相柳口中真实的问出来,还是多了一份异样的感觉,再次回想起上一世的悲剧,脸上的落寞也并不是能完全遮盖住的。
“为什么不和璟在一起好好活着......”
相柳脸色苍白,小夭的表情告诉了他一切,小夭死了......因为他......他又害了小夭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偷听到了相柳的心理活动,还是看了他更加苍白的脸色,小夭瞬间有点恼火,这个家伙,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揽到自己身上,傻子!
“你觉得我爱璟?”
相柳看着小夭直勾勾的眼神,竟然生出了想要逃避的心思,但被她牢牢抓住手腕,只好低头来躲避小夭炽热的目光。
“我爱的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
小夭的猛地一拽,手压在了相柳的肩膀上,因为她刚恢复灵力,但相柳旧伤未痊愈,相柳隐隐落了下风。
“是谁先推开我的你不知道吗?”
“是谁把我丢下来的你不知道吗?”
问到第三个问题,小夭突然平静了,伸手摩挲着相柳的脸颊。相柳对这动作陌生的很,两只耳尖被烧得通红,“我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爱我吗?”
“是因为你在洪江阵营,而我是西炎玱玹的妹妹?”
“还是在怕我会不爱你?”
“我没有!”
听到了答案,小夭心中一喜。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相柳后悔莫急,“不是,我是说......”
“怎么,想赖账啊。”
小夭的俏脸突然靠近。
“那可不行,我得盖个章才行。”
相柳被小夭吓到了,呼吸一窒,看着那张靠得很近的脸,属于少女的淡淡的香气涌进鼻腔,感受到了她的呼吸。相柳没有动弹,也不敢动弹,任由温润冰凉的唇紧紧压迫,舌尖缓缓的渡过来撬开了牙齿,触舔着唇舌。相柳下意识地抗拒却被小夭扣住后脑动弹不得,原本轻柔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杂乱,良久以后,甚至相柳的唇角都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相柳眼里有些迷茫,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小夭觉得这副模样可爱得紧,自己倒是还意犹未尽。
趁着相柳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小夭的右手隐在身后,逐渐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核桃,灵力化作利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在山核桃上,顺便抬手抹了一把相柳被她撕破的嘴角,将血液也染了上去。
几乎是片刻,小夭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还有属于相柳的心脏,两颗心脏就好似久别重逢的朋友,一唱一和地跳动着。
情蛊,种成了!
心跳的感觉陌生又熟悉,才堪堪唤回了他的神志。
抬眸就看见小夭小人得志般的笑容。
“蛊虫已经种下了,你这辈子,别再想把我丢下!”
【all/夭柳】我那体弱的夫君(6)
NOTE:
相柳中心团宠,主cp为夭柳,GB预警。
有重生,有病弱,故事背景有更改,一切都是为了宠。
私设小夭与涂山璟本就没有相爱,不过是亲人之上的相依相伴。
原著和电视剧设定杂糅,更新非常非常慢,预计短不了,但是不会弃。
催更尽量用文字,别来ky。
以上。
王母的神色有几分莫名,“只要你留在玉山,我也许有办法能帮你重新修炼回高深的灵力,但我的寿命只剩一两百年了,执掌玉山的使命,还需......”
“王母,您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小夭打断,抢先说道,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坚定。
王母盯着眼前的少女,好像哪里变了。
“我是...
NOTE:
相柳中心团宠,主cp为夭柳,GB预警。
有重生,有病弱,故事背景有更改,一切都是为了宠。
私设小夭与涂山璟本就没有相爱,不过是亲人之上的相依相伴。
原著和电视剧设定杂糅,更新非常非常慢,预计短不了,但是不会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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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王母的神色有几分莫名,“只要你留在玉山,我也许有办法能帮你重新修炼回高深的灵力,但我的寿命只剩一两百年了,执掌玉山的使命,还需......”
“王母,您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小夭打断,抢先说道,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坚定。
王母盯着眼前的少女,好像哪里变了。
“我是知道你的性子,但是你......”王母骤然施压,挤压得小夭喘不过气来,“不是以前的小夭了。”
“人......咳咳总会变的,咳咳,哪有人,一辈子咳咳......都是小孩啊。”随着小夭的反驳,细细的血线从嘴角流出,额间花钿光芒大放,王母连忙收了法力。
“好,我可以帮你。”
两人面对面端坐在瑶池上的那朵桃花上,“我要先全部震碎你的灵脉,然后将你血液中的灵力重新必会你的体内用于重塑经脉,过程会很疼,但愿你能挺过来。”
小夭默默点了点头,紧握住王母的手,眼里丝毫不惧。
王母微微一笑,双眸中流露出慈爱和鼓励,“真是长大了啊。”随着王母的话音落下,瑶池中的气息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一股神秘而强大的能量从王母手指尖传输到小夭的身体里,小夭感受着灵脉碎裂的疼痛,好像又回到了被那个狐妖折磨得时候,但她坚定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有人在等她!
她不能败给自己!
时间在这个令人满目震颤的过程中慢慢流逝,整个瑶池笼罩在一层神秘而光亮的氛围中。王母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血液中的灵力正在一点一点的重新解构小夭的身体,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这也是她重新获得灵力的唯一途径。
成败,在此一举。
终于,钻心的疼痛过去也就代表着灵脉重塑的过程完毕,小夭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终于感受到了灵力在身体里流动的力量。
王母微笑着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小夭的肩膀,“好孩子。”
小夭感激地望着王母,后者摆了摆手,“快回去吧,别让你的心上人等急了。”
小夭震惊地看向王母,王母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你刚刚,可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啊。”小夭一下子羞红了脸。
王母看着她纯情的样子,没忍住多嘱咐了一句,“命是天定的,有些时候,不可强求。”
小夭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又跳到被召来的阿獙身上,原路离开。
相柳见到洪江的时候,后者正坐在棋桌前若无其事地喝茶,见相柳进来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吧。”
相柳自知理亏,乖乖坐下。
“伤恢复的怎么样了?”洪江轻轻移动了一个棋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相柳盯着棋盘思考片刻后,也移动了一颗棋子,并放置到棋盘上的另一个位置。
“听毕方说,你是被一个灵力低微的小医师给伤的?”
“是我本身就灵脉有损,与旁人无关。”相柳紧紧盯着棋盘,眉头微微皱起,轻柔地移动了一个棋子,并将其放在棋盘的一角。
“是吗?”洪江微微一笑,表情淡然,“以前没见你出去过几次啊,什么时候与人这么交好了。”
相柳一瞬间明白了洪江的意图,“他......在医毒方面颇有天赋......可助我修炼。”
“你与什么人关系好我不会拦你,不过,近来听到消息,西炎玱玹最近在附近活动,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相柳了然,多半说的是在清水镇酒铺子的轩。
洪江轻抚着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最后一子下定,棋局告一段落。
洪江将手搭在相柳的肩上起身,“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的心脉就已经微不可闻了,切记,别把你的心交出去。”
“对了,柳儿。”洪江用浑厚的嗓音说,“你的年龄在妖族里尚且年幼,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大可以找义父帮忙。”
说完率先离开了营帐,徒留相柳一人观望着眼前的棋局。
好久没有听到这么让人心安的声音了,竟然生出了几分要落泪的欲望。
孤身一人,空无所依,黔驴技穷。
忽然之间眼神一凛,但若孤注一掷,未必不能逆风翻盘。
小夭回清水镇的时候,特意又换回了男装,施法隐去了额上的印记,虽然容貌和玟小六略有不同,但看上去也确实像个中年男子了。
在回春堂门前,大大咧咧打招呼的方式,让几个打杂的成功认为,这个干净了不少的人就是玟小六。
一切都是挺符合预期,顺顺利利,当然有一件事除外。
“你的婚约处理完了?!”
小夭看向正在悠哉游哉地处理草药的涂山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开什么玩笑,上辈子十几年都没干成的事,这才几天就处理好了?当她傻还是涂山璟傻?
涂山璟看着眼前的人下巴都快惊掉了,对自己的效率感到非常骄傲,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
小夭眯着眼看他,绕着他从上到先看了好几圈,不是吧,被人夺舍了,涂山璟还能这么得意,给谁看呢?
“啧,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个青丘公子,家族里分配的婚约说解就解了?”
其实,涂山璟这次回青丘,和上一世完全不同,奶奶也不再是只在意血脉的人,涂山篌只在意家产和地位,如果他解了婚约地位在整个族中会变得更低,所以也不会过多干预。
“涂山璟啊涂山璟,没想到你还是个心机狐狸?”小夭笑道。
“我现在在清水镇,只会是叶十七。”
小夭挑眉,八卦的心思要涌出来,现在她已经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因为他的眼神根本没有放在自己的脸上!
“你怎么说服你奶奶的?”
“我原本就和防风意映没有交情,奶奶再怎么说也是偏向我的。我告诉意映,我已经有意中人,想取消我们的婚约,不管她要求什么补偿,我都会做到。她说嫁给谁她都不在意,只是想要涂山氏族长夫人的身份。我本来就没有争取的意思,想来把婚约改成和涂山篌的,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小夭敛了笑意,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防风意映和涂山篌可是“情投意合”。
“后来呢?”
“意映的要求好解决,我承诺不会当族长她便自愿毁去婚约,就解决了。”
小夭咂咂嘴,看来这个世界变的东西可不少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能把你迷成这样,那人是谁啊,我见过吗?”小夭问道。
“见过。”
“我见过?”小夭搬了个板凳,“很好看?清水镇的吗?不会和桑甜儿一样吧......”
叶十七的眼里溢出温柔,看的小夭一个激灵,啧啧啧,爱情的力量,羡慕啊!
“其实就是——”
‘六哥!六哥!有,有有有——’
小夭正听到关键的地方,结果就有人来毁气氛,“有有有,外面有鬼啊!”
“有人找你!”
“说我不在!”
“是上一次的那位白衣公子和......”
话还没说完就见两道身影跑出去,“不是,我没说完呢,还有一位黑衣公子!”
碎碎念:
这是凌晨三点写的,看这个时间,有人在吗,超点看完了,很难说。
说个优点,小夭知道自己是相柳用心头血救的了。
小夭说:我都有点讨厌洪江了,若没有他,你就不会是如今的身份,也不会负担辰荣的重担,更不会和我哥哥为敌了。
还有离别时候的一滴不舍的眼泪,可以,我很好哄,我知足了,双向还是能看出一点的,但是也只有这一点。
说说我自己的看法,没有针对任何人:
没想到啊,和梅林相比,还有更让人不理解的时候。
相柳与小夭的海底37年,用了“37年后”概括了,一集时长都没有。用嘴治疗和相拥而眠不给也就罢了,只给一个握手,后面救涂山璟却是用嘴喂药,难道不觉得情感转变的太突兀了吗?一见到璟就把所有事都忘了,不觉得难受吗?最期待的同游海底没了,成了在贝壳里谈话,最期待的一起听鲛人吟唱没了,成了随便哼的两声BGM。
除此之外,表哥的事业线处理的挺好的。
以上感受均为个人,十八块钱也算还可以,但是卡在退婚很难受。
【玱柳】国相大人慢点跑(九)
少年穿着一身素色衣服,不像其他王公贵族看起来贵气,反而有些书卷气,人也瘦高,两相打过招呼之后,相柳冲秦宵闲笑了下,转身往宫外走,小声说了句 “跟上”
玱玹自知是跟他说的,但秦宵闲可不知道旁边还有另外的‘人’,以为相柳在说自己,赶忙乖乖跟在后面
玱玹被迫挤在最后,跟在相柳身后的秦宵闲忍不住偷偷看相柳,感觉有几次想努力搭话却又把伸出去的手放下
玱玹在后面看着秦宵闲害羞的样子有些好笑,怎么还有这款式的皇族啊?开口提醒相柳 “他好像要跟你说话”
相柳听到玱玹的声音,一边转头,一边......
少年穿着一身素色衣服,不像其他王公贵族看起来贵气,反而有些书卷气,人也瘦高,两相打过招呼之后,相柳冲秦宵闲笑了下,转身往宫外走,小声说了句 “跟上”
玱玹自知是跟他说的,但秦宵闲可不知道旁边还有另外的‘人’,以为相柳在说自己,赶忙乖乖跟在后面
玱玹被迫挤在最后,跟在相柳身后的秦宵闲忍不住偷偷看相柳,感觉有几次想努力搭话却又把伸出去的手放下
玱玹在后面看着秦宵闲害羞的样子有些好笑,怎么还有这款式的皇族啊?开口提醒相柳 “他好像要跟你说话”
相柳听到玱玹的声音,一边转头,一边疑惑的问 “你说什么?”
回头就看见秦宵闲一脸尴尬,还有一只抬到半空中的手,吓了相柳一跳 “你怎么跟着我?”,玱玹在后面提醒他 “你刚才说的跟上,他就跟了你一路”
秦宵闲显然听不到玱玹说什么,支支吾吾 “我....我那个....你说.....”
相柳看着又害羞又腼腆的秦宵闲,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刚才还为玱玹离魂的事发愁,一切就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又乱又找不到头绪,眼下相柳决定换个心情
一把搂住秦宵闲的肩膀,秦宵闲顺势低了低身子让他很大爷似的挎着
“说说为什么要进大理寺啊?你是王爷哎,还是个文人,大理寺那种打打杀杀,野蛮人待得地方不太适合你,尤其你未来的那个上司,那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主,你要是惹到他,可就惨了”
玱玹抱着胳膊在后面看着明目张胆说他大理寺坏话的人,也不动声色,一把掐住相柳侧腰的软肉
“唔嗯......”
相柳把快要溢出来的叫声咽回去,秦宵闲原本垂着眼听他说话,听到声音抬眼看他 "怎么啦?"
相柳忍着疼假笑一下 “没什么,被狗咬了一口”
路过大理寺门口,秦宵闲看相柳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我还是进去拜会一下寺卿大人吧”,相柳摆摆手 “不用,他现在起不来床,你的心意他收到了”
秦宵闲刚才听到宫里人说玱玹生病了,关心的问道 “寺卿大人得了什么病啊,病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被我揍了一顿,趴在床上修养呢”
看着秦宵闲眼底钦佩的神色越发浓烈,玱玹也懒得管他满嘴跑火车,相柳微微侧头,像是在和秦宵闲说话,眼睛却是看向玱玹 “去转转那个巷子?”,玱玹会意点点头,走到前面带路
还没到巷口,就看见前面已经被很多人围了起来,相柳和玱玹对视一眼,抓紧几步跑了过去,围观的人群看到是国相大人来了,主动给让开一条路,里面是先一步到达的衙役们
本身相柳是想再偷偷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再安排衙役过来,现在没办法,只能希望现场别破坏太严重
看着上来给相柳回报的衙役,玱玹在一旁开口 “什么时间发现的,何人报的官?”
相柳下意识的把玱玹的话复述了一遍,那个衙役愣了愣,如实回复
早上巷子尽头不远处人家起床,下人出门扫尘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个乞丐,回去取了些吃食,过来准备给他,才发现如何也叫不醒,探了一下鼻息,才发现已经死了,吓的慌忙报官
“来了可以异常发现,人群有没有破坏现场?”
衙役继续回答,接到消息后我们及时赶来,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因为天色尚早,此处来往行人不多,又是巷子最深处,所有及时控制住百姓,里面只有我们几个,现场保护的很好
玱玹点点头,继续说 “你们带着人退到巷口,尸体抬回去给仵作化验,还有那户人家报官的人找来,我有话问”
相柳一字不差的转述,那人犹豫了一下,虽然是国相大人,但是查案这种事,没有权利直接命令大理寺的衙役,况且寺卿大人貌似和国相大人关系不太好
正犹豫着,就听相柳又开口 “还站着干什么,没听见我说话吗?”
衙役赶紧下去办事,一边走一边嘀咕 “怎么回事?太像了....连语气都一样.....”
衙役自然不知道相柳在这边演双簧演的起劲,看着衙役走了,回过头冲玱玹挤挤眼睛,那意思,你看我演的怎么样?玱玹没理他,就往里面走
乞丐的尸体已经被抬回去尸检了,现在就剩下空旷的一个巷道,相柳和玱玹站在昨天发现玱玹肉身的地方仔细,地毯式查找
刚才秦宵闲走慢了几步,原本给相柳让开的道也因为相柳通过,而后被看热闹的群众堵死
秦宵闲只能慢慢一点一点挤进去,和看守巷子口的衙役表明了身份,才被放了进来,秦宵闲是第一次出现场,觉得很新鲜,到处摸摸看看
左看右看的光景,没注意到前面认真弯腰找东西的相柳,一下撞了上去,相柳没提防,直接向前扑去,玱玹下意识赶紧接住,才没让国相大人脑袋杵在墙上
动作幅度有些大,放在相柳怀里的一个拨浪鼓随即掉了出来,后面秦宵闲着急想扶相柳,谁知往前一迈步,直接踩到拨浪鼓上
两人站稳,秦宵闲捡起被自己踩坏的拨浪鼓,有些歉意的看着相柳
这是仵作家小女儿送给他的,这两天忙,还没回府放下,就一直带在身上
相柳接过拨浪鼓,想转一转看看是否能用,没想到从刚才被踩坏的裂缝里掉出一颗珠子,相柳急忙接住,那珠子滚圆,像颗珍珠,但很少有这么大的,外面隐约还浮现一层萤光,一看就是好东西
珠子散发隐隐凉意,这天气热完全没有影响到它,依旧冰冰凉凉,价值不菲的东西,相柳都偏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拍拍秦宵闲的肩膀 “很好,大功一件!”,说完笑嘻嘻的走了
巷子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如果不是玱玹离魂了,现在消无声息死掉的就是两个人
在走到巷子口的时候,相柳本能的感觉有人再看他,相柳立刻回头
那人也不避讳,直直的和相柳对视,一双笑眼,眼神却很有压迫感,那人张了张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但相柳很清楚的看到他说了什么
“好久不见”
——————————TBC———————
不系认识的人啦,反派粗线啦
【玱柳】国相大人慢点跑(八)
两个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会儿,一起把玱玹的肉身抬了起来,为了不被别人撞见姿势奇怪,玱玹大部分身子重量都在相柳身上,玱玹的魂魄在身后帮忙扶着,一起往大理寺走
深夜的大理寺寺门紧闭,相柳呼哧带喘的敲门,守门的衙役打开门,看见是自家大人,赶忙上去搀扶,相柳怕露馅,摆手 “没事没事,就是喝多了,我带他回房”
衙役赶忙上前带路,小跑到玱玹房间门口,相柳全力扶着玱玹,自然没手开门,一脚踹开房门,进门回身又是一脚,玱玹的魂魄闪的快,赶紧跟进去
后面想进来照顾的下人被拍在了门外,相柳声音从里面传来 “都下去吧”
......
两个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会儿,一起把玱玹的肉身抬了起来,为了不被别人撞见姿势奇怪,玱玹大部分身子重量都在相柳身上,玱玹的魂魄在身后帮忙扶着,一起往大理寺走
深夜的大理寺寺门紧闭,相柳呼哧带喘的敲门,守门的衙役打开门,看见是自家大人,赶忙上去搀扶,相柳怕露馅,摆手 “没事没事,就是喝多了,我带他回房”
衙役赶忙上前带路,小跑到玱玹房间门口,相柳全力扶着玱玹,自然没手开门,一脚踹开房门,进门回身又是一脚,玱玹的魂魄闪的快,赶紧跟进去
后面想进来照顾的下人被拍在了门外,相柳声音从里面传来 “都下去吧”
下人们在门外面面相觑,管家老伯上来把不知所措的众人轰走
进了屋的相柳把玱玹 “嘭”的一声摔在床上,靠坐在床边喘气,边喘边揉胳膊,不满的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灵体玱玹 “别看你也挺瘦,怎么这么重啊?压死我了!”
管家轰走下人,刚好从玱玹门口路过,听见里面的响动,欲言又止,但最后不放心,还是伸手轻轻敲了敲窗棱 “少爷,不好太粗暴,容易受伤的”
玱玹听见管家的话,伸手扶额,心说这都哪跟哪啊? 相柳不明所以,刚想问,就被玱玹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他嘴,示意他别说了,两人听着管家的脚步走远,才放松下来
相柳折腾了一晚上有些累了,困劲上来,把玱玹的肉身推到最里面,自己挪动了一下找到舒服的位置想要睡了,玱玹灵体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床被占满 “我睡哪?”
相柳微微抬起眼皮看他 “你现在这大好的机会,可以出去逛啊,你是灵体又不用睡觉,上发揭瓦,下海摸鱼都可以,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别人家偷听悄悄话,玩去呗”
玱玹显然没兴趣,坐在床边 “你让开一点,这是我的床,我也要睡”
相柳嘟囔了一句 “真小气”,然后往里面又挪了挪,玱玹发现地方还是有些挤,本身平时睡一个人的床,现在加上灵体要睡三个人,可不是挤吗?
相柳像是被他整烦了,一把拉过玱玹,两人侧身面对面睡着,相柳还怕他掉下去,一把搂住他,玱玹此时被相柳的动作吓得不敢动弹,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相柳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没有睁眼,只是说 “大哥,你饶了我,我身体刚好,现在困得要死,让我睡吧”,说完没多久,相柳的气息就变得绵长,显然是睡着了,玱玹不敢动,怕一动就吵醒他,虽然不是很舒服,但还是迷迷糊糊也跟着睡着了
早上天蒙蒙亮,玱玹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睁眼才看到相柳的一条腿不知道何时跨在了玱玹的腰上
昨天明明是相柳抱着他,此时却是他张开双臂,相柳就枕在他的胳膊上,自己手环在他身后,床上的枕头早已掉在了地上
相柳的头靠近锁骨的位置,均匀的气息打在颈侧,玱玹当然不是柳下惠,相柳的美确实是可以让人暂时忽略性别,所以导致玱玹衣服下面某些部位一大早就非常精神的要和他打招呼
被玱玹生生压下来
玱玹默默想,是不是真的单身太久了才会这样,开始打算,如果后面回魂了,醒来后遇到第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就在一起
远处公鸡开始打鸣,没一会儿管家带着下人们敲门,唤玱玹起来进宫,外面动静比较大,把相柳吵醒了,想来看着自己躺的位置感叹 “你好暖和啊,还挺舒服”
玱玹庆幸自己现在是灵体,要不被他枕着睡一夜,胳膊就要废掉了
相柳起床伸了个懒腰,把床上帷幔拉好,遮住里面玱玹的肉身,起身开门,随即冲着院子里的各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并且中气十足的打招呼 “大家早啊!”
管家大人表情非常精彩,相柳身后的玱玹看见他表情已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不是管家想的那样,但这个表情出现在平时严谨认真的管家脸上,还是让玱玹忍不住的想笑
昨天晚上国相大人进了少爷的屋子,一晚上都没有出来的消息,一早就传遍了大理寺,平时轮换伺候少爷起床的下人们今天忍不住都过来了
相柳看着大概挤了一院子的下人感慨,玱玹真的是有钱啊,早上伺候洗漱的就这么多,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了微笑,心想 ‘玱玹,你完了,我以后要吃大户’
众人等了半天不见玱玹出来,相柳轻咳几下,打断了人们想要越过他探寻房里的目光 “你们大人昨天太累了,要休息,大家都不要进去打扰他”
好家伙,越抹越黑,玱玹已经无力再去阻止了
下面站着的下人们可有些炸开锅,玱玹就听到站在旁边,明显看不到他的两个小丫鬟小声议论,“没看出来啊,少爷原来是被压的那个?”
另一个小姑娘摸摸下巴 “凡是不能看表面”
“可是下不来床的是少爷哎”
“那倒也是”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盯着我们”
“你可别瞎说,柳公子在呢,还能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了走了”
此时相柳已经梳洗打扮好,他要进一趟宫里,先编一个稳住皇上这边,在慢慢查
听着上面例行公事的早朝,相柳有些怀念玱玹的那张床了,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时辰,就听到那声美妙的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相柳往外买了一步 “臣有事报”
皇帝其实早就看到相柳了,今天相柳来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更奇怪的玱玹竟然没有来,玱玹课是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的每日上朝
不过今天玱玹倒是也来了,就是皇上看不见而已,虽然是灵体,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相柳旁边,相柳因为鲜少来上朝,所以大殿之上没有预留他的位置,他目前站的是玱玹的位置
皇帝点头 “国相大人何事启奏啊?”
“大理寺卿玱玹,近期身体不适,特派臣来向黄上说明情况,望应允带病卧床休息几日”,皇上面露担忧 “不知生的什么病,可否严重,可以让宫里太医诊治”
相柳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过几日就好”,这要是太医去了还了得,一个不腐烂的死人,还不吓死那帮老太医
皇帝正疑惑,旁边皇帝的贴身侍卫悄悄上前在皇帝旁边耳语几句,皇帝立即会意 “没大碍就好,两位好好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玱玹知道,这城里都是暗卫,想必刚才侍卫也及时的把相柳在大理寺过夜的消息传给了皇上
皇帝接着说 “原本朕的一个侄儿非常崇拜玱玹,想去大理寺磨砺一下,现在玱玹既然生病了,那就有劳国相大人帮忙处理大理寺事物,一并带带他”
下了朝,相柳走的比较慢,等玱玹跟上,玱玹为了不碰到其他人,左右躲闪,走到近前,就听见相柳压低声音说 “大理寺的是我不管,你自己来,别想离魂就心安理得有休息!”
玱玹平日里就喜欢看他炸毛,指指前面 “你要担心的不是我大理寺的是,是前面那位”
就看见前面城墙边上站着一个少年,目前随着相柳移动,显然是在等他,相柳刚走进,那个少年笑眯眯的迎过来 “国相大人”
相柳一拱手 “原来是小王爷,幸会幸会”
“大人不必见外,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不用叫我王爷,叫我名字就可以,秦宵闲”
————————TBC—————————
【长相思/all柳】望眼山海『3』
结局续写,相柳没死透if线
相柳中心,病弱团宠文学
小夭上线
3.
相柳努力了半天,怎么也无法收拢溃散的灵流,他眼前总浮现出万箭齐发射向自己的画面,还有那半只海兽的尸体。心绪不稳之下,险些被灵力反噬,最终只勉强幻化出一身雪白的薄纱。外间应该是来了人,有结界隔绝,说话声听不清楚,但是能感觉到能量的碰撞,禺疆他们同来人打起来了。
相柳睁开眼,起身下床,走到结界旁。他这个人,恩与仇分得很清楚,他同禺疆和蓐收并无仇怨,自己还能活着站在这儿,已经是承了他们的恩,若是因为自己,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他伸出手,轻触流转着水波一样金色光晕的结界。这结界不仅隐匿气息保护他,也...
结局续写,相柳没死透if线
相柳中心,病弱团宠文学
小夭上线
3.
相柳努力了半天,怎么也无法收拢溃散的灵流,他眼前总浮现出万箭齐发射向自己的画面,还有那半只海兽的尸体。心绪不稳之下,险些被灵力反噬,最终只勉强幻化出一身雪白的薄纱。外间应该是来了人,有结界隔绝,说话声听不清楚,但是能感觉到能量的碰撞,禺疆他们同来人打起来了。
相柳睁开眼,起身下床,走到结界旁。他这个人,恩与仇分得很清楚,他同禺疆和蓐收并无仇怨,自己还能活着站在这儿,已经是承了他们的恩,若是因为自己,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他伸出手,轻触流转着水波一样金色光晕的结界。这结界不仅隐匿气息保护他,也阻止他从这里出去。若是平时,他根本不会将这种程度的结界放在眼里,如今伤重至此,连破开结界都需要拼尽全力。
外伤虽已痊愈,破损的经脉却尚未恢复,能调动的一点灵力流过,带来针扎一样的刺痛。相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向来很能忍痛,按理说这种程度的疼痛,他应该感受不到才对。
他对疼痛的感知好像也敏感了很多。
灵力汇聚于掌心,相柳蓄力一击,拍向结界。结界应声而碎,相柳唇角也落下一丝血痕。
相柳皱了皱眉,抬手抹去。
他是海底妖王,生来便有强大的灵力,之前不管受多重的伤,也没有体会过这样虚弱无力的情况。这样失去依仗的感觉,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相柳调整了一下混乱的内息,推开了房门。
庭院中一片狼藉,相柳蛇形时最喜欢待的那棵树已经被波及的掉了不少树杈子。来人和禺疆二人正对峙,看到相柳,顿时满脸惊愕地愣住了:“你竟还活着?!”
相柳看着玱玹,淡淡道:“不要为难他们。我跟你走。”
玱玹感受到奇怪的波动赶来时,被禺疆和蓐收拦住。两人支支吾吾地说是自己养的宠物出了点问题,却不愿意让玱玹亲眼查看,将他拦在门外。玱玹心觉蹊跷,强行闯入,这二人竟然同他动起手来。
单打独斗,玱玹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他们并不想伤了玱玹,只是一味地防守抵挡,不停恳求玱玹放过里面的人,他们保证不会出任何玱玹担心的问题。
玱玹好奇更甚。禺疆和蓐收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他确信他们未生二心,只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奇怪举动和如今的反应,更让他确定屋里的人身份特殊。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禺疆和蓐收窝藏的人,竟然是相柳。
相柳的脸上未戴面具,银发未束,披散下来,面色同身上的薄纱一样白,说不出来的柔软脆弱,看起来虚弱至极。
玱玹还来不及惊愕,相柳已经主动开口,愿意跟他走。
禺疆和蓐收满眼焦急的上前一步,像是想同相柳说话,却被他淡淡一瞥止住动作。
玱玹心思流转。此前自己未能达成小夭的心愿,射杀了相柳,相柳的死讯传出,小夭悲痛至极,转而同自己彻底断绝了往来。
他知道,虽然小夭和他都心知肚明,相柳是必死之局,求仁得仁,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恨上了自己。如今竟然意外得知,相柳还没死,那是不是说明他和小夭……
玱玹打量了一下相柳,暗中察看他的灵力,发觉他内息混乱,实力不过十之二三,根本够不成威胁,也放松了警惕,理解了禺疆和蓐收的话。
他向相柳点头示意跟上。相柳缓缓迈步,轻柔的衣袂飘扬,仿佛仙人之姿,禺疆和蓐收一时看得呆住。
玱玹刻意放慢脚步,等相柳跟上来。正想同相柳商议如何让他隐匿低调不为人知地进入皇宫,忽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条件反射般地催动身上的法器抵挡。
禺疆和蓐收都没料到变故陡生,相柳竟还有余力,趁着近身玱玹,突然发难,回过神来时,相柳已经被神器的防护弹飞出去,狠狠甩在院墙上,哇地吐出一口血。
相柳被自己的力量反击,本就受损的心脉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衣角沾血,发丝凌乱,狼狈地趴伏在地,恶狠狠地瞪着玱玹。
好不容易养好一些的小蛇又吐血了,禺疆和蓐收心头一紧,正要过去查看,玱玹已经瞬息而至。
相柳杀心不死,五指成爪向玱玹抓去,被玱玹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一手刀劈在脑后。
相柳的身体顿时软倒下去。玱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心有余悸的汗。相柳实在太虚弱,自己没料到他这样了还想杀他。自己反应过来时都克制住了并未出手,只是防护,却还是让他伤成这样。若是不小心死了,他该怎么对小夭交代?
眼看着玱玹搬动相柳的身体,禺疆急忙开口:“陛下!辰荣已灭,洪江已死,相柳伤重至此,并无威胁!请陛下留他一条生路!”
玱玹莫名其妙地看了禺疆一眼:“谁说我要杀他?”
同时在心里暗暗感叹,想不到相柳竟有如此笼络人心的本事,连自己麾下的两员大将,都能窝藏这个宿敌,还不惜忤逆自己为他请命。他倒是真想知道,相柳有什么魔力,能迷得人神魂颠倒。
他将相柳打横抱起,施法变幻出一张薄布,蒙在相柳身上,遮住他的身形。临走前,他对禺疆和蓐收交代道:“相柳还活着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怕被人看见,玱玹将相柳抱进了自己的寝宫。在门口打盹的老桑看见陛下竟然抱了个人回来,一骨碌爬起来好奇张望,只是玱玹遮得太严实,他一点也看不出陛下抱着的是什么人,只有薄布下露出的白纱衣角引人遐想。
这该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陛下这是又要纳妾?!
老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玱玹将怀中的人径自放在床榻上,一把掀开白布,老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相相相相相相柳?!”
玱玹“嗯”了一声,道:“去寻两个嘴严的医师。”
老桑这才注意到相柳身上的血迹,正要拔腿去找,玱玹拦住他,声音温柔了些,道:“再传信给小夭,告诉她相柳还活着,现在在我这里。”
小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城,身后还跟着涂山璟。玱玹引他们见到了昏迷不醒的相柳,解释道:“我见到他时,他便伤重。我寻了医师,只是你也知道,相柳体质特殊,寻常药物根本没有用。”
小夭置若罔闻,神情恍惚地轻触相柳的脸颊。相柳的皮肤是冰冰凉凉的,只是表面柔软。她之前也触碰过很多次,如今感受到相柳微弱的呼吸,一时竟然落下泪来。
她捧着相柳的手哭得泣不成声。涂山璟在她身后默默注视,心情复杂。任谁看到和自己互许终身的爱人为另一个男人哭得肝肠寸断,也不会心情很好。只是相柳在小夭心中处在一个太特殊的位置,况且,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小夭伤心。
小夭哭了一会儿,平复下心情,擦干眼泪,缓缓站起,道:“我有办法救他。”
tbc.
彩蛋看点下章预告
【all檀】屋檐①
好六团系列√
檀健次团宠(?)中心向,就不打CP的tag了
ooc是作者的锅
———————————————————————
檀健次没想到在这一方小小的出租屋子,能偶遇到十年未见的弟弟们。
只是,他们或许不想见我吧。
“你特么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王鹤棣像是吃了炸药桶,刚刚与秦霄贤聊天的欢乐模样完全找不着踪迹。
此时的他双眼怒瞪着檀健次,好像恨不得将人吃下。
檀健次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笑容,王鹤棣的叫骂声在他耳里无非是熊孩子的玩闹。
“房租已经付了,我就在这住下了。”
“你特么……”
檀健次上手将王鹤棣的嘴巴堵上:“别一整天...
好六团系列√
檀健次团宠(?)中心向,就不打CP的tag了
ooc是作者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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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健次没想到在这一方小小的出租屋子,能偶遇到十年未见的弟弟们。
只是,他们或许不想见我吧。
“你特么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王鹤棣像是吃了炸药桶,刚刚与秦霄贤聊天的欢乐模样完全找不着踪迹。
此时的他双眼怒瞪着檀健次,好像恨不得将人吃下。
檀健次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笑容,王鹤棣的叫骂声在他耳里无非是熊孩子的玩闹。
“房租已经付了,我就在这住下了。”
“你特么……”
檀健次上手将王鹤棣的嘴巴堵上:“别一整天妈妈妈的,在座的人哪个有妈?”见王鹤棣被呛得说不出话,他竟有些得逞的快感。
“卧室在哪,不带我去吗?”
王鹤棣的目光从檀健次身上转移到他身旁的小小行李箱,冷笑一声:“你的卧室在门外,建议准备好被子打地铺。”说完 ,还指了指门。
一旁默不吭声的秦霄贤站起来,上手拍了拍王鹤棣的右肩,同时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檀健次。
他的大哥瘦了很多,虽然小时候就瘦得很,但如今的消瘦倒像是营养不良,活脱脱像个大病初愈的人。
檀健次的眉眼变得更柔和了,与十年前满地打滚的灰脸熊孩子形象不同,如今的大哥变得更加精致,五官长开了,都不用过多琢磨,只要远远一瞧,就知道是个大美人。
秦霄贤把檀健次引到了卧室,呆愣着站了很久,才被檀健次的话语打断:“我铺个床你也要看?”
秦霄贤瞬间红了耳根,略有些滑稽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落荒而逃。
我刚刚在干什么啊。秦霄贤揉了揉眉间。
王鹤棣没有早睡的习惯,正值不羁华年的青年人在晚上总是精力过剩,不过一个小时,他已经打了十盘游戏。
三人的房间是分开的,秦霄贤身子差,不能熬夜,王鹤棣是知道的,所以他熬夜时从不把背景音打开,灯光也是能暗就暗。
可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檀健次与他一样,半夜三更不睡觉的。王鹤棣看着对面卧室门缝隐隐约约露出的灯光,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中的人似乎被吓到了,骤的转过身,等看清来人的面容,才呼了口气。
“怎么,十年不见胆子变小了?”王鹤棣不怀好意的笑声此时却出奇的小。
他缓缓关上卧室门,生怕吵到隔壁熟睡中的秦霄贤。
檀健次无奈的看着王鹤棣,也用着极小的音量说:“你进来不敲门吗?怎么,十年了还是那么没教养,我以前白教你了。”
十分突然的,王鹤棣用手扶住檀健次的座椅,弓下身子直视檀健次。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充满愠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活生生的人大卸八块。
“你还好意思说?”王鹤棣的声音气得颤抖:
“你以前教我们什么?教我们不要忘恩负义,教我们知恩图报,你特么忘了吗?!”
“何老师养了五年,却养出你这个白眼狼……你说说你良心去哪了?你当年给我们讲的诗书礼仪孝道都去哪了?!”
“你真是,猪狗不如……”王鹤棣对着十年前亲切的面容,却是说不出话,只能感受到身下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不太对劲。
“你……你怎么了?”
王鹤棣这才意识到檀健次的脸色有多么惨白,此时的檀健次紧紧攥住胸口,眉头皱紧,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缓了一会儿,王鹤棣才听见檀健次虚弱的气声:“……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王鹤棣这次少有的听话,倒是让檀健次省心。
相对无言。
王鹤棣想问的,他问不出口。他对檀健次是恨的,此时却莫名的担心眼前虚弱的人,王鹤棣摇了摇头,好像这样能将这种复杂的情感甩走似的。
檀健次哪需要他们担心啊,他们在一个漏雨的屋檐下相依为命的苟活时,檀健次过着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生活,那时的檀健次有担心过他们吗?
王鹤棣自嘲的笑笑,对眼前这个喘着气摇摇欲坠的男人丝毫没有一点同情了。
“年纪大了就别熬夜。”
留下这句不冷不热的话,王鹤棣离开了檀健次的卧室,将门关上了。
如释重负般,檀健次缓缓跌下凳子,他的前额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脏传来的阵阵疼感让他不得不将自己蜷曲起来。
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逐渐放弃了挣扎,头靠着冰凉地板倒了下去。
他做了很长很长的梦,通往他不为人知的十年前———那是一个朴素的小街,破烂的医馆,一条清澈的妲眉江,流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何炅收养了兄弟姐妹四人后,每一天都过得很拮据。
靠着小小的医馆,自然挣不到什么钱,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男孩,檀健次义无反顾的担起帮助何炅赚钱养家的责任。
但是小小的孩子终究耐不过沉重的工作量,那天,檀健次病了,病得头脑发昏,手脚冰冷。可看见弟弟妹妹饿得发慌流下的泪痕,他还是强撑起身来,投以他们一个微笑:“没关系。”后又出了家门。
医馆来了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他的气质在这条贫困的小街上显得格外违和。
他将重病的妻子托给何炅,那时,何炅对他说:“只是劳累过度,回去睡一会儿就好了。”
谁知这女人一睡就再也没有醒。
后来,何炅被那个男人一口咬定是庸医,还被勒索了一大笔钱。
“那个男人是镇长……他说,三天后还不上钱,就把医馆砸了。”
何炅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他知道这里的镇长是个什么作风,哪怕镇长对百姓而不是利益上心,这个地方哪会有那么多靠人施舍才能苟活的乞丐?
一老四小四处奔波借钱,还清了镇长,却欠下一屁股债。
那以后,他们不得不每天在债主面前低头磕腰,被沉重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有些态度好的债主,声称没借太多钱,可以缓缓再交,至于态度恶劣的,则是变本加厉,上门喊叫。
何炅终于是病倒了。
这个家只有檀健次一个人挑的起担子。可是打打零工能赚得多少钱呢?
似是在斟酌什么,檀健次的脚步慢下来,看着阴郁的天空。
檀健次将自己卖了。
打包行李的那会儿,他想到五年前的雨季。那年,何炅从人贩子的手下花了大价钱将檀健次赎回,如今,檀健次又要回去过那种没有尊严的生活。
可有了这笔钱,弟弟妹妹们再也不用过着被人催债的卑贱日子了。
临走前,蔡文静拉着秦霄贤和王鹤棣,对着檀健次的背影说:“哥哥,我们饿了。”
檀健次笑笑,摸了摸文静的脑袋。
“哥哥把馒头留在餐桌上了,记得省着点吃哦。”
王鹤棣还留着鼻涕,将脑袋从文静姐姐的身后探出:“哥哥要去赚钱了吗?”
檀健次顿了顿,摇摇头:
“哥哥被一家富人领养啦,就要去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你们要跟何爸爸好好的,不要太想我哦!”
他忘记了弟弟妹妹们听到这句话后是怎么用含糊不清的话语痛骂他的,软绵绵的爪子打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威力。
梧桐还是依旧挺立着,遮住半边的月亮,寒冷的风刮削着檀健次的脸颊,泪水像是刀刃一样,惹人刺疼。他的心好疼,钻心刺骨的疼。
檀健次怎么不会怕啊,他也只是一个刚过十岁的孩子,而他的未来是空荡荡的,迷茫、无助、身不由己……檀健次还是跟着那位长相凶恶的陌生大叔走了。
隔天,何炅收到了陌生人寄来的一大笔钱。
檀健次不擅长骗人,每次都能被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弟弟们识破,甚至指着鼻子被叫“大笨蛋”。
那一次,他却完美的骗过自己的弟弟妹妹,一骗就是十年。
——————————————————————
【城翊】货色
·全文1w+,一发完
·一桩拐卝卖案
有依据,无原型,勿考究
题材特殊,有些言语情节恐会引起不适,注意
·与淮上的《破云》有小联动✔️
·剧集衍生,勿上升真人
——
-0-
女人不是商品。
-1-
“慕晨,刘婶说你的货终于来咯!啧别说这男人啊就是没女人好拐…不过俺可远远瞅见了,虽然是个带把的,却是个妥妥的大美人咧!”
三胖排闼直入,十分不见外地拉开椅子坐下,晃着个二郎腿冲刚洗完澡出来的男人挤眼笑道。
“能有庆柱那婆娘好看?”
“比不上谢君...
·全文1w+,一发完
·一桩拐卝卖案
有依据,无原型,勿考究
题材特殊,有些言语情节恐会引起不适,注意
·与淮上的《破云》有小联动✔️
·剧集衍生,勿上升真人
——
-0-
女人不是商品。
-1-
“慕晨,刘婶说你的货终于来咯!啧别说这男人啊就是没女人好拐…不过俺可远远瞅见了,虽然是个带把的,却是个妥妥的大美人咧!”
三胖排闼直入,十分不见外地拉开椅子坐下,晃着个二郎腿冲刚洗完澡出来的男人挤眼笑道。
“能有庆柱那婆娘好看?”
“比不上谢君秋!人那白胸大pi股,嘿!好生养!”
三胖抖着腿道。他咧着嘴眯眼搓了搓手,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而抖动,显得油腻万分,又猥琐至极。
“但这男娃也是真的漂亮!俺可没见过哪个男的长这样…你那句话怎么讲来着?猫比番安?”
慕晨眼皮子跳了跳:“是‘貌比潘安’。”
三胖无所谓地摆摆手:“总之你记得去黑屋看货啊,要是喜欢赶紧扛床卝上去,可别让小美人等太久咯!”
慕晨连连应下,待送走三胖后,他闩上门快步走进浴室,对着镜子微微偏头,抬手抚平脖子后边的大片褶皱,心里阵阵发怵。
-2-
在刘家村,新到的货都会先被送去黑屋子接受洗脑,会有人给她们灌输“你只是生卝殖工具”、“你只能依靠你男人”等思想,只有合格的才能出屋子。
当然有些特殊癖好的村民也可以选择把货领回家自行调卝教,而很显然,慕晨就被当成了这其中一员。
他无视一路上村民们的荤话,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急匆匆地赶回去,锁上门把人轻放在床卝上,弯下腰,颤抖着捧住他的脸,在唇上落下一吻。
被带回来的男人也不抵抗,顺从地环住慕晨的脖颈,任由他舔舐啃咬自己的唇瓣,双眸中亦有泪花闪烁。
“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你来这,太危险了…”
他瘪着嘴,带着哭腔倾诉道。
“沈翊,我想你了。”
-3-
上个月末,北江市分局接到一起报案,报案人是个刚上大一的女孩,名叫杨晓音。
三个月前她和高中同学去郊区游玩,不幸走散,于是打了辆出租车,却在车上逐渐失去意识,再醒来时杨晓音就发现自己被卖到了一个村子里。
国土之大,总有漏网之鱼,有些犄角旮旯之地依然操着旧俗恶习,把女人当生卝育工具,把女人当成赚钱货物。
杨晓音很幸运,她受人帮助逃了出来,她也很冷静,脱困后第一时间就去警局报案,把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全都供出来,包括去刘家村的大概路线,还有救她那人的长相。
后来警方在杨晓音出事的地方故技重施,成功抓获了嫌疑人刘春花,可她不仅对刘家村的一切都守口如瓶,甚至挑衅警方。
“就算你们去了俺们村也找不到证据!”
刘春花说这话时挺着胸膛扬着下巴。起初警察不知道是什么给她的底气,直至当天下午,杨晓音的打车软件所属公司有了消息。
据公司负责人表示,他们的系统两年前曾被病毒入侵过,与之同病相怜的还有不下十家打车公司,而后就都接连发生多起非公司车辆拉人,导致女性乘客失踪的案件。
更邪乎的是他们查遍监控也追踪不到车辆的去向,就连警方介入也无果,就像是人连同车子一道凭空消失了。
能把事情做得如此干净不着痕迹,刘春花这靠山绝对大有来头。
为了不打草惊蛇,局里决定派人去村子里头当卧底,摸清村子底细并搜寻足够证据,届时里应外合,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最后上头选了杜城和沈翊。
经调查,刘春花有个儿子,叫刘慕晨,是刘家村早年放在外面的暗哨,表面上是个高中教师,实际负责给母亲提供校内年轻女孩的行踪。
扣下此人后,局里照着他的脸做了几张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交给杜城,要他冒充刘慕晨去刘家村,理由是担心刘春花被抓会牵连到他自己,于是回村里避避。
硬件有了,剩下的软件譬如刘慕晨在村里的人际关系等,也在老闫的审问下被套出了九成。
最终,凭借着过人的演技,杜城成功混进了刘家村,还换来了村长刘建刚的特别关心:他答应免费帮杜城找个漂亮媳妇。
出乎意料的是,深处大山中的刘家村对于断袖之癖倒是看得开,村长得知杜城喜欢男人后只是微微惊讶,并没有表现出半分厌恶与嫌弃。
这也就是为什么还要把沈翊也派去当卧底的原因。
不同的是,沈翊是装成“货”主动被拐来刘家村的,而在这里他的名字是“虞祁”。
-4-
“这周日局里就会派大部队前来抓捕刘家村的人。”
“嗯,那明晚我们去探探村长家吧,就剩那里了,刘建刚每周三和周六都不在家里,明天又正好是周三。”
床卝榻上,杜城和沈翊盖着棉被纯聊天,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
“你睡觉时也戴着面具吗?”
沈翊侧身借助月光端详着杜城脸上那层仿真人皮,虽然这张面具透气效果极好,可脸上贴层皮难免会有束缚感,令人不自在。
“不会从早戴到晚。”杜城伸手将沈翊揽入怀中,无奈道,“我有个学生他爸,叫三胖,没规矩惯了,总是会不敲门直接进我屋子,总得防着些。”
他后怕地摸了下自己的脖颈,“不过防不胜防啊,今天我面具还没戴好他就来了,可差点就被发现了。”
“学生?”沈翊感到意外,“你还给这里的孩子上课?”
杜城叹道:“拐卝卖犯法,可那些七八岁的孩子是无辜的,等这里的事情了结,我希望他们能接受正常的教育,能融入现代社会。”
沈翊垂下眼帘:“可是有这样背景的家人,他们真的还能拥有正常的人生吗?”
他们或许会被同学孤立,会被人贴上“人贩子的孩子”这样的标签,他们会背负着上一辈的罪名活着。
杜城沉默着,他透过并不怎么遮光的帘子看向窗外高高悬挂的明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总能遇见愿意接纳他们的人,总能遇上属于自己的救赎。”
沈翊睫毛一颤,不动声色地往杜城那边又挪了挪。
杜城会意,揉了揉沈翊的脑袋,收紧手臂,加深拥抱。
“睡吧,我在。”
-5-
第二天大清早果真如杜城所言,三胖不请自来。
他推开门就看到床卝上相拥的两人,连忙“诶呦”着捂住脸,暧卝昧的视线透过指缝在杜城和沈翊之间来回游走,杵在原地嘿嘿笑个不停。
杜城知道三胖不会闲着没事就来他家,每次来必有要事相告,于是醒了醒神,顺手帮还在熟睡的沈翊盖好被子,扭过头问他什么事。
三胖说这周日就是村长四十五岁生日,将在大礼堂举办生日宴,邀请刘家村的全部村民参加。
杜城一听这日期觉得真是巧了,那天是约定的收网之日,既然那会儿所有人都在大礼堂,倒能正好将村民们一网打尽。
三胖消息带到就走了,直到十点多时大门被敲响,沈翊开门一看,是个姑娘。
“你好虞祁,我叫刘怀冀,以后请多指教。”
这女孩看着二十出头,年纪应该比杨晓音大些,不过她的长相不及杨晓音甜美,塌鼻梁厚嘴唇,算不得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分明她脸上常挂着笑容,却看不出半分温度和喜悦。
沈翊猜出她八成也是被拐卝卖来的女孩,只当是来找他聊天作伴的,谁知这姑娘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
“你喜欢这里吗?”
“我知道你刚来会不适应,但是相信我,只要你听话,就会发现刘家村都是很好的人。”
“为什么要逃跑?在这里我只要生孩子做家务一切都听我丈夫的就能衣食无忧,不好吗?”
沈翊哑言。
他捕捉到了刘怀冀反问时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惊讶,那竟是沈翊第一次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真实”。
多么讽刺。
刘怀冀没有多做停留,抛出以上问题不等沈翊回答就自顾自离开了。沈翊站在门边目送她远去,望向她背影的目光怜悯又悲哀。
这时一名戴眼镜的男人绕过刘怀冀向着沈翊迎面走来。他在沈翊面前停下脚步,打量一番后,伸手笑道:“你好,在下秦三。”
沈翊正要礼貌回握,忽然被人揽住腰往后用力一扯,接着撞入了一个结实又温暖的胸膛,抬头就见杜城满脸警惕。
“你来干嘛?”
秦三无辜地举起双手:“听说你娶媳妇了,好奇所以特地来看看,顺便道个喜。”
“那你现在看完了,慢走不送。”
“别呀,都快中午了,留我吃一顿再走呗。”
沈翊本以为他俩还要聊一段时间,刚想打个招呼去准备午饭,就听话题突兀地从“回家吃你的辣椒拌饭去”转为了“刘怀冀怎么从你们家出来了”。
“你认识她?”沈翊好奇的问。
秦三推了下眼镜:“刘家村的事我多少知道点。”
听他这么一说,杜城才想起来秦三是村子里闻名的妇女之友,这里大部分女人都跟他关系不错,尤其是被拐卝卖来的姑娘,常会找他说话。
“比如,刘怀冀是五年前被卖来村子的,那会儿她好像才成年…她在黑屋子里被关了大半年才出来,很难得。”
杜城皱了皱眉,他虽然没去过黑屋子,却也听过它的臭名,村里被卖来的女人们对此向来闭口不谈,只有谢君秋跟他透露过些相关消息。
她说,进去的女人所面临的不是肉卝体上的折磨,而是被人用利器一点点敲碎,再用他们自己的方式重新拼凑出一个“你”,最终变成他们希望你成为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洗卝脑”。
沈翊抿抿嘴,眼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还有她原本不姓刘。”秦三又说。
“那她姓什么?”
秦三摇摇头,刚才与刘怀冀擦肩而过时从她脸上看到的假笑唰地浮现在脑海中,不禁苦涩一笑。
“况且她自己都已经舍弃了父母给她的姓氏,我们旁人又何必再替她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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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很后悔留下吃了午饭,因为饭是杜城烧的。
杜城的做饭技能完全是为了卧底行动三天速成的,对此沈翊的评价是:很好,起码饭菜熟了、厨房没炸,初学者能做成这样非常不错。
北江分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沈老师在安慰城队,但秦三不知道,他不光信了,还青着脸吃完了。
离开前他面色复杂地对沈翊说“委屈你了”。
沈翊表示不委屈,他会做饭。
秦三幡然醒悟,瞪着站在沈翊后边因憋笑而双肩微颤的杜城,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气得头也不回的走了。
-7-
话说杜城来刘家村的第二天,村长邀请他一道吃了顿晚饭,结果在回去的路上莫名遭到了村民们的追杀。
他以为自己被识破了,但也没轻举妄动,依旧维持着“刘慕晨”的人设,全程没有还手,最后以一非常狼狈之姿态被人救了。
救他的人就是秦三。
值得深思的是,那些组团提刀子杀他的村民见到他跟秦三在一块,二话不说直接原地解散,后来也再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秦三说,刘家村的人,多疑,你纵然有功在身,可毕竟离开村子将近十年了,所谓人心易变,他们很难完全信任于你。
杜城认为他说得有理,放下了悬着的心,转念想起刚才村民们的举动,便问秦三作为村里人,又凭什么相信自己。
秦三却顾左右而言,问他跑了那么久饿不饿,随后从厨房里拿了碗红彤彤的炒饭,并保证没毒,放心吃。
——没毒是真的,能辣死人也是真的。
秦三看着杜城猛灌了两大杯水,轻咦一声。
“你不吃辣啊。”
杜城咆哮道:“再能吃的也顶不住你这辣椒量啊!”
秦三没搭话,对着那碗辣椒拌饭重重一叹气,那失落状落在杜城眼里妥妥地就是个捉弄他没成功的表现。
所以自那之后,杜城一直在找机会想要报这碗辣饭之仇,终于等到沈翊来的这一天,他用一顿黑暗料理使得大仇得报。
顺带一提,以上内容杜城没给沈翊透露过半点。
毕竟人总归是好面子的,必不可能告诉老婆那么糗的事。
-8-
下午杜城照常去大礼堂给孩子们教书。
礼堂里设有两小隔间,其中一间被杜城借用来当作上课的教室,另一间是杂货间,长年上着锁。
三胖说这是因为杂货间里头堆满了东西,为了防止有熊孩子手欠开门被掉落的东西砸伤,村长才给这间屋子上锁的。
所以沈翊去了趟村长家,想问问刘家村还有没有其他屋子能提供给村里的女人们画画用。
随心所欲地创作既是很好的解压方式,也能更好地展现出创作者的内心想法。这与沙盘游戏有着同工异曲之处,沈翊是想通过画作看到她们的心声,从而因材施教,帮助她们走出噩梦。
-9-
村长家门口有个小院子,沈翊去时就看到栅栏那头有个身着短袖和牛仔裤的年轻人在院里撑着膝盖浇花,他似乎是想什么出了神,完全没察觉到花盆里已经溢出了水。
“你再浇下去,那盆勿忘我就要淹死了。”沈翊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男人猛然回神,他面色激动地去找声音来源,可在看清来人后,明亮的双眼顷刻间暗淡无光。
沈翊见这年轻人五官浓重,唇薄且唇峰突出,几乎是瞬间就确认了他是刘建刚的儿子刘庆柱。
不过听杜城说,村长和儿子有大矛盾,刘庆柱和妻子谢君秋早就搬了出去自立门户,怎么还会回来帮着浇花?
“你是…虞祁?”
“你认识我?”
“昨天刘婶为慕晨带回来个男娃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而且他去黑屋子接你时,我也在场。”
刘庆柱放下水壶,驾轻就熟地从花盆后边抽出了一把小铁铲,开始挖着盆里的湿泥土。
沈翊这才注意到,这盆勿忘我的花盆特别大,足有脸盆大小,高度也比寻常脸盆要深上几分。
“还有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你看他的眼神,很特别。”
沈翊收回目光看向刘庆柱,恰巧刘庆柱也在看他,二人的视线于空中短暂相撞后便错开——他们都怕对方从自己的眼里读出了“秘密”。
“我长那么大只见过两次,其中一次就是你们。”
他颦了下眉头,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来形容它。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很羡慕。”
沈翊微愣不语,刘庆柱看起来也不着急答案,一言不发地继续为那盆勿忘我更换干燥的泥土。
最后是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
这是沈翊第一次见到村长刘建刚。
刘建刚是个地中海,满嘴胡渣子,鬓发斑白,眼神浑浊无焦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才四十多岁。
意识到父子俩好像有说要说,沈翊向着村长简单阐明来意,得到礼堂附近的一块空地可用权后便离开了。
没走多远,后边就爆发了争执。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此游手好闲你叫我未来如何放心把刘家村交给你!还有,人谢君秋多漂亮啊,你们怎么到现在还不生一个?”
“噗,那要不她也给你,你来生?”
“胡闹!”
沈翊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村长破口大骂,刘庆柱冷嘲热讽,水珠披着阳光从勿忘我的蓝色花瓣上落下,嘀嗒嘀嗒,似是无声的哭泣。
-10-
晚上十点,杜城和沈翊夜闯村长家。
消息无误,周三晚上刘建刚确实不在家。杜城虽然只来过一次村长家,可也足够他找出些猫腻来。
那晚他就觉得客厅里会时不时吹来阵阵不知来源的风,今日一查,这里果然有扇暗门,连接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地下隧道。
二人相伴着小心翼翼地行了数十步,最终在岔路口分开行动。
沈翊这一路走来都在数步数和记方位,他想着白天找机会在地面上走一遍,看看这条隧道通往的目的地所对应的是村里哪户人家附近。
这条通道挖得很长,造得也很牢固,沈翊观察过隧道内部墙面,不粗糙,这绝不是靠人力就能完成的工程,换言之是依靠了现代机器。
可常年与世隔绝的刘家村怎么会有如此科技?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这地儿简直就是个大杂烩,既有被淘汰的旧时代产物,也有新时代科技产物。
你能看到七八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和智能触屏手机同时出现,也能看到简易木质大门后面竟横着扇防盗门。
沈翊本以为自己这趟怕是要无功而返,谁知道门那边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陌生女人说:“一个月前G水还有十来瓶,现在一半没了…呵,一个拿下半卝身思考的人渣。”
“给他送去吧。”片刻沉默后,一个男人说,“我们再忍忍,快结束了。”
沈翊听出那男声是刘庆柱,至于女声,大概是他的妻子谢君秋,就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人渣”是谁。
此外,G水正是听话卝水的别称,这种违禁卝药又怎么会出现在刘家村?是谁提供给他们的?
沈翊面色凝重。
这会是刘春花的底气来源吗?
-11-
你梦到到你在黑暗中追着远方的那一点光亮奔跑。
眼看离那道光越来越近了,你的步子也迈得更开,你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你想快些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冲破黑暗后,你来到了一条无人小道上,月亮在空中闪着凄冷的光,夜里的风有些凉,你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拢了拢衣领,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你想不起来了。
你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后面驶来了辆车。
开车的是个面善的阿姨,她问你是不是要进城。你说应该是。她说那我载你吧,我也顺路。你答应了。
坐上车后,不知道怎么的,你慢慢地开始感到头晕、四肢无力、恶心。
甚至出现了幻觉。
开车的阿姨回过头来看你,对着你咧嘴一笑。
她的头发开始大片脱落,嘴唇上方冒出青黑细小的胡须,眼里是藏不住的贪婪目光,像那林中恶狼。
至此,你倏然惊醒。
你伸手挥了挥——啊,一片漆黑。看不见。
“吱呀”一声门开了,你知道新一轮的折磨开始了,可你无法抗拒,你无处可逃。
……
杜城阴着脸下了楼,再次站回那面照片墙前,照片中的yin秽se情充斥着眼球,他透过画面中女孩们痛苦的容颜,仿佛听见了她们无助的求救声。
谁会想到,刘建刚家下面的通道连着一间地下室,地下室里贴着她们的不雅照,地下室里还有个楼梯,通往她们的噩梦、恶狼的天堂——黑屋子。
“黑屋子,如其名,很黑,几乎没有半点光能透进来。”
当晚,他们聊起这一切,沈翊感叹道。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不怕,可那些姑娘们却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杨晓音来报案的时候眼里还存着光,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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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的绘画课在三胖的宣传下开展得很顺利,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当年刘春花带回来个姑娘,叫常婷,俺瞅着跟你蛮像的,都画画很好,不过后来逃咯,哼哼,看着听话,其实坏得狠。”
这是刘婶路过见到他时说的原话。
沈翊听出刘婶是在警告他别想逃,面上却装作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故作惊讶。
“逃了?那不怕她把村子的地点透露出去吗?”
刘婶叉腰自豪道:“不会,俺们村可有大人物护着呢,她逃不出去的。”
具体的内容沈翊没再多问,他也知道刘婶顶多言尽于此了,于是他去找了秦三。
杜城说这人怪得很,也捉摸不透,可他虽然只来了村子两年,却也被誉为刘家村百晓生,所以若非遇到了实在难以解决的问题,否则最好离他远一些。
结果百晓生跟他说:“我对名字带停的过敏。”
说罢,像见了瘟神一般跑了。
沈翊:“……”还真是个怪人。
第二个收获就是关于刘怀冀的故事。
村里的女人们对她都不甚待见,原因是黑屋子里负责给新来的姑娘洗卝脑的人,是她。
这倒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如此就能解释为何她会专程来找沈翊只为了说那一通奇怪的话。
“爱笑的女孩,却成了面带假笑的傀儡。”
谢君秋如此评价道。她对刘怀冀的过往似乎是知情的,只是她没多说,沈翊也考虑到问太多会牵扯出不好的回忆,就没多问。
谢君秋画了一个女孩站在一片勿忘我花田中拥抱阳光,能看得出绘画者的功底很高。
沈翊问她是不是美术生。
她笑道:“差点。”
沈翊以为她是落榜了,立马转变话题。
“你喜欢勿忘我?”
他联想到了前两天在刘建刚家里看到的那盆花。
闻言,谢君秋眼中的笑意被收至三分,下一秒如风般的温柔须臾间填满了剩余的七分。
她摩挲着画中的女孩,轻轻点头。
“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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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村长生日宴。
杜城替沈翊告了假,沈翊要趁着村民们都在礼堂的时候去外头接大部队进村。
同样请假的还有秦三,三胖说他病了,昨天还在药铺看到他呢。
杜城想起了沈翊跟他提过的过敏一事,不由觉得稀奇,还真有这种奇怪的过敏原啊。
礼堂里的座位是随意的,杜城挑了个离杂货间最近的地方坐下。
从村长家回来后的第二天,沈翊就找到了装有防盗门的地下室正上方所对应的建筑——礼堂,他猜测那间上锁的杂货间有问题,他得看着点,防止刘建刚还备有后手。
晚宴正式开始前是村民献寿礼。
杜城早早解释过自己的礼物是特别的,需要晚点才能送到,刘建刚不疑有他,还说礼轻情意重,人到了就好,礼物不重要。
杜城笑而不语。
刘建刚坐在主座上,笑呵呵地享受着众人的祝词。期间杜城见到了不少熟人上前送礼,有三胖,有刘怀冀,还有刘庆柱和谢君秋。
“儿子携妻,献勿忘我一盆,愿父亲永远年轻,能记得年轻时值得铭记的人和事。”
刘庆柱弯腰道。杜城所处的位置是个死角,他看不到刘庆柱的表情,却觉得他此刻定是面带笑意。
“不过请父亲谅解,那花盆又大又重,儿子就直接给您送去家里头了。”
刘建刚脸上的笑容霎时间荡然无存,底下原本还在欢笑的村民也渐渐没了声。
礼堂一时间静得可怕。
杜城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人都是一脸茫然,还小声拉着身边人询问怎么了,至于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则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不多时,刘建刚干巴巴地笑了笑,局促地抓起杯子,对着村民们道了句谢,一番敬酒后,就让大伙可以用宴了。
突然,一声警笛划过长空,盖过了礼堂中的觥筹交错声。
几个神经大条的村民站起来趴到窗边,刘庆柱和谢君秋相视一笑,女人们面露喜色,就连刘怀冀的那张假笑面具上也有了裂缝。可更多的村民是震惊且恐惧,尤其是村长刘建刚,双腿发颤,几乎就要撒腿跑了。
众目睽睽之下,杜城缓缓站起,朝着刘建刚挑了挑眉——这一次,是抛弃“刘慕晨”的面具,真正以杜城的身份与他对话。
“村长,我的礼物到了,不知您,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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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年满十八的常婷告别家人,怀揣着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的期待,独自拎着行李前往火车站。
她家条件差,住得偏,需要步行几公里才能走到公交车站,半途中,一个阿姨停下车来问她用不用帮忙,她说好,麻烦了。
“此时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这是噩梦的开始。”
被充当审讯室的教室里,沈翊坐在谢君秋面前,听她将故事娓娓道来。
隔壁的杂货间也被警方清空,并且带走了地下室里的大量du品——一桩拐卖案,竟还与du贩有关联,真是令人膛目结舌。
杂货间被用来审讯刘庆柱,是杜城亲自审的他。
“因为她容貌姣好,所以被刘建刚买下送给了我当媳妇。”刘庆柱说。
“然后她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会每天在村子不同的地方坐下来写生,她还喜欢养花,勿忘我就是她最喜爱的品种。”
起初,刘庆柱是见常婷种花很有趣,就跟着她一起捣鼓,不过在差点淹死一株勿忘我后,就被常婷勒令禁止碰花了。
说来奇怪,他对常婷的忍耐度很高,常婷嫌弃他,他也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会感到心慌无措。
后来,兴许是男人的胜负欲使然,他会偷偷摸摸地跟着常婷学种花,慢慢地他的水平有了长进,常婷也允许他帮着浇花了。
但是当他再次并肩站在常婷身边时,他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了,他会不由自主地去看她。
可她的眼里好像从未有过他。
刘庆柱:“真正知道她的内心想法,是在谢君秋来了之后,我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原来她一直在盼望着自己有天能逃回去,她始终在等待那天的到来。”
两年前,谢君秋被系里一个告白失败的男生报复,联合朋友以野餐之名把她骗到了荒郊野外,最后误打误撞上了刘春花的车。
常婷认出了自己这位多年的朋友,她请求刘庆柱帮帮她,刘庆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有朋友在,常婷就不会再动逃跑的念头了。
“可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临。”
谢君秋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握紧,目眦欲裂。
“是刘建刚那个人渣!是他害了常婷!!”
美se欲心,荒唐一夜。
就这样彻底碎了常婷的幻想。
“是我的错,我知道刘建刚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还带着常婷跟他住同一屋檐下…是我错了,我早就该放她走,是我自私啊…”刘庆柱说着,垂着脑袋捂住了脸。
杜城如坐针毡。
或许对常婷来说,真正的绝望是不切实际的希望,是看不见光明的未来。
常婷崩溃了,她变得疯颠,几次握着菜刀发呆,或是站在窗前自言自语。
谢君秋看出来常婷是想寻死。
她劝道:“你不能自杀,自杀的人死后会去地狱,你以为是解脱,其实是开始。”
可常婷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一片清明。
“她说,那你杀了我吧。”
谢君秋像是脱了力,瘫在椅子上,全然不复往日的光彩形象,她吐了口气,抬手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右手,白皙的脸上涌现无尽的痛苦。
“她是带着笑离开的。”
“我们让她长眠在她最爱的勿忘我边上。”刘庆柱说,“我和谢君秋搬走后想带她一起走,可我们搬不动那盆花——虽然它本身就很重。谢君秋说,或许是她不愿意离开,她想看着自己的仇人落网。”
“而我们也帮她如愿了。”
话音落下,刘庆柱弯了弯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嘀嗒嘀嗒,在哭,可却是释怀的笑。
隔壁,沈翊等谢君秋擦完眼泪,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刘婶说村子有大人物看着,没人能逃出去,那为什么杨晓音是个例外?”
“因为‘大人物’动了恻隐之心啊,可他救不了自甘堕落的人,也敌不过村里的百余双眼睛…”
谢君秋仰头,闭眼,叹息。
“其实我们都曾有机会成为杨晓音…”
-15-
警察清点了刘家村的人,发现秦三不见了。
没人知道秦三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早警察一步离开了刘家村。
当杜城和沈翊赶到秦三家里时,只见到了平摊在桌面上的一张人皮面具和两个气质非凡的男人。
其中一人轻啧道:“秦三?呵呵。他以为他横过来我就不认识他了?他就算三百六十度回旋升天在空中飘啊飘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另一个人捧着个保温杯,敷衍道:“嗯,你说得对。”
然后他们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一时间四目相对。
沈翊似乎是认出了拿保温杯的男人,他走上前,两人一番对话后便熟络地聊了起来。
剩下俩男的面面相觑一阵后,同时朝对方伸出了手。
“建宁市刑侦支队长,严峫。”
“北江市分局刑警队长,杜城。”
杜城看着严峫,严峫也眨巴着眼看他,竟莫名看出了奇异的亲切感。
“是他吗?”江停将手机递给沈翊,相册里是张通缉令,上头印的男人斯文俊朗,与沈翊根据杨晓音的描述所绘制的图如出一辙。
“是他。”沈翊说,“原来他也戴了人皮面具,难怪我们没找到他。”
“他从不把自己的路一条走到黑。”江停说,“我们其实是追着秦川来的——就是秦三,不过既然这案子确实与du贩有关,那后续的就交给建宁吧。”
沈翊没有异议。
这时候,外面有人惊呼人群也在骚动,随后有人大喊道:“城队!沈老师!刘庆柱自杀了!”
-16-
负责看守刘庆柱的小警察说,他用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再毫不犹豫地一头撞死在了勿忘我花盆上。
红蓝交织落下,停在他的肩头。
谢君秋听说刘庆柱的死讯后,一块染血的刀片陡然从她的手心落下。
她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泪水混杂着血珠落下。
滴答滴答。
—END—
“彩蛋”是一些“如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