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杰佣】爱人的伴侣是情敌
17杰x18潮奈x27杰
1w1k+
⚠️:自己绿自己
注:A-leval相当于英国高考
2014年...... 2014年的四月。
27岁的杰克费尽了力气总算确定,他所处的时间,是2014年四月十三日。
他本该17岁的时间。
萨贝达没有死,没有被他囚禁过,甚至没有说出那句“到此为止”。
这是他走过无数遍的街。
少年的时候,他喜欢和奈布一道儿回家,自己家远些,于是他总会先看着奈布上楼,开了灯,才慢悠悠地晃荡着回家,其实为了来这儿还要绕些路,不过没和奈布提过就是了,他也乐意,想晚些回家去。
杰克站在路口的路灯旁,向上看去,他经常看着亮灯的窗。...
17杰x18潮奈x27杰
1w1k+
⚠️:自己绿自己
注:A-leval相当于英国高考
2014年...... 2014年的四月。
27岁的杰克费尽了力气总算确定,他所处的时间,是2014年四月十三日。
他本该17岁的时间。
萨贝达没有死,没有被他囚禁过,甚至没有说出那句“到此为止”。
这是他走过无数遍的街。
少年的时候,他喜欢和奈布一道儿回家,自己家远些,于是他总会先看着奈布上楼,开了灯,才慢悠悠地晃荡着回家,其实为了来这儿还要绕些路,不过没和奈布提过就是了,他也乐意,想晚些回家去。
杰克站在路口的路灯旁,向上看去,他经常看着亮灯的窗。
此时天未黑,又还是冬天的末尾,天空是铅在纸上抹了一般的脏灰,看不见一点的蓝。窗户自然也没亮灯,这个时间奈布大概还在回来的路上,又或者被“他”拉着去干什么了呢?自己在十七岁最喜欢去和他闹些有的没的。
可是我好想见你啊。
你快点来,不要去见“他”,那个混蛋,十七岁的“他”。
好不好?
他仍然在问自己,是梦吗?
可是好久没有这样清晰的梦了,风声都听得清楚,背靠着路灯,冰凉坚硬的触感咯得他骨头疼。
他会回来的吧?他会回来的吧?
非要让他等,到底让不让他和奈布见面呢?
真是个坏透了的混蛋梦。
和他一样。
天气终究会影响心情呢—
看了眼沉沉压下来的天,奈布的眉头紧蹙着,无奈地叹口气。
压了压帽檐,奈布垂下眼,捏着的右手里传来一点柔软的感觉。
巧克力有些融化了。
奈布的心又是一抽。
他得承认,影响他心情的,天气绝对不占大头。
杰克啊。
奈布有些小心地拆开手里的巧克力的包装纸,舌头拨着糖纸上粘着的巧克力到嘴里去。
软化的巧克力甜得发腻,他向来喜欢甜些,杰克知道,特地给的他白巧克力。
这糖此时却不让他觉得好吃了,像被手心里沁出的汗泡化开来了,粘着他的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堵着他的咽喉,捏着他的命脉。
像杰克一样。
他喜欢杰克。
杰克知道的。
他向来知道。
自己从来喜欢干脆些,一见钟情的时候就没想过隐瞒。
告白的时候杰克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也分不清。
奈布说,那由我来追求你。
拉拉扯扯地过了一年。
奈布不是爱纠缠的人,如果会给杰克带来困扰,又或者他实在没心思,他怎么会坚持这么久。
可是杰克似乎也并非完全的排斥这段关系。
他从不说喜欢,可是总是问他回家要不要一块儿走,说着是一道,其实是要绕些路;知道奈布容易饿,喜欢藏些零食,专门逗他,连他什么时候想吃什么都摸得清楚;杰克是跳级上来的,比奈布小一岁,是班长,和其他同学都客气,却专门喜欢逮着奈布学长长学长短地喊着,看他红了脸还要轻笑着问怎么这样不经逗。
可是他从来不说喜欢。
谁问都不说。
其他人也有表白的,给他递情书,给他表白,但他只是说,“我想先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问他,有心仪的人吗?一点点心动也好。
他说“不知道”,却看着奈布笑。
谁给他的情书他都收,好像对谁的心意都很温柔。
这让奈布怎么办好呢?一颗心就像被钓鱼线勒着,手去扯还划伤掌心一片,生疼。
今天他又收了隔壁班那个班花的巧克力,特地挑了颗白巧克力给他,还眨眨一只眼睛,轻声说,“今天有事情,不能和你回去了,本来说好一起去看看学校里那只黑猫的。好学长,你就原谅我—”
他说话拖着长音,手还拜了拜,让奈布想起那只黑猫—他们本来说好一起去看那只。也是黑色毛发,绿色眼睛,很机灵的模样。奈布很喜欢他,聊天的时候提过几次,杰克便央着他去看。
如今又说不去了。
杰克绿色的眼睛刻意睁圆些,更像那只猫咪。只是那只猫咪向来黏着奈布黏得紧,也从不爱让别人摸。
杰克说着,又指了指奈布手里的糖果,说,“只给你,别被别人看见,嘘--”
那么他以后给杰克的糖果,又会“只给谁”?
还想着心事,奈布没注意着前面的路,只觉得有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于是他自觉往路边靠些。
当被推着摁在巷子的墙上的时候,奈布才猛然发觉不对,在他刚想抬手反制的时候,一双绿色的眸子硬生生打断了他的动作。
杰克……
不对。
那绿色更阴沉,暴晒的太阳下仍然层层叠叠在灌木深处的绿,宛若藤蔓丛生,缚住他的手脚。
只是一个愣神,他就的手脚就被摁住,死死抵着墙。
那家伙的力气大得吓人,让奈布挣扎的余地都不多。
奈布眼前晃的厉害,只看见了绿的显眼的眼睛,其他没看清。来不及反应,一字未出口时,他的嘴巴突然被堵住。又凉又软的触感贴上了唇,那家伙还想要得寸进尺,舌头探来。
奈布心下大骇,尖牙立刻用力地咬下去,却被捏住了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嘴巴里立刻被温软的舌头填上,勾住他的舌。
奈布一阵晕眩,心里也火大的厉害,刚被放开的一只手刚想去掐人的脖子,他却立刻被放开。
他这时才彻底看清眼前人的长相,蓝色的瞳孔被针扎了一般缩了一下。
“杰克……?”
黑色头发,碧色眼睛,像攀爬着长了绿色宝石的黑耀石。
杰克,只有杰克。
奈布的反抗突然卡了壳一般顿住。
“杰克”捧上他的脸,让奈布下意识瑟缩一下,没挣脱开。
奈布感觉到了,“杰克”的手抖的厉害。
他流泪了。
顺着他近乎苍白的脸,像蜿蜒的冰裂痕,让他看上去脆弱好多。
“杰克”又慢慢俯下身子,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唇慢慢贴上来。
奈布的脸上也沾上泪,仍留有余温,让奈布觉得被泪水沾上的一片灼烧起来的一样烫。
奈布仍然拿手去推,只是比起先前,不坚定了许多。
是梦?
奈布迷迷糊糊地想。
“杰克”的舌头探到嘴里,很老练地卷住奈布只知道躲闪的的舌头,勾着它缠绵,主导的着这个绵密又有些令人窒息的吻。
奈布鼻尖传来一点玫瑰花的香,就是杰克身上常有的,只是不浓烈了,甚至不明显,更多的是一种奇特的气味。纸张燃烧的气味吗?记不清,他应当闻到过。
不一会儿奈布就受不住,他被堵着嘴巴,屏着气,因为缺氧大脑有些发麻,比原来更加混沌。
“杰克”放开了他一瞬,他只来得及吸一口气,又被堵上嘴。
发麻的感觉渐渐浸染到手脚,奈布有些站不住,腿抖着往下滑去,却被架住腰。
约莫过了许久,“杰克”才真正松开些。
奈布眼前有些晕,他垂着眸,喘着粗气。
“杰克”在他耳边轻声说:“奈布,我好想你。”
“你的意思是……穿越?”看着眼前老老实实窝在一把小椅子上的“杰克”,奈布脑中缓缓出现一个问号。
刚刚,他把“杰克”带到了家里,询问了来龙去脉。
按照这位“杰克”的说法,他已经27了。而他的时间线的“奈布”刚好亡故一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都是因为我……”“杰克”手上揪住奈布的衣角,看向奈布的眼睛,仍然泪眼朦胧,他的泪似乎没断过,即使奈布所认识的杰克从未哭过,“为什么要帮我挡枪呢,亲爱的……奈布……”
“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难道答案不明显吗?”奈布挑了挑眉。
听“杰克”的意思,他们应当是在一起了。爱人难道不值得他付出吗?他想,是自愿。
“……”“杰克”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奈布,他不值得,我也是。”
“我们是法律登记的夫妻,居住在一起,性生活也不缺。”
奈布突然面上一红,小声嘀咕一句:“说这个干什么……”
“可是你从来不承认你爱我。至少清醒的时候,从来不。”杰克顿了顿,手上攥得更紧些,另一只手也捏住奈布的手腕,“你说要和我一刀两断,所以我把你关起来了。”
“杰克”的眼睛仍然带着水的雾气,倒像常年潮湿的地里的苔藓,破开岩石的缝隙,显示出带着黑的绿。
奈布突然觉得手上有些发麻,手上被音叉敲了一下一般,打颤的感觉震倒心尖。
“杰……”
奈布被揽着坐到“杰克”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不要再抛下我!我实在受不了,或许我已经死了?我记不清了,你走之后的好多事我都记不清,我可能有去寻死,然后成功了?然后变成一个鬼魂来找你来了……或许……是忘记吃饭了……还是药吃多了?”
奈布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那位和杰克“一刀两断”的“奈布”是作了怎样的决心,又是经受了什么事件的磋磨。只是他,才18岁的奈布,能谈得上爱情的心里全是杰克。
况且,那位“奈布”想来终究没能逃开这张情织网,替“杰克”挡了一枪,最终两人都是遍体鳞伤。
所以他实在没法不心疼,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哭了……”奈布轻轻抚上“杰克”的脸,“我在呢。”
怎么就答应了呢……
奈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懊恼地扶着额头。
里佩尔—为了区分,他这样叫那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杰克—他拉着奈布,又是哭又是撒娇的,终究让奈布遭不住,答应了和他在一起的请求。
那么既然如此,他也不多于杰克纠缠—虽然他们俩实际上算是同一人。
只是怎么想还是觉得奇怪,因为和27岁的杰克.里佩尔在一起了于是不再考虑和17岁的杰克.里佩尔在一起什么的。
杰克一早来到教室就看见奈布捂着脑袋,一脸苦恼的模样,一头银发被他挠得乱糟糟的,看着像一只毛发被草丛灌木搅乱的银渐层。
啊,要是昨天和奈布一起去看那只黑猫就好了,都怪家族里那群老不死的东西,啧,非要给他找事情。
“哟,什么事情能让我们的校霸这么苦恼啊?”杰克笑眯眯地把书包一撇,坐到自己位置上,手习惯性地揽上去。
往常,这样勾肩搭背的做法说是朋友的亲近也行,反正是些说不清的东西,奈布也不会很反对,闷声受着,耳根却会红透。
可是今天,奈布却反应很快地把杰克的手拍开,让杰克身体僵一下。
“哈?你就别调侃我了……”奈布撇开眼去,不看杰克沉了一瞬的眼色,“当初就是帮你打了一批没礼貌的家伙,就被全校人喊了三年的’校霸’。听着还以为我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哼,我可不认,我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好吧,好学生,好学长,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烦心呢?”杰克笑眯眯地,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书包。
“……嗯。”奈布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头,“我昨天……找了个对象。”
“……”杰克的动作彻底僵住,瞳孔猛地一缩,“……这么突然?之前好像也没听到你有什么消息。”
杰克转过头来看奈布,他身量比奈布高很多,唇还是习惯性勾着,眼神黑沉沉地压下来,竟有几分逼问的意味了。
“嗯……昨天也才刚见面。”奈布感受得到身旁灼热的视线,心里莫名发虚。
“一见钟情?”杰克眯了眯眼。
“嗯……算是。”奈布有些含糊地回答。毕竟他就是“杰克”嘛。
“我以为……这个时候,萨贝达你更应该吧心思放在学习上,快要大考了不是吗?”杰克手上的教科书被他攥得有些发皱。
啊,真的生气了。
“奥,以班长的立场劝我吗?”奈布抬眼看向杰克,眼神有些复杂,蓝色的眸子好像沉淀了絮状的情愫。他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再睁眼,眼睛澄澈了很多,清棱棱的,眉头也舒展开。他正了正身板,打起了精神,笑着说,“嗯。背书吧。”
杰克的嘴唇抖了抖,终究没再说什么。
“奈布,你知道杰克今天怎么了吗?”一旁的诺顿戳了戳和他一同等待的奈布,“整天心不在焉的,一直低气压。”
“……我有对象了。”奈布顶着诺顿震惊的目光,耸耸肩,淡淡地说,“可能是因为这个?怕打扰我的学习……嗯。”
“不..... 你不是……”诺顿还想说什么,瞥到外面走来的杰克的身影,声音一顿,默默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诺顿奈布和杰克情况比较特殊,他们自己上下学,于是老师也就准他们带手机,平时放在老师的办公室,放学的时候让杰克去拿。
杰克拿着两人的手机走了进来,看着似乎没白日里那般吓人,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杰克将手机递给二人,顺便询问奈布:“今天一起回去吗?”
“不了。”奈布摇了摇头,开始给自己的手机开机,“你最近不是本来就很忙?我上次看到那个家伙来找你,说你还有其他课程安排,以后都开车来接你。如果陪我走这一段路,你晚上得几点睡?”
“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大不了让他们白跑一趟。”杰克挑了挑眉,突然俯下身,在奈布耳边轻声说,“那么,祝你和你’对象’百年好合。”
杰克的眼睛亮亮的,声音里勾着点气音,在奈布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像一只扑朔着翅膀的蝴蝶,在他鼻尖拍一下,飞走了。
杰克往外走去。
一直没敢说话的诺顿总算愣愣地开口,“他读书读疯了?”
“谁知道。”奈布看了眼手机时间,“可能想通了吧。”
诺顿瞟到了奈布新换的屏保,原来是蓝色的天空,现在却是暗色系的,似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没看清楚。
“你对象?”诺顿挑眉,问了一句,“真找了啊?”
“还能假找吗?”奈布真的要佩服诺顿的脑回路了。
照片是昨天拍的,里佩尔问他可不可以把屏保换成他的照片,奈布同意了。当然要用相册里那些杰克的照片的话,里佩尔是决计不肯的,于是奈布就当场给他拍了一张,只是他的拍照技术实在是差,不清楚就算了,看着还像是偷拍的。不过里佩尔脸在江山在,照片看来看去绝对说不上丑,还很有氛围感。
“那杰克?”诺顿说着,停了停话头,“算了,你们那样,我看着也累。”
“嗯。”
“怎么在楼下等?这么冷的天。”奈布远远就看到在路灯下等着的里佩尔。
“想早点见你。”里佩尔拥抱奈布,头还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奈布并不适应这种太亲密的接触,但也只是瑟缩了一下。
“他没来?”里佩尔在奈布耳边轻轻说,“那还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奈布挑了挑眉,“非要和他吵一架?”
“你都不肯把我介绍给他的,我又不是什么小三。”里佩尔嘟嘟囔囔地。
“啧,别瞎拱火。”奈布推了推里佩尔毛茸茸的脑袋,倒也没有真的责怪的意思,“况且这件事情这么离奇,我想着A-leval结束以后再和他讲,省的影响了他。”
“……”里佩尔突然沉默了,然后歪了歪头,咬了奈布脸上的软肉一口。
“嘶,干什么!”奈布脸上一点针扎一样的痛感让他一惊,但里佩尔也没真用力,更多是舌头湿润的,舔舐的感觉,令奈布有些头皮发麻。
“我吃醋了。”
里佩尔的话让奈布哭笑不得。
“先上楼……”奈布拉着气哼哼的里佩尔向楼上走去,边走边聊。
“你和他说了有对象了吗?”里佩尔问。
“说了,早上的时候。”
“他呢?怎么说?”
“他说让我专注学习。”
“呵呵。”里佩尔皮笑肉不笑,“亲爱的,记得防着点他。特别他给的东西,不要吃了,以后我给你准备着。”
“啊?”奈布没憋住笑了,“不至于吧,非要说的话,我们确实也没什么确切的关系,况且我看他今天下午也就好很多了。”
可能释怀了吧,仅用一天吗?
他说着,心也突然抽疼一下,但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下午还有什么事吗?”里佩尔等着奈布开门。
“也没什么事情,和平常一样……啊,在拿回手机以后,他说祝我和你百年好合。”奈布思索着打开了门,手上的钥匙当啷当啷响。
“原话是?”里佩尔眯了眯眼,继续追问。
“……祝你和你的对象百年好合。”奈布说着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哈……”里佩尔心下了然,嗤笑一声,“那么,多谢他的祝福了。”
里佩尔又做梦。
他十七岁的那年。
奈布十八。
刚好也是A-Leval结束,奈布打算正式告白,在七月二十三,他生日那天。
他其实向来知道,奈布喜欢他,只是他从来不给个准信,说着“专心学业”只是钓着他。
毕竟里佩尔那种传统至迂腐的家族决计不会让一个有男性爱人的人做家主,至少在他当上家主之前是这样的。
他需要婚姻作为助力,把爱情也算计到夺权的计划里去,计划了好多年,却独独忘记了自己也会心动。
可是他不可能停步啊,他一定要当上家主,踩着那些愚蠢的家伙们丑陋的脸,好好询问他们,怎么被一个肮脏的杂种颠覆。
在奈布告白那天,他里佩尔甚至没有准时到他的生日宴,他说着有事,想着含糊过去,却被奈布追问到底有什么事。
“订婚宴。”他终究还是回答了,却没有多解释什么。
没有说这是协议结婚,没有说他这一个月被家族的事情逼得快要发疯。
没有说他也喜欢奈布。
他或许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发自内心地胆怯,不愿意贡献一丝一毫可能动摇他伟业的信任,即使面对一腔的赤城。
“……抱歉。”奈布那端很久才传来声音,像是愣住了,不可置信。
随后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为什么说抱歉呢。
里佩尔整晚都很不安,最后匆匆离开了宴会,赶去了奈布的家。
他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奈布房间的灯却还亮着。
他上去找奈布,敲了门进去。奈布正在收拾桌子,里佩尔也就帮着他收拾。
沉默着沉默着。
奈布开口了。
“到此为止吧。”
里佩尔没有回话,指头抹了蛋糕的最后一点奶油,放嘴里尝了尝。
甜的发苦。
二十岁那年,他成为里佩尔家族最年轻的家主。
于是他总算可以回去找奈布。
他知道奈布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再喜欢过谁,他都知道。
他找到奈布,将一切都告诉他,期待他能回心转意。
“这么多年都过得这么辛苦?”他记得奈布这样说,“怪不得呢,我总觉得你好像很累。”
里佩尔好像看到些曙光,于是问奈布自己可不可以追求他。
奈布拒绝了。
“都过去了。”
“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太辛苦了。”
都过去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都过去呢?
他自然是不肯的,一意孤行地去找奈布,期待一个转折。
可是奈布从来不松口,态度也渐渐不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讨厌奈布的固执。
爱不行的话那就恨吧。
他不可能再放手了。
他把奈布关起来,他所追求的权力确实有让他追求的魅力。
之后?
他强迫奈布,还想听他说爱他。
只是奈布每次的反抗都很激烈,也从来不肯服软,一遍遍说的也是“我恨你”。
他捏着奈布的脸,俯身在他耳边说,“你身下的嘴可比你这不会说话的嘴好撬开多了。”
然后收获一个沙哑的“滚”
之后。
奈布死了。
为他挡了一枪。
他被里佩尔揽到怀里,鲜血顺着流浸湿了衣领。
奈布一手抚上里佩尔的脸,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就当我恨你吧。”
里佩尔猛地惊醒,感受到怀里温热的触感后,心跳才渐渐平稳些。
十八岁的奈布比二十一岁的奈布青涩很多,又是情窦初开,完全无法拒绝撒娇着要一起睡床的心上人。
里佩尔手上紧了紧,又怕把人吵醒,动作很轻。
“唔……里佩尔,怎么了。”奈布感受到一点动静就醒来了,他睡眠向来很浅。
“抱歉……吵到你了吗……对不起,不要……讨厌我。”里佩尔往奈布的怀里缩了缩,把头埋进去,声音里带上了乞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奈布还有点迷糊,但他仍然把手抚上了里佩尔的背,带了安抚的意味。而他另一只手捧起里佩尔的脸,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怎么会讨厌你呢。”奈布把里佩尔的头揽到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脑袋,“喜欢你啊..... ”
感受到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奈布拍了拍里佩尔的背。
突然,奈布感觉着有什么不对。
“嘶,里佩尔!你做什么!松口!”
“啊你说的倒还真没错,杰克这段时间真的都没什么空呢。”刚刚办完生日宴会,把看到里佩尔和见了鬼一样的朋友们送走,奈布和里佩尔一同收拾,“本来说今天和他讲明白的.... ”
“你又在想他!”里佩尔皱眉看向奈布,“亲爱的,我想我才是你的伴侣?可以了,不许想了。”
随后他低头嘀咕了一句,“早晚杀了他。”
“里佩尔!又说这种话。”奈布走过来,戳了戳他的脑门。
“你甚至为了他骂我!”里佩尔狭长的眼睛睁了圆,好像很不可置信,又很委屈“你偏心..... 奈布。”
“我什么时候.... ”奈布哭笑不得,“我说过了,我和他这次早早分开,那么应当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况且如果17的杰克没了,那么27的里佩尔还会在吗?你不希望我活守寡,对吧?”
里佩尔眼神闪烁一下,垂下眸子,专心洗自己的盘子。
杰克. 里佩尔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杰克. 里佩尔对奈布. 萨贝达的感情扎根到何处?
反正绝对不是奈布所认为的,仅仅一天就能释怀。
大概半个小时,一切总算收拾妥当。
奈布伸了个懒腰,坐到沙发上。
“亲爱的,”里佩尔捧起奈布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生日快乐,还有,成年快乐。”
“我成年最快乐的不是你吗?”奈布轻笑着,侧过头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里佩尔立刻压上去,一手勾起奈布的一条腿,一手推着将奈布的衣服堆到了颈窝下。
奈布手勾着杰克的后颈,努力回应他的亲吻。
“等等,去床上...... ”奈布说着要起身,却被杰克摁着坐回了沙发。
“不,在这儿就很好。”
“这儿离门太近了!”奈布皱着眉想把里佩尔推开。
里佩尔却一下把他的手反剪摁住。
这个恶劣的混蛋!
........
只是恍惚间,一些噪音也愈发响亮。
似乎是敲门声,渐渐转化为捶打。
“有人..... 就是有人在门口!”
“你应该再大声点,亲爱的,让某些野狗知道我们在办正事,别来打扰我们。”
八月份的同学会。
今天里佩尔恰好不在,他似乎有些事情要办。有着关于未来的记忆,他不论炒股还是创业都很顺利,自然也会忙些。
于是这次同学会的事情奈布也就没和他说,似乎是杰克临时发起的,说是毕业以后来聚一聚。
说起杰克......
奈布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在他生日之后那天,他和里佩尔到门口看,才发现门上被锤出几个凹陷,还有些血迹。
那么那天晚上的捶门声是确有其事了,至于人,应当是杰克.... 奈布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
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很羞耻啊!他那天晚上根本抑制不住音量!那不是全给听了去?!
啊啊啊啊里佩尔这个混蛋!
奈布脑子里很乱,也就没有什么和别人谈天的心思,只是自己喝了几口饮料。
或许是室内有些闷的缘故,奈布觉得头有些晕,于是他问了厕所的路,想去上个厕所。
没走两步,奈布隐隐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皱眉回头看去。
杰克吗?
在奈布还没说什么的时候,他就被推着进到了身后的房间。
杰克手一带锁上门,然后猛的把奈布摁到身后的桌子上,俯下身去亲吻他。
他亲吻地很生疏,不管一切地舔咬着奈布的舌头,想要融进血液里一样的用力。
一吻罢,奈布的舌头都在发麻,他吐着舌头皱了皱眉,想着今天里佩尔怎么弄得他怎么疼。没有往常那么舒服了。
从杰克亲吻奈布那一刻起,奈布就认为眼前的人是里佩尔了。杰克怎么会亲吻他呢?他连喜欢都不承认。
本来放在平时,他也不会将二人认错,里佩尔的气质更成熟些,穿衣风格也不同。
可是现在,奈布的大脑运作很迟缓,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身子却有些发烫。
那些饮料有问题,啧.... 不过里佩尔在呢,他倒不担心什么。
......
“疼.... 里佩尔.... ”奈布皱了皱眉,不明白今天里佩尔怎么动作怎么粗暴。
杰克眯了眯眼。
“里佩尔?哈,还真是有情调.... ”
奈布这才发觉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
“滚!”奈布还想骂些什么,但是嘴巴立刻被堵住,他狠狠咬下去,嘴里尝到了血的腥味儿。
“我看到他了,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是替身吗?你那张屏保是他?哈.... ”
“那天你不是叫的很大声吗?怎么不叫了呢?学长,好学长,你就叫出声,说想要我,好不好?我会录下来,好好放给那该死的冒牌货。
......
奈布夹杂在疼感和爽感之间,期间晕了几次,又醒来,被强迫继续承受着。
最后,他还是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奈布旁边站了两个人。
杰克。
里佩尔。
两人都有些狼狈,看着像打完了一架,脸上也有些擦伤。
“所以你叫的'里佩尔一直是他?”杰克黑着脸开口了,“27岁的'我'?”
“不然呢?还能是你吗?”里佩尔立刻回怼一句,手上拿了一杯温水递到奈布嘴巴面前,“喝点茶,嗓子很干吧。”
“你这个老男人没事来搅和我们的感情干什么?”杰克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想帮奈布把身后的枕头架起来,方便他起来些。
只是手上动作还没做,枕头就被抢了去,他本还火大,却看见奈布往里佩尔怀里瑟缩一下,于是什么声音都卡在嘴里不上不下,冷刀子一样坠回他的腹里。
“不然呢?等着你慢悠悠地处理完了家族里的事务,然后把奈布关个几年,最后看着他为自己挡枪死在怀里吗?”里佩尔毫不客气地回嘴。
“啧,老东西,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辜负奈布,囚禁奈布,害死奈布的都是你吧?可真不要脸。”杰克说着蹲了下来,一手握上奈布的手,“奈布,学长,他害死了自己的爱人,怎么还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我们才应该在一起啊!”
里佩尔嗤笑一声,“在一起?你是要抛下家主的位置,终于不会再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了?”
杰克的动作一僵。
“你...... ”
“好了。”奈布的声音让两个人立刻停下争执,奈布看向杰克,缓缓询问道,“你订婚了,对吗?”
“我....... ”杰克嘴唇张了张,看到奈布叹了一口气,突然心脏一阵抽痛,他浑身颤抖起来,赶忙解释,“只是协议订婚,最多也不会几年,绝对走不到结婚的,我..... ”
“好了杰克,我有点累了。”奈布抽回了手,“你去忙吧,门口好多人呢,在等你吧?”
杰克的手仍然空握着,还留有余温。
他的唇抖得厉害,唇缝间挤出一句很轻的“这不公平...... ”
里佩尔睨了他一眼,凑到奈布耳边轻声问他是不是饿了,想吃些什么,唇畔擦着奈布的耳垂。
忽的,杰克突然笑了,眼睛一下弯,好像挤出了绿色叶片浓稠的汁液。
“我知道了。”
他突然这么说,然后猛的揽过奈布的一只手,落下一个吻。
杰克起身,步伐轻巧地向外走去。
出门前,他最后回头,先是看向里佩尔,说了一句“我早晚杀了你。”
然后目光落在奈布身上,什么也没说。
杰克转身离开了,他的步伐甚至不沉重,就像一只蝴蝶,拍着柔软的翅膀,赴身于自己制造的风暴。
奈布压了压眉骨,心下有些不安,转头问里佩尔,“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 不 。”里佩尔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待会想吃什么。”
当初他花了三年,才完整地将家主的位置安全收入囊中。
相比徐徐图之,单纯的火拼似乎是个更加快速的方式。
只是后患多些,也危险的多。
里佩尔才发觉,杰克. 里佩尔的疯狂里,包涵了难以置信的勇气。
奈布觉得,他这一生算是被杰克. 里佩尔拿捏完了。
在家附近的小巷子里看到流着血的杰克时,奈布脑子里的弦“啪嗒”一下就断了,他赶忙冲上前,发觉他还有气后想立刻叫救护车。
只是在奈布刚拿出手机的时候,他的手就被攥住,手机掉落到地上,他的手被扯着抚到杰克的脸上。
“奈布,我成功了...... 我立刻就来找你了..... 奈布,我好喜欢你,现在我没有未婚妻了,你不要和那个老男人过了好不好?”杰克的眼睛被头发遮了一只,只露出一只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绿幽幽的,像矿洞里的矿石,深处没有光,却绿得透亮。
“杰克!你身上的伤还在流血,别乱动!我给你叫救护车!”奈布想捡起手机,手却被扯住动不了。
“那你陪我去。”杰克扁扁嘴,轻轻啜泣一下,“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的。”
“..... 知道了。”
得到了个准确的答案,杰克立刻喜笑颜开,又在奈布的手心里蹭来蹭去。
“不是让你不要乱动吗?!”
杰克的手臂上有一个弹孔,,身上也有几处刀伤,好在只是看着比较恐怖,倒也不是很重的伤。
只是应当很疼,包扎的时候杰克一直拉着他哼哼唧唧的,眼睛里也都是泪。
包扎完,奈布想着自己也可以走了,或者再好心点给杰克打个车,可是杰克死活不肯,一定要跟着奈布,说着他的家那边还埋伏了一大堆杀手,他回去就立刻要被杀死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狼狈地躺在奈布家旁边的小巷子里。
“好学长,你就可怜可怜我,不要忍心让我露宿街头。”杰克泪眼朦胧地扯了扯奈布的衣角,奈布想拽回自己的衣服,杰克又不肯松手,一来二去的好像给扯到了伤口,让他眼泪直掉,于是奈布也不敢再和他争什么。
真是栽了。
最终,奈布领着杰克敲开了里佩尔开的房门。
“啊,原来你在啊。”杰克的手揽上了奈布的肩膀,“我本来还想着和学长偷情呢。”
杰克的手立刻被里佩尔拍掉。
“学长.... 好疼.... ”杰克往奈布身后多了躲,看的里佩尔一股无名火。
装货。
“奈布..... ”里佩尔委委屈屈地看向奈布,“一定要让他进来吗?我有点难过.... ”
这做作的模样看的杰克一股无名火。
装货。
“里佩尔。”奈布看向里佩尔,引得他直视自己的目光,沉稳的蓝色像一片刚刚落地的蓝色花瓣,“我那天问你的时候,你其实知道杰克要做什么,对吧?”
“敲门的时候,你也知道是杰克。”
里佩尔眼睫轻轻扇动两下,没有回话。
“过去的事情就不说太多了,先让杰克养好伤吧。”
里佩尔终究还是让开了。
奈布领着杰克进了房间,没注意两人眼神打得很凶。
从这天开始,三个人莫名其妙又和谐地生活在了一起。
或许并不是很和谐?
至少杰克和奈布,里佩尔和奈布都是很和谐的。
在杰克伤总算好,好的不能再好的时候,里佩尔总算咬牙切齿地问这尊大佛究竟什么时候走。
以往他但凡表露出这样一点心思,杰克就要哭着钻到奈布的怀里,说着这儿疼那儿疼的去求安慰。
“我为什么要走?我不是这家庭的一员吗?”杰克说着,给枕在自己腿上的奈布叉了一块哈密瓜。
“哈?你是以什么身份留下的?”里佩尔一字一句地问道。
“小三啊。”杰克挑眉接话。
“噗!”奈布直接笑出了声。
里佩尔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除非杀了这个家伙,否则,以他对杰克. 里佩尔的了解,哪里会善罢甘休。
可是要是他敢动手,奈布绝对会--
啧。可不能舍本逐末。
好歹他也是正宫。
“喂,去拿点葡萄。”杰克突然发话了。
“你架子还挺大,使唤上我了?”里佩尔脑门上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
“那不然呢?我是小三,你不就是小二?小二就该端茶倒水。”杰克笑眯眯地回话。
“噗!”奈布又没憋住。
“哈哈哈.... 你们继续,我不打扰。”奈布默默憋着笑。
看着躺着窝在杰克怀里一直悄悄笑着的奈布,里佩尔的不爽全都转化成无奈。
他走上前,把奈布掀过来捏了捏奈布的脸,“所以你是老大呀亲爱的--”
“唔唔--唔啾是老大。”奈布笑的很得意,“这格家就是唔硕了算!”
“所以,老大啊--”杰克的手放在奈布因为笑得太猖狂露出的一块腹肌上,“你还没回答我们,到底谁让你更舒服呢--”
“唔!唔唔!等等!”
奈布顿感不妙,这两个家伙一起还得了?
只是此时他身下枕着杰克,身上压着里佩尔,想逃似乎确实没门了。
【杰佣】天平将倾
我再试最后一遍
1w+
杰克(19)x达克斯(27)
欧洲那段时期的历史文化我并不太清楚,如有错误,欢迎指出。
达克斯你好香。
“达克斯,你真的要去给里佩尔公爵家的那个小儿子当老师?”诺顿. 坎贝尔中尉看向一旁处理军务的达克斯。
达克斯上校,在一周以前收到了来自里佩尔公爵府的邀请函,希望达克斯能抽出时间给里佩尔的小少爷--杰克. 里佩尔--上格斗课。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达克斯是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军衔是凭着军功堆起来的,格斗能力数一数二,况且他为人温和,风评也相当不错。
本来这会是一场很愉快的交易。
如果忽视里佩尔府那个小少爷的臭名声的话。...
我再试最后一遍
1w+
杰克(19)x达克斯(27)
欧洲那段时期的历史文化我并不太清楚,如有错误,欢迎指出。
达克斯你好香。
“达克斯,你真的要去给里佩尔公爵家的那个小儿子当老师?”诺顿. 坎贝尔中尉看向一旁处理军务的达克斯。
达克斯上校,在一周以前收到了来自里佩尔公爵府的邀请函,希望达克斯能抽出时间给里佩尔的小少爷--杰克. 里佩尔--上格斗课。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达克斯是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军衔是凭着军功堆起来的,格斗能力数一数二,况且他为人温和,风评也相当不错。
本来这会是一场很愉快的交易。
如果忽视里佩尔府那个小少爷的臭名声的话。
杰克. 里佩尔的名号在上流圈子里可是响当当的,总结成一个词,就是“混世魔王”。
听说他面容俊美,身形纤长,举止优雅,艺术造诣极高,曾斩获大批贵族小姐的青睐。
如果没有他那张淬了毒的嘴和恶劣的性子,或许他会是一个合格的芳心纵火犯。
目前为止,杰克对于每一个向他表示爱意的家伙都平等地回以了最刻薄的话语。甚至有的小姐只是对他红了脸,他就挑剔起那个小姐的衣品。
“没有人告诉过你脖子短的家伙不要戴太多饰品吗?走开点吧,你衣服的颜色晃得我眼疼。”
声音根本不压低,宝石碎裂一般清脆,毫不含糊又毫不掩饰地传到每一个参加宴会的人的耳朵里。
但是他说的又没错,虽然刻薄,但他的艺术造诣可是公认的高,意见也中肯,且一针见血。
就是有点费脸。
他还喜欢捉弄人,弄出一个个明目张胆的恶作剧,今天让小狗把出言不逊的少爷扑到喷泉里,明天把趾高气昂的夫人的藏品刊登在报,写满满一篇文章说明这是个赝品。
嚣张地就差把他的名字印在上面。
但是谁都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也可能是不敢找,毕竟公爵家的势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况且,那些恶作剧也不是多性质恶劣,没有人会为了那么点事跟公爵府上纲上线。
而达克斯呢?和他完全相反!
达克斯是战场上摸爬滚打活下来的,没有深厚的背景,没有贵族的修养,甚至没有人情世故那根筋。
他看起来是疏离的,冷硬的,有着一个军人该有的坚强和决绝,在战场上,他面对枪炮从来不犹豫,也从来不退缩。
但他又是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吞。
他很少说话,不凑热闹,对于大家热衷的八卦,追求的风尚也不感兴趣,但是他却很细心,会记得给生日的小兵带上一块蛋糕,在本就不多的假期挤出时间去探望战死者的家属。
他像是一把收在刀鞘里的刀,并不会随意地展现自己的锋芒。
他的风评相当的好,没有和这位军人相处过还能说出诋毁话来的人。
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就是了。
达克斯是最近才露头的新秀,又是底层爬上来的,他是平民里唯一一个可以爬到上校的位置的,他的存在对于那些贵族来说就是一巴掌。
火辣辣地疼。
所以,这封信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就是下马威。
“当然。我并不适合参与这种事情,你知道,我并没有教导他人的经验,但是没有办法拒绝,很遗憾。”达克斯没有抬头,他得加紧把这些军务处理完,好空出足够的时间去应对里佩尔公爵府的邀请。
他的声音还是平缓又冷静,连着让一旁的诺顿也安心了些。
“你可得小心那个杰克. 里佩尔,他绝对憋了一肚子坏水。”诺顿没法不操心达克斯。
达克斯可是有名的粗神经。
之前有女士对他有好感,想着和他创造共同话题,于是便拿当下战事作为谈话的开头,结果他拿出了新鲜军事分析数据,认真地和那位女士分析了两个小时,还不忘宽慰那位女士,让她安心。
那位女士终究是扛不住,结束话题,逃也似的离开了。
而他还在感慨。
“对军事感兴趣的女士很少见呢。”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对一个衣着讲究,妆容精致,发饰手饰齐备,喷着香水,眉目含情的女士聊两个小时的军事分析的?
光是听听就觉得是传说的程度。
别到时候被捉弄了还没反应过来。
实际上,没有什么交际活动的达克斯并没有什么交际圈,一般与女士也没有交集。
所以应当不太会有人对他产生爱恋。
达克斯这么认为。
只有达克斯这么认为。
有些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大魅力,达克斯就是其中打头儿的那个!
达克斯!请你好好想想那些带着香水味儿的信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再因为她们在信里夸赞你的身手而寄给她们一本标注了要点的《科学锻炼》了!
“他才十九岁,终归还是个孩子。放心好了。”达克斯安抚着诺顿,“小时候喜欢闹点很正常,我小时候还爬树捅马蜂窝呢。”
“十九岁哪里小了?你十九岁都在战场上多少年了!”诺顿没好气说,“你还捅马蜂窝?看不出来啊,上校大人。”
“谁小时候不闹腾啊,我要是还小能闹死你。”达克斯低低笑了两声,“你也别太担心我了,大不了就是些恶作剧,总归比不会比在战场上还艰难了。”
“行吧,实在有事别憋着,记得给我传消息。”诺顿挫败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中尉大人。”达克斯提了提音量,收获了诺顿一个白眼。
坐在去往公爵府的车上,达克斯的右眼皮突突跳。
按理来说,他应当被带到杰克. 里佩尔的面前,然后开始他们的课程。
可是,车开到一半,那个司机突然颤颤地开口,“达克斯上校,公爵府今天有一场盛大的舞会,杰克少爷说您是贵客,要我们必须把您送去现场。”
让穿着军装的,毫无准备的,没有交际相关知识的达克斯半路去舞会,简直是阳谋。
司机的声音不太稳,听着有些害怕。
达克斯自然知道这个司机也只是按照要求办事,为难他没有意义。
叹了一口气,达克斯回应道,“我知道了,司机先生。”
司机手涔出的汗打湿了方向盘,但他没有听到后面座位的人发作,反而是有些安抚语气的回答。
顿时,心里的愧疚更盛,想要提醒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里佩尔公爵府和那位公爵如出一辙的神秘怪异。
公爵权势滔天,却不愿意在在公共场合露脸,甚至连平时的会议都懒得出席,但每次决议又有他的手笔。
而他只负责开这辆车。
到了目的地,司机赶忙下车来帮达克斯开门。
达克斯倒也没料到,低声道了谢。
感受到上方有一道视线,达克斯抬头,与一位年轻的少爷对上了视线,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在黑发下亮的明显,让达克斯想起幼时记忆里遮天蔽日的树木。
达克斯朝着他点了点头。
接着,达克斯被侍者领入舞厅。
在达克斯踏入舞厅的一瞬间,全场都安静下来,视线像轻薄的布匹,集中着压过来,层层堆叠,于是形成了犹如实质的压迫。
这里金碧辉煌,灯光绚烂,就连地毯都以几种亮眼的颜色组成了达克斯无法理解的时尚。
而达克斯是这场梦境般的狂欢里唯一的灰色。
女士们拿着缀着羽毛,宝石的扇子遮住了嘴,窃窃私语着,长睫扫过,眼神也在达克斯身上上下徘徊。
男士们拿着酒杯象征性挡了一下嘴,发出带着气音的嗤笑声。
达克斯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他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而且想来军官里通用的礼仪当然是不适用于这里的。
不过好在他并不在意,鄙视也好,不屑也罢,他自从是小兵就习惯了各种人的轻视,可能是对他不够高大的身形,不够他立足的背景,甚至还有故意找事般的,嘲笑他对于食物的珍惜。
但他从不放在心上,他的战场只有一个,在炮火纷飞的地方。
“达克斯上校对吧?”一个男士开了口,有些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平静,“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来到舞会要注意一下着装吗?虽然你是下层人里出来的,但这副打扮也太...... ”
说着,男士的眼神上下明显地扫了一下达克斯,带着鄙夷。
“你会坏了大家都兴致的~”旁边另一个男士也开口。
女士们似乎被逗笑了,肩膀轻轻颤着,虽然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发生。
而男士们看着都像跃跃欲试了。
那两位男士像是感到自己背负了这样多女士的欢愉,于是觉得是得胜归来,下巴都扬起了些。
“很抱歉,我会注意。”达克斯习惯性点了点头。
达克斯并没有他们所期待的羞恼或是愤怒,反而让他们羞恼起来。
“你...... ”那位先开口的家伙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刚入场,刀刃一般有穿透力的声音截停。
“在对评头论足前先好好照照镜子吧,亲爱的先生,你这样头大短腿的家伙是怎么敢穿这么紧身的衣服的?赘肉的线条还需要别人欣赏吗?”杰克毫不留情的话语伴随着他的脚步声,像节奏鲜明的乐曲,传到每一个都耳朵里,现场的笑声更加大,窸窸窣窣的。
真怪,明明刚刚还在笑着达克斯,现在又轻易地去嘲笑另一个家伙,似乎对大众来说,即使不是多好笑的事,但不管看谁落入泥潭,都可以笑一下来彰显自己的立场。
大众都习惯于通过指责他人来获得一种道德平衡。
那个可怜的家伙,一张大脸涨得通红,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音节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配上他勒着肉的衣服,看上去尤其滑稽。
“还有你....... ”杰克将枪口对准另一个家伙,但也被打断。
“杰克. 里佩尔少爷是吗?”达克斯平稳的声音像一只大手,按下了杰克举起的带着硝烟火星子的枪,“很高兴见到您,荣幸成为你的格斗老师。”
达克斯举起了手,摆出握手的架势,等待杰克的回应。
达克斯并不希望有太多纷争,虽然刚刚那两个家伙确实不礼貌,但达克斯倒也不希望他们太难堪。
毕竟还只是孩子。
达克斯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的他27岁,其实算不上多大,甚至可以说是年轻有为,但他总是将自己当成年长者。
或许是因为短暂的童年让他早早地抛却孩童的天真,扛起了成年人的义务,早熟的他已经习惯将自己摆在年长者的位置上。
而宽容这些心性不成熟的小家伙也成了他的习惯。
虽然可能造成他自己的窘迫。
毕竟面对的可是熊孩子们的大boss。
杰克有些意外地停顿了一下,于是不再关注那两个无地自容的家伙,转过身来正对着达克斯。
他很高,身形也匀称,优越的比例会使他穿什么都有优势,让他不用和那个刚刚被嘲讽的倒霉蛋一样顾虑。
但是他的穿着还是很讲究,荷叶边的领口带着一丝风流的韵味,宫廷风大波浪的袖子像缀在蛋糕边缘的奶油,但比那更轻盈。
皮革制的束腰很好地展现了他的身形,而黑色裤子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腿--他的腿又长又纤细,只是那样平常的摆着,轻轻一晃,就那样吸引人。
无一处不彰显他在艺术品鉴上的统治力。
“好吧,既然上校您这么说...... ”杰克有些纵容地笑了一声,也伸出手。
虽然杰克年龄更小,但他身形实在高,达克斯即使带了手套,手也比杰克的小了一圈。
于是达克斯的手被完全的包住。
突如其来的友善倒是让达克斯不适应了,他等待对面的家伙松手,但那家伙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反而稍稍用力的,用大拇指摸索着他的手,似乎想要透过皮质的手套探出他手的模样。
手上带着些力道的摩挲让达克斯的手有些发痒。
达克斯想抽回手,没成功,杰克的力气很大。
这也是捉弄的一环吗?
达克斯有些窘迫地想。
“不过,上校似乎不太清楚宴会的礼节?入乡随俗,你我见面应当用贴面礼才是。”说着,杰克手上用力一拽,想带动达克斯。
但达克斯下盘很稳,没动。
于是杰克俯身上前,用脸轻轻蹭了蹭达克斯的脸。
激得达克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只觉得是礼仪,于是僵着没躲。
只是身边人群里类似抽气的声音让他觉着有哪里不对。
“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上校。”
杰克早就在等待达克斯了。
这种舞会他已经参加腻了,无非是一群审美低下的家伙以贫瘠的见识攀比,非要在蠢和更蠢之间一较高下。
他懒得和他们交流。
他需要一个新奇的玩意儿。
“所以为了捉弄这个达克斯,你就办了这场舞会?”约瑟夫坐在二楼的房间里的椅子上,看着靠在窗口旁的杰克,“拿粉钻把我叫来就为了给你的闹剧留念?你可有够恶趣味的。”
“别这么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无聊的要命,我只能自己搭舞台玩儿了。”杰克抱臂,声音里带了几分戏剧般的浮夸,“况且不是我捉弄他,我又不会登场。”
“来了。”
看到自家的车停在下方,杰克饶有兴致地直了直身,然后就看到自家司机急忙下车来开门。
哦?达克斯是叱责他了吗?让他这样着急,军队里的家伙确实脾气都不太好。
嗯?那位是达克斯?
他看起来很和气,哦,他还和司机道谢?
棕色头发的男子并不像想象的身形高大,但是看着结实又健康。
他的身体撑起了灰色的军装,一丝褶皱都没有,衣服上的线条平整,于是杰克可以构像出他带着美感的,流畅的肌肉线条。
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倒显得他身形更瘦削,腰与外套间的大块空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腰带有些宽大,衬得他的腰有些细。
武装带更细些,有些勒着肉,胸膛随之起伏。
直挺挺的裤子折叠着收入长至膝下的皮靴,皮质的靴子泛着光。
他似乎感受到了杰克的打量,毕竟是敏锐的军人,于是他也抬头,大方地展示他冷毅的眉眼,以及那绝对吸引杰克的,与雨后木槿花一个颜色的眼睛。
他的嘴角带着疤痕,像晕开的水彩,让这一丝不苟的形象多了一抹不和谐的反叛的意味,于是把他和平庸完全分割开来。
达克斯致意性地点了点头,彻底勾住了杰克。
嘿,这算什么!
丘比特果然是恶趣味的家伙,总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毫不讲理地射出他的金箭,让混乱的局面愈发疯狂。
杰克是一个直觉性的家伙,可能艺术家都带点这样的毛病,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的审美直觉,喜爱与否并不取决于特定的条条框框,而是出于第一眼的判别。
他毫不犹豫地将喜恶与审美挂钩,在现实中给予鲜明的表达,并将其作为对于自由的浪漫答卷。
而这一次,亚斯托雷亚轻轻拨动天平,以至于它完全倾倒在了“偏爱”的那一边。
杰克突然转身,朝着门口大步走去。
“你去做什么?”约瑟夫问道。
不是说不登场吗?
“去拯救我高塔上的朱丽叶!”
检查着镜片的约瑟夫诧异地回头,只看到一个带起风的背影。
算了,他向来疯魔。
杰克赶到的时候,闹剧才刚开场,他听到了那群蠢货的调笑,和水田里的蟾蜍一样吵闹。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出场,轻易改变了舞台的站位,让先行者的子弹正中自己的眉心。
他当然不是个仁慈的家伙,另一个被他烙上“愚蠢”罪名的家伙还在等待他的宣判,于是他再想开口。
但是达克斯制止了他。
达克斯的声音和他的形象一样,沉稳又平静。
杰克回头看他,明白一件事。
达克斯比杰克想象得更吸引他。
“所以贴面礼什么时候成为你们舞会的礼仪了?虚伪的英国绅士。”目睹了全程的约瑟夫看着安顿好达克斯的杰克,没好气地出声。
“必要的时候,为了心爱的玩具,使些小手段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杰克满意地欣赏着约瑟夫拍的照片,达克斯和他贴的很近,亲昵又般配,倒是没有辜负他送出的那颗粉钻。
“你对那家伙上心了?如果被狠狠拒绝了记得找我,我会很有兴趣的。”约瑟夫当然不看好杰克,这个满脑子只有“伟大的艺术”的家伙和达克斯那种明显的现实主义者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如果他让你与你的艺术叛离,你该如何抉择?”
约瑟夫热衷于给杰克这家伙使些绊子,毕竟杰克的欠揍是全方位,不避讳任何人的。
杰克总算舍得把眼睛从照片上移开,看向约瑟夫。
“达克斯就是我见过最完美的艺术品。”
达克斯正式成为了杰克的格斗老师。
比他预想的好很多,杰克是有一定底子的,而且他的先天条件优越,身材高大,力气也大。
不过在达克斯面前完全不够看。
好在他悟性高,学习起来又快又好。
只不过达克斯发现这个家伙总喜欢暗戳戳搞些小动作,比如动不动喜欢拿手指勾他的武装带,像拨动大琴的琴弦,弹上一下。
或者尝试将手指塞到腰带和衣服之间的空隙,认真思考着空隙的大小。
又或者,偷袭着把手指探入达克斯的靴子--目前还没成功。
他似乎尤其欣赏达克斯窘迫的神色。
达克斯当然训斥过他,但是,长相出挑,比同龄段的家伙更会撒娇的杰克自然能轻易地得到宽和的年长者的原谅。
达克斯除了每一次的推拒毫无办法。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太死板,毕竟小孩子就是跳脱些,又是学习艺术的小孩儿,大概就是要更加热情,倒是自己只会一味泼冷水。
于是他的抗拒倒是越来越趋于平缓。
但在靴子这件事上仍然不肯让步。
虽然有这种恶作剧般的挑逗,但达克斯觉得杰克完全不是传言中那样恶劣,他甚至替杰克感到一丝委屈--或许他只是有些寂寞,才至于性子有些跳脱,毕竟达克斯从没见过公爵府里哪位人和他关系亲密些。
于是他总是对杰克更加纵容些。
“所以你干嘛和疯了一样在这里跑步?”约瑟夫看着沿着场地跑了一圈又一圈的杰克,感到莫名其妙,“还到我这里来,特地避着达克斯?”
杰克总算停下,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在阳光下像晶莹剔透的水晶像。
“他说我耐力差!”带着些咬牙切齿,杰克一脸郁躁。
不过达克斯并不是只吸引到了杰克,可以说,每一个接受过他帮助的家伙,尽管是贵族,都对他抱有一定的感激,甚至于爱慕。
这可是很大一帮人,毕竟在达克斯任教这段时间里,在杰克毫不犹豫地甩脸子的时候,都是达克斯出来解围。
可是谁看不出来杰克的意思?谁敢去他头上动土?
但世界上总是不少蠢货,大胆的蠢材让这个世界变得这样荒谬。
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旧贵族的,被宠坏的小少爷,在见到达克斯的第一眼就动了心思。
达克斯和平时一样,在僻静的角落品尝自己喜欢的糕点。
旁边的人们自觉地空出一圈。
以至于让这个小少爷觉得这是为他特地空出的舞台。
于是他走上前去,与达克斯搭话。
达克斯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平静地点着头,也不多附和,毕竟他听不懂这个小少爷嘴里高尚的艺术。
他甚至分不清达芬奇和贝多芬,当然无权插嘴,只是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而这个小少爷似乎洋洋自得起来了,因为他展现出的,超高的艺术造诣。
于是他凑上去了点,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军官的眼睛了!如果他官衔不大的话,可以让他跟着自己。但是嘴巴上的疤,实在是太破坏美感了,这不行....... 得让他戴面罩。
达克斯没有躲,他认为这小孩也要与他进行“贴面礼”,虽然这个礼节只有在和杰克见面那次用过,后来也只与他用。
他实在想躲,实际上,他一般对于别人的靠近都很排斥。
但是躲开也太没礼貌了,毕竟是礼节.......
“铮”
一把刀直直飞过来,毫无偏差地,朝着那个小少爷的脑门而去。
幸好达克斯反应迅速,截停了那把刀,让其堪堪停在那小少爷的脑门前,才不至于血溅当场。
“你做什么--”杰克一脚踩在桌上,绿色的眸子露出猎食者的神色,直直盯着那个僵着身子,做不出任何反应的小少爷,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踩着摆满精致甜点,茶品的桌,带着一路名贵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敏捷的猎豹一样蹿到达克斯面前。
他的卷毛都有些炸起来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刀。
没有人敢拦着他,所有人都往两侧退去,避之不及。
而那个小少爷,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景况,脚上一软,倒在地上,而后手忙脚乱地往后爬去,狼狈又滑稽。
“杰克。”达克斯出声,手臂揽住杰克的腰,拦住了杰克。
“...... 你要向着他吗?”杰克看向达克斯,眼圈通红,声音带着哽咽,满是不可置信。
“当然不是。”达克斯压着杰克的脖子,好把自己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不然我不好帮你善后。”
达克斯是对小孩有着一定的宽容,但是,那只是他对于所有小孩有着平等的宽和,不刻意,也不坚定,出于他的秉性。
而杰克和别人起了冲突,他自然向着自家的小孩儿,出于他的偏爱。
“不可以太夸张,但实在想的话,要等宴会结束,”达克斯看着杰克,隐晦地变换了左右脚重心,在大衣的遮掩下,把别在身体一侧的枪往杰克腿上蹭了蹭,“我有枪。”
达克斯的声音很轻,只和杰克在耳语,别人听不清,但那副姿态在大庭广众之下倒是不清不楚了。
达克斯,明明表现的宽和,却从来不是个仁慈的家伙,想来也是,他可是所有军官里取得人头数最多的,也自然能轻易地把“性命”与“子弹”画上等号。
可是他的宽和不是假的,而他的残忍也不是。
这很奇怪。
不,或许不奇怪,他平静,也不计较,只是因为不屑,懒于纷争;他残忍,决绝,则是因为有值得让他拔枪的家伙压沉了他的天平。
杰克的身体猛的一僵,手条件性抬起,握住了达克斯的腰,手指习惯性地插入腰带和衣服之间。
杰克把额头贴上了达克斯的额头,嘴唇也想贴上去了。
达克斯对于他的吸引像一根钉子,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深深嵌入他的身体,每一次的心动都如一柄重锤,把这枚钉子狠狠砸入一截,又一截。
如果拔出这枚钉子,就会让他全身布满裂纹,死于四分五裂。
但是达克斯终究是快一步,察觉到杰克情绪稳定了一些,便把脸贴了上去,以示安慰。
“是因为我生气吗?抱歉,我还是搞不太懂这些礼仪该用在什么地方。”达克斯拍着杰克的背以示安抚。
“以后不能和除我以外的人贴面礼!”一听达克斯的话杰克就构想出了事情的始末,于是杰克的声音软和下来了,眼圈还是红红的,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那我以后要是得罪谁,你可要帮我说话。”达克斯觉得有些好笑,小孩儿就是这样,情绪一阵一阵的,来的快,去的也快,说话也幼稚。
“除了里佩尔公爵,还有谁是不能得罪的?”杰克冷哼一声,达克斯光看着杰克了,都没注意到,一旁本是窃窃私语的人们突然安静了一瞬,头都低了下去。
“好好好。”达克斯无奈地应着声。
杰克总算放开达克斯,朝着那个还没有站起来的小少爷走去,往他脸上就是一脚。
那家伙的上半身猛地的转了半圈,像被踹了一脚的啤酒瓶,“哐”一声砸在一旁的桌角。
“啧,我得换鞋了。”杰克嫌恶地转身,牵起达克斯离开。
目睹了全程的约瑟夫倒是明白了,杰克朝着处对象奔去的,达克斯是想着奶孩子来的。
这也太!好!笑!了!
找到对着属下吩咐什么的杰克,约瑟夫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哟,这不是英国的小孩儿吗?到时候达克斯结婚你坐小孩那桌吗?”
一句话,直接让杰克的脸黑下来。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年纪大?法国佬!”杰克本来就在头痛怎么和达克斯捅破那层窗户纸,现在约瑟夫一句话直接戳他痛处了。
“嘶,难道你们相处这么久你都没有露出什么端倪?这不像你啊?你什么时候走禁欲风了?”约瑟夫摩着下巴,打量着杰克。
“我就差把手伸进他裤子里了!但是达克斯似乎坚信我们俩是纯洁的师生关系。不是我说,他在这方面的坚定信仰让我觉得这是什么真理了!”杰克挫败地往后靠了靠,“如果有这种狗屁真理的话。”
“哈哈哈哈,你难得有这么吃亏的时候!他绝对是你的克星!”约瑟夫乐颠颠的,杰克受挫可是不多见的。
“是啊,他绝对是我的克星。”杰克叹了口气,眼睫垂了下来,像是感慨,又带了些眷恋。
“....... 收起你那恶心的语气!”
达克斯觉得给杰克的授课大约要结束了。毕竟现在杰克的身手是绝对够他应付大部分情况的。
这节课的动作与压制有关。
他先是给杰克示范了一下动作,从背后把杰克按在桌面上,声音平缓地讲述着要领。
然后,由他来扮演敌人,被杰克按住。
很顺利。
杰克一如既往的聪明,轻易地掌握了动作要领,一手把达克斯的双手握住,紧紧按在身后。
“做的很好,杰克。”达克斯动了动肩,示意杰克松手。
杰克没松手。
另一只手向达克斯的靴子探去。
“嘿,杰克!别闹!”达克斯只当这家伙的玩心又起了,缩了缩腿。
一般这个时候杰克都会拖着遗憾的长音,顺从地放弃原来的打算。
但今天不一样。
杰克知道,强硬地打破他们之间的界限的话,他们的关系或许会被摆到摇摇欲坠的高台。
可是,如果不展现自己的野心,他的举动永远只会是达克斯眼中的,小孩子的“闹腾”。
这绝对不行。
于是杰克擒住达克斯的手反而紧了紧,死死地按住他。
而他的手指,终于顺利地插入达克斯的靴子里。
然后,带着些力道,杰克的手抬起达克斯的脚,手指勾着达克斯的长靴,把靴子脱了下来。
靴子歪倒在地上。
靴子被脱掉,还有一只脚被抬着的感觉让达克斯很没有安全感。
可是他实在挣脱不开,杰克的力气其实是比他大的多的。
“杰克!你玩的太过火了!”达克斯才有些着急起来,但却还是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试图以师长的身份与杰克交流。
杰克轻笑一声,俯下身去,把达克斯压着往桌子里探进去了点,达克斯本来可以正好够到地板,现在只有脚尖堪堪点地。
这也太奇怪....... !
--哦,然后大概不让发,为了文章的存活率,请大家自行想象。--
“你还小....... ”
“我19了,法定自由人,可以拥有自己独立合法的财产,以及伴侣。”杰克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他脱下了达克斯另一只靴子,然后去解达克斯的皮带。
“我们是师生!”达克斯真的急了,向来平缓的声音扯出了点哭腔。
“可以不是,上校。实际上我更喜欢带着师生的名头,这样会让我们看起来更亲密,但是如果上校您无法接受的话,我也可以代表里佩尔公爵府撤销那封邀请函。”杰克把达克斯的皮带解了下来,用皮带单手把达克斯的手捆在了一起--这也是达克斯教他的。
他吹了一个轻佻的口哨,正式开始品尝自己的胜利果实。
达克斯醒来的时候面前就是一片狼藉。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杰克就是这样,做事不计后果,也不想着收尾。
达克斯想着起身,动一下就被身后抱着他的杰克箍住。
他这才注意到,虽然他穿了衣服,皮带也系着,甚至穿了靴子和手套,但就是没有穿裤子!一条都没有!
这他妈都是什么!
“杰克...... 我口渴了。”达克斯的嗓子哑的要命,“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Dax--”杰克黏糊着贴上达克斯的后颈,那里被衣领很好地包裹着,但实际上里面已经不成样子了,“Dax~”
杰克的下巴轻轻蹭着达克斯的后颈,气息吹动了达克斯的发丝,有点像做错了事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卖着萌求原谅。
杰克不肯松手。
必要的时候,为了心爱的玩具,使些小手段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达克斯沉沉叹了口气,他是很喜欢杰克没错,但之前一直都尽量把他划分到“亲人”那一方,他所坚持的道德感没法让他对比自己小八岁的学生下手。
如果是他引诱着心爱的学生误入歧途,影响了他的名声,甚至毁了他的人生,那么他绝对要给自己脑门来上一枪。
甚至如果他只是听之任之的态度,都应该被按在审判台前,好好地忏悔个几天几夜。
但是,现在,是他,被按在桌上*。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了。
“杰克,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你现在还这么年轻....... 咳咳。”达克斯把手按到杰克的手上,那上面有一个很深的牙印,渗出了细小的血缝,但已经干涸了。
天哪,他有咬这么重吗?
达克斯的手在牙印上摩挲几下。
杰克静静听着,然后他回应道,“当然,和上校您一起过。如果您不要我的话....... 我就孤独终老。”
杰克把头闷进达克斯的肩,声音颇委屈。
“我怎么会不要你...... 只是既然决定这样的道路,就要做好受挫准备。”达克斯把头歪了歪,靠在杰克毛茸茸的黑发上。
“您同意了对吗?”杰克可能只关注着前半句?急切地确认着达克斯的心意。
“我怎么忍心拒绝你...... Jack。”
达克斯对杰克的宽容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没有爱情常有的歇斯底里,却有着爱情该有的,赤忱宽和的心。
杰克欣喜地松开达克斯,把他掀过来,想以一个吻来庆祝他们恋情的诞生。
但是杰克的脸被达克斯捏住。
“去给我倒水!”
达克斯和杰克正在参加里佩尔家族的晚宴。所有里佩尔家族的重要人物都会到场。
本来,这场晚餐应当用于送别达克斯。
但是,今天这场晚餐将被他们用于出柜。
妈的。
达克斯想。
真是草了。
他努力地思考着措辞,应该以什么样的话术,才能让里佩尔家族的人相信自己真的不是诱拐他们小少爷的老牛吃嫩草的混蛋啊!
“我将与达克斯在一起,以恋人的身份。”杰克笑着开口,带着一丝刚恋爱少年的甜蜜,直接把达克斯吓了一大跳。
杰克的声音在偌大的场地回响,一遍遍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达克斯连头都不敢抬。
良久,无人有反应,达克斯带着不确定,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杰克的父亲,低着头,没有动面前的食物。
不对,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没有动。
“明白了吗?”杰克的声音冷了下来,是达克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压迫着神经的,带着威压的声音。
“是!”一桌人整整齐齐地回答。
达克斯诧异地看向杰克。
杰克. 里佩尔....... 公爵?
“诺顿,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这件事,我暂时没法回去了。”达克斯哑着声音和诺顿通话,“我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和我的学生....... 在一起了。”
“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诺顿没好气地说。
“什么?你什么意思?我们刚刚才在一起没多久,就昨天!”达克斯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达克斯,我就说你早晚被耍...... 你知道你们那边的消息怎么传的吗?一个星期以前,王都那边的消息就说你们孩子都有十八个了!”
“哈???!!!”
【杰佣】请不要使用这个姿势
01.
杰克发现,他亲爱的小先生有个很奇怪的习惯——“蜷缩”。
在进食的时候,某位雇佣兵会极为豪横地摆出一副租主模样,接着把左腿盘起放在椅子上,而另一条腿则是搭在左腿上面。
很不雅观,杰克觉得。
但是廓尔噶雇佣兵身体内流动的血所奠定的那精瘦身躯蜷起时,某位坏心的绅士又会觉得对方这个动作犹如一只捧着食物的松鼠,随后故作矜持地用手帕挡住自己微扬的嘴角。
但是话说回原点,这不是好习惯。
杰克纠正过这位倔强的佣兵先生好几次,虽然结果并不怎么样,但也算有效果,毕竟刚开始佣兵先生是整个人蹲在椅子上的。
“亲爱的,你可以好好坐着吗?”
“不行。”
杰克眉...
01.
杰克发现,他亲爱的小先生有个很奇怪的习惯——“蜷缩”。
在进食的时候,某位雇佣兵会极为豪横地摆出一副租主模样,接着把左腿盘起放在椅子上,而另一条腿则是搭在左腿上面。
很不雅观,杰克觉得。
但是廓尔噶雇佣兵身体内流动的血所奠定的那精瘦身躯蜷起时,某位坏心的绅士又会觉得对方这个动作犹如一只捧着食物的松鼠,随后故作矜持地用手帕挡住自己微扬的嘴角。
但是话说回原点,这不是好习惯。
杰克纠正过这位倔强的佣兵先生好几次,虽然结果并不怎么样,但也算有效果,毕竟刚开始佣兵先生是整个人蹲在椅子上的。
“亲爱的,你可以好好坐着吗?”
“不行。”
杰克眉心跳了跳,有些无奈。
“你为什么如此钟爱这个姿势呢,萨贝达先生。”
雇佣兵听到杰克对自己的称呼,进食的动作顿了顿,但也只是一瞬。
而后重复着每日任务一般,将一块松软的面包放到杰克的餐盘里,又一边拿着叉子往自己嘴里塞培根,一边含糊地回答着:“没爱,以前都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一出口,绅士沉默下来,而本就内敛的雇佣兵在吃饭时也从不会主动说些什么,于是餐桌上的气氛逐渐诡异起来。
没有人注意,窗台垂下脑袋的玫瑰那缄默之下未宣之于口的缱绻怜惜。
02.
月色摇曳。
杰克发现,小雇佣兵睡觉的时候,总是侧着身子,双腿蜷曲,一只手微微偏移扣在自己的心脏处,另一只手也是折臂,捂着自己的后颈。
很别扭的姿势,杰克不明白对方怎么保持这个姿势入眠的。
每每夜深人静,那位雇佣兵也总把后背留给自己,肩头也没有在睡着时应该会有的轻微起伏,若不是敏锐的杰克能听到那浅薄的呼吸声,怕是会觉得对方还未入眠。
总在这个时候,杰克就会伸出手扣住他家小先生那并不怎么柔软的腰肢,将对方拉到自己怀里。
而在同一时间,那双仿佛潜藏着澄澈海湖的眸子,就会睁开,回头凝视着他,透着血腥的狠厉,连带着杰克掌心贴着的皮肤也紧绷起来。
而在瞳眸中清晰地倒映出那张绅士的脸后,雇佣兵周身的倒刺又全都软化了下来,倒是显出几分柔软的情愫,任由那个温暖的怀抱圈住自己。
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杰克为了警惕的雇佣兵不再总是因为自己的贪念而无意义的苏醒,于是不再去抱他,而是转而撑起自己的一只手臂托着脸,去看那位雇佣兵恬淡的睡颜。
可哪怕是这样,他的小先生还是会在几秒后睁开双眼。
那扇低垂着的眼睫不长,但是浓密的一片还是会让杰克看不清这位戒备心极强的雇佣兵那眸底的神色,而没等他生出继续探究下去的心思,小先生便会叹一口气,主动朝他的方向侧身,随后抬头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了,甜心?”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仿佛没有睡醒,只是梦游一般,任由昏暗的夜灯暖光照亮自己的半张脸。
杰克每每在这种时候,就会伸手抚上去,由着那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底的清明水色夺去心神。
杰克哑然失笑,正准备再说什么,那位雇佣兵便会用那堪称粗暴的动作伸手将他拉进怀里,而后侧头,半张脸埋进那头微卷的短发,似乎轻嗅了下,借着便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几不可查地发出一声闷叹。
是满足的喟叹。
杰克了解这位藏起所有情绪的小先生。
“……睡吧。”
雇佣兵这么说着。
杰克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月色流淌,浸润过夜晚所有隐秘的暗愫,仿佛一层油腻的蜡,封住了所有的秘密,却拦不住有着锐利爪子的好奇的猫。
03.
杰克是一只好奇心很重的猫。
可是雇佣兵总是骂他坏狗。
妖冶的瞳色常常让看似温润的英国绅士带着些许的疏离与危险,所以在这种宁静长夜中他眸底露出的脆弱倒是显得有些滑稽了。
杰克垂眸看着雇佣兵胸口的丝质睡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挑弄那枚纽扣,怔得神游。
小先生,你在看着我的那几秒里,在想什么呢?
是回忆起从前那段的不安又乏味的雇佣生活,还是在庆幸自己现在躺在温暖缱绻的爱人身边。
杰克极不安分地在那个散发着果香的怀里蹭了蹭,柔软的嘴唇贴到雇佣兵散开的发丝上,又不留痕迹地轻啄一口他的发尾,仿佛这样就能让拥抱着他的人染上自己的气味。
犹如一只。
偷腥的坏猫。
或许他能猜到,拥抱着他的小先生此刻那不通情意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即使雇佣兵从来不会开口挑弄凋零的花,只会沉默地往花瓶中灌更多的水。
04.
雇佣兵从未对杰克说过爱,因为不论对象是谁,他都从未说过。即便是寄给母亲的信件里,也只会叮嘱那个年迈的女人要好好吃饭盖好被子。
在雇佣兵的认知里,爱在战场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唯一有价值的是抓在手里的弹药兵器和列巴面包。
雇佣兵总是将后背留给别人,连带着他那并不亲密的爱人。
杰克总是用这个问题来为难他。
“亲爱的,你是不是根本没那么爱我?你这是在提防我吗?萨贝达先生。”
雇佣兵在这个时候总是抿起唇来,假装听不懂杰克说的话。即便他真的很想告诉杰克,将后背留给别人,不仅是因为背部受伤后好起来的速度胸口来的快,更是因为这在部队里意味着信任。
他曾经把后背交给可以信任的队友,也曾经在难得的返家探望中用这个姿势护住了自己身后的妈妈。
雇佣兵的戒备心很强,睡着时不会耸动的肩,和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睁开的眼,全然是因为他那些所谓的队友可能会在自己睡着时突然暴起。
但是如果是杰克在他身后,那么他笃定,即便对方拿着刀,目标也只会是一个汁水饱满的苹果。
所以,杰克其实能懂。
萨贝达先生想着。
意识到这点的萨贝达先生愣了一下,仿佛承认这个看起来十分愚蠢的点是令人不悦的。
但是实在无法苛责这位小先生会有这种不符合雇佣兵思维的想法,毕竟在一些甚至于萨贝达先生也不能理解自己某些举动的情况下,杰克往往能猜对其中的含义。
比如,在雇佣兵先生极力改正自己那“不合规矩”的睡姿时,杰克会把自己的手覆在小先生睡着时总是扣在心脏的位置的手上。
佣兵先生不理解,会用一种“你有病吗”的眼神看着杰克,
这个时候杰克总是笑笑。
看来哪怕是雇佣兵,也有想要贪恋保护好的东西。
一种想要保护好,回去见妈妈的心情。
04.
“小先生,请不要用这个姿势来享受你的食物。”
当杰克端着盘子,看到雇佣兵再次盘着一只腿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忍不住开口。
雇佣兵挺烦他的,于是说了句“滚”,然后下意识把那只盘着的腿放下,踩到地面上,一瞬间有了实感。
看着杰克一副怒不敢言的模样,雇佣兵总是心情愉悦的。
清晨的阳光顺着窗棂缓缓流下,渲染开一片静谧的和谐。
05.
“甜心,你能抱抱我吗?”
躺在床上的杰克微微侧头,看着明明在同一张床上,却离他仿佛隔着一道银河的雇佣兵如是说。
雇佣兵曲着腿侧着身子,脊背微微弯曲,低着的头动都没动。
“亲爱的我知道你醒着。”
杰克微微坐了起来,往雇佣兵的身边挪了挪,然后那张勾人心魄的脸上就迎来了转过身的雇佣兵赏来的一个巴掌印。
不疼。
杰克想着。
小先生也会心软吗。
打也打了,雇佣兵伸过手,又将烦人聒噪的优雅艺术家揽进怀里。
杰克长手长脚,体格比那位雇佣兵大了一圈,于是抱着他的雇佣兵没法弯着背了,身子微微后仰,让人把头靠在自己怀里;腿也没法曲起了,只能让某个得寸进尺的绅士将他的腿挤进自己的腿缝中压住自己的另一条腿。
雇佣兵实在是很不习惯这个姿势,所以总是将杰克的脑袋往下按,好让自己的下巴抵在对方头顶,后背才能微微曲着。
杰克靠在雇佣兵的怀里,听着耳边强劲有力的心跳,和愈发趋于平稳的呼吸声,迟迟闭不上眼睛。
这样可以让你改正睡姿吗,小先生。
这么想着。
请不要在使用那个姿势了,小先生。
杰克这么想着。
雇佣兵不仅擅长夺人性命,同样,也擅长伪装,在那渐趋和缓的呼吸中,佣兵先生从没闭上过眼睛。
06.
那双湖蓝色的眸子,总是藏着很多情绪,淡淡的,似乎是打上了蜂蜡,被遥寄给了远方的另一个他。
佣兵先生侧了侧身,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曾经那段并不愉快的时间。
很久没有在爆炸的共鸣中矮身走过了,耳边再也没有那种短暂失聪的耳鸣了,有的只是杰克那也微乎及微的呼吸声。
也再不会因为被身侧杂硬的草尖刺醒了,因为身下柔软的床垫是杰克精心挑选过的,他说这对自己断裂过许多次的脊骨来说会很舒服。
寒雨来临的时候,身子还是会痛,骨头间密密麻麻的痒意,最后会凝结为成片的痛,如同附骨之疽,总是一直缠着自己。
往常这种时候,沉默总是攀附着这位雇佣兵,慢慢地往上爬,随后蚕食他的所有理智。
但是还好,再也不用自己顶着这种痛苦缩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打绷带了,因为杰克会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自己记得吃药,然后在插着修剪好的玫瑰枝的床头前坐着,让自己靠在他身上。
雇佣兵抿了抿唇,状作无意识地将头又低下两分,鼻尖嗅到了杰克发间果香的味道,是自己喜欢的那款苹果香。
这个初见时满身玫瑰香水味儿的绅士,终于也痛他所痛了。
雇佣兵抱着杰克肩膀的手缩紧了些。
他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犹如沉入一片虚无。
下一秒,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很久没再见过的,已经身殒于纷飞战火中的,慈祥的女人。
是你吗,妈妈?
可怜的萨贝达跪在疮痍之中,双膝被残破的弹片刺入,如甩不掉的梦魇一般,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个梦。
妈妈,早就不在了,萨贝达。
“该往前走了。”
女人温和的声音似空灵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可是妈妈,我已经一个人走了很久了。
萨贝达先生如是想。
07.
“别装睡,起来。”
雇佣兵凶巴巴地看着阖眸的枕边人,然后杰克睁开了双眼。
萨贝达先生觉得自己是奇怪的,许久没做过噩梦了。大概是在杰克身边享受了太多了温暖,此刻竟也反刍起那段阴湿寒冷的年月。
“我有点饿了。”
杰克坐了起来,一只手摸上雇佣兵的脸,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轻笑了声,接着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给你煎个火腿包,亲爱的。”
说完杰克侧身下了床,点亮床边的落地灯,暖黄色的光落在层层叠叠的被子上,好像是被留下的温存。
雇佣兵坐了起来,看着杰克进了厨房,想了想也起了身,坐到了餐桌边,将两条腿曲起踩在了椅边,顺手拿起杰克前一天遗落再桌子上的报纸看了看,又无聊地放了下去,便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看着厨房里的杰克忙碌。
“甜心,我说过吧,请不要使用这个姿势来度过你接下来的美好时光。”
杰克端着盘子出来看到心爱的雇佣兵又是一副猫儿状缩在椅子上,实在是懊恼极了。
他一开始就应该使用强硬手段纠正他的小先生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
雇佣兵可不管他,接着便享用起那份颇合自己胃口的火腿包。
杰克一手撑着下巴,实在无奈。
他不会告诉他的小先生,他想的只是不希望对方再露出那副防备的姿态了。
在这里,在这个充满自己味道的地盘上,这位满身是刺的小先生可以放松下来。
而别扭的雇佣兵也不会告诉他的先生,在见识过嘴里能够藏毒针这种阴狠的手段后,他是不会允许别人将脑袋顶进自己怀里的。
杰克默默地看着雇佣兵吃完了一整个火腿包后,在对方将最后一口即将拆入腹中后,突然站了起来,按着对方的后脑勺,从那张饕餮一般的口下夺走了最后一块面包胚。
“没良心的雇佣兵。”
“有病!”
奈布下意识一手捏拳打出去,杰克却熟练地偏了偏头,闪开了那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躲过的拳头,然后拿起盘子又进了厨房。
听着汩汩水声,吃饱喝足的雇佣兵也放松了下来,看着杰克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弯刀,心中没来由的漾起涟漪,不知道在想什么。
偏头从没拉上窗帘的落地窗看出去,月亮很圆。
这在中国是什么意思来着,团圆?
萨贝达先生有些出神,他记得有个曾经也有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在这种月下给过自己一块软面包,告诉自己,该团圆了。
他转头将目光投向厨房里忙碌的某个高大背影。
自己好像是硌脚的层叠的石头堆里的唯一开出花的一个吧。
雇佣兵将伸直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似乎想起了那许久未见的女人。
放心吧妈妈,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杰佣】你好邻居
是《过世的丈夫阴魂不散》的第三人称视角!写爽了再摸摸(。
:全文7k,一发完
:你好邻居,一款恐怖游戏
:无辜路人被男同性恋迫害实录
我的噩梦,源于隔壁新搬进来的一对同性恋情侣。
他们来看过两次房子,在结婚当天入住新居。
他俩结婚的日子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日历上写着宜丧葬。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天早晨灵车刚要把一个死于脑溢血的老人拉去下葬,迎面就在小区大门撞见了他俩的婚车……太他妈吉利了。也许一切早已冥冥注定。
婚礼办得很低调。低调到怕人知道似的,没有锣鼓喧天也没见几个亲朋好友迎亲,连喜糖都只是其中一个人跑上跑下发的。
那个人叫杰克,谦逊有礼,温文尔雅,黑西...
是《过世的丈夫阴魂不散》的第三人称视角!写爽了再摸摸(。
:全文7k,一发完
:你好邻居,一款恐怖游戏
:无辜路人被男同性恋迫害实录
我的噩梦,源于隔壁新搬进来的一对同性恋情侣。
他们来看过两次房子,在结婚当天入住新居。
他俩结婚的日子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日历上写着宜丧葬。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天早晨灵车刚要把一个死于脑溢血的老人拉去下葬,迎面就在小区大门撞见了他俩的婚车……太他妈吉利了。也许一切早已冥冥注定。
婚礼办得很低调。低调到怕人知道似的,没有锣鼓喧天也没见几个亲朋好友迎亲,连喜糖都只是其中一个人跑上跑下发的。
那个人叫杰克,谦逊有礼,温文尔雅,黑西装在他身上被穿出了一种逐猎名利场的矜贵。
我问他,他丈夫怎么没一起来?杰克面露尴尬,低头笑了笑说,“可能他工作忙吧。”
这明显是杰克在为他丈夫找补。再忙也不至于结婚都上班啊,估计他丈夫多半是觉得同性恋婚姻惹人非议,保不准杰克默默无闻给他当了多少年地下情人呢。我不禁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新郎颇为不满,并对杰克感到同情。
很快,这个新郎薄情寡义的人物形象得到了佐证。当晚,我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瓷器碎裂、桌椅被掀翻的嘭隆声,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被一下一下撞在墙壁上的“咚咚”声!一墙之隔,那撞击声猛烈得竟像是要撞破墙壁、冲到我跟前!
不是……新婚之夜就家暴?这他妈是什么人啊??
静了几分钟,我从窗户看见一个并不高的身影上了车,疾驰而去。
那个人应该就是杰克口中的丈夫,奈布·萨贝达。
走出门,我从杰克满头的鲜血淋漓明白了刚才被撞在墙上的是什么东西。他正倚靠在门口点起一根烟,血浸湿了头发,顺着耳根流到脖颈上,最后没入西装无尽的黑。
“呃……要我帮你报警吗?”我拿出手机。
“不用。”他吐出个烟圈,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我丈夫就是警察,你报警他就得回家来陪我睡觉了。”
我想了想,还是把拨号键的120删除了,毕竟这家伙也不像有要去治疗的打算。
杰克缓缓蹲了下来,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他说。
走道灯光惨白,杰克脸色不太好看,血渗进黑西装里凝固成暗红……我脑袋有点乱了,总之,他蹲下来抽烟的样子太他妈像黑帮教父了。于是,我屏息凝神,几秒内储备了一堆开导劝解他犯不着为人渣进厨房提菜刀的好话,以及劝他早离婚早治疗的良言,同时疯狂在大脑搜刮我大学选修课里那为数不多的一点法律知识,想向他证明,现在杀了奈布·萨贝达已经不算正当防卫,是要坐牢的。再严重点,是要死刑殉情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他要把我送的礼物拿去交给别人,我丈夫是不是不爱我了?”
“啊???”
……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为这对男同性恋描摹出了大致人物形象:
一个恪尽职守但对丈夫冷酷无情忘恩负义的躁郁症家暴男,和一个斯文有礼且温柔贤惠有情调的恋爱脑家庭主夫。
杰克的形象与我对他第一印象相差不大。唯一不同的是,杰克刚开始给我感觉是个镇定自若的人,可事实上,对于丈夫,杰克经常会患得患失。
他执着于和这个不爱他的人建立起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他尝试用各种东西来巩固这个世界,孩子、猫狗、每日鲜花。我有时甚至觉得,他根本不爱这些东西,这只是他们二人世界的填充物。可这个世界的核心,奈布·萨贝达却无比地抗拒与厌恶,厌恶他与他所做的一切。于是杰克就只能来向我诉苦。
他抱膝埋头的样子特别委屈,特别深情。可我总有一种感觉……我总感觉,在我背过身去的某个瞬间,这个痴情的丈夫露出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看得见的微笑。
就像一个银幕后的演员短暂地脱离了角色。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是,太刻意了知道吗?他表现得太刻意了。
就像是一面演着苦情电影的烂俗剧情来取悦自己,一面暗自嘲笑爱而不得的主角,导演是他自己,观众也是他自己,而他这么做只因为感到新奇,感到好玩……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在了解到他可怖嘴脸后拓展的,当时,那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下一秒就被否决。
我对奈布·萨贝达有所改观。我原以为他是个粗鲁暴躁的暴力男。但事实上,面对别人,他是一个安静体贴的人,会主动扫雪、帮邻居修家电、甚至会默不作声地在夜晚下楼巡逻护送上夜班的女生(这不是保安的职业病吗?)。
他的礼貌和杰克不一样,不是风度翩翩,而是具有强大内核的人透露出的镇定自若。
而上文的“别人”,就是除杰克以外的人。
与杰克在一起,奈布·萨贝达总有一种手指骨咔哒作响、后槽牙都要咬碎的生硬。强大的内核几近崩溃。
杰克曾几次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坐在圆橡木桌前,杰克偶尔提起奈布的同事、朋友,不是贬低,都是轻笑着夸赞他们的某一样饰物。
“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当礼物。”杰克总会若有若无地咬重最后两个字。
“……”
奈布不抬眼看他,右手越来越紧地攥住筷子,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把它们捅进杰克的气管。
“嗯?亲爱的,你怎么不说话?”
“对面是我们的好邻居,都这么熟了,当着他的面你还不好意思啊?”
不是,关我啥事……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奈布终于撩起眼帘,盯着杰克。正当我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圆场时,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说了句:“你别逼我,死在外人面前很难看。”
“……”
杰克既不震惊也不恼怒,反而嘴角肉眼可见地弯得更深了,似乎十分满意。
他丝毫没有理会我的目瞪口呆以及被吓到一手抖掉进排骨汤里的勺子,自顾自地从奈布的脊背环上他的后颈,摸了摸,像是在回应他说“好吧好吧只死给你一个人看”。
……画面简直恐怖如斯。一切自然到我都怀疑我的震惊才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反应。
我也遇见过几次他们并肩散步。我都怀疑奈布·萨贝达可能是有上级要求改善形象才同意出门。因为杰克每次搂他、牵他手他从不回应,面无表情,像杰克热情似火地领着个仿生人。
但如果此时,杰克偶遇了一只狗,蹲下来狂摸并反复请求他丈夫养,你就能有幸看到这个仿生人的玻璃眼球里难得地出现这么饱满的情绪。
写满了脏话。
奈布·萨贝达就这样夜以继日地对丈夫冷暴力。这个冷不单单是态度上的冷,也指冷兵器的冷。
不过他是个警察,有真家伙,哪天发病来个热暴力也不一定。虽然确实有传言说,他差点在警局门口一枪毙了他丈夫。不过我没敢信。
哦。顺便一提。奈布在刚结婚的时候会对身边人说杰克就是连环杀人案凶手“开膛手”,是个杀人狂魔,隔一两个月就送他的礼物都是被他虐杀的受害人的遗物,所以自己才崩溃……可惜没人信他,他后来也不说了。
我当时听后,默默给他的形象填上了一笔“被害妄想症”。
现在看来,一切都他妈像个笑话。
奈布·萨贝达早出晚归,我对他俩的大部分了解都只能从他丈夫口中获取。
杰克说,他和奈布认识,是奈布主动来搭讪他的,也是奈布跟他告白的。
“我草???”
“真的。”杰克削着苹果,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丝微笑,“相遇那天,他在街上勘查完案发现场,迟迟不走;我碰巧路过,站在警戒线外围观了一下,他从另一头穿越人群绕到我身边来问我,‘借个火呗’。”
我哈哈大笑到拍桌,“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杰克也笑,“是啊。不知道还以为我是犯罪嫌疑人呢。”
“再后来,下起了倾盆大雨,周围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四散奔逃,他就伫立在人流中心,然后,撑起一把伞独独递给了我一个人。”
我不由得瞠目结舌。
我试图在脑海里想象,众目睽睽下身穿黑制服的奈布抬手越过红黄警戒线把伞递给杰克是什么样子。但我完全无法想象。
毕竟,这个浪漫爱情故事此刻从满身淤青、头上潦草地扎着圈绷带、手上还有豁大个口子在纱布下渗血的家暴受害者杰克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割裂。
杰克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理会我的震惊,视线落在手中光滑锃亮的刀刃上,喃喃自语般说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把伞上装了GPS定位器呢。”
我对这对诡异的夫夫燃起浓厚的兴趣。
“那,你俩感情不应该挺好?怎么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我冲他头上的伤口抬了抬下巴。
“……”
“怎么?我们现在感情不好么?”
杰克歪了歪头,笑得几乎有点鲜廉寡耻,随手把刀一扔。
水果刀在玻璃桌上打旋滑了半米远,刀尖险些戳中我的手臂。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缩起胳膊。
但杰克丝毫没有感到抱歉,双手交叉,翘起腿,“我们感情一直很好。真的。这道伤……昨晚他喝醉了,又压在我身上拿烟灰缸砸我的头,说些你怎么还不死还不下地狱的狠话。我都要听腻了。本来充斥着火药味血腥味的气氛挺僵,可我丈夫这个人吧,他偶尔用力过猛就会开始大口喘气,或者呼吸变粗,总之就……
“……他杀我的时候,特别性感。”
杰克的脸上仍挂着微笑,越来越深,掌心来回摩擦,目光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他把脸凑得很近,几乎就要蹭到我,呼出来的温热的气息带着白兰地酒的甜味……朋友,你能理解我么?”
“哦。你大概不能理解。你又没丈夫。”
“反正后来,我吻住他的嘴唇,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情到深处时,他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咬得很死,我就只好伸出手掌划开他的唇瓣去给他咬。他也不客气,报复性地咬得我血流了整个手臂,像啃着骨头的狗一样。”
杰克一边说,一边摊开右手盖的纱布向我展示,上面赫然满是牙印。
不够助兴般,他又挤压那些伤口,让伤口重新溢出鲜血来,好像这份疼痛是兴奋的最佳调味剂。
“我一边吻他一边说,萨贝达,你不觉得你太可悲吗?你歇斯底里地放狠话,别人却在想你的嘴唇看上去适合接吻;你好不容易横下心来杀人,别人却只想搞你……他气得又扇了我一耳光,不过他当时正意乱情迷地抓着我的肩膀,没什么力气,也不重。”
“然后。然后你知道他接下来说什么吗?”
“他掐住我的脖子说,哪有‘别人’,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恨过。”
“……”
“我丈夫真的不是在对我说情话吗?”杰克摊手,手上的血流到玻璃桌上,像一条赤蛇。
我一动不敢动,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太魔幻了。刚刚还翩雅绅士般给我削苹果的杰克,此刻却像一瞬间被切换成了间歇性兴奋的精神病,随时会用给我削苹果的刀捅我一下。
难怪他丈夫怀疑他是开膛手。
我欲哭无泪。
我错了哥。我从前劝你俩离婚是我错了。你们根本就不是施暴者与被害人,你们家暴都能家暴到床上,简直他妈的怨偶天成……你们要一直在一起啊,不要去祸害别人。
杰克静下来,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的人设,抬手将果盘推到我面前。
“谢谢。”我干巴巴地说。
我几分尴尬,装出自然的样子去拿他削好的苹果。杰克的视线从刀转移到我闯入的手腕——我手腕上的手表上。他眯了眯眼。
“呃……这块表是西铁城的,你喜欢?”
“我不喜欢这个牌子,但萨贝达喜欢。”杰克收回目光,扯了张纸巾慢悠悠地擦手上的血,淡淡地说,“款式不错,改天送他这块当礼物。”
当时,我光顾着害怕并假装自己很忙,以至于我忽略了一个细节。谈到我的表,杰克说的不是“一块”,而是“这块”。
……
两年后,杰克死了。
他人缘不错,许多人在他葬礼上哭天抢地,正当我就要挤出点眼泪花时,突然瞥见站在最中心位置的奈布·萨贝达又是面无表情。我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主要是,警队的长期训练让他身姿挺拔站得笔直,跟他妈租来站岗的保安一样。
我敢说,要是有人情到深处扒到棺材上哭,奈布都会刻不容缓地冲上去拉他下来,一脸严肃地说:“小心诈尸”。
而他那张死了老公一样的冷脸,也终于在老公真正死掉后显得柔和不少。
……
还有几件怪异的小事。
恨得真心实意的奈布·萨贝达把亡夫的大部分遗物付之一炬,却留下一些不值钱的衣物,偶尔,奈布甚至会戴杰克生前的帽子或围巾出来散步。
奈布还将杰克领口的祖母绿宝石贴身携带,有时甚至别在衣襟上,仿佛炫耀一件战利品。
我记得,他曾无数次拒绝了丈夫的养狗请求,我以为他是讨厌宠物,结果,他竟然在他丈夫死后独自养了条金毛犬。
我不知道他做这一切出于什么心理。
我实在看不懂这个鳏夫兼绯闻凶手的操作。
一年后,真正怪异的事缠上了他。
我本以为,我可以不用再被隔壁传来的哐啷声、殴打声、咚咚咚撞击声吵得整宿难眠。正当我像这一年无数个周末一样躺进被子里打算一觉睡到十二点时,隔壁传来了动静。
是狗叫声。
是疯狂的、急促到令人恐慌的狗叫声。
我皱了皱眉,正想翻个身睡,结果下一秒就传来了玻璃器皿摔碎在地上的尖声。
狗叫声持续了十多分钟,我的心情逐渐由烦躁转为不安。金毛犬性格稳定,怎么也不至于出现大半夜叫这么久都不停的情况,除非危险始终未离去。
这种现象断断续续有半个月。
后来我才听说,奈布·萨贝达家正在闹鬼。准确来说,是在闹亡夫。
我不是个意志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半信半疑,但我更倾向于是奈布自己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不过我和他交集不多,并不了解内情。只注意到他脸色憔悴,回家越来越晚,而且身上经常一股酒味。看得出他深受折磨。
几个月后,奈布·萨贝达搬走了。
我隔壁的屋子回归三年前的空荡,仿佛从未有人住进来过。
……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圆满结束,那将是一个对他们而言的BE对我而言的奇遇。可造物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似乎想让这个故事解锁一个全员死亡的三流小说结局。他妈的。要是我不出于好奇接触那对死同性恋情侣、不在杰克面前亮出我的西铁城手表、不接奈布·萨贝达那通电话……我大概。呃。我大概还是难逃一死。
谁让对面是无差别杀人的“开膛手”杰克呢。他妈的。
重新介入他们这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源于萨贝达的一通电话。
奈布:“麻烦你帮我看看,阳台上的太阳花是不是死了?”
“……”
坐在晚高峰期滴车上的我愣了几秒。
“啊。没问题哥。我马上到家,回去帮你看看。我们两家阳台挨那么近,你有需要我翻过去给你浇点水好了。或者给你拿过去。”我这副嘴脸可能有点殷勤且掉价,可我确实不敢怠慢这个疑似谋杀亲夫的狠人。
“不。你千万别进我家。离远点看一眼就行。”
“……哥你摆阵驱鬼啦?”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就赶去做任务。
阳台上,冷风劲吹,覆盖在头顶的乌云就要压过整座城市,放眼可见红黄色的霓虹灯火正被白雾一点点吞噬。我感到奇怪。刚才我到楼下时明明没起雾,乘个电梯的间隙,一上楼就见大雾弥漫。
我抬手挡风,另一手打开手电筒,一步步靠近右边围墙。
草,雾这么大,别说小小一盆太阳花了就是霸王花我也找不着啊……我扒在围墙上,艰难地搜寻。忽然间,视线晃过的地方好像出现了一双交叠的腿。
我一愣,难以确信地又看了几眼。
顺着这双腿向上,我看见一身在夜风中下摆翻飞的肃黑西装,撑在栏杆的一只手扯着胸前领带的末尾端,缓慢地卷曲;另一边衣袖下,赫然见一支僵硬森冷的机械铁爪,在墙壁上磨刻出一道道印痕。
再往上,是一张面带微笑盯着我的脸。
“你好啊。我亲爱的邻居。”
杰克抬起像长足蜘蛛一般的机械爪,友善地向我挥了挥。
……
“很高兴见到你!我来是想向你要点东西……”
杰克的语气跳脱轻快,好像今晚就要迎来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如果他此刻不是正托着那柄沉重的机械爪一扇接一扇地踹开门来杀我,我想必会被他的微笑感染。
“你知道的,我和我丈夫闹了点矛盾,他已经十四天没有回家了。我特别,特别地想念他。”
刀尖划过墙壁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窗外的狂风撕扯树梢,鬼哭狼嚎;杰克不急不缓的语调更是宛如恶魔的低语。这一切汇聚成死亡的片头曲。
“朋友,说起来,我很喜欢请你到我们家吃饭,因为你每次临走时或语重心长或旁敲侧击地劝我丈夫不要再家暴我的时候,他的脸色都尤其精彩。我尤其喜欢。他今晚收到来自你的礼物时,一定也会开心的。”
“砰”,“砰”,门被踢开的闷响越来越近,像丧钟声一般沉重。
“啊。你在这里。”
杰克扶着门框,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腕,
“我想要你手上那块西铁城手表,送给我丈夫当谢罪礼。”
“我给我给我给我给!!”我急忙解自己的手表,太他妈紧张反而还卡住了一下,解下来后,我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把表滑过去,“哥你放心,哥夫在你走后是悲痛不已失魂落魄天天戴你的围巾帽子别你的绿宝石胸针来缅怀你,他也很想念你!我这个不值钱的表就当补随份子钱了,我祝你们过回曾经相爱相杀边打边做的甜蜜生活!”
刚说完,我自己就后悔了。
……草!一紧张就突突白烂话的毛病什么时候他妈的能改掉!!我在内心狂扇自己巴掌。
杰克看上去并不在意,很没架子地蹲了下来,捡起腕表在手里把玩。
“绿宝石啊。是。他曾亲口说过,绿宝石胸针与我的头颅,最他喜欢的礼物。他戴这些东西是在示威么?”
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奈布曾经说过,杰克送给他的礼物都是受害人的遗物。那他拿了我的手表,也就是说……我周身血液都凝固了。
杰克看上去心情颇好,“还有吗?”
“还有……他在你死后养了条狗。”我的声音听上去气若游丝。
“我知道。他是在报复我。不过我训过那条狗,现在它是我们的婚内共有财产了。继续说。继续说他想念着我的证据。”
杰克没有瞥我一眼,而是低头望着表盘上玻璃罩映出的自己的脸,指腹反复摩挲,像是贪婪无厌地想再看到别的什么人。
“还有……还有……”我的大脑一团乱麻。
杰克就像是一个端坐在地狱入口的判官,阴晴不定,我要是没能给出他喜欢的答案机械爪就会贯穿我的心脏,“对!还有今晚,今晚是萨贝达让我检查你们家阳台上的太阳花死没死的……他很关心你的花!”
“……”
杰克停下手中的动作。
该死……该死!我在心中咆哮暗骂。我看得出来,这道送命题我答错了。
“是啊。他可真是想念我。”
杰克握在手中的表出现了裂痕。
笑容在他苍白到病态的脸上展开,像是被人用刀割开的一条血红的缝隙。
“他当然想念我,必须想念我。除了我他还能想念谁?”
“除了我,谁还能每晚准时出现在他无法逃离的梦魇里、逼得他精神失常?除了我,谁还能借死亡叫他那颗心剧烈跳动?!”
“我就是要他恨我,就是要他每寸皮肉每滴血液一见到我就抑制不住想我、想杀我的冲动。是他先下这个圈套来杀我,无数次下毒药、无数次睡觉时攀上我的脖子,他不是也杀得挺开心的么?可既然那么恨我、那么想念我……”
杰克眼中闪烁着癫狂的火焰,他手里攥着那块腕表,不断加大力度,就像当年奈布掐住他的脖子不断加力一样。
裂痕在玻璃罩上一点点蔓延开来。
“为什么连亲自回家看一眼花的兴趣都没有呢?”
“……”
“刺啦”一声。
面目全非的腕表及玻璃碴子从杰克手中坠落到地上。
“看来他还忌惮着我,还害怕着我……真是难得。”杰克安静下来,坐在满地狼籍的木地板上,机械臂搭上小腿。他眼底杀戮的血色黯淡了又亮起,随霓虹闪烁,仿佛坐在末日废墟顶端的最后一个人类,“我还以为他已经沉溺酒精与那些无聊的寻欢作乐,已经提不起精神来恨我了呢。”
他说这话时莫名落寞。
我今天才明白,原来这个看上去仅仅是为了恶作剧的杀人狂魔胸腔里也照样挤满了怨念、挤满了恨,丝毫不亚于奈布·萨贝达对于他的。
我不禁想,如果说杰克是靠一点点刺激出杀意与恨意把萨贝达逼到精神崩溃的边缘;那换而言之,萨贝达是不是也算成功地把“开膛手”这个游刃有余的杀人狂魔,折磨成了一个但凡离开他恨意的滋养就会心痒难耐的伥鬼。
在这个血腥爱情故事里,真的存在凶手与被害人吗?
……
寂静几分钟,杰克站起身,一步步往被风撕扯着来回拍打的窗户走去。
“我不打算送我丈夫手表当谢罪礼了。我要送他一个仅次于我的头颅的礼物。”他的声音低柔,渺远得像是在轻唱一首诉说爱意的牧歌。
“……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他的头颅。”
杰克翻身,堕入窗外无尽的迷雾。
……
我想,这个强大的非人怪物就要死掉了。
我想,当那颗源源不断输送名为“恨”的养料的心脏停止跳动,依赖它活着的人也注定将迎来枯萎衰竭。
我想,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之为:“殉情”。
【杰佣】过世的丈夫阴魂不散
男鬼杰×精神失常奈
形婚,互殴,噩梦,相恨相杀
排雷:暴力情节预警,恨与杀都很彻底那种
全文1w+,一发完
奈布·萨贝达的丈夫死了。
葬礼举办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天寒地冻,平日里靠丈夫监督才肯穿外套的奈布·萨贝达终于失去约束,彻底的。于是他只穿了一件黑西服,胸口别一朵白花,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肃立在棺材前。
下起小雪,哭天抢地的人群相互搀扶着离开墓地,奈布还伫立在原地。
“你终于死了啊。”他低声说。
……
杰克下葬当天,没有人去劝奈布节哀顺变,因为众人皆知他们感情不和。
杰克下葬几个月后,奈布按部就班地工作、生...
男鬼杰×精神失常奈
形婚,互殴,噩梦,相恨相杀
排雷:暴力情节预警,恨与杀都很彻底那种
全文1w+,一发完
奈布·萨贝达的丈夫死了。
葬礼举办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天寒地冻,平日里靠丈夫监督才肯穿外套的奈布·萨贝达终于失去约束,彻底的。于是他只穿了一件黑西服,胸口别一朵白花,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肃立在棺材前。
下起小雪,哭天抢地的人群相互搀扶着离开墓地,奈布还伫立在原地。
“你终于死了啊。”他低声说。
……
杰克下葬当天,没有人去劝奈布节哀顺变,因为众人皆知他们感情不和。
杰克下葬几个月后,奈布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偶尔流连于酒吧舞厅,朋友越来越多,甚至有闲情逸致养了条狗。
杰克下葬一年后,终于,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最近,奈布家的狗叫得格外频繁,朝着屋子里某个无人的角落狂吠一通,尤其是主卧。奈布一下接一下地抚摸它颤抖的后背,揉了两把,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没能说出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圆橡木桌上的花瓶。
不只是狗,奈布最近也察觉到一些异样。
他总在路过客厅时,用余光捕捉到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两三朵花,回过头去看,却空空如也。一次可以理解,屡次三番就太诡异了。要知道,杰克生前喜欢花,而他死后,这个花瓶就一直空着。
最可怕的是,某天晚上奈布睡在床上,一睁眼竟发现自己正躺在亡夫的怀抱里!窗外霓虹跃动,帘子垂下的白珠来回碰撞,墙上挂钟的时针与分针呈九十度……收回视线,那张一年前曾在奈布眼底下褪去血色的脸近在咫尺。……妈的。奈布想破口大骂,却怎么也出不了声。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他死时奈布特意摸了很久他的胸口,那颗心脏分明……不……怎么可能?奈布曾亲手确认过已停止跳动的那颗心脏,此刻,隔着杰克温热的胸膛,在他手心下传来强有力的震动。
奈布不敢抬头。
他能感觉到,一双深黑的眼眸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也许……还泛着点死人的白。
奈布一动不动,也根本就不能动。他像是被某种力量压死在床上,在杰克怀中,被迫感受他的心跳。
渐渐地,奈布开始觉得有点冷。杰克怀抱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或者说,是杰克的体温在流失。搭在奈布身上的手臂似乎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僵硬。掌心下,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变了,慢了下来,沉重而绵长,奈布仿佛能够听见医院里的心跳传感器的滴嘟声。
“滴——”
最后屏幕上归为一条直线。
……杰克死了。
他的丈夫再一次死在了他的眼前。
不。不。这是梦。……奈布猛地从床上坐起!
卧室里一片漆黑。果然……他就知道。自从杰克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晚上睡觉不拉窗帘的习惯,怎么可能看得到霓虹灯?所以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场关于陈年旧事的噩梦罢了。
奈布心下安稳了些,走出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
可当他边喝水边走回卧室,却突然瞥见,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枕头。安静的摆在自己的枕头旁边。被单上,多了一个被躺压过的褶皱痕迹……
“……”
奈布好不容易抑制住,才没让玻璃杯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睡在客厅的狗又开始汪汪乱叫,小跑过来,冲着卧室里那张空荡荡的双人床龇牙咧嘴。
“砰——!”
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炸响。奈布甩了甩手。
这倒不是他被吓到没拿稳,只是不耐烦地一把将玻璃杯狠狠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砸成了渣。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啊。”
……
连续半个月,奈布都被同样内容的噩梦折磨着,一遍又一遍地重温杰克的死亡。
好吧,也许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杰克的死亡现场只有奈布一个人在场?为什么奈布曾亲手确认那颗心脏停止跳动?
是的。奈布·萨贝达就是杀害他丈夫的凶手。
不过他可以解释。
正好,最近奈布被这一系列荒唐的怪事所扰,脑子里充斥着与丈夫的点点滴滴。
细数起来,奈布其实打心底里地觉得杰克是个称职的恋人。无论多早,奈布起床后都能看到盘子里尚有余温的早餐和旁边画了小表情的纸条;中午能看到杰克发来的信息,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甚至小到路边刚开花的月季或窗外的日光;下午,桌上的花瓶会多一支新鲜的花,玫瑰,郁金香,康乃馨等等。晚上,杰克和奈布会面对面坐在圆橡木桌旁,共进晚餐。
朴素而甜蜜的一天接近尾声时,杰克会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给奈布的礼物,推到他面前。
结婚第一天的礼物,是一条红玛瑙细金项链。
“亲爱的,听说你在找这个。”杰克当晚轻柔的动作和敛含笑意的一双深情的眼,至今历历在目。
别误会。这个“找”并不是说奈布为这条喜欢的项链跑了很多家店,而是奈布曾数个日夜在被害人生前照片、遗物清单、以及案发现场附近巷口角落中“找”过这条项链。
奈布还记得,他当时看到这条项链时感觉天旋地转,太阳穴突突地狂跳,一阵恶寒从心底攀升过脊椎骨。他盯着杰克,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对面那人的脸一定有一样东西是扭曲的、在颤动的,他想说什么,可是最后把一团乱麻的话和今晚的晚餐一起憋回了肚子里。他任由杰克拿起细金项链走到他身侧,戴在他脖子上,一手摩挲着充血般鲜红的红玛瑙一手抚摸他的喉结,用满足的语气说,“你戴着比她好看。”
“……你他妈的。”奈布费尽全力吐出的几个字显得苍白无力,冷硬却又虚弱。没办法,他当时正在竭力地呼吸。
杰克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动听的情话,露出幸福的微笑,随后俯下身开始从下往上地吻奈布的后颈。
杰克亲吻他的耳廓时,奈布脑子里是东区那个妓女的左耳被撕裂到根部、软塌塌吊在肩膀上的画面。
他强忍下恶心感以及想要拔枪打爆杰克的头的冲动,告诉自己冷静,忍住,他可以保留证据到新婚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杀人魔丈夫送进监狱……现在想起来,奈布都忍不住想笑自己的愚蠢。
杰克像是一个拥有洞悉他心理魔力的魔鬼,停下来望着他:“亲爱的,你不会把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交到别人手里的对吧?比如说你警局那帮手下。”
“除非,你想收到来自他们的‘礼物’。”
听到最后一句,奈布终于从窒息麻木到一动不能动的状态下脱离出来,猛吸一口气。
两秒后,他骤然伸手抓住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把杰克整个人撞到了墙壁上!
“你敢动我身边的人试试看。”奈布揪住他的头发,迫使那张脸向上,一抹血红蜿蜒淌过杰克的侧脸与他的手背……奈布记不清他当时怎么掐杰克的脖子、怎么拽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怎么就弄得满手是血,只记得被压在角落狼狈不堪的杰克轻笑出了声,像一个胜者。
半夜,奈布就驱车把项链带到了警察局。他不信杰克的狂言妄语,但是保险起见,他没有把项链给任何一位同事看。
整整四天,奈布都待在局里一刻不眠地整理资料、搜罗证据、调查杰克的一切行踪,可是不行,他没法直接证明凶手是杰克。即使渺无希望,奈布仍一秒不停地工作着,因为他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杰克温柔的微笑和受害人僵硬扭曲面目全非的尸体。
奈布承认,四天没合眼让他双眼充血、大脑嗡鸣、时不时会出现幻觉,但是幻觉还不至于把捧着玫瑰花站在警察局门口的杰克塑造得如此真实吧?!连他那恶心到令人恶寒的微笑都那么真实……杰克垂下眼,对奈布说:“跟我回家吧,亲爱的,我知道你对我的示爱感到厌烦,可我们才刚结婚你就四天没回家,我好伤心。”
“你真敢来啊,”奈布气极反笑,“你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拷进去吗?!”
全警局的人都看了过来,议论纷纷,都觉得奈布疯了,竟然不爱一个人可以不爱到觉得自己温文尔雅的丈夫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真的。奈布当时恨不得掏枪杀了杰克自己再饮弹自尽。
不值得。为了这个渣滓不值得。奈布对自己说。于是他就跟杰克回家了。回到家杰克拿出四件首饰,用“一起吃晚饭好吗”般亲切的口吻说:
“你一天不回家,我就杀一个人。”
“……”
话锋一转,
“不过,看在你今天在警局门口关心我的份上,这几天我都不会出门。我们可以好好培养下感情。”
没等回答,杰克就转身进厨房做饭去了。
……关心?关心是指他气急败坏的那句“你还敢来”么?因为是警告杰克不要来警局的意思所以是关心对吗?这疯子是这样想的吗?奈布最终放弃揣摩疯子的脑回路免得自己也被逼疯。他双手交叉,低头盯着那四件首饰,忍不住想抚摸,好像这样就能触摸到这些首饰上残存的被害人生命的余温。但他最终没有,因为他知道它们只剩下金属的冰冷。
……
这番闹剧后,许多朋友都来劝奈布:
“过不下去离婚算了。虽然刚结婚就离婚太丢脸,但终归命最重要啊——你和他都是。”
是啊。他在心里说。为什么不逃离这个杀人狂魔呢?为什么不去到一个没有他的世界呢?但现实中,奈布只是陷进沙发里,朝天花板吐出口烟。
“别在他面前提离婚。被他听到就坏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开始趋于一种微妙的安静,互不捅破窗户纸的那种安静,宁静,死静。
静到隔壁邻居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来敲门,看看这么久没有家暴的“咚咚”声不会是给人打死了吧。当看到两人正岁月静好地吃着晚餐,邻居才松了口气。闲聊了几句,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劝奈布有什么事好好谈谈不拢离婚也没事的当一个男人把拳头对准女……呃男人的时候是最窝囊的对吧兄弟。
更可气的是,连警察局局长都亲自找他谈话说注意一下私生活,这么恶劣的事件要是上了社会新闻这身警服可就保不住了。
“……”
奈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邻居和同事们面前的形象已经是一个新婚之夜家暴完丈夫后四天不见踪影的负心汉,而杰克则是个遭毒打也默默忍受不肯放手的痴情温柔家庭主夫。
……好吧。好的。
对于那堆劝离婚的,奈布始终有句话没说出口。怕别人把他当精神病。
——“我走了,谁来杀他呢。”
奈布·萨贝达就是这样一个对丈夫负责的好男人。
也许是为了维持深情人设,如果奈布在家,杰克就会自然而愉快地陪他在家呆上一整天。也许是为了修正暴力人设,奈布允许杰克做许多事。比如,躺在他腿上看书、搂着他看电影、和他手牵手肩并肩一起下楼遛弯……奈布之前就说过,杰克是个称职的恋人,把工作(也许算爱好?)和家庭拎得很清,绝不会在陪伴丈夫的甜蜜时光中抽空去杀几个人。
不过奈布也没有觉得自己做的差,毕竟一般人很难做出像他一样,待在家无所事事都能有效防止连环杀人案凶手作案这么巨大的社会贡献。
总之,杰克是一个很称职的恋人,奈布也是。他们是甜蜜恩爱的一对。
像正常爱人一样,他们喜欢黏在一起。奈布耗费了很大精力去盯着杰克,或者说监视。毕竟在自己眼底这个人总没有机会作案。
为此,奈布雇佣了楼下保安、隔壁邻居、小卖部老板来为他监督杰克的一举一动,有情况立马给他汇报;夜晚,他至少要抓着杰克的一只手才肯闭眼,闭了眼却整晚难以入睡。到最后,杰克像心疼又像嘲讽地笑了他几声,约定说我今晚绝对不作案你安心睡吧,几天没合眼了都。
奈布低着头,撩起眼帘,目光中露出的警惕与敌意像是两把寒刀。
“我凭什么相信你?”
杰克叹了口气,伸出手,不紧不慢为他理顺一缕杂发搭在耳后:“结婚这么久,我骗过你?”
奈布一偏头,避开他的手指。
“作为我的……你可能不会骗我;但是作为开膛手,你毫无信用可言。”
杰克凝望住奈布的眼睛。
“我向上帝发誓,要是今夜我离开我丈夫身边半步,我就把领口那颗绿宝石连同我的头颅一起送给他当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礼物。”
抛去一切,这真他妈是个动听的山盟海誓。
奈布笑了笑:“很好。我最想要的礼物。”
算起来,奈布有数十次尝试追踪杰克,希望到凶案现场能把他抓个现行。可每次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杰克都仅仅是买点酒、赏赏霓虹就掉头。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藏匿不够隐蔽的奈布还能给他的丈夫一个“偶遇”惊喜。
杰克从不会怀疑、质问,只会故作亲热地朝他张开双臂说:“几分钟不见呀,我也很想你。”
奈布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任由杰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望着丈夫的发尾与衣领缝隙间那一点点就要消失殆尽的霓虹光,奈布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的。我想你。”
奈布有些崩溃地发觉,杰克真挚又温柔的样子,仿佛享受着来自丈夫略带占有欲的爱意;而自己巴不得他寸步不离地呆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也仿佛一个缺乏安全感的爱人。
抛去一切,这真他妈是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像正常爱人一样,他们还会去散步。杰克经常蹲下来摸别人家的狗,搔狗的下巴,无论是谁家的狗都能被他摸得直摇尾巴。
杰克转过头,温煦的笑竟然和他手边不停蹭他的萨摩耶莫名地相似,“我们也养一只,好不好?”
奈布抱着手臂,冷冷地扫他一眼:“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奈布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心说你就养吧,等狗闻惯了你一身的血腥味我就把它训成我一个人的警犬专门来抓你。
杰克站起身,几分委屈地看着奈布:“为什么我说领养一个孩子时你摔门就走,连我说养条狗你都不愿意,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建立一个家吗?”
“……你他妈疯了吧?”
不是,抛开杰克阴晴不定的性格不谈,一个杀人魔说要领养一个孩子?天知道这个罪犯哪天就被满城通缉,坐在奔驰往逃亡大道的黑牌车的驾驶座上,在一片警笛声中回头朝奈布大喊:“亲爱的离婚后孩子的抚养权就归你喽——”
呃。想想奈布就觉得毛骨悚然。
但一旁牵着狗绳的邻居明显不这么觉得,频频对杰克投来怜悯的目光。
不是……?
不行,要是在这里骂他或者一拳打上去,自己辛辛苦苦营造了快一年的好丈夫人设就崩塌了。
奈布想了想,走上前一步,摸了摸杰克的脸。此刻触摸着这张年轻俊美的脸,奈布竟有种想撕下来的冲动。撕下这幅衣冠楚楚的皮囊,让所有人都来看看这张人皮下是个怎么血淋淋的怪物。
奈布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在口中滚了一道杀气,咬牙切齿却又万般温柔:“傻不傻?有你在我还有心思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毕竟一整颗心都用来恨你了啊。奈布笑了。
够不够专一?
“……”
像正常爱人一样,他们会送礼物。奈布不再收到“礼物”就恶心到作呕,而是面无表情地收下,然后起身走进卧室,钻进被杰克的体温暖得温热的被子,任由杰克环抱住他,吻一吻他的额角,说,“晚安。”
而奈布永远默不作声。
在太多数不清的、漫长的黑暗中,奈布那双棕绿色的眼总是好久好久都不会合上,像夜间的枭,凝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喉咙。
那么纤弱,充满着血液在涌动,用力咬下去就能听到喉管断裂的脆响,就能终止他罪恶的呼吸……
奈布一边想,一边伸手缓慢地环住杰克的脖颈。
两年来,他不止一次这样做过,但杰克每次都会在他加力收紧到某一点时抬手抚上他的手背,拉到嘴唇前,亲一亲,然后紧握住他的手拉下来贴近自己睡袍下半裸的胸膛。
然后奈布就会感受着那有节奏的心跳入睡。
仿佛这就只是正常情侣间的一点情趣,没有杀机,没有恨意。
可即使这样,奈布依然觉得这个杀人狂魔呼吸都是罪恶的,他该死,该被千刀万剐,该在地狱受尽酷刑……奈布收紧手,越收越紧,越来越用力。
这次,杰克仍然安睡着,似乎浑然不觉。
这呼吸声很快就能停下了…很快!可床头的摆钟滴滴嗒嗒,床上相拥的两个人的体温那么地冷,环在他身上的的臂弯那么沉重,奈布感觉自己躺在中世纪教堂的一口棺材,看不见天空,阳光照进来就会枯萎成灰,自己的呼吸才是罪恶的,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才是世界上唯一的噪声,而面前这个人只会永远安静地环抱着他从天黑到天明,再从天明到天黑。
即便如此,奈布依然没有停下。
大不了……等这呼吸声彻底静下来,自己再自杀好了!
奈布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笑出了声,只记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发出“嗬”的微声,跟他自己被掐住命脉一样。跟他妈性爱一样。
可是这场他一个人的高潮什么时候停下?他对面的伴侣什么时候给点反应?哪怕是像平时那样握住他的手或者是挣扎一下都好啊……不要像死去多时一样行不行啊!他好不容易杀人啊!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杰克的怀抱不知怎的变得很轻,被奈布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奈布压在他身上,膝盖抵住他的胸口,报复性地把力度加到最大,用尽全力!
“亲爱的……我还没有跟你说晚安,你就睡着了吗?我说晚安,你听到了吗?!”
奈布第一次叫杰克这么亲昵的称呼、第一次对他说晚安,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他没发现,自己此时的语调竟然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轻柔,一模一样的癫狂!
这一次,掐住的时间似乎比平时久一点点;这一次,杰克忍耐的临界点似乎比平时高一点点。
总之,很久很久过去了。奈布也不知道多久,也许到半夜吧,也许快天亮了。管他呢。他松开手,泄去全部的力。他的大脑嗡嗡作响,眼前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扭曲,包括那个人苍白的脸、包括墙上不知何时不再发出声音的钟……真好啊。挺好的。真的。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终于不再有呼吸声、心跳声、钟表声、人脑袋被撞在墙上的“咚咚”声……这个世界终于恢复了它棺材的本样。挺好的。
嗯。像正常爱人一样,杰克和奈布会相拥入眠。
精疲力尽的奈布·萨贝达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片刻后,倒下身,躺进了丈夫早已僵冷的怀抱。
……
好的。以上就是关于“丈夫”如何变成“过世的丈夫”的全部内容。
有点啰嗦,但奈布已经被这一堆从前往事困扰半个月了,一想就能搜刮出一堆,跟那个逃不脱的梦魇一起反复出现在他发呆的间隙里。
接下来,回到“阴魂不散”的部分。
重复了太多次噩梦,奈布的耐烦心彻底被磨灭。他决心做出点什么改变。在梦境中,他尝试过挣脱杰克的怀抱,但无济于事;他也尝试和杰克说话,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终于,某个夜晚,他抬起头,直视杰克的眼睛。
此刻,那双漆黑的眼像蜡像般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含情脉脉。说真的,奈布一直觉得它们很漂亮,漂亮到足以蛊惑妓女到幽暗的巷子里接吻,在意乱情迷中,这双眼闭上的瞬间,这些年轻女孩的生命就结束了。所以,奈布真恨这双眼睛。为什么还睁着?为什么还在看自己?为什么不永久地闭上呢?
奈布一边想着,一边从被子里抽出手伸向那双眼。
碰到眼睫时,奈布终于忍不住了。
“这都不眨眼,你是真死了啊。”
僵硬不动半个月的杰克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手,握住他的手腕,拉进几寸,迫使指尖戳在自己的眼球上,“过去这么久了,你才有胆量直视我的眼睛吗?萨贝达。”
“……”
杰克加大力度,指尖越戳越深、越戳越没入,可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奈布身上。
“不…停下!”
奈布缩起手指,刚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忽地发觉,杰克的一双眼变了样。
骤然间,什么东西流逝掉了,什么东西黯淡下去,什么东西泛起死物特有的凝固般胶态的灰白……!摄人心魄的漆黑此刻变成了麦秸杆燃尽的空洞。可即使这样,这双死去的眼睛依然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奈布,像是要讨问出什么。
像极了一年前的某个夜晚。
“等等!”奈布喊出声,猛然从床上坐起。
凌晨四点,窗外稀稀拉拉的车尾闪烁着红点,帘布在晃动,被汗浸湿的衬衫透来一丝凉意。
……
“不行,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卢卡双手抱臂,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嫌弃地扫了眼面前这个连衬衫扣子都忘记扣的男人。后者正侧躺在沙发上,耷下手,两指夹住的烟就快要烧到地毯上却浑然不觉。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那帮嫖客赌鬼瘾君子有什么区别?我不管他是人是鬼,我也不管他爱你好恨你好,互相放过行不行!”
“欸!你在听没?”
“……嗯?”奈布缓慢地转过头。
频繁的噩梦让奈布心神不宁,甚至有些精神失常。经常走神、注意力不集中、甚至出现错觉。
就比如刚才,他隐约就看到杰克撑在落地窗前,背后是浓墨阴云,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
再一眨眼,就只剩云了。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比如昨晚夜里醒来,他看见印象中放下的窗帘悬挂在两边;花瓶里的花偶尔出现在余光中;他已不止一次地在小区里把邻居的背影误认成自己的丈夫,一场误会解开后,他只能悻悻然松开握住折叠刀的手。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狗不再冲主卧大叫了,而是经常蹲在地上,朝空无一人的方向摇尾巴——非常好,奈布就知道以杰克的训狗技术没有狗能不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喂,奈布·萨贝达。你他妈的给我去洗把脸,泄了药劲再来见我!”卢卡一掌拍在桌上,愤怒得像只刺猬。看得出他刚才说了或骂了很多句,可都被奈布的宕机的大脑隔绝在外了。
“不是,跟你说的好好的突然朝我露出柔情蜜意的微笑?我又不是你亡夫!”
奈布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向卫生间,抛下一句:“呵……你要是我亡夫早捂着肠子躺地上了。”
“……你真该去治治了。”卢卡咬牙切齿。
“妈的。你说你亡夫阴魂不散我真信了。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他每天忍受你一个精神病的被害妄想和殴打,死后不来找你索命才怪!”卢卡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环顾四周,仿佛在搜寻杰克的冤魂,“过了一年才来纠缠你,我觉得他已经很宠你了。你下手倒是一点不心软。”
奈布抓了条毛巾,边擦脸边走出来。
“什么意思兄弟?听不懂。”
“差不多得了啊。”卢卡抢过他的毛巾,用了点力替他擦拭掉嘴角的油渍,随后一把把毛巾甩在他脸上。
“你那点把戏骗骗别人得了,别在我面前装。”
奈布:“那你也知道,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我和他之间血海深仇你死我活,放过不了啊。”
“怕什么?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看得出,你这一年来混迹酒吧舞厅,不断扩大交际圈,也是厌烦了关于他的生活,想找点乐子吧?那为什么不干脆搬走,彻底逃离呢?”
奈布默不作声。
……
某个不起眼的午后,奈布把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遍。他站在门框外,最后朝屋内望了一眼。几秒后,关上并反锁了房门。
奈布牵着狗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他想起来,自己忘记给花浇水了。不过无所谓。阳台边缘的太阳花、厨房灶炉上方的熏黑、主卧墙壁上嘀嗒作响的挂钟,一切的一切连同某个人生活过的气息,都已被这扇门隔绝在奈布的世界之外了。
自从那次对视后,噩梦里的杰克像是被激活了的NPC,开始不断跟奈布这个被骗入恐怖无限流游戏的倒霉玩家互动。
但不是生死竞技类游戏互动,而是误入种田或恋爱养成游戏般的互动。噩梦里的杰克给人感觉很恍惚,死气沉沉,缺乏攻击性却充满未知感,可就是对奈布有种说不出的执念。
杰克喜欢抱着他,用下巴抵住他的额头一夜无言,偶尔会絮絮叨叨地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故事,奈布只需要听;杰克会拉他起来,牵他的手走到窗边看月亮,或者来打赌经过天桥底下的白车和黑车谁更多;有个晚上,杰克甚至带他到客厅喝了七杯啤酒,不是罐装的,是像酒吧里的大杯黑啤。奈布醒来后头都有点发疼。但是喝得很爽,于是他们隔天晚上又喝了七杯。
喝到醉眼迷蒙,倒在桌子上的杰克忽然抬起头:“为什么我最近在家里看不见你了呀?”
“我们现在不就在家吗。”
奈布随手扯开衬衫衣领,又灌了一口。
“是吗?”杰克撑起身子。
“是的啊。”奈布慢悠悠地起身,凑近他,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另一只手拿自己的啤酒灌进他嘴里。
杰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可为什么,阳台上的太阳花死了啊。”
“……”
奈布不说话,伸长胳膊环住他的脑袋,贴近自己胸口,指腹在他脸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偶尔蹭过他的睫毛。像是在安抚一只犬科动物。
安静地揉了半分钟,奈布才开口。
“我不是说过吗?有你在我就再也没有心思去爱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懒得养花。你明天像从前那样给我带一枝花,好吗?”
“好。”
说完这句话后,杰克的眼睛又开始一点点泛白,最后埋进他怀里。奈布知道,他又“死”了。
也许有点突然,但这种死亡对于亲眼看过近百次的奈布来说已经不突然了。无论梦多么和谐、安宁、美好,结尾注定的死亡都在反复提醒他,这是个噩梦。
是个循环往复、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妈的。他都看腻了。
……
清晨,奈布照常冲去卫生间干呕了快十分钟,什么都没吐出来,空荡荡的胃里发酸。这次比平时更难受,不是因为那几杯啤酒,大概率是杰克平地惊雷般地那句话,叫他又想起“礼物”滑过圆橡木桌被推到眼底时那一股恶寒。
奈布漱完口,走出卫生间。
卢卡帮他挑的这间出租屋很窄,走几步踢到沙发伸个懒腰就碰到柜子。优点是楼下就是闹市,聚阳驱阴,走几步就有不少舞厅酒吧,奈布刚搬过来就是在那儿过夜的,就图人多。最重要的是,它与奈布那个闹亡夫的凶宅隔了整整一个城市,天南海北,几乎算异地恋了。
奈布刚搬过来时效果不显著,但一周后,他做噩梦的频率竟然真的少了许多。
生活逐渐稳定下来。奈布每天四点半点起床,小贩刚开摊,他开车绕到蒸气腾腾的早餐店买两个头锅的烧麦。偶尔碰到店老板的女儿看店就会得到一杯免费豆浆。晚上遛狗时,夜风习习,他插兜走在街灯下,望着离自己很远的霓虹灯他会犯困;闲暇时去街角的酒吧喝上一杯。然后他就会醉倒。再然后,他就会睡着。是安安稳稳的睡着,不是在梦里亲眼看自己的亡夫死一遍又一遍的那种。
非常好。一切都非常好。
在漫步去酒吧的路上,奈布心情格外愉悦。
走进门,奈布没有像往常一样点鸡尾酒,而是在菜单上浏览一番,找到了黑啤。这两晚,杰克请他喝的好像就是这种酒。
他点了一杯,喝下去滋味差不多,苦而辛辣,灼烧着喉咙,让人欲罢不能。
全天底下的黑啤都这么辣吗?奈布在想。他醉醺醺地撑在桌上,视线扫过手臂旁插满数十根烟头的烟灰缸、邻桌边划拳边开怀大笑的花臂男人,以及裹件黑皮衣露出白皙长腿的陪酒女……吵吵嚷嚷的,他从前不是一个喜欢喧嚣的人,但现在,喧嚣代表他不用面对死亡前的寂静。
奈布笑出了声。头在作痛,但他没有停下喝酒,反而不断地灌进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疼痛。
酒吧里,音乐鼓点太他妈带劲,也可能是酒太烈了,气氛热到奈布都有点忍不住想要站到桌子上一摔玻璃杯大喊着来庆祝什么。
庆祝点什么呢?
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庆祝过世的丈夫……!
“亲爱的,”
……
“说过你多少遍了,晚上出门要记得披件外套。”
……
“诺。你让我给你带的花,还有,礼物。”
……
……
……
“你找死!他妈的,你去死吧!!”枪口抵住杰克的胸膛,砰地两声,子弹穿透留下两个不断渗血的血洞。“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你该待的棺材里?!”
四下一片狼藉,男人女人都早已惊叫着做鸟兽散,掀翻了桌椅,奈布倒在废墟中央,居高临下地压在杰克身上。
在他握枪的那只手中,飘飞着一条红丝带,来自那个疑似暗恋他的早餐店老板的女儿。散落满地的,还有戒指、发圈、打火机、纹有标志纹身的半截断指等等,每一样东西都象征着它们的主人的死亡。
象征着奈布身边一个亲近的人的死亡。
“亲爱的,我记得刚结婚时我就警告过你。你一天不回家,我就杀一个人。今天是你离开家的第十六天。”
杰克的气息丝毫没有为胸口的血洞所扰。事实上,它们现在已经开始愈合了。
“闭嘴!你怎么还、没、死、啊!!”奈布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就高举起枪托狠狠向杰克面门砸去。
他已临近崩溃,精神似乎有一根弦在突突地跳动。每一次砸下的枪托好像落到了自己脑袋上,砸得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他闻到了血腥味,好刺鼻,他还听到了警笛声,忽远又忽近……他现在只渴望这个人死,渴望看到噩梦里那双渐渐泛白的眼——而那曾是他恐惧看到的。
血肆意地在杰克苍白的脸上蔓延开来。
杰克扯出一个微笑。
“我死了啊。亲爱的。被你亲手杀死的不是吗?”
杰克的一双眼流露出无辜的神情,伸出手,抚摸上奈布的脸廓,“你掐死了我,反复确认我了断气,又亲手把我盖进棺材里,还不死心地钉了十几颗长钉。顺便提一嘴,你穿黑丧服真好看,可惜没能看见你为我哭丧。”
“临死前难得能听到你叫我‘亲爱的’,还跟我说‘晚安’。动听得很。”
“你掐我时喘得比我还厉害,跟叫床一样。”
“……”
奈布不再砸他。因为他亲眼看着杰克额头上的裂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愈合。血在倒流,缝隙在自动缝合……这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奈布绝望了。
胸口里的愤恨好像已经把他整个心肺都噬咬一空,只剩下空洞躯壳,敲一下都能听到响。
“闹够了吗?”
杰克声音低了下去,
“闹够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算算总账了。”
杰克握住他的手腕。那一双死死盯着奈布、像是就要从漆黑中溅射出毒液般的眼眸中,闪露凶意。
奈布看得出,杰克起杀心了。
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的杀意总算暴露无遗。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杀人魔,接近我、和我结婚都只不过是为了最后杀掉我。你恨我阴魂不散,可你怎么不记得,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呢?嗯?”杰克缓缓起身,宛如一头自黑暗中隆起脊背的巨兽,奈布再也不能够压制他。
“你就那么想杀我?”
“……”
其实……奈布能理解杰克,很能理解。
即使,这个怪物死死揪住他、非人类的手捅进了他后腰、另一只手又把他的头摁在磨砂玻璃上磨出一道道血痕,不停地怒吼、压在他耳边质问,质问他是不是恨自己、是不是怕自己、是不是后悔遇见过自己……奈布也能理解。真的。毕竟奈布这么恨他骂他打他杀他,正常人怎么都应该回敬才对。又不是受虐狂。杰克心底肯定也恨死自己了。
跟奈布对于他的恨,想必是旗鼓相当的。
杰克把枪口堵进奈布喉咙里,
“拜你所赐,你给予我的濒死的滋味,死去的三百多个日夜,我每分每秒都在回味。”
“真让人上瘾。”
“你也应该尝尝的。”
————————————
ps:码了篇隔壁邻居视角的小番外《你好邻居》,潦草图一乐,不含后续,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来看看^^
【杰佣】骗子终于要向我低头了吗
*全文一发完1w4+,爱情骗子奈布×黑手党首领杰克,破破破破镜重圆,全糖,给我甜甜甜的^^
Summary:漫天的大雪里,杰克听到了本世纪人们最爱说的盛大谎言——
“我爱你。”
……
1
今天下了好大的雪,昨天还阳光明媚,今天忽的就乌云密布了起来,一个下午的功夫,街上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杰克往壁炉里又添了些燃料,好让这个寒冬里的屋子变得更加暖和一些。
除了雪大了一些,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放上音乐...
*全文一发完1w4+,爱情骗子奈布×黑手党首领杰克,破破破破镜重圆,全糖,给我甜甜甜的^^
Summary:漫天的大雪里,杰克听到了本世纪人们最爱说的盛大谎言——
“我爱你。”
……
1
今天下了好大的雪,昨天还阳光明媚,今天忽的就乌云密布了起来,一个下午的功夫,街上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杰克往壁炉里又添了些燃料,好让这个寒冬里的屋子变得更加暖和一些。
除了雪大了一些,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放上音乐,点上香薰,杰克悠然地享受起了这个夜晚。
“咚咚……”
刚刚坐下,一阵微弱的、类似于敲门的声响传来。
杰克没有第一时间起身,众所周知,有的时候风太大,也会这样叩响门窗。
杰克这位“大艺术家”理所应当地把这当成风雪向他的问候,他们这种“搞艺术”的大多自诩有发现美的眼睛。
直到再一次微弱的敲门声响起,杰克这才确定的确是有人在敲他的门。
会是谁呢?
这场风雪能带来的人太多了。
比如街边实在无处可去的流浪汉,比如被风雪困在半路的情侣,比如来送温暖的老妇人,比如和他一样的“艺术家”,比如实在有急事来打扰他的小弟——最后这个可能性最小,因为组织里的大家都知道晚上是老大的私人时光,哪儿有不开眼的敢来打扰?
至于其他人,对杰克来说都是待宰的羔羊。
不,也不一定。
杰克自认为他还是很追求作品的质量的。
他喜欢美丽又有韧劲的生命,就像,就像几年前见过的那个雇佣兵,每次看向杰克的眼神都像是带着无声的硝烟与沙砾,或许,也仅仅是或许,曾在某个时刻短暂地夹杂着一些可怜的爱意。
对于这位访客,杰克表现得很有兴趣,哼着小调就去开门了。
“谁啊?”他装作很警惕地问道,给外面人一个良善又谨慎的假象。
杰克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这无疑让杰克更加期待了起来。
“你不说话我就不开门了,该死的风雪天,外面真的有人吗?”他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抱有怀疑的态度,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深恶痛绝。
没有人回答。
这甚至让杰克萌生了一种或许真的是风雪太大,门外无人的错觉。
杰克静静地在门前站了一会,随后又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的:“看来确实没人……”
“……杰克。”
“哗——”
禁闭的大门一下子被打开,向来稳重的黑手党首领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对方甚至不用把他的名字喊全,只需要第一个音节出来,杰克就能认出这个声音,像无法磨平的伤疤,用难以磨灭的回忆镌刻在心头,恨不得把对方拆吞入腹,和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才好。
那个该死的雇佣兵——萨贝达。
那个他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爱人——奈布。
奈布像是没有察觉杰克情绪中的异样,用那种总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眼睛看向杰克:“我想我无处可去了。”
冷风夹杂着大片雪花试图席卷进温暖的室内,屋子里昏黄的光显然无法抵挡寒意入侵,只有灼热的炙烤的火焰才能勉强与之对抗,显然,奈布现在就是需要一个这样的环境。
他本人的状态显然不像他表现的那般平静,他的眉毛和眼睫都染上了雪,纯色苍白,坚韧不屈的雇佣兵很少露出这般可以称得上脆弱的状态。
“不要用这种可怜的表情看着我。”杰克轻笑一声,很快从失态中调整好了状态,“我会对你有施暴欲的。”
奈布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对方,他的眼睛像海,有时风雨欲来,有时不惊波澜,奈布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算了,谁让你是我曾经的爱人呢。”杰克说这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爱人”二字,无端生出些许揶揄、咬牙切齿的意味,“进来吧。”
奈布在这个有些荒诞的重逢中,第一次表现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似乎是没想到一切竟然这么简单。
他刚抬脚,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见杰克轻轻依靠着门边框,挡住了他的去路:“哦,有个条件。”
杰克眯起眼睛,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跪着进。”
2
这件事情大概要追溯到几年前了。
那个时候的杰克还不是黑手党的首领,他是当时的老首领收养的义子,不过像他这样的义子大概还得有个五六个。
老首领无法生育是一方面原因,除此之外,这样做的意图并不难猜,无非是为了选择最有实力的孩子接手组织,同时几个人相互制衡,不至于老首领的地位过早不保。
而当时那一批孩子当中,最出色的孩子当属杰克。
他最有能力,手腕最硬,心最狠。
在杰克遇到奈布之前,老首领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奈布的出现实在是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到了一个足以让杰克念念不忘很多年的地步。
身为黑手党的接班候选人之一,杰克是有很多用来伪装的身份的,毕竟这年头黑手党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指不定哪天就要改“邪”归“正”。
最好用的是那个画家的身份,杰克自幼学习绘画,表面是有钱人家热爱艺术的公子哥,艺术届冉冉升起的新星。实际上他的“艺术”就有点难以言说了,不然也不会被冠以“开膛手”的称号。
总归都是艺术嘛。
太幸福的人是创造不出来什么好作品的。
杰克如此想着。
“画家”的身份也是他的作品之一,杰克用心地把这个身份塑造地特别立体,才华横溢的天才、纸醉金迷的公子哥,外表的富丽堂皇和内在的奢靡腐朽,作为他在明面上的身份,有时候比他黑手党首领义子的身份更好用。
一边在画展上如鱼得水地和他人交谈,一边在娱乐场所昏天黑地。
有钱、有门道、好下手、自恃清高。
所有别有所图的人都觉得这位小画家是个香饽饽。
那晚的聚会太疯狂,杰克已经忘了是谁牵的头——混乱的灯光,跃动的舞池,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像是一场穷奢极侈的梦,随随便便的一瓶酒就让一个普通人望而却步。
“杰克,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青年。”那个纨绔子弟说着赞美的话,把酒杯往杰克手里塞,绚丽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色彩,如同潘多拉魔盒,“我敬你。”
不用多想都能知道,这肯定不只是简单的一杯酒。
杰克却眼睛一弯,他已经醉醺醺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想伸手,却不小心打翻了酒杯,也打湿了衣服。
“啊,我的我的。”杰克懵了懵,随即说道,“我去卫生间处理下。”
他起身摇摇晃晃,背后的纨绔眸色瞬间阴冷下来:“派人跟上去,一会直接弄晕了带过来。”
——这纨绔的手段太粗糙。
原本该酩酊大醉的家伙现在却清醒的很,杰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漫不经心地评价着。
他遇到过很多阴谋阳谋,这种最多且最无聊,甚至连目的都无趣至顶。
杰克已经准备开溜,到时候就再找个什么不胜酒力的借口就好,毕竟表面功夫还是要维持的。
从后门出去是一条小巷,杰克的助理就等在这附近。
“站住!”背后传来大汉的声音。
杰克不耐烦地轻声“啧”了一声。
还以为能有点什么新颖的东西呢……
他甚至懒得回头,手里的家伙已经上好了膛。
这世道乱,人命不值钱,更没人管。
可是意想之中的事情貌似并没有发生。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那一声示威跟烟火一样短暂地存在了片刻就消失了,弄得人心痒痒。
杰克转身的片刻,一个男子同他擦肩而过,他穿了一身黑,戴着兜帽,气质肃然。他的身后,倒下了几个西装男,看来那几人只是空有其表的纸老虎罢了。
这算什么?
英雄救美吗?
杰克轻笑一声,跟上黑衣男子的步伐。
“谢谢你,你叫什么啊?”
3
奈布·萨贝达。
其实那天晚上奈布并没有告诉杰克自己的名字,这些都是杰克自己查出来的。
他一个黑手党,得到一个人的信息实在是太易如反掌了,奈布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被调查得干干净净的。
奈布幼时来到这里,为了谋生,在地下赌场打黑拳,今年才19岁,甚至比他还要小一点。
太有趣了。
杰克想。
帮他解决了碍事的家伙,然后再默不作声的离开,连名字都不让他知晓,难道就是这么乐于助人、见义勇为?
说出去谁信啊,怕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他太好奇,所以越陷越深。
杰克其实经常来地下赌场这种地方,但以画家的身份还是第一次。他一身气质出尘,优雅矜贵和这里格格不入,看上去是什么大少爷误入了这种腌臜地。
大少爷出手阔绰,一掷千金,买的就是奈布·萨贝达的胜利。
当主持人宣布金额的时候,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奈布也微微一愣,他抬头往观众席上看去,就看到杰克冲着他盈盈一笑,换来奈布生硬地别过脸去。
那一场打的是相当……杰克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才贴切,思来想去用了个词:漂亮。
奈布的动作很干脆,一点都不花哨,一拳一拳迸发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力量,那双蓝色的眼睛坠着寒冰,看一眼就叫人根本挪不开视线。
那一刻,杰克想画画——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
对手躺在地上起不来之后,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只有杰克觉得安静,因为他对上了奈布的视线,那个享受着所有人欢呼的漂亮青年轻轻的、几乎看不出来地扯了下嘴角,不细看根本无从发觉,以至于这个笑和眼神似乎独属于杰克一个人。
久违的,杰克波澜不惊的心掀起惊天骇浪。
4
只要杰克想,几乎没有人会不爱上他。
奈布·萨贝达也不例外。
只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便牵手,接吻,上床。
杰克细细吻着奈布的眼睛时,问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出手。
“因为你……”奈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说出来,他咬紧牙关,不想泄露出其他声音,“很好看。”
自然有很多人夸过杰克的容貌,如此直白的,奈布还是第一个,而且在对方如此性感的时刻,说着这样认真的话。
“那为什么第一面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奈布晃了晃神,似乎是沉浸在了情爱中。
良久他才说:“我以为我们不会有交集。”
夜,连月光都缠绵。
和奈布意乱情迷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他他的义父,黑手党的现任首领。
首领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不要耽于情爱的时候,杰克只是漫不经心地说:“玩玩而已。”
“你最好是。”首领虽然气愤,但也相信自己这个最出色的义子,更何况,这不全然是坏事不是吗?杰克太完美了,完美的似乎没有任何弱点,而越是这样,意味着越不好拿捏。而奈布的出现,打破了这点。
杰克的“玩玩而已”是真心话,他不觉得自己会真的爱上对方,只是无聊时消遣的玩物,扔进死水里的石子罢了。
不过和奈布在一起确实并不腻,尽管对方是那样称得上是有些沉闷的性子。
他们一起吃饭,旅游,甚至最后同居。
说实话有些平淡。
杰克没告诉奈布他黑手党的身份,他也不准备告诉,毕竟就像他说的“玩玩而已”,没必要再深入了。
可是这事是瞒不住的。
大概是一直混迹拳场的原因,奈布对于血的味道太敏感了,哪怕杰克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可是依旧逃不过奈布的鼻子。
“你受伤了?”奈布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问出这个问题。
“嗯。”对于杰克来说,这似乎是家常便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给我看看。”
“不用。”
奈布很少有这么偏执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就是不肯退让一步,直到杰克掀开衣服给他看伤口,对方才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伤口。
“血都渗出来了,要换新的。”奈布对于受伤来说很有经验。
也是稀奇,平常都是他给奈布包扎,这是第一次奈布给他检查伤口。
奈布总是很安静,连这个时候也不例外。他的动作很轻,大概是怕弄疼了他。
“疼不疼?”奈布问他。
杰克微微一怔,很少有人问他这么问题。有的时候医生会问,但那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有的时候义父会问,但那只是上位者拉拢人心的手段。有的时候他的“兄弟”也会问,但那只是他们想看热闹的不怀好意。
奈布呢?
好像是真的关心。
这对于杰克来说有些新奇,于是他说:“嗯,有点。”
他有些期待奈布接下来会怎么做。
奈布用两只手握住他的右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边,很虔诚地亲吻了一下他的手心,如同忠实的信徒。
杰克的手心有些湿润,他分不清那是湿热的吻,还是某个瞬间奈布转瞬即逝的泪。
“其实我是个黑手党,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危险。
杰克话音未落,奈布接过话来:“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这几个字说的轻飘飘、沉甸甸,让杰克也慌了神。
好吧……杰克笑了一下。
“你完蛋了,你爱上他了。”杰克自暴自弃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并不应该,也不能,黑手党的首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该爱。
在犹豫了三秒钟要不要现在把奈布做掉,以绝后患以后,杰克对上了奈布的眼睛。
窗帘没有拉得严丝合缝,昏暗的寝室内有一道恰到好处的月光洒进来,映得奈布的眼睛如一泉春水。
——来爱我吧,来吻我吧。
他的眼睛似乎无声地说着这样的话。
杰克心甘情愿地认输,把奈布揽过来落下一个轻吻:“那你要保护好我啊。”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谁也不知道掺杂了多少真心。
或许偶尔,在某些早晨醒来的时候,看着奈布的睡颜,杰克也会短暂地想一下“一辈子”这种词。
可人的一辈子很短,可以是八百十年,也可以只是一场雪。
那年的冬来势汹汹,从饭店里出来后就呼啸着隐匿在了风雪之中。
车子根本开不动,两个人干脆淋了一头雪。
路太滑,杰克被滑了一跤,跌倒在地上,路灯昏黄,映着奈布的偷笑。
杰克坏心思地趁着奈布伸手扶他的时候,把对方一起拽下来,奈布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跌在了杰克的身上。
两个人借着那样的姿势对视了片刻,情啊爱啊都浓烈到不可思议。
奈布突然笑出了声,随即递上了一个吻。
漫天的大雪里,杰克听到了本世纪人们最爱说的盛大谎言——
“我爱你。”
5
有时候杰克会想,奈布实在有演戏的天赋,就连他这种从小混迹在风月场的人都能被他的“爱”骗了过去。
不知道三年过去了,是不是更有长进了。
杰克冷眼看着面前的奈布,似乎在等他做出选择。
看着眼前人身形一僵,连指尖都绷紧泛白,杰克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他本应有恨的。
恨那场大雪过后奈布的背叛。
组织里丢失的最宝贵的东西是奈布拿走的,这件事情毋庸置疑,最可笑的是,那天奈布甚至穿的是他们初见时的那身黑衣。
凭借着杰克的“爱人”这一身份,奈布用几个月的时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黑手党人的信任,虽然做不到完全畅通无阻地进出组织里的任何地方,却也为他带来了很多便利。
比如在杰克的22岁生日,也是老首领宣布要禅位给杰克的日子,没有人想过拿象征着权力和荣誉的戒指会被偷走,更没有人想过会是新任首领的“爱人”。
除了戒指本身就价值不菲,其背后隐喻着的更是整个黑手党的荣耀,百年的血流淌在一枚小小的戒指上,多的是责任和沉重,它是要由老首领交到新首领手中,代代相传的宝物。
这戒指本应该在这场晚宴上由老首领交给杰克,可惜变故丛生——戒指失窃了。
全场哗然,老首领定定地看着杰克,说:孩子,这是你的责任。
杰克当然明白这什么意思,戒指丢失,影响的是整个组织的权威,这事说出去怕不是要被别人笑掉大牙。更何况整件事发生在自己的禅位仪式上,如果处理不得当,杰克这首领的位置坐还是不坐?
没有谁能这么轻而易举,不惊动任何人拿走这戒指,杰克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组织里出了内鬼,一定是很受信任的那种,一圈人排除下来,随后又下意识想到了奈布。
说来也是唏嘘,杰克想到奈布的瞬间,并不是怀疑,而是几乎神游一般地做着假设:幸好不是发生的什么混战,不然奈布或许也会受伤。
那晚回到家,杰克少有地感到疲惫。
奈布问他发生了什么,杰克摇摇头,把对方拉进怀中,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出,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受伤后在配偶的怀里舔舐伤口一样。
他们沉默着,奈布拍了拍他的后背,类似于安抚。
“他们都想看我的笑话。”杰克很少很少对人袒露心声,他一直都是强大的、无坚不摧的、没有任何破绽的,完美的有时候简直和设定好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此时却露出了人的一面,“奈布,别离开我。”
奈布没有回答。
想来一切的答案都藏在这回答里了,杰克早该想到,没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奈布离开的那一天,他给杰克杯里下了药,这是一件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可偏偏杰克没有任何设防。
药效发作的很快,杰克四肢疲软地倒在地上,奈布应声而来,手上带着的是那枚遗失的戒指。
杰克一瞬间甚至觉得呼吸不上来,眼睛被刺得生疼,倒在地上浑身的疼都比不上心脏几乎要麻痹的痛觉的万分之一。
奈布动作很轻地将杰克横打抱起,和他冷硬的外表不一样,他对待杰克的时候总是很轻柔。
“别害怕,这药只会让你动不了,12个小时之后就会缓解。”奈布把杰克放在沙发上,给他在冷冬里贴心地披上了一张毛毯。
杰克深知自己这一路走来,踩着尸山血海,仇家众多,可思来想去也没想过是奈布的手笔。
奈布做完这一切后,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看来是没有了。”奈布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之前的爱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幻觉,“那……不再见。”
杰克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久违地想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宣泄一下酸涩的情感。
奈布伸手,覆住他的眼睛。
“我不值得你哭。”奈布叹了口气。
视力被剥夺,其他感官便会增强,两个人没人开口,在杰克因药效昏迷前,他感到额头上有温热的触感。
湿润的,依旧不清是泪是吻。
他的爱被定格在那个冬夜,心里的风雪一下好多年。
6
“跪着进。”
奈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煞白了几分,用力攥紧了拳头。
杰克等待着他的反应,抱着一点点恶劣的看好戏心态。
按照奈布的性格,预测中他应该是宁死不屈的。他会死死地咬着下唇,如何也不肯松口,对,就像现在这样,或许很快就会转身就走,进入那风雪之中。
可是杰克想错了。
奈布紧绷着,当又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时,他突然浑身一下子泄了气,跟打开阀门的气球一样,瞬间就没了生气。
他的膝盖弯了下去,只要杰克拦的再慢一点,说不定这人真的已经跪了下去。
奈布抬头,就见杰克一脸阴沉的表情,他被对方有些粗暴地扯进了门。
他想不明白杰克生气的点,干脆也就不想了,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对杰克呆呆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彻底把杰克惹急了。
“让你跪你就跪,你打黑拳时的那点骨气呢?”杰克说话尖酸刻薄到了极点,恨不得用言语化成刀子往奈布身上刺去才好。
奈布被说了个劈头盖脸,愣了愣反问:“我没处去了,别无他法……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是啊,他这么生气做什么?对于一个背叛过他的家伙,现在应该被他开膛破肚、千刀万剐才对。
不过除了给奈布倒热水的时候声响大了几分之外,杰克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报复,典型的动静大雨点小。
奈布小口小口地喝完水,悄然看向坐在对面死死盯着他看的杰克,低下头去用大拇指摩擦着杯口的边缘,很是沉寂。
“还……”
“因为是你。”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奈布声音沉沉的,他给人的感觉是向来不会弄虚作假,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很真诚,“所以觉得也不是不行。”
杰克要问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里了。
他本是生气怨怼的,恨奈布的背叛,恨他了无踪迹的几年,恨他不请自到,连带着风雪天也跟着一起憎恨。
可是在奈布真要如他所言跪下求他的时候,他反而更恨这个人一身傲骨去哪里了,恨他为什么不反驳,恨他为什么乖乖就范,恨是不是哪怕今天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自己也会这般。
什么时候奈布·萨贝达也会轻易令人折辱了?
杰克心里憋着一股子窝火气,直到听到了对方说“因为是你”。
……真是够了。
其实回想起来,奈布在他面前,怎么说呢,对他的要求少有反驳。
哪怕第一次上床的时候,本想着奈布那种不肯服软的性子多少也会和他争辩一下谁做1谁做0的问题,结果这家伙只是淡淡地问了一下他的意见,就很坦然地同意了成为下位者。
被搞到小腿打颤,神志都不太清醒的时候,坏心思地让他自己坐上来的时候,也只是费劲又听话地纵容自己,然后哆哆嗦嗦地去向他讨吻。
一个背叛他的人,真能演到这种地步吗?
杰克后知后觉地在自己的恨中窥见了一点【爱】。
杰克眯着眼睛,跟打量某种艺术品一样打量着奈布,说话还是那副尖锐的样子:“那你突然出现在三年没见的前男友家门口,是又准备做什么呢?”
奈布抿唇,继而又抬眸看向杰克,他回避了这个问题,答非所问地说着:“不是前男友。”
“……”该死的。
杰克懒得再去思考奈布的目标和动机了,没人告诉他,在一个男人面前,尤其是对他别有所图的男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会被*的吗?
几乎是粗暴地扯着奈布的手腕,把拽上了二楼的主卧。
7
可能是真的做的有些过分,也可能是雪下得太大,总而言之,奈布第二天就发了高烧。
“喝药。”杰克被迫伺候起了这位祖宗。
好吧,其实照顾奈布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吃饭不挑食,让喝药就喝药,杰克说什么就做什么,连被子都不蹬,大概是每个医生最想遇到的那种病人。
从背叛他的爱人,到求助的前男友,再到被照顾的病人,这身份的转变仅用了短短一天。
这和杰克的预期可不一样。
反正他计划着得先让奈布吃点苦头,如果不爱了就慢慢折磨让他生不如死,还爱的话就使点手段叫对方永远离不开自己。
总而言之,反正不是给他做保姆。
“不高兴吗?”奈布注意到了杰克阴仄仄的神情。
“你说呢?”杰克挑眉,反问。
奈布猜想可能是自己太过麻烦了:“病好了我就会走。”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杰克嗤笑一声,像是赤裸裸地嘲笑。
“对不起。”奈布愣了愣,说。
杰克问:“你在为什么道歉?”
奈布又不说话了。
杰克感觉这短短一天,他生了一年都没生过的气:“你是哑巴吗?”
有时候奈布读不懂杰克是怎么想的,他和人的接触很少,做的事也都是简单又暴力的,不需要去揣摩一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知道,杰克现在在生气。
随即杰克就感受到手上有温热的触感,奈布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杰克的小拇指。
杰克低头去看两个人交叠的手——
这真的不是在勾引吗?
用着这么拙劣的手段,偏偏他又很吃这一套。
杰克下一秒就恶狠狠地俯身想要去亲对方,却被奈布手疾眼快地拦住了:“小心传染给你。”
“没事。”
“不要。”
“放开。”
“不要。”
杰克第一次觉得生病这么招人烦。
8
杰克应该是把奈布关起来了。
到底是不是,谁都也说不上来个明白。
奈布刚刚病好的时候,想要出门,杰克就冷冷地看着他,于是奈布抬起的手又放下。
房门设了密码,奈布并不知道密码,杰克也不带他出去。
至于奈布本人,总之他从来没有提过想要出门。
他们两个人之间交流其实不多,杰克很忙,白天几乎都在处理组织里的事情,晚上回来又很晚,两个人几乎只是做那挡子事,做到奈布昏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杰克又已经走了。
奈布如此安静,总让杰克觉得心里很慌。
似乎有一场更大的背叛在等着他一样。
“你都不想出门吗?”有天,杰克问他。
奈布说:“好像你不希望我出去。”
杰克盯着他,似乎非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点其他的意味,非要扒开他伪善的皮囊一样——最终当然是无功而返。
“你还真是和当年一样,奈布·萨贝达,你应该去做演员的,你这样的演技和脸蛋,一定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往你身上砸钱。”杰克不无嘲讽地讲道。
“……我没。”
“没什么?”
奈布皱眉,想不通这个中原因,心却绞痛,他自然明白杰克恨他,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回来到现在,杰克对他做过最重的惩罚或许也只是做那种事的时候凶了一些。
杰克应该报复他的才对。
或许是他表现得太木讷,让杰克生不出别的心思?
奈布当然不相信也根本没有往“杰克还喜欢我”这种假设上靠拢,于他而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奈布思来想去依旧不明所以,就顺着刚刚那个话题继续讲下去:“那我能和你出去吗?”
他说的不是“我想出去”,而是“和你一起出去”。
“……行。”
9
“过来。”昨晚少见的没有折腾到半夜,奈布总算起了个大早,出门前他把杰克叫了过来,把他的衣领和领带一丝不苟地处理好。
对方是典型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例子,奈布问他“穿这些不冷吗”后,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行吧,活要面子死受罪。
杰克的工作是很忙的,他把奈布带到了组织里,让随身的秘书随便给奈布找点事做。
秘书哥长得成熟稳重,奈布之前就见过他,那个时候秘书哥还只是杰克的一个手下,看来这人确实有能力。
秘书哥不清楚杰克和奈布之前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奈布之前和杰克首领在一起过,戒指被偷之后就消失了,大约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结果过了几年现在又出现了。
好在做秘书的不需要弄懂这些,他只需要从首领的态度里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态度就好。
显然,首领很重视这位。
秘书毕恭毕敬地咨询奈布的意见,问他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或者想参观一下组织哪里。
奈布问他有没有训练身手的地方。
秘书说有。
等到杰克开完会找到奈布的时候,训练场下已经排排躺倒下几个人了。
他们都是组织里的高手,平常跟着杰克执行任务的那种。
本来一开始奈布要找人练练的时候,上去的只是个新手,虽说是新手,但只是组织里的新人又不是刚开始练的,身手肯定是不差的。起初他看着奈布那张青涩的面孔,当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心中还有所轻视,口出狂言叫着对方“小白脸”,结果上去和奈布过了没几招,就败下阵来,觉得这辈子脸都要丢没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个上去了就立马有人跟着想练练手。就这样一个一个上去,又一个一个下来,葫芦娃救爷爷的改编版。
看到杰克出现后,几个大汉泪眼汪汪:“老大,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怪物的,他也要加入我们组织吗?”
奈布也看到了杰克,他收回了刚刚训练场上凶狠狠戾的模样,露出只对杰克温顺的一面。
几个大汉看了之后,暗自腹诽:“小兔崽子,装什么装啊。”
随后就看到杰克……笑了。老大,你为什么要笑。
“不加入。”杰克把奈布揽了过来,“我的人,陪你们练练手,怎么了?”
一句“我的人”把在场的人都唬住了。
老大这是啥意思?这他对象啊?
不是,不是民间传言说老大的爱人几年前跑了吗?
“行了,打不过他正常,不用太沮丧。”杰克放在奈布肩头的手紧了紧,占有的意味浓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多练练。”
他说这话的时候,奈布一直在用余光悄悄地看他,心里默不作声地评价着:
更成熟、更游刃有余了。
“想什么呢?”杰克对那些人说完后,发觉奈布似乎在走神,“走,吃饭去,想吃什么?”
得到的是毫不意外的回答:“都可以。”
10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至于说好吧,也没好到哪儿去。
杰克总是冷不丁地呛他一句。
奈布清楚,因为他们之间有一直没解释清的东西,因此他常常心有亏欠。
他的亏欠变不成话语,所以化作目光,总是隐晦地落在杰克身上。
奈布知道组织里有些人调侃他是杰克的小尾巴,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渐渐的,他又开始听到一个名字,很多人把他和这个名字放在一起对比。
那位布雷恩少爷。
布雷恩少爷对杰克有意思,这是仅用一眼就能得出来的结论。毕竟在宴会上,小少爷的目光都要粘在杰克的身上了。
布雷恩少爷学艺术,据说刚办了自己的画展,风头正盛,长的也好看,最迷人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睛,望进去很难叫人不沉溺于其中吧。
奈布在宴会厅二楼,倚着栏杆,从上往下看着布雷恩少爷端着酒杯朝杰克走过去。
确实好看,奈布心想,精雕玉琢的模样就算同为男性也很难拒绝得了吧。
两个人交谈了些什么,隔着很远根本听不见,从一些举止上而言,看得出似乎聊的还不错。
“怎么一个人人在这儿?”奈布还在观察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旁边一个搭讪的声音响起,“一起喝一杯吗?”
奈布直截了当地拒绝:“不了。”
想来没有被这么下过脸子,那人微微一顿,笑容有些保持不住:“为什么?”
奈布轻声“啧”了一声,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又道:“不好意思,有男朋友。”
那人顺着奈布的目光看去,落在了正在交谈的杰克和布雷恩少爷身上。
杰克那种家伙谁告诉招惹他,表面上披了层绅士皮,心肝都是黑的死坏死坏的,跟他谈恋爱不得被耍的团团转。
基于这种判断,那人自然而然就认为,奈布口中的“男朋友”是那位布雷恩少爷。
那人笑了笑:“男朋友又不长久,我们这个圈子里就算结了婚不也是那样,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说是吗?”
“你听不懂话吗?”奈布的声音冷然,搭讪的家伙正欲发作,被他一个眼神扫过来闭了嘴。
奈布冷漠的眼睛像在万鬼窟走过一遭的人,盯着他如同在看什么无生命的东西。
好巧不巧,杰克也似乎不经意地看向这边,他先笑着看向奈布,好看的眸子里充满暧昧的意味。至于搭讪的家伙就不值得杰克这般对待了,杰克收敛了笑意,不过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变,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那人又是一阵心惊胆寒。
那人方才明白过来些什么,目光在杰克和奈布的身上来回摇摆,如同确定了什么一般,说了一句“抱歉”后仓皇地离开。
谁能想到他刚看上眼的帅哥嘴里的“男朋友”是那个恶名昭著的杰克,真是见了鬼了。
这么一段小插曲没有打乱宴会任何一个人的步伐,杰克依旧如鱼得水地应付着每一个前来打招呼的人,奈布吃着侍者提供的食物,安静地待在二楼的小阳台角落。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小阳台没什么人,这个时候八成都在下面跳舞去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点不可多得的安静。
是那位布雷恩少爷。
布雷恩少爷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却用审视的目光将奈布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仿佛他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这让奈布感到有些被冒犯。
“还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布雷恩的话没有说下去,他上扬的眼睛微眯,一派盛气凌人的架势,“我就直说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奈布对布雷恩的挑衅表现得有些神色恹恹:“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这模样直接把布雷恩激怒了:“我喜欢他,当然和我有关系!”
……好吵。
奈布心想。
“那你喜欢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奈布说的话甚至不是问句,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莫挨老子”的气质。
“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我们就是情敌懂不懂?”布雷恩扶额,“你装出这种不在意的样子给谁看,其实心里对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在意的不得了吧?”
“嗯,对啊。”奈布在这一点上从来不隐瞒,“我很在意他喜欢不喜欢我。”
不过几年前的背叛在他和杰克之间留下了裂缝,破镜难圆,终究是回不去了。
至于为什么背叛,这件事不重要,感情只看结果。
他不问,他不答。
“那你是什么意思?”布雷恩皱眉。
“没什么意思。”奈布叹了口气,“你喜欢他就对他好就行了,得到他的喜欢就行了。如果他很喜欢你,那我的喜欢就无关紧要不是吗?”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在爱里最重要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偏偏有很多人将重点错放在他人身上,这在奈布眼里是本末倒置。
“是吗?”布雷恩少爷怔愣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的想法差点被奈布的说辞带偏,他重新调整好状态,问奈布,“哪怕他周日要和我出去约会,这对你来说也无所谓是吗?”
11
奈布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他说:“我不这么觉得。”
话是这样说,等周日那天真来了的时候,奈布不自觉地将视线放在杰克身上好几次。
“看我做什么?”这目光想忽视都难,杰克看完今天最后一个文件后,叹了口气,“想从我身上看出写什么来,嗯?”
奈布不是个很会撒谎的人,他也没想去编什么理由:“看你今天出不出去。”
杰克一下子就明白了,大约是布雷恩对奈布说了些什么。
他略微沉思了片刻,很快拿定了主意,杰克修长的指尖轻叩两下桌面,给奈布留足了悬念,而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看你。”
奈布抬眼,从杰克的指尖一点点看向他的眼睛。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奈布说,少见的有一点无奈,“你的话总是不明不白。”
本来是很暧昧的氛围,杰克却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他跟你乱讲什么了。”
“那位布雷恩少爷吗?”奈布想了想,“他说你们今天要去约会。”
“你信了?”
“我没有。”
“你怎么说的?”杰克问。
奈布说:“他问我‘哪怕他周日要和我出去约会,这对你来说也无所谓是吗’,我说‘我不这么觉得’。”
杰克:“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奈布的睫毛很轻地忽闪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你会和他出去约会,也不觉得我会毫不在意。”
“这样啊……”杰克笑了,“那要不要出去?”
“什么?”奈布有点懵。
杰克重复了一遍:“要不要出去?我和你。”
他故意忽略了“约会”那两个字,又把氛围拉回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暧昧距离。
“……好。”
12
天气在转暖,夜里微微有点凉意。
他们的约会往往是突如其来的,跟以前一样。
有在凌晨突发奇想于是驱车几百公里去看海边日出,有午后吃完饭明明说好了去各做各的工作结果转头就进了电影院看最近毫无新意的爱情电影,有晚上拉窗帘时看到今夜无云所以说走就走到很高的地方看星星。
杰克这个人天生信奉浪漫主义,而奈布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想去哪儿?”杰克询问他的意见。
像奈布这样看上去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反而很少说“都行”,他把这当做很认真的询问,因此从不敷衍了事,想了想后,对杰克说:“去之前去过的那个山庄吧,这两天公园里的冰都化了,不知道山里的冰还在不在。”
杰克听闻,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你确定要去那里?”
“你不喜欢?”
“没,走吧。”
一路上杰克少见的沉默,奈布话本身也不多,他把握不住杰克过山车似的心情变化,好在车载音乐冲淡了一点尴尬。
不过,很快奈布就明白了杰克为何如此。
车行至半路,突然几辆黑色的车把他们的车堵住,他和杰克就这样被包围了。
“站住!”
黑车里乌泱泱地下来了十来号人。
凶神恶煞,一眼看过去就不是好惹的,其中甚至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奈布抿唇,默不作声地把杰克护在自己身后,他轻声对杰克说:“没事,我在。”
似乎全然忘了这个人是恶名远扬的黑手党首领。
杰克忍俊不禁,差点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直接笑出声,好在最后用手遮掩了一下上扬的唇角。
这并不是第一次,在之前和奈布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发现对方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特点,具体的杰克也讲不上来。但你想,一个那么要强的人在体位上都能毫不犹豫地让给他,沉默又温顺。
可能像是某种认了主的大型犬吧,在主人面前表现得乖乖的,冲你毫不设防地摇尾巴,眼睛眨巴眨巴无声地讲着“再爱我一点”这样的话真有坏人的时候,第一个露出獠牙,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惊觉原来这是只烈性犬。
杰克不是什么需要被保护的人,不论是在遇到奈布之前,还是遇到奈布之后。
尤其是在被奈布背叛以后,原本唾手可得的首领位置眼看就要插翅而飞,所有人都不看好杰克时,他连续做掉了其他几个继承人,死的死残的残,最后老首领也被长年服用的毒药摧残了身体,死之前不敢相信地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饭菜里下毒的。杰克没回答,他冷漠地拔掉了管子,连贯有的微笑都没有维持。
他走的每一步路,都不回头。
“萨贝达,戏演到这里就够了。”领头的黑衣人说道,“你把他带到这里来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我们的首领大人又跌在你身上了啊哈哈哈哈哈。”
奈布认出这是他曾经所在组织的同事,听到他的话,奈布皱起眉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黑衣人摇了摇头,“萨贝达,演得太真了。”
奈布忍不住回头看杰克,头还没转过去,杰克已经揽过奈布的肩膀,懒洋洋地开口:“挑拨离间这种把戏太没有新意了,我还以为今晚能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黑衣人被他两句话惹恼:“你以为你今天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杰克面无表情,隐隐有些不耐烦:“废话。”
他的话音落,几队埋伏在暗处的人马开始行动,子弹飞驰,杰克揽着奈布越过倒下去的家伙,朝车走去。
车子发动,把这并不成功的埋伏远远甩在身后,驶入夜色里。
13
“我们去哪儿?”奈布问。
杰克说:“约会啊。”
奈布呼吸急促了几分,在安静的车厢里,他听到了自己心脏蓬勃的声音。
奈布解释:“今天的事,我并不知情。”
“我知道。”
他没料想杰克回答的这么干脆,愣了愣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不用道歉。”杰克把车停在路边,大约是开车回让他分神。
杰克换了个姿势,可以很轻松地看到奈布漂亮的蓝色眼睛。
“我知道你已经从你之前的组织脱离了,也知道今天这些埋伏我的人和你没关系,他们挑拨离间的话我根本没信,你不用解释也不用道歉。”杰克看着奈布张张合合最终也没说出话的嘴,继续道,“你太沉默,解释的话从不说,行,你不说,我就自己查。”
“你之前隶属于其他组织,他们用你已故的母亲的假消息骗你,给你下发的任务是杀了我,你最后只拿走了我的戒指,没错吧?”
奈布避开杰克的视线,他回答不上来,良久,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在奈布的心里,背叛就是背叛,伤害就是伤害,这都是无法原谅的事情。
“我不想听对不起。”杰克认真道,“这个你回答不了,那我就换一个问题。”
“为什么离开组织后要来找我?不要说你无处可去,你无处可去的时候为什么想来找我?”
因为想赎罪。
也或许有其他原因。
可能是看着杰克,他的愧疚就会少一点。
“好,这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对吗?”杰克咬了咬牙,差点被气笑。
“这些可能需要解释一大堆,那我就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杰克的声音突然放轻了,充斥着无可奈何的希冀,“如果你沉默,那我就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
他问:“你真的爱过我吗?”
奈布没有办法再不出声了。
“重要吗?”奈布说。
“嗯,对我来说很重要。”
奈布脑子已经乱做一团,杰克的问题让他没有办法喘息,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告诉这个咄咄逼人的家伙:“爱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见钟情。”
他听到杰克小声骂了一句什么,接下去就是被桎梏着,迎来了一个风雨欲来般的吻。
奈布被亲的懵懵的,思绪都忍不住飘飞,他想到第一次见到杰克就被对方的脸迷得慌神,想到大雪里紧握的手,想到对方看向他的每一个充满爱意的眼神。
奈布甚至想到今晚自己说想去山庄,可能是杰克早就知道会有人埋伏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或许他当时所表现出来的不满是因为——这些人打扰到他们的约会了?
奈布是胆小鬼,他的愧疚让他不敢直视这份爱。
“怎么接吻还能走神?”杰克有点不满。
“你……”奈布顿了顿,决定还是问下去,“那位布雷恩少爷不是约你周日约会吗?”
“不是。”杰克这回是真笑了,“非要在这么暧昧的时候问这么毁氛围的话吗?”
杰克苦笑:“你想听什么?我肯定是拒绝他了。我又不喜欢他,也没想用答应他来让你吃醋,就这么简单。”
因为杰克认为,爱是安全感。
“我喜欢你。”
这句告白就像今年的雪一样,来的猝不及防。那时候雪下得好大,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面的人突然敲响他的房门。
“什么?”杰克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有时候,我觉得你的话总不讲明白,似乎每句话都有目的,都想在我这里问出点什么。我刚刚突然意识到,你可能是想听这一句话吧。”奈布重新讲了一遍,“我爱你。这回听清了吗?”
“之前的事情我没办法,但我会尽力补偿你。只拿走戒指因为我心软狠不下心对你动手,来找你是因为哪怕你怪我我也想见你一面,至于爱,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开始。”奈布轻轻用碰了碰杰克的唇角,“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杰克突然重新系好安全带,启动引擎,车开的几乎要飞出去。
“你干嘛,开这么快太危险了。”
杰克眯了眯眼:“等着好好补偿我吧。”
END
碎碎念:
彩蛋是豆豆视角,免费粮票就行。豆豆是一见钟情啦,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狗第一眼就被杰克迷的死死的^^
本来想解读一下两个人的爱情观,卡了半天,最后觉得都写在文里了ヘ(_ _ヘ)
【杰佣】反派boss爱上养父是正常的吗
好达
1w+
达克斯穿越了到一本言情小说里同名同姓的人物身上。
他本死于飞袭而来的货车,以为再也无法醒来,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身体康健,无什么大碍。
之后便接收到了原身“达克斯”的记忆。
达克斯,在军事上有过人的天赋,年纪轻轻就带领军队为帝国取得了了几场重要战役的胜利,被称为“帝国的荣光”。
22岁,孤身一人,无亲属,也无婚配。
倒和他一样。
而达克斯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好战争结束,处于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还远不到这本言情小说的开头
达克斯看过这本言情小说,所以在接收的记忆里发现了熟悉的名字时便反应过来自己是穿书了。
这只是一个老套的讲述贵族公爵的儿子爱上天真灿烂的平民少女...
好达
1w+
达克斯穿越了到一本言情小说里同名同姓的人物身上。
他本死于飞袭而来的货车,以为再也无法醒来,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身体康健,无什么大碍。
之后便接收到了原身“达克斯”的记忆。
达克斯,在军事上有过人的天赋,年纪轻轻就带领军队为帝国取得了了几场重要战役的胜利,被称为“帝国的荣光”。
22岁,孤身一人,无亲属,也无婚配。
倒和他一样。
而达克斯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好战争结束,处于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还远不到这本言情小说的开头
达克斯看过这本言情小说,所以在接收的记忆里发现了熟悉的名字时便反应过来自己是穿书了。
这只是一个老套的讲述贵族公爵的儿子爱上天真灿烂的平民少女的故事而已。
说实话,达克斯不是爱看这种文学的人,非要说去看这个故事的契机,那就是--杰克。
小说里的终极反派,和男主同为公爵的孩子,却为妓女所生,自小受尽虐待,心理扭曲,为了得到权力不择手段,大概是嫉妒,对男主也很有恶意,在爬到权力巅峰以后完全压着男主打,甚至在最后,他都把剑抵在了男主的脖子上,在所有人都觉得男主完蛋了的时候,被男女主感化自杀。
这太扯了!
所有看到这个结局的人都在骂烂尾,毕竟虽然是反派boss,美强惨的杰克的人气比男主加女主甚至加他们的化学反应都要高的多。
达克斯也是因为杰克火出圈才注意到的他。
当时他只是想出门买个晚饭,天气有些冷,于是他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人群熙熙攘攘,他充耳不闻,只是垂着眸。
在需要抬头认路时,他猛的撞入黑色卷发的罅隙间透出的晶亮的翠绿,就好像听到了天青色的昂贵瓷器忽然裂开的脆响,冰裂一般的声响敲打他的心尖。
大街的屏幕投影着一个角色,杰克,杰克. 里佩尔。
那是他第一次去购买周边,在一群不认识的造型不同的角色里努力寻找“杰克”。
后来,他也特地为杰克去看了这本小说。
遗憾的是,杰克的剧情并不多。毕竟重点仍然是男女主的爱情。
达克斯也说不清,到底是那个眼神,或者这寥寥的几句描述,怎么会令他念念不忘。
甚至于,在杰克下线的时候,那几行文字,他读了又读。
【“我会杀了你,让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爹团聚,我亲爱的,兄长。”杰克仍然一副很轻快的语调,毕竟死于他手中的性命如此之多,这个黑心肝的家伙也确实没有什么心理的负担了。
将死亡描述得更加温情,好像给它笼上一层朦胧的纱,令他不那么尖锐,这是专属于杰克的慈悲--至少他本人这样认为。
“杰克!你为什么这么做!”勃朗特被杰克的手下按住,动弹不得,“父亲从那种地方救出了你,你却害死了他!甚至还要杀害我.... 你装的那么好,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
“杀你就杀你,成王败寇,难不成我还非要给你个理由吗?你有什么资格.... 呵。”杰克抽出佩剑,抵上了勃朗特的喉咙,“和你那个爹一样蠢。”
“住手!”格林闯了进来,或者说,杰克特地将她放了进来,没有让下属阻拦。
格林扑到了勃朗特的身上,“要杀,就连我一起!”
格林在赌,赌杰克仍然愿意惦念她小时候给他过帮助的这点温情。
杰克仍然是一副笑着的模样,他收回手,抬着剑比划比划,一下刺进去可以把这两个家伙穿透。
剑的侧面细成一根银丝,在杰克的视角里正好直愣愣穿过二者的脑袋,好像穿了两个山楂球的糖葫芦。
杰克的手转了转,剑身突然面对他自己,倒映出他绿色的瞳孔,和漫不经心的笑。
和他那早死的妈一副模样。
然后再把这两个家伙杀死,没有人阻拦得了他了,他一手遮天,就可以变得像他那已死爸一样无法无天。
然后成为他此生最厌恶的两个人的集合体。
令人作呕。
杰克浅笑一声,指尖抚上剑身,冰凉的触感甚至给他刺痛的幻觉。
他突然举起剑,在勃朗特和格林惊恐的眼神里缓缓刺入心脏。
他的手下也没有阻拦,只是仍然保持原来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
他就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将灵魂从躯体里扯出来,和多年前,被摁进人间一个婴孩的躯壳里一样随意。
他死了。】
有那么几天,达克斯思绪就像被困在这几行文字里,反反复复。
他当真没有留恋吗?这个令他作呕的世界..... 那么为什么动作那么缓慢呢?将剑刺入心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杰克,你是在等谁来阻止你吗?
你究竟是仍然存在期盼,还是对自己也残忍,硬生生磨灭自己的期盼,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想着“看吧,死亡是正确的,这个世界不留恋我,和我不留恋这个世界一般。”
那个时候,你有流泪吗。
这是达克斯穿书的第三天,他仍然在大街小巷闲逛。
是的,他在寻找杰克。
达克斯在原文里本是赫赫有名的军官,很赏识勃朗特,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而现在,这位本应该成为主角对抗邪恶boss的最大助力正在在思考收养boss的可能性。
达克斯在寻找的过程也在思考。
首先是剧情的问题,他不知道如若他做出什么违背剧情的重大事情是否能够成功,或者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将剧情强行拉回正轨。
不过他本身就不打算照着剧情走。虽然那么做在很多地方可以有所参照,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固步自封,如果他当真把这个世界当做一本书来活,用他的命运去嵌合剧情,那实在太没有意思。他会闯出自己的路。
另外,便是教育的问题。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收养杰克的资格,毕竟他别说当父亲,连恋爱的经验都没有。况且,他向来认为为人父母实在是个责任重大的事情。即使很多人都成为了父母,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当好父母的能力。
毕竟成为父母是一个客观的事情,在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两人就自然成了“父母”。但是并不是在这一瞬间,他们俩就能明白父母的责任与义务。在做好准备之前,慌忙上任或许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对于这个问题,达克斯仍然没有很好的答案。毕竟他接收了原达克斯的记忆,也知晓剧情,知道自己会忙于公务,加上他没有找个伴侣的打算,或许会冷落杰克。况且对于抚养孩子,他一点经验都没有,更别说从前碰到的孩子都很怕他--因为他有些太严肃。
或许可以替杰克找户好人家?
至少在见到杰克的面之前,达克斯还是有这个想法的。
杰克很好认,他长相出挑,绝对不会泯然众人,让达克斯在第五家妓院寻找时一眼就看到了他。
彼时这个瘦弱的少年坐在只有一片月光的走廊,黑漆漆又粘稠的空气里,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又透又亮。
达克斯朝他走去,他便抬起头,与达克斯对视。
他的眼睛是透亮的,却没什么情绪,很平静,身子在抖,嘴唇也是苍白的。毕竟不是什么暖和的日子,他却没穿多少衣服,只有很单薄的一套衣服。
“您要找母亲吗?”杰克询问达克斯,“那么可能需要等一会儿,她正在.... 嗯.... 正在工作。”
杰克身后的门板里传来一些令人羞耻的声响,令达克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耳尖红了红。
“我不是来找你母亲的。”达克斯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取下,轻轻盖到杰克身上。杰克似乎很害怕,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却又不敢躲,只是缩成更小的一团。
在带着干燥的香气的外套拢住他的时候,杰克的手脚才渐渐有些温度。
“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
“杰克。”
达克斯内心自动的回答和杰克清脆的少年音重合。
“为什么在走廊上坐着呢?很冷吧。”达克斯坐到杰克的旁边,和达克斯比起来,他的身形似乎更加小,像一片被秋风吹落的花瓣。
“我没有地方去。”杰克缩了缩脚,把脚缩进大衣笼罩的范畴,“母亲只允许我在房间以及走廊的范围活动。现在房间被占了。”
“只有一个房间?那么不是总是要让你出来?”达克斯狠狠拧了拧眉,那么接客总是晚上的活,那杰克总是要在走廊里一直呆着?
“嗯。”杰克应了一声,对此习以为常。
达克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左右各还有一个门,相隔间距不大,就像蜂巢一样规矩又密密麻麻,想来房间也不会多大,却拘着杰克,锁住他的少年时。
小说也提过,寥寥几句,“他那伥鬼一样的母亲,把他当做攀上贵族的青云梯,又在失败之后把他当做绊脚石,见不得他好,却又舍不得这和贵族仅有的一点关系湮灭。于是养着他--可能用养这个词不合适,不上不下地钓着他,仅仅不让他死去。”
一面纸都不占,一段话,是他用尽全力才熬过的童年。
“和我走好不好?我收养你,来做你的养父。”达克斯转过头来,看到偷偷观察自己的杰克立刻垂下眼去。他开口,在杰克很漂亮的脸上看到了错愕。
“为什么要收养我呢?”在错愕之后,杰克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追问,“我什么都不会.... 况且,我的母亲不会同意的。”
“哦,因为你很漂亮?”达克斯不知道杰克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他们毕竟才刚见面--至少在杰克的眼里是这样的--那么他似乎确实拿不出什么深沉又感动人的理由,于是他只能用这个最真诚的原因了。毕竟当初杰克一下子就抓住他的眼球的,就是他漂亮的脸。“至于你的母亲,她会同意的,交给我就好。”
在听到“漂亮”一词的时候,杰克的眼神明显闪烁一下,晦暗下去,只是很快就调整好,也没有表现明显,只是低下头去,思索。
达克斯注意到了,杰克似乎对这个词格外在意,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很耐心地等待杰克给他答复。
良久,杰克抬起头来,眼珠子里的绿色幽幽的,不知是从何处燃起的鬼火。
“好。”
“那么这间房间就属于你。还没有装修过,只有一些简单的装饰,之后有什么合心意的想法可以再加。”达克斯领着杰克来到一间房间,在二楼,达克斯房间的对面。
房间很亮敞,甚至比他十几年都走不出的房间还要大。
“今天你得先去洗澡,睡衣已经买好了,你待会试试合不合身。明天会有裁缝过来给你量尺寸,你可以告诉他们喜欢什么版式的衣服。”达克斯指了指放在床上的睡衣,思考一会儿,考虑到或许杰克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会比较害怕,又问道,“需要我陪吗?”
“不!不用了,先生,多谢您。”杰克很快速地拒绝,赶忙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眼神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达克斯的神色。
“哦,好的。看来你是个勇敢的孩子。那么晚安,做个好梦。”达克斯温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顺便替杰克关好了门。
果然。
达克斯默默叹了口气,在杰克的眼里自己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吧?莫名其妙散发善意的高地位的人。
有警惕心是好事。
慢慢来吧,教育孩子是长久的事情,况且他也是第一次需要教导孩子,没什么经验,得在摸索中前进。
希望在他的引导下,杰克不说有什么成就,至少不要再那样决绝地将剑刺入心脏。
达克斯走后,杰克盯着门看了好久。
然后他才慢慢走到浴室,将手伸入放好水的浴缸。
冒着热气的水温度刚刚好,对于他这种常年手脚发冰的家伙来说却有些烫人了。
杰克望着水面上的自己,稚嫩的脸庞,却已经有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姿色,两弯眼睛,像浮在水面的两片柳叶,还带着刚刚没有摘下的笑意。杰克手上忽然一拨,搅得水波翻涌,他的倒影也变得破碎。
漂亮.... 漂亮?他最讨厌他母亲拿着那副皮囊到处勾搭人的模样,也最讨厌自己这副与她类似眉眼。现在好了,自己也成了靠着皮囊勾搭人的,他母亲一般的货色。
那位大人是怎么想的?认为他漂亮,还能是怎么想的呢?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了,难道还能不明白吗?还心存什么幻想呢?
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狼窝,有什么区别呢?他今天拒绝了那位大人来同睡的请求,那么下次呢?又能推迟几回?
那为什么跟着他又走了呢?来到这个一无所知的地方。
大约是今晚的风实在冷,大约是母亲连着几天的暴躁令他受不住了,大约是大衣实在有些温暖,大约是那个男人的眼神实在很温和。
让他昏了头。
“哈,漂亮.... ”杰克掬起一捧水,狠狠拍到脸上,一遍遍洗着,手将脸搓得通红,“漂亮.... ”
他的手慢慢停下动作,捂着脸。
泪水从指缝里落下来,伴随他的哽咽。
杰克已经来到达克斯的府上有一周,相比刚开始那几日,已经自在了很多。
“杰克,你还是多吃点好,你太瘦了。”
达克斯的声音唤得杰克抬起了头。
“好的先生,我以后会努力多吃一些。”杰克朝达克斯露出一抹笑。
达克斯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已经十四的年纪,看着只有十一二的模样。
前些天才让医生检查过,营养不良,还有很多淤青和伤痕。
他像被水泡过的白纸,轻轻一戳就要散开去。
“过两天你的家庭教师会来给你上课,等进度赶上以后就要去学校里,在此期间,你也可以好好寻找一下自己感兴趣的科目。”达克斯开始给杰克讲他的安排,“不过不要太有压力。”
“好的,先生。”杰克很乖巧地倾听,点了点头,头发随之晃动,飘起一两根,看着很蓬松。
“杰克。”达克斯突然盯住了杰克,声音也变得稍显郑重。
这令杰克有些紧张,意识到达克斯大约要说什么话了。
“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达克斯看着杰克,眼里的蓝色很深沉,像无人区的海,或者没有边际的天空。
杰克愣了一愣。
和达克斯相处的几日,足够他摸清楚达克斯的秉性。
在免去了为自身清白担忧的同时,他也会努力成为他所认为的,达克斯喜欢的模样。
乖巧,懂事。还有漂亮。
他垂下眼睫毛,思索一会儿。
脑子里并非“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是“达克斯想要做什么”。
大约过了一会儿,杰克才抬起头,“想成为..... 善良的人?”
达克斯看着面前笑得有些羞涩的少年,内心有些无奈。
这样直白的引导果然还是没什么效用吗。
“杰克,你说你想要成为善良的人,是因为你认为我希望你成为善良的人吗?”达克斯的声音很平静,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是却让杰克立刻白了脸,很不安地攥紧了手中的刀叉。
“杰克,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当然,也不用再与我说,毕竟你不是要成为别人希望你成为的人,这件事情只要有你自己的认同就足够,那么我也就不干扰你。或许是常见的索求名利财权,又或许是不常见的向往高天的自由。都可以,杰克。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达克斯努力斟酌着字句,想给他的小孩讲明白道理。
在书里,杰克大约目标很明确,想成为一个主宰别人命运的人,站在权力的顶峰,可以摆脱原先的苟且,将所承受的苦痛百倍地奉还。
只是到最后,他确实走到了俯瞰众生的位置,结局却是堪称凄惨的自我了结。
总不能再让他重蹈覆辙。
“杰克,这是我留给你的问题,你要想明白。”
杰克再次看向达克斯。
达克斯的眼睛,仍然是烟蓝色。令他想起之前被困在狭小的房间里,蜷缩在窗户旁边忍着疼痛和饥饿时,来敲窗户的蝴蝶兰。
杰克很聪明,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跟上了进度,已经可以进到学校里去学习。
达克斯很关注杰克的学习,他进步很快,从中游一下升上去,成为学校里拔尖的那么几个。
再过几天就是学校的大考,到时候会有一份准确的排名,他相信,杰克会取得很好的成绩。
杰克在大考里取得了全校第一的成绩。
达克斯去学校出席杰克的颁奖典礼。
在典礼上,他看到了勃朗特.里佩尔。男主。
达克斯当然认得他,毕竟是男主,他在买杰克的周边的时候也看到很多次勃朗特的周边。
金发碧眼,很标准的贵族模样。只是此时他的腿摔伤了,只能很羡慕地看着台上即将领奖的杰克。
他的腿正好摔伤了吗?那确实很可惜,毕竟马术也是很重要的一门课程。
说起来,马术也是杰克的弱项,就算再怎么努力,和勃朗特这种自小接触的当然还是会有差距。
达克斯突然愣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杰克前段时间看的书里,似乎有这么一本,是关于马鞍的构造的?
杰克上台了。
达克斯收回眼神。
这是杰克的高光时刻,他不能把目光分给别人。
杰克也看过来,在触及达克斯的目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灿烂。
达克斯回以微笑。
在回去的车上,杰克捧着双手,将得到的奖状和花束献给了达克斯。
“做的很棒,杰克。”达克斯抬手揉了揉杰克的头。他最近发现杰克似乎很喜欢这种嘉奖方式。
杰克微微歪了歪头,还拿着脸蹭了蹭达克斯的掌心。
过了一会儿,达克斯收回了手。将杰克的奖状也小心的收好,摆在腿上。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的那位同学,勃朗特. 里佩尔的腿是摔去了吗?”达克斯看到杰克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地眨了眨眼睛。
“是的,前些天马术课的时候摔去了。”杰克垂下眼睫毛,“应当是星期四的时候。”
达克斯没有应声,手指抚摸着杰克奖状的边缘,皮革与硬纸片摩擦的声音很细密。
他在思考。
寂静一段时间之后,杰克先熬不住,开口询问,“先生认为,是我做的?”
达克斯先是抬眼,蓝色的眼眸让杰克不自觉一颤。很纯净的颜色,令他刚刚打好的腹稿一个词都出不了口,连本想要摆的委屈的表情都没有做出。
达克斯扭头,看了看窗外掠过的景色,再回头,看向杰克。
“是你做的,杰克。”
杰克立刻控制不住地咬住嘴唇,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达克斯伸出手,朝杰克探去。
杰克立刻瑟缩一下,闭上眼。
预计的痛感没有传来,只是手上有被包裹住的温暖的触感。
达克斯牵起了他的手。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达克斯的声音特地放的很温和。
杰克颤颤地睁开眼,入眼又是达克斯那水色的眸子。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责骂他。
为什么呢,达克斯。
他值得吗?
“.... 我想证明你是对的,先生。”杰克垂着眼睛,不敢去看达克斯,“有很多人都在说,您领养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低贱的血脉,只会像老鼠一样脏了达克斯府。他们还说您!... 说您怪不得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平民.... 只会干掉价的事情.... ”
达克斯也是平民,上校的职位是一路靠着军功垒上来的,如果他是贵族,恐怕早就是上将,甚至于更高。
“我必须得第一,不然堵不住他们的嘴。只能是第一。可是我知道,我的成绩不如勃朗特。”杰克的手捏住了达克斯的大拇指,好像在很隐秘地寻求原谅,“对不起,达克斯,我很没用,还是个坏家伙。”
他不能输,他不能失败。
“杰克。”达克斯一手捧住杰克的脸,“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一直来都有这种压力。”
“你知道我向来没有向外界隐瞒你的身世。我总是认为遮掩都是无用功,早晚会被发现,然后成为中伤你的利剑,于是也没有做什么。但是我忘记了,你还小,杰克,为什么你总是要面对这些恶意呢?我真是蠢货,怎么现在才想到他们会这样排斥你。”达克斯皱着眉,眼里满是自责,他的手指摩挲着杰克发红的眼尾,似乎是一种安慰。
杰克从不和他说这些事,他本人也不关注,习惯了21世纪人际关系的达克斯忘记了,这里是阶级分明的时代。
人们的灵魂被钉在身体里,然后钉在阶梯上的时代。
“我总是觉得不要把别人的话看的太重,我们不会因为他们的言语变得高尚,或者变得矮小。每个人都长了嘴,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讲出有用的话。语言是最低成本的利剑,那我们总不能那么轻易被他们中伤。凭什么呢,轻飘飘的话,莫名的恶意,就想让我感到受伤?那么我们也太容易被伤到了。”达克斯替杰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可是你还小,杰克,我怎么能无理得要求你坚强?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你不怪我吗,达克斯?”杰克小声询问。
“很多事情很难讲对错。”达克斯收回手,思考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很多时候,做一件事情,只需要你能够承受这件事带来的结果就可以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做这种事情,那么就承担可能被发现结果,或许是学校的处罚,同学的谩骂和排挤,来自里佩尔家族的施压。这些都是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结果,当然也有其他结果,像现在这样,没被其他人发现。你要有准备,做了事就不要后悔,我希望你能从容。”
“达克斯希望我去和勃朗特道歉吗?”杰克缓缓询问道,“如果达克斯想,我可以.... ”
“怎么会这么想?”达克斯笑了笑,“你才是我的孩子,杰克。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是你犯错的成本,所以,不要害怕失败。”
“当然,”达克斯顿了顿,“你被我发现了,你自然也要有些惩罚,省的你之后无法无天了。这周的奶油蘑菇汤没有了,嗯,我想想,蛋糕也没有了。”
杰克顿了顿,然后缓缓抬起头。
为什么呢,达克斯。
对于达克斯之前给出的问题,他突然有了答案。
他要达克斯。
他只要达克斯。
“哇塞,上校,里佩尔那个老家伙下了死决心要撬你墙角啊!”卢卡斯. 巴尔萨克,名门望族出的物理学天才,正在感叹里佩尔家族最近的大动作,“看来这个老里佩尔真的很想把家族塞到杰克手里啊.... ”
“当然了,出彩的成绩,极好的风评,甚至还有一个上校的无条件支持。”诺顿. 坎贝尔,上尉,在达克斯刚刚穿越来,对工作焦头烂额的时候全靠这个全能下属活着,“我要是突然冒出这么个继承人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会让人继承你的财富?”伊索. 卡尔,入殓师,诺顿“道上的朋友”,合理提问。
“首先,我不会有突然冒出的流落在外的血脉。”诺顿耸耸肩。
“是去是留是杰克的选择,我不会干涉。只是他们最近似乎有些烦人,我看杰克最近有些累。”达克斯皱了皱眉。
三人都是他在这个世界结识的好友,时不时会出来聚一下,像今天。
“啧啧,就像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别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 ”卢卡斯摇摇头,然后努力回忆着深情语录。
“只有你父亲关心你的翅膀硬不硬。”诺顿接话。
“对!.... 不对!这是什么!”卢卡斯拍了一下插科打诨的诺顿的肩,“明明就是'只有你父亲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得防一下,毕竟同床异梦,杰克这小子现在的权力可不小。”卢卡斯不太关注政界的事情,却也听说过杰克的名号,可见其名头响亮。
“你.... ”达克斯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睡同一张床?”
诺顿一句“同床异梦是这么用的吗”被憋回去,咳了两声。
“?”
“你为什么和他睡一张床?”卡尔冷静提问。
“杰克很怕打雷。”达克斯回忆了一会儿,说,“之前有一次打雷,他来找我,我就同意他来和我一起睡。之后每次打雷他都来找我。有一次半夜打雷,他怕吵醒我,在我门口蹲了一晚上,之后我们就一起睡了。”
达克斯记得那天晚上,第一天打雷的夜晚,杰克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他的门口,声音带着哭腔,说,“对不起达克斯,我不是勇敢的孩子。”
他的眼睛像润水了的葡萄,绿莹莹的,他如何拒绝得了?
诺顿举手,“受不了了,爹宝男,over。”
“啪啪”卢卡斯拍了两下桌面,盯着达克斯,“他十八了,成年了!”
“咳,刚刚成年,也只是孩子嘛。”达克斯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哦呦~他~才~刚~刚~成~年~”卢卡斯阴阳怪气地学着说了一句,又接着说,“他~才~刚~刚~成~年~一~年~,他~才~刚~刚~成~年~两~年~”
诺顿举手,“儿宝男,over。”
“咳咳,哪有这么夸张。”达克斯有些尴尬地喝一口水,“你们知道我平时公务多,总是忙,总该陪陪他。”
“你陪陪他陪到床上去了?”卢卡斯露出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
“驳回,这句话歧义很大。”达克斯在卢卡斯的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禁言十秒钟。”
“说起来。”卡尔的声音让闹腾的场面安静下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达克斯你居然可以和我们呆到这个点?”
达克斯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空白。
达克斯立刻扭头看背后挂着的钟。
九点四十了!
“我得走了!账记我头上!”达克斯一把抓起外套,胡乱披一下立刻快步往外走去。
“这句话还算动听。”诺顿笑着喝了一口酒,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卢卡斯,“是不是?”
“唔唔!”卢卡斯点点头。
“?”诺顿皱眉看向卢卡斯,“兄弟你唔啥呢。”
“我想已经过十秒了。”卡尔的话让卢卡斯立刻张开嘴。
“过十秒了?那我说话了,达克斯真的很像那个妻管严啊,酒也不喝,还有门禁!此事不简单。”卢卡斯皱着眉头,却发现诺顿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看到什么珍惜动物,“你那什么眼神?”
“不知道该吐槽谁的眼神。”诺顿无语地喝一口酒,在卢卡斯想要提问之前再次替他拉上了嘴巴上的拉链,“今天酒水免费,别打扰我喝酒。”
“唔😡!”
“抱歉,杰克,今天晚了一点。”达克斯裹着冷风回到家的时候,杰克果然已经在客厅等着他了。
杰克没有明确过说要让他几点回来,只是每次都会等着他,所以达克斯基本都会在十点前赶回来。
但是杰克今天有些反常,他没有立刻迎上来,只是呢喃一句“是有点迟了。”
达克斯觉得有些怪异,走到杰克的旁边,“出什么事了吗,杰克?”
“我在思考一件事,想做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敢迈出第一步。”杰克看向达克斯,梦呓一般接了一句,“很久了,我等不下去了,达克斯。”
他现在身形比达克斯高上很多,已经不需要仰望达克斯,长相比从前还要出挑,黑色的卷发,压不住眼底的绿,好像最隐秘处的花圃,或着一次次尝试才有幸烧出的天青,只是绿。
此时,被头发的阴影笼罩,无端有阴沉的意思。
“那就去做吧,我会一直在。”达克斯想,大约是想回到家族吗?不论是什么,他会支持杰克的。
“你会一直在,你说的,达克斯。”
达克斯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突然一阵天翻地覆,被摁着在沙发上亲。
亲嘴。
杰克的动作很生疏,却很凶,一手捏住达克斯的腰,一手掐住他的脸,舌头在达克斯的口腔里横冲直撞。
达克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摁牢了,一点挣脱的办法都没有。
他想抬手去推开杰克的脸,手却被抓住,十指相扣。
良久,达克斯头脑发昏,眼前发黑的时候,他才被杰克放开。
“杰克!我咳咳.... 我是你的养父!”达克斯狠狠地拧眉,“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杰克很平静的接话,“我在亲吻你,达克斯,我的养父,这只是开始,我接下来还想要更多。”
“杰克,听我说,或许你只是因为之前的生活不好过,所以会对我这种释放善意的人抱有好感,但是好感和爱情不是一回事..... ”见杰克的脸又凑上来,达克斯立刻拿手去挡,往后缩去,可是只是无用功,他立刻又被按住亲,他们的动静应当很大,达克斯感觉自己要陷进沙发里去了。
“我当然分得清,达克斯。我这个坏种怎么会单纯喜欢对我好的善良的人呢?”在达克斯急促地喘着气的时候,杰克缓缓开口,“见面一周内,我看清了你的人格,在你询问我想要成为什么人的时候,我初次触摸你的灵魂,在你识破我的小动作的时候,我为你心动。”
“达克斯,达克斯,自从那次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罪犯了。”杰克拿着脸轻轻蹭达克斯发烫的脸,像很粘人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发梢挠得达克斯脸上发痒。
“你可要想清楚,和我在一起要面对什么,闲言碎语少不了的,里佩尔那边..... ”达克斯有些艰难开口。
“达克斯,我不关心。”杰克打断达克斯的话,他知道达克斯想说什么,“你说过,他们说话都是放屁。”
“我记得我原话不是这个.... ”
“要拒绝我吗?达克斯。你说过你一直在。”杰克捧起达克斯的脸,额头点着他的额头,他们两在对视,气息交融。
“.... 你总是这样看我,”达克斯叹了一口气,“你明明知道你一这样看我,我就没办法。”
达克斯微微抬头,贴了贴杰克的唇。
杰克立刻回给他更热烈的吻。
在达克斯被亲得有些分不清状况的时候,杰克总算停了下来。
达克斯整个人已经变得软趴趴的了。被杰克一掀就很安分地趴在柔软的沙发上。
在达克斯以为结束了的时候,他耳后突然飘来杰克的声音。
“达克斯..... 我一直在想那天你是去找谁,见到我只是意外吗?”
“如果没有看到我,你打算做什么呢?”
“除了那次,还出入过那种地方吗?”
“前些日子听说你很在意那个和勃朗特走的很近的女生?说起来你也很关注勃朗特吧?”
“况且,达克斯,你的身手其实并不是很好,性格也比在军队里时温和很多。”
“达克斯,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一句句接踵而来,达克斯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手撑了一下,脚一蹬想先跑走。
结果被杰克勾着皮带拽了回来。
“达克斯,你会说的。”
达克斯的后颈已经可以感受到杰克说话时洒上来的热气。
“不好吧.... 等等!”
“好的,你现在就是陪到床上去了。”卢卡斯看着面前抬头望天装傻充愣的达克斯,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不听卢卡斯言,吃亏在眼前啊。哼哼,这就是禁言我的代价!”
“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传你们的吗?”诺顿皱着眉,努力消化今天早上听到的《霸道养子狠狠爱》《我的养父是禽兽》《我的养子图谋不轨》《养父子暗度陈仓八百年》。
“我的建议是你不要说,我有预感,你会说些我的耳朵不想承受的东西。”卡尔默默离诺顿远一点。
“不知道。”达克斯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