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恒七】普通热恋
*无脑OOC甜饼
“早——”
三月七眯着眼,一边嗡嗡地刷牙,一边向镜子里穿着睡衣路过的丹恒打招呼。
牙膏的味道是清新果香,但昨晚梦做得乱糟糟,脑子还是浆糊一样,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早。”
丹恒本来已经走出了镜子的画面,停了几秒,又转身返回来。
他比三月高出许多,因此可以轻松地居高临下,从背后俯视面前的人。
三月七感觉头顶一沉,有另一颗脑袋缓缓压了下来,抵在发心的还是两片温热的嘴唇。
手里的牙刷停滞了,三月七目瞪口呆地含着一嘴果香味的泡沫,这才想起来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己和丹恒,似乎好像,昨天晚上,在一起了。......
*无脑OOC甜饼
“早——”
三月七眯着眼,一边嗡嗡地刷牙,一边向镜子里穿着睡衣路过的丹恒打招呼。
牙膏的味道是清新果香,但昨晚梦做得乱糟糟,脑子还是浆糊一样,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早。”
丹恒本来已经走出了镜子的画面,停了几秒,又转身返回来。
他比三月高出许多,因此可以轻松地居高临下,从背后俯视面前的人。
三月七感觉头顶一沉,有另一颗脑袋缓缓压了下来,抵在发心的还是两片温热的嘴唇。
手里的牙刷停滞了,三月七目瞪口呆地含着一嘴果香味的泡沫,这才想起来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己和丹恒,似乎好像,昨天晚上,在一起了。
……
在三月七的持续宕机中,丹恒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像刚吸了口新鲜空气似的,端着自己的漱口杯走了,留下三月对着镜子里凝固的自己发呆。
三月七觉得这应当不能怪自己记性不好。
从昨天到今天,丹恒一直都在搞突然袭击。从告白到确认关系,没一条是按照她想象中美少女应该经历的甜蜜剧情走的。
三月七一向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并且美少女的这份仪式感不能打一丁点折扣——比如谁要是敢送她花店打折处理的花,她就会把花摔在那个人的头上。
然而没有烛光香氛的浪漫告白,也没有玫瑰红毯的海誓山盟,仅仅只是一个印在脸颊上的吻,就让她晕晕乎乎了。
事情的变化太突然,丹恒的手拉得太紧,眼神太纯粹,搞得她甚至都记不太清自己怎么答应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被他掖在被窝里哄睡了。
可是然后呢?
三月眼神放空,搁下咖啡杯,用叉子搅着早餐盘里的煎蛋。对面的瓦尔特咳嗽了两声,示意她不要做这种不尊重食物的幼稚行为。
三月转头看了看丹恒,他和往常一样吃得细嚼慢咽,专注得两耳不闻窗外事,餐桌上的大家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好像昨晚上的事甚至刚刚那个头顶吻都没有发生过。
木头开了花,也还是一块老木头。
就算听到“在一起”几个字时,欣喜先于思考从脑海里涌出,但果然丹恒仍旧是个毫无仪式感和浪漫细胞的家伙。
一句细语呢喃般的告白就想蒙混过关,这可不行!
三月七的手机界面停在搜索“恋爱后可以做的事”上。
逛街时搂他的胳膊,吃不下的饭推到他面前,让他陪着玩自己喜欢的游戏……
三月越翻越郁闷,这不都是她一直在对丹恒做的事嘛。真要她来创新,她的确也创不出什么新来。
“星啊,那个,昨天,咱和丹恒……那个,谈……谈了……”
星以为有什么劲爆的消息,耐心地听完了三月七的结巴,然后成功惊掉了下巴。
“什么?你们之前没谈?”
“哎呀你就别捣乱了!”
三月七一开始便预感到会被这样磋磨,因此急得更像只热锅蚂蚁。
“真的没有,所以咱现在真的很困扰!”
她只是想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事,相处之道应当有什么样的变化。就算对美少女恋爱故事如数家珍,但她的理论套路没有一样是放在丹恒身上不违和的。
“不是都说热恋期很珍贵,会有特别特别不一样的感觉吗!”
这样下去根本就没有什么多巴胺可以分泌嘛!
“不是人人都像你们……”
星本来想说像你们平时这样,可他们平时到底是哪样?具体要说,她也说不出来,但要是让星想点例子来形容那两人之间相处的感觉,就会有一阵羞耻感和鸡皮疙瘩伴随着回忆爬过皮肤。
真有人把日子过成恋爱,那真恋爱起来可要怎么办?
“要不找点新鲜感,做点以前没做过的事就好。”
星觉得他们的问题根本不是三月说的那样,但又不得不给出一点抽象的建议。
“一定是要以前没做过的吗?”
三月七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他们还没共同体验过的活动,但她不由得回忆起那天早上的头顶吻,那确实是从前没有过的动作,所以她才会傻在原地。
但比起热恋的喜悦,她感受到的更像是一种酸涩的悸动。
那本该是一种十分陌生的心情,但又好像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而那种未曾经历的亲密就像打水漂的石子,一层层晕开涟漪,最后又沉入湖底。
丹恒也会做这种柔软至极的举动,就像喜欢的心情也不止有言情书里那般直白的甜蜜,她对他的感情无法用任何一种已有的描述来概括。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在一起呢?
星的提问久久地萦绕在三月七的心里。
是啊,那一天相比之前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听到那句话的那一天,他们没有经历惊心动魄的冒险,没有命悬一线的逃亡,没有相互依偎的接触,甚至也没悠悠闲闲去逛个街,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增进感情的契机,她只是普普通通赖在他的资料室里玩着单机游戏。
丹恒为什么选在那一天,那一刻,说出那句话?
“不为什么,只是突然很想。”
丹恒回答之后,三月七才意识到自己恍惚间在饭桌上问了出来。
告白之后第一次在列车之外单独共进晚餐,在任何恋爱理论中,都应当是被称之为“约会”的场景。
可场景一点也不梦幻,氛围一点也不旖旎,甚至丹恒都没有像正常情侣一样坐在她对面,而是像平时一样并排坐在她身边。
这些天来,她为他发的呆已经太多,都有些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虽然说是‘在一起’,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嘛!”
说都说了,不如就有话直说,这才是她的风格。
三月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委屈。她不是要怪丹恒不能像小说里那样浪漫,也并没有对将来有什么具体的期待,但她始终觉得,生活是应当有一些改变的。
不然,拿什么来证明丹恒曾表露过真心呢?
那一瞬间太珍贵,珍贵到她想用相机记录下来,可惜当时根本全都抛在脑后,世界只剩下他的语气和掌心的温度。
再想回味,已经不能完全复原了。
可是恋爱怎么能总是回味呢,它应当不断为人创造崭新的甜蜜,推着人奋不顾身投入下一秒的厮磨中,忘却其他无关紧要的一切。
丹恒明明也是知道的,三月七从他发愣的表情中看出来了,说不定这些天他也经历着和她一样的迷茫呢。
可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谁也没再开口。直到丹恒在三月七震惊的目光中凑过来,把她嘟起来闹别扭的两片温热含住。
……
等一下,这窍好像开得有点太大了。
三月在被亲得窒息前手忙脚乱地推开丹恒。
“你你你……”
还没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丹恒抿了抿嘴,又亲了上去,这次连她的手也一起抓住了。
三月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躺平放弃抵抗。
她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在暗示恋人解开什么禁制之前,首先要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
不过他们蹉跎的日子已经太多,现在这样,倒也不算过分吧。三月七回抱住丹恒,他的亲吻热烈,身体却有些紧张的僵硬。
这个家伙明明这么愣,怎么就让他抢先了呢?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把他也吓一大跳。可恋爱不是用来后悔的,虽然她已经错失了先机,但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可以用来织造。
三月七轻轻咬了一口,算作小小的报复,然后被丹恒抵得更紧。
毕竟,只有自己亲笔写下的,才是最完美的美少女恋爱故事吧。
【率宽】当时的月亮
鸽这么久的原因是现生太忙,写东西又遇到瓶颈了T_T
(不过我的cp不能有瓶颈!
瞎编的,ooc预警,没有逻辑 全文1.2w
一些98纯爱番
1.
是在一个没有太阳的下午。
天色横着像张普通复印纸,蒙了尘土的白,没有距离感的低迫,望久了又觉得干瘪而高远。气象预报写的是多云,天空却少了那些本该出现的蓬松,挂出模棱两可的阴沉来。夫胜宽思绪同惺忪睡眼涨在一起,抬头时和金珉奎狠狠撞了一下脑袋,捂着痛处说出的感叹词也重叠。
“没事吧?”洪知秀在后视镜里弯起眼睛,“睡醒了就有精神逛了吧。”
街上有风,但不经意,世界像是块固化的玻璃,无生气也无...
鸽这么久的原因是现生太忙,写东西又遇到瓶颈了T_T
(不过我的cp不能有瓶颈!
瞎编的,ooc预警,没有逻辑 全文1.2w
一些98纯爱番
1.
是在一个没有太阳的下午。
天色横着像张普通复印纸,蒙了尘土的白,没有距离感的低迫,望久了又觉得干瘪而高远。气象预报写的是多云,天空却少了那些本该出现的蓬松,挂出模棱两可的阴沉来。夫胜宽思绪同惺忪睡眼涨在一起,抬头时和金珉奎狠狠撞了一下脑袋,捂着痛处说出的感叹词也重叠。
“没事吧?”洪知秀在后视镜里弯起眼睛,“睡醒了就有精神逛了吧。”
街上有风,但不经意,世界像是块固化的玻璃,无生气也无变驳。他觉得闷,但金珉奎仍然很热衷地举着相机,取景框对准呼哒哒买完棉花糖跑回来的权顺荣。老虎哥哥在炫耀手里云朵似的糖团刚好是粉色和蓝色,然后捻着竹签一口一口喂了分掉。“啵哝呐——”崔瀚率扣着耳机落在后头,多叫了两声才抬头,“你要什么颜色的?”
“……蓝色吧。”
小孩乖乖张嘴。
出游不是夫胜宽的本意——他多赶了一个行程根本没睡好,奈何商圈附近有家馋了很久的酱蟹店,不抓住机会,再有空闲时间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首先的首先是捧一杯美式,再跟着金珉奎去他想看的展,跟着权顺荣去他想逛的百货,洪知秀拐进书店温黄的灯光,夫胜宽也跟进去嗅嗅纸页的香气。“噢,诗集,做的真漂亮,”他随手捞了一本翻开,嘟哝道,“道兼哥最近在读诗吧。”
白底上印着规整的字,有关小径和岁月的诗。夫胜宽不会特意去读这些东西,但遇上了难免会交出一腔柔软去看。云朵、月亮、花树、雨点,人总是需要一点温吞的感性来调剂生活。崔瀚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侧,正仰面抽一本书。大约是有关科学或是星际的,夫胜宽只掠见了宇宙这两个字。脸蛋好的后果是大家第一眼都只会看见你的脸,哪怕是一起长大生活了十年的队友。他被崔瀚率眼下长睫毛的阴影逮个正着,愣了几秒也没知觉。
毛线帽匠人难得没戴帽子,倒在两边的头发是深一点的栗子色,像熬到最后沉在底部的枫糖浆,浓而细密,那双攀在书上的眼睛倒又轻又亮,转过来时弯成一个湿墨画出的月牙:
“怎么了?”
夫胜宽猛地回过神,“阿尼……没什么。”
崔瀚率眼神放重,拐个弯回到自己的小世界。他重新抽了本书,这回夫胜宽看清楚了,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第三册。居然有这么多册,他瞧着架上满排的连号想,要是抽空读的话,得多久才能读完啊。面前人翻着翻着又抬起头,“不舒服吗?为什么站着发呆?”
还没等夫胜宽回答,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还在想那只小熊吗?”
夫胜宽没能反应过来,以至于掌心被放上那个自己驻足看了很久的小熊挂坠时,感官仍处于失灵的状态。
“本来想回去路上再给你的,”崔瀚率顿了顿,给出一个有些腼腆的解释,“但你刚才发呆的眼神实在太真挚了,所以没能忍心。”
在做宣传活动吧,展桌拉了塞林格的横幅,《麦田里的守望者》和《九故事》,下面是很显眼的一句英文。洪知秀念出来:“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什么意思?”权顺荣凑过去。
“是名言呢,”母语者想了想,“意思是,爱是想要触碰那个人,却又把手往回收。”
夫胜宽抓着小熊扭过头去,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它相处,再望向崔瀚率的时候,框进视线只有一个抵着夹克领口的专注侧脸。他很想摸摸那只碎发下被耳机折过、略略发红的耳朵,但时间和呼吸放缓,夫胜宽在稀松的人语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愣了一秒。
然后静静地、悄悄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2.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莫呀,”夫胜宽捏着维生素瓶子路过,往李灿嘴里塞了一颗,“啊——woozi哥留的作业?”
挑高眉毛看清那张充做答题卡的笔记纸,涂涂改改有半页,杂乱如同忙内此刻皱巴又耷拉的眉毛。夫胜宽歪了歪脑袋:“请用美丽又悲伤的感性来描写……不觉得圆佑哥会擅长这种东西吗?”
“是吧……”李灿放下笔,“哥呢?怎么想的?”
“我?”
“突然这么问的话,”夫胜宽花了点时间去想,“大概像……感冒?”
“为什么?”
李灿神奇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做哥哥的面子还是要撑下去。“脑袋晕晕的,使不上力气,想说话的时候喉咙会痛,说出口的话又都变成喷嚏,没办法传达。还会想要流眼泪,因为鼻子总是又酸又堵。”他像是嗓子痒,要等咳一声才继续:
“比起幸福,好像这种针尖一样的痛苦要更常见一点。”
“……”
李灿被这番见所未见的感性言论吓到,“呀,夫胜宽,你最近又看什么电视剧了?”
“……那年我们。——啧,跟这个没关系,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夫胜宽把只小一岁的小孩子头发揉成鸡窝草,逃跑得趾高气昂。
天气有些回暖,榉树长了新芽,涨起来像溅开的颜料碎,生命力的堆叠。还不是连翘和樱花的季节,但到了可以取下围巾的时候,呼出的二氧化碳不再凝成白气,只散进四周变成看不见的飞尘。似乎前个月扑雪的路灯还白着街道,今天深冬就忽然化了沾在鞋底,同春雨后水洼一起映出露草色的天。
相对论在上,纪历又往前走了一年。
夫胜宽这些年常常想起时间,或者说,是在某些瞬间突然意识到时间的存在,这些瞬间通常是无关紧要的,譬如听见一首曾经熟悉的歌,打开书本发现零散的旧笔迹,碰响杯壁的尾指戒和路边烤红薯的香气。他是长年纪了,从只会往前冲的少年长成了能够向后回忆的人。这种转变并不轻易,但顺理成章,同世上许多事一样,无论是否被知觉,都是潜移默化、年该月值,自有轨迹和轮廓。
喜欢一个人也是。
反刍过去是时间经过的副产品,哪怕不形成具象的情绪,也会在合适的时刻带来合适的震颤。就像续约,签下合同的晚上,浓夜被突如其来的岁月穿过,崔瀚率在凌晨三点将那个扰眠的电话奉还,声音从鼻根闷出来,低哑而柔软。“我都不知道,”他听上去有些讶叹,又有些委屈,“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
我也不知道,夫胜宽眼皮困得睁不开,还得撑起嘴回答,自从你长完个子之后就不知道了。
那头没下文,手机就撂在枕边不管,早晨闹钟响才迷糊着发现电话没挂断,连了足足有六个小时。崔啵哝你怎么回事?他第二天嘟嘟囔囔的问责投进那双忽闪大眼,却一点涟漪都没掀起,罪魁祸首还是拿那副自我真挚的表情说:没办法,一直听你睡觉的声音,我也跟着睡着了。
联想是件很要命的东西。夫胜宽不是个想太多的人,但并不否认自己的善感。他可以从咖啡店角落一只矮脚猫想到许多年前抱着缅因拍照的大男孩,也可以由印在车窗的影子想起太多互相倚靠的日夜,当然,想起只是想起,这个年纪足够让人单纯地想一些事情,而不寻求任何结果。相接的肩膀只是肩膀,相握的手心只是手心,雪地沙滩缭乱的脚印属于两个人也好,一个人也没关系。有始有终是专给少年人的谎话,好在他从没信过。
夫胜宽裹紧外套,终于在看到一朵早开的迎春花时舒开嘴角,然后重重打了三个喷嚏。
“……不会真感冒了吧?”
3.
没有感冒,只是一点粉尘刺激。
保姆车气温锁着,发酵出座椅皮革和黄昏的味道。崔瀚率没嵌耳机,圆溜溜一颗脑袋抵在窗边,睫毛叠成一截黑线往外伸,有时能和远处飞鸟的剪影重合。他的黑卫衣太深,呼吸又太轻,夫胜宽以为他睡熟了,盖外套的手拉到脖颈被突然握住,吓了人一跳。
“以为你睡着了呢,”前头几个哥哥倒是歪头歪脑睡得香,夫胜宽嘶着气音轻声说,“醒着也把衣服穿上吧,不然着凉了难受。”
崔瀚率大部分时候是很听话的,放到夫胜宽手里是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头发、耳垂、衣领、拉链,还有每日每夜的维生素,夫胜宽爱操心这些,他觉得无关紧要,但全盘接纳也没关系。“嗯。”崔瀚率把一体一套的黑外套裹上了,伸手去拨空调方向,“冷吗?我调远一点?”
夫胜宽反而觉得困,倒进靠背,侧头时连身子也一起往旁边偏。崔瀚率不算骨感,但仍是纤长的少年,只靠肩胛骨硌得头疼,要再前一点,从手臂和胸膛一边顺进颈窝,占走三分之一的怀抱,颠簸中的安眠才有着落。
“啵哝呐,我就睡一会。”
四次元配合地调整好肩膀:“不要流口水哦。”
“都多久的事了,”夫胜宽越说越含糊,“你要记一辈子是吧……”
小时候其实是崔瀚率更黏人些。他是那种嘴上不说,但下意识充满依赖和诚恳的小孩。小绿屋待的几年确实是形影不离,那会崔瀚率是小小个的海归泰迪熊,夫胜宽是班级里一定会有的那个咋咋呼呼热热闹闹的孩子,同岁亲故亲近起来很容易,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练习,分享同一个耳机,手拉手赖在一块吃雪糕看晚霞,哪怕他们都不是能对着天台落日感慨的那类人。
小朋友对于真心都是羞于启齿的,只会望着夕阳尽头发呆,冷不丁问一句:我们会有结果吗?当然,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有结果,能知道的只有明天的课程和仿佛无休无止的练习。不过小泰迪熊不是费心考虑未来的个性,要过夫胜宽手里半个吃不下的饭团子,大眼睛眨眨吃得好香,香得夫胜宽把吊着的眉毛展平了,像瞧见什么毛茸茸的小狗一样去揉他的头发,重新弯起眼睛。
夫胜宽没睡昏头,也就没什么机会把口水沾在崔瀚率的衣领上,他还挺想再干一回的,看看现在的反应和以前一不一样。应该会不一样吧,人总是在变,崔vernon这样的自由人都由e变i,一柜子纯色衣裳替了从前的彩虹色。有时候会忽然觉得,啊,这孩子好像真的长大了,再定睛一看又还是那么可爱,穿西装也像小朋友一样来握自己的手指,永远那么单纯又真挚,教人生不起气来。
崔瀚率的耳垂揉在指尖是温凉的,裹满了初春还料峭的冷风。小憩过的人还没完全清醒,摸到冰美式胡乱地吸,又想起前些日子直播被拒绝的啤酒邀约,乌卒卒撅起嘴巴,苹果肌跟着眼尾上扬,跟面包店圆鼓鼓的白面包一模一样。
“呀,啵哝呐,真的,”他拍拍身边人大腿,语重心长的口吻其实更像在撒娇,“找个时间跟我喝次啤酒吧——真的。”
“为什么?”
“就是……想啊,”夫胜宽不知是脑路混乱还是单纯词穷,“你这个坏家伙,明明之前就跟珉奎哥出去吃饭了……”
“可是也没有喝酒呀?”
“啊,这个笨蛋。”
夫胜宽嘟哝着:“重要的是酒吗?”
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崔瀚率没开口,把那双玛瑙珠似的眼睛挪过来看了很久,直到略靠近的鼻息加温了夫胜宽的刘海和耳朵根。他专注地拨好眼前人那些睡歪的碎发,点点头轻声说:
“嗯,我知道啦。”
4.
真的不是夫胜宽爱操心。
实在是世界上有太多需要他操心的事。
比如不小心把镜头挡住的权顺荣、聊着聊着出画的尹净汉、语言系统掉线的徐明浩,以及早年做放送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还时常掉线的崔瀚率。夫胜宽是个对生活时时刻刻积极主动的人,而崔瀚率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主动——想的做的都别致又神奇,你上一秒觉得他是永不歇脚的自由风筝,下一秒就能看见他摇头晃脑往嘴里塞牛奶面包,碰见喜欢的东西把脸皱得像头小奶牛,睡觉对称起来是没上油的关节人偶,总之是冲破平凡规则的矛盾体,比起出现在好莱坞大荧幕,做把揣在兜里的彩虹糖更加合衬。
彩虹糖雕塑难得生一次病。
把高个子裹成紫菜包饭塞在沙发上,体温计举起来,夫胜宽哄小孩似地“啊——”,崔瀚率张嘴含住,触电般打了个冷颤,挂出明晃晃的鼻涕来。“看吧,看吧,”夫胜宽把人脑袋掰正了,抽出纸麻利地擤掉,“让你不好好吃维他命吧?让你一身汗就跑进来吹空调吧?让你熬夜吧?”
找好药进来的李硕珉又跑去烧热水,夫胜宽的唠叨还不停。“这种程度哪里是亲故,是妈妈吧。”他远远感叹。
“我看。”
夫胜宽检查体温计,正正好三十八度。他揪起眉毛来老大哥似的叹气:“哎哟哎哟哎哟,这孩子!总让人这么担心。等着,我去拿毛巾——”
病号只允许点头,不允许反驳。
动作还有条不紊,表情倒是慌慌张张的,空荡荡的毛衣随脚步摇晃。尹净汉坐在旁边分药,沉默地瞧了一会,忽然也笑着叹气:
“哎一古,我们胜宽不也还是孩子嘛。”
夫胜宽确实还是孩子,有时候翻出来当趣事讲,大家都笑他一会跟这个打架,一会又跟那个吵。跟崔瀚率当然也闹过矛盾,不过是很久之前,久到忘了为什么,总之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着闹着居然把人给弄哭了。男孩子的自尊心在泪水门口顿时不值钱——崔瀚率的眼泪哎,堪比33年一次的狮子座流星雨, 落下来是要登报留念的。两个豆丁你看我我看你,故事结尾是肩贴肩互相给对方擦眼泪,靠一顿汤饭和好如初——哦,当然还有证明和好的自拍,相册很久没整理,找出来还得费些功夫。
人与人的关系论其实是门高深的哲学。仇也要记,爱也要记,伶牙俐齿者的沉默和随心所欲者的坚持一样宝贵,但感情是需要修炼的东西,你得花费时间和心力去打磨出契合彼此的形状,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后来在小桌上,尹净汉碰杯时这样说:
“胜宽啊,因为你也还是孩子,所以,有时候也稍微体谅一下自己吧。”
没办法装作读不懂背后的隐喻,夫胜宽仿佛是只被戳中死穴的刺猬,背刺和肚皮都原形毕露。他不知道尹净汉已经聪明到这种地步,或者其实李硕珉破解了自己手机密码看见备忘录,转过头去告了密——也许后者会让他好受一点。
“不用急着长大的,”尹净汉干了烧酒,转着杯子说,“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不管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要和解,知道吗?跟生活也是,跟自己也是。”
偶尔听这哥讲人生道理,还挺神奇的。
夫胜宽其实很勇敢,也很有主见。没有人告诉他喜欢上一个人之后该怎么办,他把混乱的所有都咽下,把自己碎玻璃一样的心一片片找回来重新拼凑,一句话也不说,一滴泪也不流。他学会不去想未来,而向一次次沉默的月震交换信仰。喜欢始终是一个人的事,怨不得别人。
他盯着玻璃小杯愣了很久,直到掩饰的笑容变成曲折的叹息,透明的酒液也平静下来,映出黄而澄明的灯光。
“……可是我没有办法和解。”
夫胜宽抱住膝盖,将下巴抵在上面。
“不管是伸手,还是放弃——”
他笑了笑:
“都太难了,不是吗。”
5.
我们到底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往前走呢?
月亮还是当时的月亮,人还是当时的人,已经拥有足够被称为幸运的长久,可膝盖还是被季风沤得酸重,舌头也生了锈。爱原来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生长痛吗?还是说,所有痛只源于时间的不足,一封漫长的情书写到最后变成空气,你仍旧依赖,但并不再知觉。就像那个遥远的、在书店的下午,夫胜宽记得那时的天气,记得捧在手里的书,记得崔瀚率瞳仁上光点的形状。揭晓心事的瞬间如此水到渠成,但那又如何呢?心动不过是平凡日子里的平凡一秒,过了,风照样吹,时针照样走,没有证据,更没有用处。
“可喜欢本来就是没有用的东西,”尹净汉像是喝醉了,说话稀里糊涂的,“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就是知道才要叹气。生活不是少女漫画——谁会拿十年去玩一场恋人未满的游戏呢?夫胜宽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卑怯。很多东西他不在乎,并不代表他没有渴望过。
尹净汉是聪明人,也许崔瀚率也是。还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比很久前夫胜宽歪在他肩上流口水的时候要稍亮一些,相机对准了放大能看到斑点似的陨石坑,膏黄一样浓郁的光芒。夜幕堆在一起像搅拌的墨色颜料,底衬洇透了还不够,要涨溢着往下坠,延伸到已趋近饱和的思绪里。投影仪映出来的颜色有些发白,也许是落了灰的缘故,他们靠在一起盖同一张毛毯,脚上搁着从文俊辉那里要来的零食,薯片和牛肉干。故事是call me by your name,充满树梢、水滴、金色阳光和夏日的电影,和浓重的深夜一点不搭调。同岁亲故的口味不同,所以彼此都不是对方做电影搭子的首选。混血小熊抱着毛毯找来的时候夫胜宽还奇怪:
“怎么了?是明浩哥shua哥都不在么?”
“——不知道。”
小熊的大眼睛实在太亮 ,“就是想和你一起看。”
而至于他是怎么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出这样使人心颤的话的,夫胜宽花了快十年也没弄明白。
这也算种天赋吧——放出去不知有多少姑娘要中招,自己稀里糊涂掉进去也是情有可原。夫胜宽早不再纠结某种情感的开始,而专心选起包装袋中最好看的那条牛肉干。本着对叙事线索和画面艺术的沉浸,他几乎忘记电影题材的特别。少年和男人相坐在薄群青的月色下接吻,树和夜都温柔。也许爱是一视同仁的——男人的、女人的、少年的、老者的,捧出来都是红滟滟一颗真心,没什么高下可分。但爱情故事不都是这样吗,相遇、靠近、纠缠再分离,哪里有永恒不变的事情呢?开始了就会结束,得到了就会失去,蝴蝶飞不过沧海不如失忆,人总要在遗憾堆砌中成长。
所以胆怯,所以犹豫,所以转过身,所以收回手。
夫胜宽,感情用事的大师,当然入戏到最后一刻,撑着眼睛蓄了一整眶泪,撇起嘴又不肯落下。崔瀚率还在看最后滚动的演职员表,黑底白字的光像泳池沉荡开的波纹,挂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仿佛是理所应当的恍惚时刻,夫胜宽眉毛松了力,丢了魂似的直望他蔷薇色抿在一起的薄嘴唇,像在望一抹蔷薇色的云朵。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了好几个世纪,崔瀚率瞳孔藏着小小光影,含混又美丽。他眨了眨眼,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好像能抖出星星来。
“……崔瀚率。”
他停顿两秒,和坐在壁炉前的Elio一样,又喊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崔瀚率。”
夫胜宽什么都没想。
他不知道此刻应该想些什么,胸中翻来覆去的心是懂得还是不懂得,他只觉得鼻根太酸了,眼睛也痛,张开嘴就是哭腔,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上回哭成这样是什么时候?夫胜宽搂上崔瀚率脖颈时发现自己早就记不得,鼻腔跟喉咙纠缠着衣物柔顺剂的香气,再然后就是贴紧的、湿漉漉的黑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大约是到了该好好流流眼泪的时候。一辈子总要有这么一两次的时候。
背上回抱的手轻拍着某种节奏。崔瀚率不问理由,或许知道肩膀湿掉的那一片有他自己的功劳。他听见夫胜宽像被抢走玩具的小孩一样,口齿不清地哭着:“瀚率啊,我爱你。”
崔瀚率的怀抱好宽。很久很久以前,在小男孩还在过家家里扮演“我们家小狗”的时候,他是攀附在夫胜宽后背的一只无尾熊,被揽住肩膀揉来揉去也不反抗,等后来长高长大了,展开手臂提供怀抱的人就自然调换,夫胜宽靠近哪里,哪里就变成靠垫和枕头。韩国男孩是有些黏糊糊的,他们可以把爱挂在嘴边,说起来反复又自然,夫胜宽则典型得不能再典型。济州岛养出来的儿子此刻整张脸跟下海洗刷过一样,往人家衣领上囫囵一通擦得半干,舌尖还攒着眼泪的咸味。
“啵哝呐,咳咳,”他气返上来打嗝,说得断断续续,“呜……牛肉干……太辣了。”
其实牛肉干是原味。但崔瀚率装作不知道,拢人的力道也没变,只是过了一会突然说:“你还没叫我呢。”
夫胜宽浑身抖了一抖,好像一只瑟缩皮毛的毛丝鼠,呜呜咽咽:
“……胜宽啊。”
崔瀚率的声音好轻,轻到仿佛要散进月光里消失,可是又太重,重得不安和不甘一起往下坠,变成身上细细软软的小毯子。“嗯。”他大概是笑了,又很简单、很坚定地开口:
“我在。”
也许,喜欢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至少当时的月亮没那么冷了,不是吗?
6.
崔瀚率,搞不懂的人。
特意停下来擦嘴,特意走过来牵手,畅游外星的脑弧线像装了定位点,做直播还稀奇地接下那句喜欢,弄得人手足无措。夫胜宽搞不懂四次元偶尔突然坦诚地回应是想要反击什么,一如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崔瀚率要带着从宇宙工厂顺来的可乐赴这场啤酒约。“莫呀?你认真的?”他一头黄发动起来跟蒲公英似的,拧起眉毛威胁,“给我放回去啊——”
然而下一秒崔瀚率连着易拉罐和布朗尼塞进人手里,笑得活像个大号的史迪奇公仔。夫胜宽有种被耍的错觉,抱着塑料袋子把人从长椅上用力挤出去,指着不知道哪个方向,恶狠狠地说:
“……去买明太鱼干!”
古希腊雕塑踩着新买的运动鞋哼哧哼哧,过了十分钟返程,还捎带一小盒辣酱。
晚霞,绮丽的晚霞,是红茶打底,捣碎的草莓把奶盖染红了,橘子味软糖半化进葡萄汁,再细细筛上一层肉桂粉,绵软而湿润。约的是公园不是餐桌,崔瀚率的理由是看月亮。走之前李硕珉还问呢,哦?啵哝呐,去找胜宽吗?——嗯,哥怎么知道?啊呀,哥哥笑眯眯的,也没回答什么,你们不是best friend嘛,best friend。
说实话,星星倒是闪了几颗,月亮大概等一晚上也等不到,不过初春的风吹起来舒服,纱巾抚过一般,带着人思绪也迟钝起来。夫胜宽心情很不错,所以没有因为崔瀚率头一口不跟自己干杯而生气。散步的行人有一些,停歇的小鸟有一些,背后是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和大树,望不到尽头的只有天空。那些渐渐亮起来的霓虹重叠,光斑颤抖,像一颗颗正跳动的心脏。首尔是太繁华的地方,他偶尔怀念海和沙砾味道的空气,会想起很小很小、坐在风扇前吃橘子的时候,收音机放起歌,小孩就摇头晃脑跟着唱。那时他想不到未来会拿起话筒站到舞台上,也没想过要发现什么,明白什么,再释怀什么。长大实在是一件太复杂太复杂的事了,复杂到夫胜宽已经送掉一罐啤酒也没发觉,还咬着小口往前倒。“啊,”过两秒他自己反应过来,“没了呀。”
包里还有四五罐呢。他索性提到大腿上都拿出来,侧面摇晃的小熊吊坠在微笑,圆眼睛亮闪闪,跟旁边那个送出它的人一模一样。
崔瀚率翻出手机给夫胜宽放最近做着玩的歌,个性鲜明。感性纽约客讲故事也个性鲜明,从收拾快递盒子的征途慢慢讲到队内队外各方好友的时事趣事,夫胜宽难得歇一回嘴,只用眼睛笑。“噗哈哈哈哈,”好笑的不是故事,而是讲故事的人,夫胜宽忍不住去捏他的耳垂,“你是真的很不会聊天啊。”
再多吐槽的话崔瀚率也只是听着。他盯住夫胜宽往上扬的嘴角,然后抬起啤酒罐,轻轻向另一个碰了杯。
“……看我干嘛?”
夫胜宽撞上那个眼神,忽然尴尬地转过头去。
“这里只有我和你,”崔瀚率说得理所应当,“当然要看你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崔瀚率是很没有眼色的人。不止一次,夫胜宽在哥哥弟弟聚餐烤肉时大义凛然地往嘴里塞菜叶沙拉,圈着毛线帽的小浣熊都要自己烤几块肉,跟特工接头似的从桌下偷偷塞过来。或许没有那么奇怪,放着一张脸其实帅气得很,但夫胜宽觉得很难为情,耳朵羞得红了,心也跟着一起发烧,煮滚的大酱汤似的,咕噜咕噜冒热泡泡。
没眼色的崔瀚率还没把他的漂亮眼睛挪开。他们不是对着落日晚星释放感性的人,聊不来爱、人生和更沉重的东西,能给出的只有蹊跷的沉默。但如果夫胜宽是一株小草,崔瀚率就是紧靠在一旁的石头,他低垂的温柔无法遮风挡雨,却能向岁月提交漫长又可靠的陪伴。
唯有一次,难得取消课程的周末,他们搭上公交车去吃拌饭,阳光在玻璃窗中心印了个点,再从肩膀落到另一头的座位。崔瀚率望着那道光线发呆,很突然地问:
“幸福是什么呢?”
地上一框金色里闪过无数枝桠的影子。夫胜宽正摆弄棒球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
崔瀚率好像又想到什么,很认真地看着他喊:“胜宽啊。”
“嗯?”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真是别扭的人,讲不出喜欢,只会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身旁更别扭的人闭上嘴闷了快十年,还以为这句话是对当时自己跟金珉奎吵架的安慰。
夫胜宽第二罐啤酒也喝完,喉咙胃袋都冰凉,蘸了辣酱的明太鱼干对舌尖发动袭击,呛通了鼻子和眼睛。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爱呀,爱是水中月亮的陷阱,当我们学会向命运奉上谦卑,却不明白成长究竟是为了麻痹还是愈合,缝补了情感的脊骨会一身轻松地挺直,还是更加佝偻地下坠?
“瀚率啊,”他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崔瀚率问:“为什么?”
所有理由都显得如此片面。夫胜宽想了又想,最后说:
“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
“有克拉跟我说,胜宽呐,最近生活有些不如意,觉得好辛苦,但是看见你充满活力努力生活的模样,就又想着要不要再坚持看看——胜宽对于我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是能时时刻刻给予我力量和安慰的人。”
“我没有在说假话,”夫胜宽出了口很长很长的气,“瀚率啊,对我来说,那个人就是你。”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打算再开下一罐,“呀,别被吓到了——我只是想说你对我而言,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没有回答。
将夜未夜,四周盖了白噪点似的,浮出浅浅的颗粒感,朦朦胧胧像张洗坏的照片。过半晌,崔瀚率终于把目光默默转回去,一点点委屈,像伯恩山耷拉自己的绒绒尾巴。
他松开眉毛,“怎么办呢?”
“什么?”夫胜宽开拉环的手一顿。
“你好像还不知道……”
崔瀚率说。
“我有多喜欢你。”
7.
夫胜宽窝在宇宙工厂睡着了。
是行程太累,沙发又太舒服,再加上昨晚失眠,权顺荣李灿吵破天闹完一通后也没醒,再睁眼已是凌晨。熬夜仙人李知勋一如既往忙活在他的工作台前,转头瞥了一眼。
“醒了?”
“嗯……”夫胜宽脸蛋皱得跟菠萝包似的,跟哥哥撒娇,“哥,几点了?”
“一点半。”
李知勋看完时间,拿嘴去指角落靠着的人影,“要回宿舍吗?那孩子已经等你等睡着了。”
大块黑团团,一看就是崔瀚率,荧光下还以为在拍美式青春剧,好看得不像话。“怎么不叫我呀?”夫胜宽嘟嘟囔囔地走过去,真走到身边了又不忍心把人叫醒。“算了,我陪哥工作吧,”他倒回来叹气,“有毯子吗?”
不仅有毯子被子,还有眼罩和小枕头,要是再多个厨房淋浴间,夫胜宽就真怕李知勋再也不回宿舍,一辈子在这和他的事业同吃同住。他坐到李知勋旁边,又时不时回头去看两眼梦周公的活雕塑。
“傻瓜呀。”自己念出来也没发觉。
“怎么样?”李知勋的弯眼睛不知道是真诚还是调侃,“没什么别的能祝福,给你们写首情歌吧?”
你我他支吾了半天,夫胜宽像个早恋被家长抓包的小女生,只会问:“为什么知道……?”
“哼哼,”猫猫翘起鼻尖,“我又不是傻瓜。”
蛮明显的嘛——从黏住不动的眼神说到哥哥们口中的98小团体,哥哥拿出直播讲评动漫6小时的耐心来。夫胜宽突然有些明白崔瀚率嘴里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哥,别说了,你再说下去的话显得我很差劲哎——”
“这有什么差劲的?”
“……我不知道,”夫胜宽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抱歉……我把他卷进一个没有把握的未来里了。”
“你在害怕吗?”
李知勋看着他,“你是害怕开始,还是害怕结束?”
夫胜宽讲不出所以然来。
李知勋不是很会谈心的人,但认真思考了一会。“喜欢和被喜欢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他说,“活得太清醒是很累的。想要感到幸福的话,需要只看着脚下,稀里糊涂往前走才行。”
“——想喝点热水吗?”
夫胜宽点点头,把手伸出来。
哥哥指了个方向:“那边,自己去倒吧。”
“……”
崔瀚率还是醒了,被一个手机铃声闹醒的。李灿也是中途睁开眼,爬起来问个平安:还在woozi哥那里呢?“嗯,”他恍然发现捧着水杯发呆的夫胜宽,对那头说,“没事,马上就回来了。”
眼睛没睁开,嗓子跟着黏糊糊的。“胜宽啊——”喊出来像小狗呜呜,“唔……走吗?”
夫胜宽本想拉工作狂一起走,但显然他训教这哥并扭转其心志的能力还不够,只能留下些按时按量吃维生素的督促话。其实凌晨的夜还是很亮,首尔是繁华到不会熄灭的城市,崔瀚率把摇着小熊挂坠的包接过去了,另一只手牵过来自然又温暖。街头路灯冷清清,落到崔瀚率肩上又变温钝了,叫的车还没来,路边樱花已经含苞,浅粉色,值得印上胶卷的美。
“辛苦你啦,”夫胜宽将手握得很热,“白天还有练习呀笨蛋,以后别等了,直接就叫醒我带我走吧。”
崔瀚率嗯了一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过半晌他垂下头,往夫胜宽盖着碎发的额角贴住一个吻,简单、短暂,却有重量。
“你冷吗?”他问。
“不冷呀?”
“有点凉,”崔瀚率说,“额头。”
夫胜宽愣了一秒,随后松开手,安抚似的拍拍他后腰。路口适时冒出亮光,由远及近。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夫胜宽低头去描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声音盖在计程车的轰鸣里,几乎像一声叹息。
“……我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车来了。
车后座除了囫囵的晦暗,再延展便是静谧的沉默,一路铺至宿舍楼底。层楼几乎没有窗口还亮着灯,四下只剩两人接续的脚步,漩涡一般放大,将神经搅得敏感而粘稠。他的心绪是一锅扬汤止沸的粥,随充满想象与记忆的夜煮出香味来。他本以为崔瀚率没有听见的,可他的混血小熊是聪明孩子,就算什么都不说,相握的手还是懂得。电梯门敞开,夫胜宽忽然听见他有点梗塞的声音:
“胜宽啊,不要反悔。”
夫胜宽转过头,发现又是那样的眼神——饱含真诚的、专注的、沉静而柔软的眼神。里面或许还有淡淡的恳求,和一点虚张声势的可怜。崔瀚率顿了顿,再开口的尾音又颤又轻,却像投石入水,一直落到人心脏的最低最底处。
“一直喜欢我吧。”他说。
“喜欢到最后一天,最后一分,最后一秒——反悔的人是坏家伙。”
没有人进,电梯门尽职地重新合上了,留下些跳脱的、深远的回音。
真奇怪。夫胜宽在张开怀抱的那一瞬想。
被如此安稳地爱着,原来是想要流眼泪的啊。
8.
工作就是这样,练习、回归、综艺、广告、见面会、巡演,以年为基数的循环,忙起来昏天黑地,偶尔闲下了反而要苦恼该做些什么。健身房、电视机或足球场,群里还有徐明浩在征集一起登山冥想的人。日子真是一点褶皱也吹不出,累积的数字具象化,变成尹净汉渐渐拼成的乐高,洪知秀叠成小山的珠子手链,文俊辉翻新的特色食谱。金珉奎往群里放牛排的照片,还有崔瀚率镜头前僵硬而可爱的咧嘴。“莫呀,”夫胜宽觉得好笑,“是被威胁了吗?”
下一秒,崔瀚率发来一张切好的牛排,红酒杯上有他袖口和手腕的影子。“味道不错,”他说,“下次一起来吧。”
深春是鲜花酱的甜香,放到暖阳底下蒸热了散进空气,裹得人心房满满。崔瀚率是并不传统的美式酷boy,说一起去散步看樱花的是他,听见“约会”这两个字脸红的也是他。往曾经软乎乎的状态倒退是恋爱带来的副作用,但有时露出的可靠模样又与小时候完全不同。“哎一古,为什么这么帅呢?”夫胜宽撑着下巴像是无意识的嘟哝。徐明浩拍拍弟弟肩膀,传播一点中国文化:“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什么意思?”夫教授很认真地求知。
“……”语言系统紊乱的哥哥舌头跟着思路全盘打结,“等我去搜一下怎么翻译哈。”
隐隐约约更黏人的其实是四次元小孩,无论是行动上还是心理上。他通常不会表达内心,而一旦开口,就要把全部的自我都交付出去,还水汪汪眼巴巴地看着你,像在说:你收到了吗,要好好珍惜哦。不再做同岁亲故形影不离的死党,长大后的崔瀚率更多是安静地注视,坚定地靠近,又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停止,但不改他那特有的决心。所以缘分才如此奇妙而特别,命运将他们的青春系在一起,绳结由活变死,越扎越紧,一牵,就是一辈子。
怎么会不珍惜呢,夫胜宽瞧着站在樱花树下的抬头的背影微笑。那是崔瀚率哎——
是他很珍贵、很珍贵的少年。
夫胜宽跑到崔瀚率身边去,日色捧着樱花瓣绕在眼前,格外明丽的光华。“说起来,”他捏捏他奶油点一样的耳垂,“你是不是哭了?那天晚上。”
崔瀚率给了个“?”的表情。
“那天晚上啊,半夜回家,你拉着我不让我进电梯的那天晚上。”
这下表情变成“……”了。
当事人大眼睛瞪着一脸真诚,“我没有。”
“我可是看见你偷偷擦眼泪了哦,”夫胜宽胜券在握,“别想抵赖。”
不擅长撒谎的啵哝尼决定做个尊重思想自由的cool guy,闭上嘴转移话题,说想吃冰淇淋。小时候常买的草莓味的棒冰,手心被冻得冰冰凉,要拿袖子隔一层包起来,再抬头恍惚一瞧,就连路上的风都是粉色。崔瀚率用自己独特的感性赏着樱花,问道:“附近有花店吗?”
“一会去看看吧,”夫胜宽正解决最后一丝冰甜,“怎么了?”
他很认真地说:“想带一点春天回家。”
崔瀚率有时真的很像治愈人心的小狗狗。夫胜宽记得自己幼稚地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自己,得到的回答是为什么不呢。崔瀚率可爱的地方在于他永远有那么一些时刻是在用孩童的眼光看这个世界,表达心意也充满了坦率的温柔。“为什么不喜欢呢?”他摸摸男朋友因为努力运动而微微汗湿的脑袋,“你值得好多好多的喜欢。”
“可是我没有那么好,”夫胜宽撇嘴,“我还馋嘴多吃了一顿大肠外卖。”
崔瀚率没忍住笑。
“哎一古,运动得这么用心,早就消耗掉啦。”
夫胜宽就是爱操心的性格,操自己的心,操别人的心,操现在的心,也操未来的心。可是哪里操得过来呢?更何况,爱是根本没办法把握的事,应当成为一种恩惠,而不是隐患。
“啵哝呐,”他在看樱花,又像在看别的什么,“你说,幸福是什么呢?”
时隔多年,公交车上颠簸的问题仍未得到岁月的解答。而此刻,崔瀚率没有像从前的夫胜宽一样茫然地说不知道。他们已经是大人了,应当有一些大人的体悟,和大人的态度。联结在他们之间的不再是少年懵懂的友谊,而是一颗历经打磨后,赤诚的、柔软的、长久的心。
“一起去吧。”他微笑。
“嗯?”
“去找。”
“找什么?”夫胜宽问。
崔瀚率的头发和樱花一起扬起,笑眼也飞向云端。
他说:“去找幸福的意义。”
9.
如果时间分岔,夜晚振翅,记忆泛潮,平凡日子里搅着不同的黄昏,过去和未来都无意义。幸福是什么?我想,是你的眼和我的眼之间,那方永恒的小小宇宙。
番外:
1.
崔瀚率套上围裙,居然说要下厨。
呯呯嘭嘭手忙脚乱之际,四次元想起自己和大哥上线游戏的约定,只好呼叫正进行普拉提的小boo同学:“胜宽啊,帮我给coups哥发个消息——”
夫胜宽摸到手机,跑来厨房开锁。
“嗯?”崔瀚率瞥了一眼,又迅速回到锅里三文鱼的身上,“直接拿指纹开呀,用你的。”
夫胜宽在解锁成功的那一刻愣了愣,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崔瀚率从哥哥手里拿到了双卡双待的新手机,他路过时开玩笑说也录个我的吧,好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录上了。
——原来一直留着的啊。
夫胜宽回过神来,傻笑了一声。
2.
崔瀚率很好哄。
如果他说,你刚刚一直看Dino不看我,或者是你冲jun哥比了心没给我比,只需要摸摸他的耳朵,笑着讲我爱你就好了。
混血小熊一级饲养员夫胜宽如是说。
但如果还是闹别扭的话,就请暂且舍弃一下造型,和他戴情侣款的毛线帽吧^^。
End.
【咒乙丨乙骨忧太】致命型时差
*有uu提出想看那个“因为老婆死掉心如死灰日渐疯批,几年后却突然看到表面若无其事内心怕得要死的老婆”的梗,琢磨了下还蛮香的,浅摸一段。
*是有大病的骨哥。
*
你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通关游戏,完美打出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的圣人结局后的第三个月,你接到如死机般断断续续的系统的呼唤声,声音结束的下一秒,你的身体突兀地出现在了游戏世界里。
——还是在你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睡裙和拖鞋、正准备入睡的时候。
废物系统在你落入这个世...
*有uu提出想看那个“因为老婆死掉心如死灰日渐疯批,几年后却突然看到表面若无其事内心怕得要死的老婆”的梗,琢磨了下还蛮香的,浅摸一段。
*是有大病的骨哥。
*
你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通关游戏,完美打出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的圣人结局后的第三个月,你接到如死机般断断续续的系统的呼唤声,声音结束的下一秒,你的身体突兀地出现在了游戏世界里。
——还是在你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睡裙和拖鞋、正准备入睡的时候。
废物系统在你落入这个世界的第一瞬间就断开了联系,你抱着手臂站在满地飞尘的废墟上,感到慌得一比。
周围毫无人烟,却并不安静,你隐约听到前方的烂尾楼楼顶传出闷响,像是墙体被击碎。
仲夏的傍晚没有什么寒意,你穿着单薄的睡裙也未觉得冷,只是心里拔凉。
这个动静,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引起的。
——有人在战斗。
可能是友方,但考虑到你的运气一向感人——你想更可能是敌人。
一个黑色的圆点自楼后出现,仓皇地向你奔来。
你眯了眯眼,看清楚了是一只渡鸦。
毛羽狼藉的渡鸦并没有如文学作品那般游刃有余地向人类传递灾厄的信号,反倒更像是抱头鼠窜,快速地从你头顶掠过,在你的肩膀上落下的几根残破的黑羽。
……感觉更不妙了。
你拂下羽毛,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有自保能力吗?
尝试着感受身体是否能挤出一丝咒力——没有,空空如也。
别说拥有超出常人的战斗力了,你这双长期缺乏锻炼的胳膊,连挥动一柄开了光的刀都难。
……所以说,怎么还是本体穿过来啊?
系统这是想让你死吧?
视野范围内可以看到远处的高楼,这里或许是城市边缘的某个废弃工地,你定了定神,决定先行离开。
就算要步行几公里也得快点离开。
没什么比非自然的东西更可怕。
趁对方还没发现你,快离开这个地方。
你攥紧衣领,转过身,朝背向大楼的方向快步走去。
身后再一次传来重响,比刚才的动静更大,你捂住耳朵,突然察觉到了不妙。
头顶响起哗啦啦的响声,你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破碎的砖岩砸在你的脚边,溅起的石子划破了你的小腿。
好痛!
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年的身体哪经受过什么摧残,你的脸皱成一团,再一次感到了凄楚。
你真的好柔弱啊(*꒦ິ⌓꒦ີ)!
这怎么通关嘛??
你搓了搓脸,提醒自己忍着痛快走,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
浑身的肌肉倏然绷紧,后颈上传来丝丝战栗,你意识到自己正被人用刀尖抵着。
“转过来。”身后的人冷淡地开口。
你强装镇定,缓缓回过头。
“——!”
不知道染着谁的血的长刀啪地,摔在了地上。
*
很难形容看到三年前死在自己面前的恋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欣喜、不敢置信、茫然,不同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想要占领他的大脑,乙骨忧太感到整个人浑浑噩噩,直到将你带回住所,才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
你的面容和离开前相差无几,时间仿佛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眼皮动了动,视线从你的身体划过。
你穿着家居服,虽然被方才的灰尘沾上,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可不难看出原本的颜色。
气色也很健康,尽管嘴唇有些苍白——大概是因为遇见了他。
他仔细地看着,得出了一个令他恍惚的结论——你看上去过得不错。
没有一个线索与他在回来的路上杂乱无章的猜测吻合——你没有被谁绑架,没有被迫离开,没有待在自己不想待的地方……你的身体上没有反映出丝毫的不适,精神状况也没什么问题。
你生活得很好,就像一个寻常人家平安长大的女孩。
只有在见到他时眼底闪过的惊愕是真实的。
……遇见他在你的意料之外吗?
乙骨这些年不是没有幻想过或许你还活着——他想,如果你被逼迫困在什么地方,如果他可以从什么地方将你带出来——他拼尽一切也要这么做。
可是你生活得很好,他如同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
过去的一切认知在此刻变得七零八碎。
——你还活着。
——没有外力强迫你。
——没有谁在阻拦你。
……所以,他不是意外失去了你,而是被你抛弃了吗?
没有什么能解释你的“正常”。
除非一切出自你的本意。
你假装你已经死了。
你用这种办法离开他,离开大家。
你没有想过要再见到他……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
乙骨忧太为他脑海里产生的想法感到荒谬。
……可是这是最接近真相的推测。
支撑他这么久的执念骤然崩塌,在此刻变为了一则笑谈。
他缓缓移动视线,与你谨慎的目光相接。
——谨慎。
你在戒备他。
乙骨忧太慢慢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好像受伤了,让我处理一下,好吗?”
说着,他在你面前半跪了下来,指尖搭上你裸露在外的小腿。
你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阻止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没有抽动。
脚踝被对方握在手里,掌心炙热的温度紧贴着冰凉的皮肤。
乙骨忧太面色不变,手里的力道却没有放轻,他轻声解释:“你现在没有咒力吧?如果不好好治疗的话,还是会失血过多的。”
你用目光审视着他。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你在试探他。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表情真诚:“……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你别过脸,没有再回应,乙骨忧太想你大概是在分辨他的话的真伪。
他没有说谎,这对他来说确实不重要。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会改变他想要做的事。
对话短暂地截止,乙骨忧太敛眸,目光落在你白皙的脚踝中赤色的刺青上。
是一朵蜿蜒的百合花。
明明是百合花,却偏偏要绣成艳丽的殷红,和你本人表里不一的性情一模一样。
他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往事如骤雨般出现在了脑海里。
四年前的那天,你们共同结束了一个在游乐园里的任务,返程的路上,你忽然拉住了乙骨忧太,在他迷茫的表情里对着他笑了起来。
而后,向他倾吐了你的情愫。
假日的乐园遍布游客,似乎有路过的行人善意地朝你们吹了声口哨,乙骨忧太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
他只记得他那个时候愣愣地看着你。
看到过分赤诚的情感自你专注的眼眸中迸发。
令人难以承受的喜爱以一种堪称强硬的气势扑面而来,裹缠着周围的氧气,粘稠又甜腻,几乎让他不得呼吸。
可与之相对的,却是从脊椎窜上,让身体一瞬间发冷又迅速沸腾起来的战栗——他知道这是一种兴奋感。
宛如血液在那一刻褪地一干二净,又汹涌地冲上了大脑一般。
——将他的思绪冲击得一塌糊涂。
......找到了。乙骨忧太想。
他不确定这个瞬间自己是否表露出了异常,可全身的神经元都在叫嚣着他要快一点。
——要快一点。
——拥有你才行。
[……嘘。]
[冷静下来。]
[会吓跑她的。]
一个声音自他脑海里响起。
乙骨忧太堪堪回过神来,动荡的情绪波动在剧烈的心跳里难以遮掩,他慌忙低下头,身后摩天轮上亮起的霓虹灯适时地点亮了这片地板,照在你的脚踝上。
为了伪装,你今日穿了一身和服,踩着木屐。
素色的裙摆下,赤红的百合花刺青显得格外突兀。
他倏地被吸引了注意,仿佛在漆黑的雨雪里寻到了一座安静的灯塔。
呼——
冷静下来。
乙骨忧太缓缓呼吸。
他牵动唇边的神经,慢慢露出一个他最常展露在大家面前的腼腆的微笑。
“.…..好。”
是一个紧张又羞赧的回应。
这段回忆已经不记得在梦里出现了多少次,再一次掠过脑海也只是短短的一瞬。
下一秒,乙骨忧太的视野从模糊到清晰。
那株百合仍然躺在他的手心,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平静地注视着,听到胸腔又一次响起一声声重击,大脑嗡嗡作响——它们在给他施加压力。
[快啊。]
[都是你的错不是吗?]
[你为什么没有抓住她呢?]
[没有第三次机会了。]
[再让她跑掉的话,你一定会死掉。]
[所以——快。]
[快。]
[快。]
……
“……乙骨?”
你隐含担忧的问话打断了混乱的喧闹,一切骤然安静下来。
乙骨忧太从吵杂中抽身,状若无事般眨了下眼睛。
“.…..抱歉,走神了。”
看,它们都怕你。
它们都像他一样,怕在你面前露出丑陋的样子。
他知道你并不是在担忧他,你是在担忧你自己。
你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就算再怎么隐藏也能嗅到些许端倪。
只是你始终不能将线索凝成绳而已。
有这份顾虑在,即使再次相遇,你们也没有像电影里久别的恋人那样互诉情意,反倒变得更加疏离,不约而同地对曾经的关系只字不提。
乙骨忧太歉意地解释:“我只是在想,你现在住在哪里?”
“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温声提议。
你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咳、这个……”你琢磨着说道:“我原本的住所现在有点难找……不如你送到我之前住的地方?”
难找是什么形容?
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地方?
乙骨忧太心底漠然地想着,面色依旧平和。
他恰时提醒:“你之前留下了……遗嘱,把所有财产捐赠出去。”
“当时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处理了,现在恐怕……”
你的表情顿时更尴尬了。
是了,是有这么一出。
你圣人做到底,什么都考虑周全了,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你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开口:“要不——”
“你借我点钱?”你看向乙骨:“我先去酒店,明天再找房子——放心,我一定可以很快就还给你……嗯、大概。”
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生硬,你隐约感到气氛凝滞了起来,像暴雨前沉闷的云层。
但很快,空气就恢复了流动,乙骨忧太仍然是一副为你考虑的模样:“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你——”乙骨看向你的睡裙,上面并没有口袋:“你有带相关证件吗?”
“.…..”
没有。
你什么都没有。
你现在就是个黑户。
还是个户口簿上已经登记死亡的黑户。
你感到牙疼。
察觉到了你脸上的焦虑,乙骨忧太再次适时地提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空余的房间。”
“……是你以前住过的那间。”
他抿了抿唇,目光移向一侧。
“.…..还有你的衣服,也还留在那里,我没有捐出去……抱歉,我——”
“不、没事!”你快速打断。
你总是不善于处理别人对你表露出的在意,此刻冒出的几丝愧疚更让你感到困扰。
……明明你已经想办法做到最好了,为什么还要让你面对这种境遇呢?
可是误以为你早已死去的朋友和过去的恋人更加无辜,你无法将自己的情绪施加到他们身上。
你深吸了口气,莫名的烦躁盖过了一开始的顾虑。
“那就先这样吧。”你望向乙骨,语气放轻了些,“.…..谢谢你。”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你,你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
*
而后,你们再度交谈了一会儿,大多时候是乙骨在为你讲述近来发生的事与同伴们的现状,你对自己的境遇闭口不谈,乙骨也识趣地没有提起。
直到夜色过半,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才止住话头,问你要不要休息。
你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相处,你原本紧绷的神经已经放松了不少。
上一次这样的相处对你来说毕竟只是三个月前的事,三个月的隔阂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真的多谢你了,乙骨——还好今天遇到的是你。”
就算不再是恋人,你们大概也依然能算得上是好友,这话似乎有点过于疏远了。说完,你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乙骨忧太莞尔,表示不在意。
“那我就先去用了?”你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他应了一声,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往厨房走去。
你的脚步声在身后远去,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安静,他却忽然注意到一阵叮铃铛啦的声响。
乙骨忧太的目光缓缓下移,意识到是自己的手臂在颤抖,茶杯在瓷盘里止不住地抖动,杯壁相互碰撞。
……他的情绪似乎还是有些外泄。
但好在刚才在你面前,他未引起你的怀疑。
你的声音从浴室那头响起,在询问他换过的热水设备要怎么用。
乙骨忧太施加力气,努力让自己的手平稳下来,将茶水盘尽可能轻地放在了灶台上。
“嗒。”
很好,动静很小,他控制住了。
你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按了按心脏,转过身。
这样就好。
只要能让你放下心来,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这样就好。
不着急才是对的,他非常冷静。
他非常冷静。他知道要怎么做的。
乙骨忧太一遍遍地在心里重复着,向你的方向走去。
来日方长。
暖色的灯光下,浴室里传来轻声交谈,像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千万对亲密相处的恋人。
你们的身后,银灰色的台面上,洁白的瓷盘突然动了一下。
“咔啦。”
方才被捏过的位置,突兀地裂开了一道歪歪曲曲的深缝。
来日方长。
【光夜全员】好感度
*如果他们能看见你的好感度的设定
新的五人饭也请看看:醒醒你该抽卡了
*齐司礼
齐司礼起床后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今天与往常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头顶亮着一个晶蓝的数字。
100.
他皱了皱眉,伸手去碰触。在接触到的瞬间被修长指节破开,透过手指缝隙被分解成几束悠悠蓝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更加意外的是,所有人头顶都有这个数字。
路上匆匆忙忙的行人,数字是十几二十不等,偶尔会有个位数和三四十的。早餐店的阿姨是45,万甄楼下的保安是18,进门看到的前台是59。
齐司礼大概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大概是对方对自己好感度的意思。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
*如果他们能看见你的好感度的设定
新的五人饭也请看看:醒醒你该抽卡了
*齐司礼
齐司礼起床后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今天与往常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头顶亮着一个晶蓝的数字。
100.
他皱了皱眉,伸手去碰触。在接触到的瞬间被修长指节破开,透过手指缝隙被分解成几束悠悠蓝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更加意外的是,所有人头顶都有这个数字。
路上匆匆忙忙的行人,数字是十几二十不等,偶尔会有个位数和三四十的。早餐店的阿姨是45,万甄楼下的保安是18,进门看到的前台是59。
齐司礼大概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大概是对方对自己好感度的意思。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要把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大脑,但是又在见到上次开过会的时尚编辑打照面的时候,肯定了这个想法。
“哎呀呀!这不是齐总监吗!”对方满脸堆笑的凑过来,把文件夹在腋下想跟他握手:“真是巧啊!上次跟您见过面,还没来得及请您吃饭道谢!”
话说得滴水不漏。齐司礼斜斜一瞥,对方头顶的数字是7。
果不其然。
齐司礼用不算友善的语调拒绝了他的邀请,径直往电梯走。
他活得太长,对人情世故无比通透,但又不屑于去过多参与。即使没有这个莫名其妙的数字,他也能感觉到交往里的虚与委蛇和阿谀奉承。
了然如他,这世间没几个人是真的对他有好感的,不管是齐总监、齐将军还是灵族狐狸,觊觎他能力和性命的人太多,几乎让他觉得无趣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镜子前发呆太久,岐舌大喊大叫地跑进来,嚷嚷着我还以为你晕倒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啊!
这么说着,他头顶有个小小的95。
唔,偶尔也给他做顿肉吧。
齐司礼走进电梯,跟不常见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暗红的眸子闪了一下,对他含笑点点头,当作是打招呼。
“齐总监。”陆沉说话言简意赅,显然没打算得到回复。齐司礼也确实没回应,陆沉头顶也有数字,不过是一个灰色的暗淡的0。
不意外。
他出了电梯,几个还在闲聊的实习生看见他连忙闪开,齐司礼还是看见了那几个闪动的数字,都是四五十不等。
而没有挪位置的Bob,头顶是一个鲜红的-20。
哈……
齐司礼终于落座自己的办公室,感觉有点头疼。
他确实一点都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就这么明晃晃放到他面前,倒也是个负担。而且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居然有100。
确实,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自己有任何厌恶或喜爱的情绪,只是极度客观地推进自己前行。
不过……
“齐总监!”女孩脆生生的声音破开沉默,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叽叽喳喳:“我稿子终于画完了呜呜呜呜,我昨天画到凌晨两点,你的修改建议也太多了我邮箱闪退两次!!!”
吵死了。齐司礼把稿子接过来,看了一眼正要提意见,一抬眼看见——
满脸委屈的女孩顶着熊猫眼,谴责他工作风格太不人道,头顶晶蓝的数字却是。
117.
齐司礼提意见的话语哽在喉咙,指尖摩挲着纸张,良久冒出来一句“还不错”。
女孩眼睛立马亮了,凑过来笑意盈盈说真的吗过了吗齐总监最好了工作最负责了齐司礼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狐狸——
平日里他会说笨鸟油嘴滑舌,但是此刻有个飘渺的数字印证着她每句话的真诚恳切。齐司礼感觉到自己的耳尖稍微热了起来,避开热切的眼神,掩饰自己此刻的愉快:
“……下了班到我家吃饭。”
*陆沉
陆沉的一天开始了。
衬衫、背心夹克、西装、领带、大衣。戴上手套后,镜子里穿戴整齐的他俨然是所有人都会为之倾心的精英总裁。只是——
他眸光微闪,望见镜子里自己头顶殷红的数字。
-100.
又增加了。
不,有失偏颇,应该是减少才对。他对此不甚在意,从好感度可视化后,他对自身认可便是负值。结果已定,负号后的数字是多少都没有意义。
只是任何数值都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刺眼的红色光芒意味着什么呢?陆沉想,包括但不限于希望用尖锐的刀刃刺破他的喉咙、在一堵斑驳的墙上撞得头破血流、以及从看不见地面的高度坠落粉身碎骨。
但他只是再挺直些脊背,轻巧地把袖扣扣上了。
“少爷。”
周严为他递上眼镜。这是陆沉吩咐下去专门研制的眼镜,能屏蔽好感度的信息。他不会受此类事件的影响,只是他更喜欢于将主动权把控在自己手里。
伸手戴上眼镜,在镜片覆盖视线的前一刻,他看到周严头顶闪动的晶蓝光芒。即使只有一瞬间,他还是辨别出了那是92。
没有变过。
陆沉有些许感激,但他不会表露出来。
今天的日程是管理层会议,以及归宅向家主汇报进程,要见的人很多,眼镜的存在也就更为必要。
管理层会议。
他摘下眼镜片刻,纵览了现场,不可置否的是他行事风格滴水不漏,管理层对他的好感度都不低。
除了——
一双毫无波澜的金瞳朝他望过来,头顶的数字堪堪写着12。
没什么意外的。陆沉戴上眼镜,要求灵族对血族有过高的好感度才是天方夜谭,齐司礼给出这个数字是恰到好处的礼貌。
会议结束后,到陆宅时天已经尽黑了。
今天的陆霆格外难缠。
显然是日蚀计划的停滞让他失去了耐心,迫不及待想要让陆沉消失——难以理解的想法,难道他消失了,计划就会顺利推进下去吗。
陆沉伸手推了推眼镜,看见陆霆狞笑着怒视自己,在眼镜错开时,陆霆头顶的红色数字一闪而过。
-78.
还差得远呢。即使是陆沉,此刻也生出几丝鄙夷。但凡陆霆想让他消失的欲望能超越他自身,他都会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由陆霆任意处置。
但是,还差得远呢。
从陆宅出来,陆沉的一天应该结束了。
深夜里下着细碎的雨,他的手机屏幕亮起,对方发来几个哭泣表情包。
于是他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了市中心的公寓。手上拎着一袋温热的小笼包,陆沉敲了敲门。
赤着脚跑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女孩穿着他送的兔子睡衣,胡乱扎了个高马尾,对着他笑:“陆沉…!你真的来啦!”
“兔子小姐说深夜赶稿饿的不行,想起有家开到深夜的小笼包,就给你带了。”
女孩把陆沉迎进来,看了看地上的杂物,又脸一红:“家里有点乱…”
“没事,很有生活的气息。”陆沉笑笑:“快趁热吃吧。”
于是他们并排在沙发坐下,陆沉注视了她一会,若有所思地摘下了眼镜——即使知晓答案,即使是陆沉,也会在此刻紧张。
女孩笑眯眯打开纸袋,头顶上是晶亮耀眼的数字。
115.
“真是太谢谢你了。”她腮帮子塞的鼓鼓,似乎真的是一只小兔子:“这么晚还来给我送好吃的…”
陆沉温和地望着她,抑或是望着那个数字,似乎只要移开视线,它就会消失。
他伸出手,似乎是要去触碰女孩的头顶,但是又停在空中,看着手掌被幽蓝的光线盈满,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陆沉的一天,结束了。
*查理苏
三小时的短暂睡眠。
查理苏用手撑在洗手池边堪堪站住,看着镜子里略显疲态的自己,头顶的数字闪闪发亮。
12.
数字创下新低。他伸手揉乱自己的发,忍住狠狠抓紧头发发疯的欲望,低下头去,把冷水拍在脸上。
振作一点,查理苏。你这样可没法治病救人。
他直起身来,伸出食指抵在镜中自己的鼻尖。一滴水珠顺着平整玻璃流下来,把他的影像扭曲得支离破碎。
“不要这样,查理。”他的声音沙哑:“你有价值,有很多人仰仗你的存在……他们因你而幸福。”
“不自爱的人是不完美的,你知道的。再努力一些,把今天完成……再坚持一下。”
“时至今日,都是你坚持的结果,不是吗?”
良久,他抬起头来,头上的数字已稳定在100。
状态完美,他该去“救人”了。
查理苏并不那么喜欢医院。
生死面前,人们的情绪复杂而沉痛。他曾目睹一个病人家属对他的好感度从90直降到-18,他其实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但是当对方挥拳过来时,他一动不动地接下了那一击。
现场骚动起来,查理苏嘴角挂着血,站在混乱嘈杂的人群里,用一种极度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刚失去妻子的男人。
如果这种方式能让他好受些,也不失为好办法。
但对方似乎没有领情,他被众人架着,撕心裂肺地大喊“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懂什么!!!”
是啊,他懂什么。他不过是个无良贵族。
想起那句话,查理苏又觉得脸颊隐隐作痛起来。但他依然镇定地完成了查房——这几乎是对他来说最困难的事。
病人们殷切地望着他,头顶的数字都是令人咋舌的三位数。他不擅长回应这样的期望,今天给5床的小男孩换药,周身溃烂,长满脓包,换药时哭得撕心裂肺,抓紧他的衣袖说查医生求求你放过我。
他太痛苦,但是查理苏看见,他头顶的数字跃升至120。他想活,查理苏眼眶发胀,换药后迅速回到休息室,干呕着几乎要呕出灵魂。
查理苏捂着自己的脸干嚎,却没有流下眼泪。
爱你的人很多,他们都希望你幸福。
——但是,你为什么不好起来呢。
——你为什么不好起来呢?!!
是因为他们爱的是查医生、继承人、完美形象。
而不是查理苏。对吧。
今天依然过得很糟糕。所以到达万甄楼下时,他的发型很少见地乱了。他对着镜子整理发型的时候,看见自己头顶的数字已经掉到66。
不行啊,怎么能用这种状态去见未婚妻呢?
他屏息凝神,想要调动积极的想法恢复情绪,但无论如何,数字都一动不动。甚至因为尝试失败而继续下降。
……糟透了。
“查!理!苏!”
清脆的喊声让他一个激灵,他回过头来,看见女孩在自己面前皱着眉头怒气冲冲:“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值班第二天不许来找我,给我回去睡觉!”
查理苏疲惫地笑起来,语气放松下来:“可是,完美的未婚夫怎么能让未婚妻一个人下班呢?”
对方瞪了他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完美的未婚夫可不会把手弄破口子。”
破了吗?他都没发现。查理苏看着她从包包里翻找创可贴,嘴里还念念叨叨说你一个医生怎么能弄伤手,都说让你别来找我了,下班路上你在边上絮絮叨叨我还觉得烦呢……
这么说着,她头顶的数字却从115跃动到116。
……啊。查理苏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太好了,查理苏,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男人头顶数字飞速跳动到100,还在往上递增。
但他太专注地看着他的未婚妻,丝毫没有察觉。
*萧逸
萧逸快速弄明白了情况,他自小就聪敏。
“萧哥,知道你帅,也不用照镜子十几分钟吧。”萧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头顶的120,时间有些长了,被温晚催促。
他转过头,看见温晚递给他一瓶提神的饮料,憨厚的笑容之上是晶亮的112。
“你比赛完睡了太久,大家都挺担心的。”
温晚说话慢慢的,被萧逸勾上肩膀拉着往外走。“诶诶诶——萧哥你今天那么高兴?那能不能把上次说好的酒局开了。”
“想得挺美。”
确实挺高兴的。
萧逸暗暗地想,这事来得早点会更好,就能轻易看清每一个人。虽然放在他的少年时代,身边的数字可不会这么漂亮,但是他可以把所有红色数字的人排除在生活之外。
用还算筹码的情报跟陆沉换来好感度的报告,他略略看了一眼,提到负值相关。是他空缺的情报内容,对方身边有负值也不奇怪,萧逸没开口,因为再早个几年,自己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刻意没回LONGDAY,因为他对其间人群的好感度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因为几个红色的数字就轻易动手,想要他的命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算老几?
萧逸躺在床上摆弄一个模型,萧小四慢悠悠地从他的脚上踩过去,被他拎着后颈扯回来教训。
小狗装模作样地哀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还作势要咬他的手,但是只是用牙齿在他手背上蹭蹭。小狗的头顶也有一个亮晶晶的110。
还算你有良心,萧逸揉揉它头顶,伸手去拿罐头——
罐头架已经空了,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没来得及购置。真实原因其实是,负责购置的人缺勤了。
……出差已经一周了吧?
信息也不来一条。他面对露出可怜表情的小狗,讨要罐头的小狗,没忍心继续教训,只是来了一句:
“别这幅样子,我也差不多可怜。”
于是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没什么新奇的,不过就是他被按在水里、关在屋子里、周身破破烂烂青一块紫一块。萧逸依然恶狠狠咬着牙一声不出,固执得像一块石头,刺眼的红蔓延在他的视线之间。
是梦。他告诉自己,他们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即使他们的姿态,把你当成一只低贱的狗,但你是萧逸,没有什么能——
“叮咚。”
手机的特殊提示音将他惊醒,萧逸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竟汗湿了碎发。他笑自己有点没出息了,点开手机查看消息:
“人已落地,一切平安。”
于是他笑起来,快速打字回过去:
“十分钟。”
萧逸始终坚信,幸福的事物即使易碎,那也是幸福。
只看自己想看到的,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击败自己所不齿的,这就是他的处事法则。身边人足够友善的数字已经让他心怀感恩,只是他还在意的是…
女孩拖着行李箱向他跑来,刘海跑得有点飘了。
“萧逸!十五分钟了!”她佯怒:“赛车手可不能不准时!”
“是哪只迷路的萧小五找不到出口,还倒打一耙。”他伸手接过女孩手里的大包小包,朝她头顶看去——
她头顶空无一物,只有一双眼睛盈满了他的影子。
……原来如此。
萧逸笑意更浓,伸手揉揉她的头顶:
“你信不信,我能看到别人对我的好感度?”
“嚯,我出差几天,萧老板又进化出新天赋了。那你说说,我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
“特别高——我想想,应该有几千几万那么多。”
“你少唬我!”女孩笑着去掐他腰间:“你又知道了?”
萧逸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腰侧,苍绿的眸子也倒映着她的影子:
“……我就是知道。”
*夏鸣星
夏鸣星醒来的时候磕到了脑袋。
好像是做了噩梦,惊醒的时候一激灵,额角磕到床板上。他晕晕乎乎爬起来,在镜子里查看自己的伤势,不算太严重,稍微肿了点。
“倒霉诶……”夏鸣星嘟囔着,想着肯定又会被剧场老师念叨怎么冒冒失失的,于是头顶的数字叮叮往下掉了几个,变成8开头的两位数。
倒霉耶!
夏鸣星对头顶出现数字这件事不算很意外。
他常年修道通灵,见过的离奇事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世界上所有现象都必有其因果,即使是特殊种族的存在也趋于合理,又何况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心意显示。
他匆匆忙忙梳洗了一下,拎起包出了门。
今天的彩排可不能怠慢,他边跑边想,跟大小姐约好了下班时间,万一迟到就完了。
赶到剧场的时候,大家还在做布景准备。
化妆师抱着套厚重的礼服,瞥见夏鸣星进来,眉头一皱眼神变得警觉。
“欸——”她突然冲过来,夏鸣星躲闪不及,故意放下的头发被掀起来,露出肿起的额角:“Jesse——你又!”
“我错了我错了!”他连忙捂着伤口道歉:“正式演出前会消下去的!”
“你最好是!”小姑娘气鼓鼓的,往里屋走去。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头顶的数字仍然是103,没有变化。
唔…女孩子都这么不坦诚吗?
夏鸣星揉揉脑袋,四周环顾了一圈,大家对他的数字都平稳保持在100上下。
夏鸣星在更早一些时候也能感知到好感度。
只不过形势和模式都比此刻要严峻的多。少年时期的他对修道天赋异禀,即使无人引导都已经修行过深。那时候他可以看见每一个人身上萦绕着的烟雾,泛着不同浓度不同范围的黑。
大家嘲笑他太胆小,但是他确实在黑雾缭绕下快要窒息。玩具、零食、作业,统统被那黑雾卷去。只有母亲的身上会腾着淡淡的白雾,他于是无比依恋那洁净的白,反而被嘲笑更狠。
直到——
直到?直到插着腰的小姑娘出现在他面前,周身腾绕着他从未见过的高浓度白雾,朝他伸出手说“你叫什么名字?”
彩排结束后,夏鸣星准时到达约定的甜品店。
“汤圆——”她远远挥着手,笑意盈盈的。夏鸣星一窘,急急跑过去,心想让她改口不太可能,还是早点适应为好。
“唔……这个提拉米苏和芝士蛋糕看起来都好好吃,我选不出来啊!”
她皱着脸拿不出主意,夏鸣星说:“要不都点好了,你吃不完可以给我。”
“欸!你不是说要正式演出了,保持身材不能吃甜品吗?”
夏鸣星笑得有点无奈:“算了吧大小姐,你哪次选择困难症不是我给你兜底?”
于是她眯起眼睛来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正中靶心,夏鸣星条件反射“嘶”一声,但是没有躲开。
女孩立即皱眉,掀起他的头发,看见伤口后表情更加凝重。“我知道错了……”夏鸣星今天第十八次道歉,这次最诚恳:“我不应该……”
“受伤的人有什么好道歉的。”女孩驳回他的话,轻轻揉了揉:“你很笨诶。”
夏鸣星愣了两秒,然后咧开嘴笑起来:“是啊……你还真心疼我,姐姐。”
女孩“哼”了一声:“那不然呢!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整天冒冒失失的!回去给我上药!”
“知道了……”
夏鸣星看着那个晶蓝的116,确实是他所见过最高的。但是……
他轻捻指尖,喃喃念了几句,周遭所有人的数字都顷刻变为橙色。那是他对身边人的好感度数字。
她头顶亮橙泛光的118,让夏鸣星再度笑起来了。
这次也是我赢了啊,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