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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薄纱窗帘望向外面，一幢幢高楼大厦挡住了视线，能看到的只有黯黯压下来的沉重的灰色。

陈蕊父母早逝，唯一的哥哥也在不久前因为意外离开，或许看自己可怜，或许是因为自己和那个人有过诡异的一面之缘，秦驰便说如果自己不嫌麻烦随时都可以过来帮忙喂喂击锤，顺便带它出去转转。

她愿意以这种方式“寄人篱下”，至少看起来是公平的。

何况，关于那个人，她也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和击锤转了好大一圈回来，早已凉透了的晚饭仍旧还在桌上，一直抱臂站在窗前的人也仍旧没挪过地方。

陈蕊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直觉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打扰他，因此默默收拾了屋子便回到书房，关上了门。

秦驰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受伤的腿传来阵阵剧烈疼痛，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夜，他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踉跄着到沙发上坐下。

卷起裤腿一看，由于今天走了太多路又站的太久，膝盖还没等天亮就已经肿了起来。

抽取积液的工具没在客厅里，抬起头看着几步之遥的卧室又埋下头看着再不抽就要废了的膝关节，秦驰深深叹了口气，艰难的撑着沙发扶手缓慢的站起来。

起身的瞬间，有些虚弱的身子晃了晃，尽管如此，他没有再顺势坐回沙发里，而是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的身子。

等到终于站稳了，他如同一个牵线木偶，拖着伤腿一点点朝着卧室挪去。

就在刚刚挪出几步的时候，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击锤机敏的竖起了耳朵，一骨碌爬起来向门口看去，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

秦驰几乎是在一瞬间顿住了脚步，他僵硬的站着，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哪怕只是一步。

空气变得稀薄，窒息感传来，秦驰只觉胸口一阵闷痛。

家里的钥匙他只给过三个人。

父亲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陈蕊此刻就在书房。

......路铭嘉。

是他回来了。

秦驰不知道自己直觉的反应到底是继续向卧室走去，还是转过身去证实猜测，但当他条件反射的抬起手制止住即将如一道闪电般冲过去的击锤时，腿一软整个人就跌跪了下去。

就在膝盖撞到地面的瞬间，一双手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腰，支撑着他重新站了起来。

就这样，秦驰对上了那双通红的眼睛，心中一阵痉挛。

在秦驰望过来的一瞬间，路铭嘉眼里有涌出的湿意被忽如其来的夜风吹的火辣辣在痛，慌忙垂下脑袋避开了他的眼睛，然后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走进卧室，坐在床上。

当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眼映入眼里，触目惊心到让路铭嘉只觉得自己的肋骨被折断了生生戳进心脏，抽空了一直支撑着的所有力量。

他捂住眼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漫溢而下。

他想，只有秦驰，这世界上真的只有秦驰让他无可控制地思念，让他耗尽全力也无法忘记，让他周围的空气都会随着这个名字疼痛起来。

自从和徐望东纠缠在一起，路铭嘉清楚的明白一切已经结束，他下意识地强迫自己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但却会在各种莫名的情境里看到秦驰：警车从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电视屏幕里有老师正在讲课的时候，情侣们从电影院里牵着手走出来的时候，又或者耳机里传来熟悉声音的时候。

在路铭嘉记忆可以延伸的范围，他的秦老师总是在那里。

光芒万丈。

于是他不断提醒自己，路铭嘉早已在现实中坠入深渊永远追不上那道光芒了，永远也无法兑现曾经信誓旦旦“就算我当不了警察，也永远不会去学徐望东”的承诺。

秦驰一直穿着警服，路铭嘉曾经带着手铐。

这便是他所能想象的两个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膝关节一刻不停传来的疼痛让秦驰的身体有些发抖，但他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人也一刻不愿离开。

还没有分辨出这场久别重逢的独处带给自己怎样的感受，就眼睁睁看着路铭嘉被抽空似的坐在了地上，看着他死死捂住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他呜咽着泪流满面。

秦驰很想好好的看看他。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他想象着自己从床上站起来，把他揽在怀里让他别哭，或者直接亲吻上他流泪的眼睛。
最后，秦驰俯下身去，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疼吗？”哽咽的声音穿过了消失在彼此之间四百多天的距离，随着夜风准确无误的飘落在秦驰的耳朵里。

路铭嘉没有抬头，他的手指颤抖着，在距离膝盖毫厘之间的位置停留许久，又无力地垂下来。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极细的针，不留痕迹地扎进秦驰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扯出了一个微笑：“还好。”

陈蕊眼睛瞪得圆圆的，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秦驰一直没有回答自己的那个问题——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答案原来就在眼前。

他小心翼翼帮秦驰抽了积液，处理好针管后，就用双手的掌心轻轻捂在了那满目疮痍的痛处。

秦驰的手轻轻放在那人的小臂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可两人就这样望着彼此，就连自己站在门口这么长时间，似乎都成了隐形人。

直到看见陌生人非但没有保持警惕反而跑到那人腿边蹭了蹭的击锤，秦驰这才招手让退役警犬跳到了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解释了一句：“你的衣服还在家里。对了，它叫击锤。”

击锤显然被摸的很舒服，一边一下一下的摇着尾巴，一边亲昵的趴在两人之间，嘴里甚至发出‘哼哼哼’的撒娇声。

再一次默默回到房间的陈蕊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那人还真的是警察，一时间她不禁感慨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很好。

听到秦驰的话，路铭嘉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心正刺刺的疼着。

“秦老师......”

路铭嘉微微张开唇，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句。

“好多次，我在梦里看到您，伸出手就想抓住您，然后，我就醒了。”

秦驰垂着头，用岑寂绵长的目光缓缓摩挲着对方仍旧捂在自己膝关节上的双手。

“但是......如果时光倒流，也许，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年轻人固执的姿势和固执的性格让秦驰眼中一片润湿，这让原本还想把事情问个一清二楚的他打消了念头，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个中曲折上面。

路铭嘉是在卧底，他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秦驰无声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只是轻轻握了握对方的小臂：“累了就在家里歇会儿。”

呆愣了一瞬，路铭嘉也点点头，低低的应了句：“嗯。”

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吧。

猛然醒转睁开眼睛，路铭嘉一看墙上的挂钟，5：05，依然是一贯的时间。

自从执行任务一来，他都是这个点起床，无论头一晚是喝酒也好、打架也好、说什么事情也好，他决不允许自己睡的太熟，更不允许自己睡过头。

昨晚，路铭嘉是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睡着的，双手一直保持着捂着他膝关节的姿势，一整晚下来，感觉整个身体正处于一种僵硬麻木的扭曲之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为了不吵醒还在睡熟中的人，路铭嘉小心翼翼的把手从对方膝盖上拿开，正要蹑手蹑脚的起身，一只手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要走了？”

不能这样。

不能犹豫。

路铭嘉和秦驰已经结束，在那艘奢靡的游轮上、在自己朝徐望东迈出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彻底结束。

路铭嘉憎恨自己明明做出了堕落到无可原谅的事情，却依旧渴望初心，寻找归途。
几乎要脱口而出否认的路铭嘉最终还是沉默着微微颌首，但他没有转过身去，他怕自己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会再一次无可自拔。

“注意安全。”

路铭嘉再次微微颌首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没有看到秦驰望向自己背影时眼里那圈微红的颜色。

秦驰也再次眼睁睁地看他绝尘而去，再次把自己的思念也一并带走。

落荒而逃，直到走到楼下，迎面而来清晨的冷风这才让路铭嘉略微可以正常呼吸了。

今天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决不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他深吸了一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徐望东的电话。

“东哥......”路铭嘉知道徐望东摁下接听键却不说话的习惯，于是一刻不停的开口：“刘寒找你没？”

“找了。让我查昨天那通报警电话。”

“那就好。”

他松了口气，昨天酒店里那通110举报电话正是他安排人打的。

目的很简单，因为在同一时间，刘寒正在和政法杨书记进行一批退役和报废警用枪支的交易，包括冲锋枪、半自动步枪、五四式手枪、六四式手枪等等。

按照规定，这些警用手枪必须在验枪人员的护送下送到钢厂，经过逐一检验，有弹夹的先去掉弹夹，然后再拉开枪膛细查，如果有子弹就必须立即取出，紧接着还得朝天空扣动扳机，以防万一有卡弹，最后再逐一进行登记之后，才送进1700℃至1800℃的炼钢炉里全部化成钢水，方能离开。

然而，有了杨书记，这些枪支只要稍作改动不仅可以流入市场，还能让刘寒集团在津港更加肆无忌惮。

“这样就行了？刘寒真会如你所愿对袁江起疑？”徐望东在电话那头语气平淡的确认。

“当然不是，”路铭嘉紧紧皱眉，每一次听到徐望东的声音都让他生不如死，尤其是此刻，对方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符，似乎都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是给自己还是对秦驰，都不曾留有一丁点儿的余地和退路：“我还得去亲自添一把火。”

“注意安全。”

路铭嘉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情不自禁的回过头，望向几分钟前才听到同样一句话的方向。

他想立即结束通话，但理智却提醒他不能这样做。

因此，路铭嘉如愿以偿的听到了自己回答徐望东的声音，缓慢而温柔。

“好。”

挂了电话，路铭嘉没时间去想太多，他异常熟练的取下手机电池，从兜里摸出另外一张新卡换上，合上后盖，飞快的摁下四个号码，听到响了一声之后立即挂断，紧接着重播等响了一声之后又挂断，直到第三次拨过去，对方立即接起了电话：“小路。”

“是我。东西收到了吗？”

“收到了，这些东西对我们非常重要。”

“有用就好。”

“我也正想联系你。小路，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其实可以收手了。”

“什么意思？！这和我们开始说好的可不一样！”

“你别急，计划并没有变，只是......”

“没变就好，我绝不会让我爸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相信我，我可以继续接近他，可以拿到一锤定音的东西。”

“我相信你，组织也相信你。”

“这几天会有一次抓捕行动，你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注意安全。”

短短十分钟之内，路铭嘉已经听到了第三次注意安全，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尖锐的在一点点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所适从的站立在原地，想不明白自己的安全到底有什么值得三个完全不同的人一再提及。

直到一阵裹着寒意的晨风呼啸而过，紧紧握着手机已经麻木的手总算找回了一丝知觉，他取出电话卡顺手扔在旁边的果屑箱里，再次恋恋不舍的望向曾经家的方向。

几秒钟之后，路铭嘉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大步流星的离开。

看着秦驰从垃圾堆里扒拉出的一张电话卡，陈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道：“简直太神了吧！你是怎么知道？”

秦驰盯着掌心里的电话卡，回答的简明扼要：“我看到丢在这里面了。”

陈蕊瘪了瘪嘴，旋即又问：“是他的？”

秦驰没回答，径直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陈蕊一见忙不迭的刚跟上来，就遭遇上了一记质问的眼神：“你今天不是月考？”

“考不考也就那样。”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陈蕊神秘兮兮的凑了过去：“我们是不是要去找人研究研究这张卡？”

“不是我们，是我，我送你去学校。你认认真真的考完，再说什么也就那样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秦驰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严肃，一反平日里惜字如金的表现，此刻的他看起来让人不敢反驳一个字，饶是再心不甘情不愿，陈蕊也只好嘟着嘴不说话算是答应了。

考完你就知道真的就那样，车子发动的一瞬间，陈蕊在内心补充。

“秦队，您这是在为难我啊？”

“小张，我就让你查查这张卡打出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为难的？”

“这......这张卡是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只能拨打特定的电话......只在，只在凌晨5点21分拨出过一个电话号码。”搞技术出身的小张仍旧一脸万分为难的表情，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这个，这个电话号码......只有......”

秦驰有点不耐烦了：“只有什么？！赶紧的！”

小张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般脱口而出：“只有四位数。”

刚想说这怎么可能，秦驰缓缓闭上了还没发出声音的嘴唇。

四位数的话——那是为一定层级的领导配备的保密电话的号码，是传说中“红机”。

与一般电话不同，红机的号码只有四位，只能接到同一加密系统内其他四位号码的电话，通信联络的可靠性和畅通性很高，而且这些电话都经过了加密处理。

“哪四位数能知道吗？”

“当然不能知道！”

“你不是黑客吗？！”

“秦队，您这是要把我往牢里塞啊......”

“你就说你能知道什么？”

“......拨出去的这个四位数的号码不在津港范围。”

“那是哪里的？”

“真不知道了！”

秦驰原以为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徐望东已经被刘寒集团架在了火上，为了尽早撇清关系，他决心铲除刘寒集团，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令得路铭嘉点头同意，但他们一起策划了那起不存在的“持刀抢劫”案，然后徐望东帮路铭嘉争取到了缓刑，方便他化名杜宣打入了集团内部，目的就是找到刘寒违法犯罪的决定性证据，最后和徐望东里应外合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徐望东既可以从以前的事情里成功抽身，也可以避免不被刘寒集团越拉越深，落个锒铛入狱的结果，事后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的徐望东也可以为路铭嘉恢复警察的身份。

然而，这个四位数号码的出现，将秦驰原本的这种猜测完全推翻。

路铭嘉在警校时的那次“持刀抢劫”确实假的，但却不是徐望东策划的，而是让徐望东自以为可以掌控路铭嘉而设的局。

为了感谢徐望东争取到的缓刑，路铭嘉一口答应会为了他出生入死，打入刘寒集团又算得了什么？谁曾想，路铭嘉真正要接近的，恰恰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徐望东。

其实，只要路铭嘉拿到徐望东与刘寒集团交易的证据，把徐望东拉下马就已经不是问题了，可到现在仍然看不出徐望东有被调查的迹象，甚至坊间还有传闻他会在换届前升任省公安厅某个要职。

这么看来，路铭嘉和这个四位数号码的目标不仅仅是徐望东，而是要将津港整个黑暗的官场连根拔起。

甚至，路铭嘉和这个四位数号码是根本不给徐望东用检举他人来获得戴罪立功减刑的机会，而是通过路铭嘉自己找到和徐望东勾结在一起的官员们的证据来一锤定音，让徐望东这个在津港帮助刘寒集团犯下重重重罪的人受到法律应有的严惩。

自诩聪明的徐望东一开始就掉进了路铭嘉的陷阱，他哪里会知道，路铭嘉的警察身份从头到尾都不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把那张电话卡扔进了海里，秦驰默然的仰起头。

这津港，怕是很快就会变天了。

秦老师......

秦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从沸腾的锅里挑出面来，淋上西红柿炒鸡蛋就靠在灶台边上开吃。

时间过得很快。

他领养了一只退役警犬，取名叫击锤。

他被徐望东从津港警校调回了西关支队，他没有拒绝，他知道如果要一些的事情，回到刑侦支队是唯一的选择。

他当上了西关支队的副支队长，却在一次行动中意外被子弹击中膝关节，每天都要把积液抽干净才能稍微正常的行走。

他仍然没有什么消息，却可以淡定靠那段不长时间的回忆去相信一个人和思念一些事，这大概已经成了习惯，或者只是某种单纯的寄托。

他不再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反而睡得很沉，梦里总有个年轻人笑着喊他秦老师，仍旧是不变的口吻，就连声调里三分宠溺倾慕都一如既往让人自然而然勾起了唇角。

警校的夏老师调到了市局法证中心，他时不时会去坐坐，因为她从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来。

或许夏老师是知道的，但秦驰觉得无所谓。

他不是没想过忘记，但偏偏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根本无从忘起。

似乎到处都是些融化进空气中的味道，让人上瘾。

路铭嘉的味道。
他又会想，此刻正隐藏在世界某个角落的路铭嘉是不是也同样想着自己。

想着想着，秦驰就觉得自己太矫情，然后站起身拍拍屁股离开法证中心。

轮休的时候，秦驰的日子过得十分规律，一觉非得睡到八点半才起床，把膝盖里的存了一晚上的积液抽了，带着击锤到附近的绿道溜达一圈，眼前总会出现没受伤时和某个人一起晨跑的画面，回到家，把狗粮倒进食盆里，然后洗个澡，准备双人份的早餐，吃一份下午开车去警校时带一份，晚上回来就和击锤宅在家里，看会儿电影或是听会儿音乐。

当迷迷糊糊间看到一个熟悉的笑容或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秦驰就知道，自己已经睡着了。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等待是不是有意义。
他只是不能接受生活里没有路铭嘉的身影。
这就是秦驰的生活。

要的不多，只是想他。

这样的生活，秦驰没想到会被从津港码头附近救回的那个女学生彻底打破。

说起来他是被胡一彪烦的不行了，所以才答应半夜三更跑到津港湾去一起夜钓，结果谁想听错了日期，等了半天不见人打电话过去，胡一彪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哈哈大笑，我说的是明天不是今天，我今天值班你不是知道的吗？！

秦驰无语，正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就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只救生艇，游过去一看，里面竟然有个昏迷不醒的女学生。

夏老师连夜过来家里，检查了以下说是没什么大碍，身上也没受什么伤，只是因为太累，筋疲力尽所以睡着了。

放下手里的面碗，秦驰一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正打算把这个这么能睡的人从沙发上摇醒，就见一直守在旁边的击锤抬起了毛绒绒的脑袋，摇了摇尾巴。

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处陌生的房子，还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旁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瞬间以为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陈蕊一下从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就从沙发背上翻了下去，抬头看门就在咫尺之遥，更是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

站在原地有点懵的秦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原本正以百米冲刺速度逃走的人忽的急刹车收住了脚步，如同见了鬼似的盯着玄关鞋柜上的置物盒，整个人就像被施了法一动不动了。

当陈蕊颤颤巍巍从置物盒里拿出了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秦驰这才想起送夏老师出门的时候顺手把手机放在了盒子里忘了拿。

应该是收到了一条短信，所以屏幕自动亮了。

“他......是，警察？”陈蕊瞪圆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把手机拿的更近些，在确认了什么之后将屏幕转向秦驰。

屏幕一瞬暗了下来。

但秦驰知道自己的手机背景图片是什么。

穿着警服的路铭嘉，英姿飒爽的站在国旗之下，抬起右臂正在宣誓。

原本，秦驰的手机背景图片就是出厂设定，一张不知道哪里的风景画。

后来，自己生日后不久的一天，路铭嘉就把入学时拍的全身照发了过来，还非让设定成背景图片。

这一刻，秦驰的脸色惨白如纸，忽如起来呆滞的窒息让他几乎要失去平日里的耐性。
但他知道不能心急，不仅不能把这个一只脚已经站在门外的女学生吓跑，还要把她哄进来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秦驰不露痕迹皱着眉眨了眨眼，一脸云淡风轻的伸出手：“那是我的手机。不经同意拿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

“回答我，他是不是警察！？”昨晚死里逃生的情景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让早已一肚子疑问的陈蕊同样焦躁的吼出了声。

几乎是压抑着颤抖，秦驰狠狠咬住下唇侧身坐在了沙发上，他不知自己现在应该抱着怎样的心情，是惊，是喜，还是疯狂。

他想到路铭嘉，想到他没有兑现的承诺，想到那把放在他手心的钥匙，也想到警车上划过他脸颊的那行泪。

秦驰还是冲着她冷淡的笑，这肯定会收到比预想中还要好的效果，绝对能让一个原本就冲动的人近乎崩溃，说出更多事情来。
果不其然，见对方依旧稳坐钓鱼台，几乎忘记了还要逃走的陈蕊紧紧捏着手心跑回来，扬起手就把手机狠狠扔进了秦驰怀里，歇斯底里吼道：“他就是警察，是不是？不然，他是不会救我的！”

是时候了。

在这种时候还要和这孩子周旋，这让秦驰忍不住身子发寒，不由想起了徐望东说的那句——秦驰，你警察的立场、老师的立场，在遇到路铭嘉的时候，看来都是小事。

是啊，在路铭嘉这个前提下，哪怕是铁打的规矩都要让道，秦驰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做好了为路铭嘉歪曲心中正义的准备。

然而秦驰却不知道，路铭嘉永远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因为他早就告诉了自己，用那张国旗下宣誓的照片告诉了自己，他永远都是一个警察，哪怕是在泥泞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也永远是一个警察。

抬头看着她，秦驰的眼神深邃得宛若海底，他从衣服兜里摸出了自己的证件，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极为认真不容置疑：“我需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现在，从你见到他的第一秒开始，听到的每一句话、看到的每一件事，必须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当然，如果你拒绝或者让我怀疑没说实话甚至有所隐瞒，我将会以妨碍公务的名义把你带到津港市公安局做正式询问。”

秦驰胸口很闷，脑海中闪烁而过的全是路铭嘉决然隐忍的眼神。

他还是个警校一年级的学生，在许多老刑侦眼里连生瓜蛋子都算不上，却要面对刘寒集团这个津港最大的犯罪团伙。

他觉得自己需要的远不止冷静，踱着步子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在无视陈蕊在讲述完一切紧接着问出那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后，不禁压低了声线。

“你是说，他拉住了你，然后有一个女人进入房间，他便让你们两人换了衣物，然后告诉你怎样离开房间，怎样避开人群找到那艘救生艇，怎样才能开回津港湾？”

“是的。后来我就在救生艇上睡着了......”陈蕊抱着沙发抱枕点点头：“反正那个女人进来之后，他就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而且......他明显是已经和那个女人说好了，那个女人让我穿的是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裙子。”
“你刚刚还说，离开房间时，听到那个女人说对他说，如果我当时遇到的是你，或许又是另一番境遇了。确定没听错？”

“当然没有！”陈蕊一下提高了声调。

“他没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紧张的很，门外还有四个保镖......”

苦苦追寻了一年多，老天爷只安排了一个晚上的偶遇就让秦驰距离真相只有几公分了。

那起突兀的刑事案件，那些无法辩白的言语，那个无声无息消失的人，都找到了非常合理的解释。

一切都离秦驰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很近，没有什么世界的角落，没有什么了无音讯，路铭嘉就在津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伤的重吗？”

“我......”

秦驰忽然失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回答。

在那种情况下，这孩子肯定是尝试抓起身边一切能够伤人的东西砸过去，路铭嘉又没有躲，怎么可能伤的不重？

直到站在路铭嘉面前，秦驰仍旧无法适应眼下的状况发展。

三天前，他才从陈蕊那里知道了路铭嘉可能在干什么。

三天后，他就在一家便捷酒店的房间里亲眼看到了路铭嘉。

起因更是十分简单，西关支队接到110报警，说是举报酒店某某房间有人聚众赌博。

这原本是治安的事情，但考虑到聚众赌博可能金额较大，于是西关支队配合参与了抓捕行动。

冲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正在喝酒的四个人诧异的大眼瞪着小眼，然后在一把把五四手枪的指挥下顺从的举起了双手，蹲在了地上。

没有赌博工具，也没有现金。

原本在房间门外接应的秦驰在瞥见那个缓缓下蹲的身影时，没有一丝犹豫的大步走了进去，眼中的光很是犀利。

一双制式皮鞋映入了路铭嘉低垂的视线，从走过来停在面前的几步他判断出这个警察应该腿脚不太利索。

然后，他抬起了头，却狠狠咬住了下唇。

这既不是秦驰走到路铭嘉面前时该有的样子，也不是秦驰走到犯罪嫌疑人面前时该有的样子。

他应该背挺得很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或是双手举着枪，倔强得一如当年在酒店初见时那样，或者挺拔得一如当年站在警校讲台时那样。
而不是这样，一瘸一拐的。

路铭嘉看到秦驰动了动嘴巴。
也许他是想喊一声小路，也许他是想问怎么会是你，比如自己忽然间犯下的罪行，比如自己很快被警校开除，比如自己为何沦落至此。
又或者，秦驰早已忘了自己。
路铭嘉希望是这样。

然而，当秦驰将没有任何波澜的把目光自然而然转到另外一个犯罪嫌疑人身上时，路铭嘉觉得似乎自己比想象中更加介意某些事情。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沉着脸训斥自己的秦老师。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与自己十指紧扣一起晨跑的秦老师。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一直相信自己会拿到最佳学员荣誉的秦老师。

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被自己搂在怀里却依旧带着些许别扭的秦老师。

想念他那些月色撩人的夜晚，低声喊的那一声小路，如同诗文里最美好的词句。

秦驰又检查了一遍房间，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他不动声色皱了眉头，定定看着身份证上印着的“杜宣”两个字，抬起上臂揉了下太阳穴，脸颊在触碰上手中冰冷的五四手枪，带着金属的气息席卷着几乎麻木的神经。

过去一年多，路铭嘉独自经历的那些时间地点人物事情，他都一无所知，而在今天之后路铭嘉即将面对的腥风血雨，他也不敢想象。
无论杜宣还是路铭嘉，无论警校的学生、自己的情人还是眼下的犯罪嫌疑人。
秦驰十分明白，自己需要克制的距离。
这是他偏执的等待追寻了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之后的极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决不能踏过路铭嘉一路坚持着的底线。

现场很干净，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里发生过赌博或是其他什么违法犯罪活动。

在秦驰的建议下，治安记录了四人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后，便收队回去了。

就这样看着秦驰往房间门外走去，因为腿脚的不便，他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身影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路铭嘉无力的张了张嘴，秦老师这三个字却始终发不出任何一点音节，秦驰也再没有回过头。

直到房间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他才觉得有铺天盖地的寒冷砸了下来，四肢百骸都如同被冰封一般在疼痛。

他想追出去说秦老师你别丢下我，又怕即使自己真的喊出了口，那个人也不会转过身再看自己一眼。
路铭嘉知道，世界上再不会有比这件事更加让自己感到痛不欲生了。

姐妹们~~

我来啦~~~

《国家行动》终于定档啦~~

徐望东局长终于要现身啦~~~~

对不起，徐大局长官当得再大也不能把小路警官上了~~

大家懂得，不管是秦队还是徐局，那张脸就决定了一切~~~

01

毫无征兆的突然下起了急雨，密集的水珠子噼里啪啦打落在地上，瞬间就激起了一层水雾。

路铭嘉指尖夹着刚刚点燃的烟躲到天井屋檐的下方，深吸一口，发现早就熄灭了。

他摸出裤兜里的打火机，熟稔的点燃，夹在两指间猛吸一口，片刻后吐出的那一缕灰白烟雾随着手指缭绕着向半空飘去，最终消失在水汽之中。

斜睨了一眼看天台上被雨水完全打湿了也无人问津的废品破烂，毫无思绪的想着呆会儿和街角不远处的拾荒匠说一声，这一堆好歹也能卖些钱呢。
明明是个混社会的缓刑犯，装什么圣母。

路铭嘉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

由于下起了雨，天色一下变得很暗，他等的有点不耐烦，每吸一口烟剑眉就会紧紧锁起来，但好在手里拿着一罐打开了的啤酒，时不时的喝上一口，啤酒花夹杂麦子的清香，让路铭嘉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

有烟有酒，真tm的是好日子。

当徐望东不疾不徐的步伐从楼体一步步走到天井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左手一口酒、右手一口烟的景象，年轻人穿了件并不宽松的黑色衬衫，淋了雨贴在背肌上，勾勒出他强健的身形，衬衫下摆则随着吹过来的风一下一下的飘动，隐隐露出一截会让人浮想联翩的腰身。

徐望东一下收住脚步，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身影。

应该是听到了脚步声，路铭嘉瞬间收回自己缥缈的思绪，叼着烟转过头盯向站在楼道里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和某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路铭嘉总能轻易的分清他们，同样的面孔之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迎着对方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路铭嘉直直回视过去，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又仿佛会不自觉的跌进一汪漩涡，让人来不及作出任何条件反射就会被无情的卷走。

对方显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不能将错就错，也不想错就错，只要乌云散去、风雨落幕，就在所不惜。

路铭嘉想。

吸了最后一口烟，他把烟屁股丢在地上踩了几脚，懒洋洋的开口。

“你来迟了。”

隔着两人之间缓缓散开的烟缕，徐望东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临时有个会。”
又点燃了一支烟，路铭嘉夹在指间递过去，然后垂着眼笑了笑，没在说话。

长长的睫毛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扫出一片阴影，眼尾带出漫不经心的弧度让人不禁想走得更近些细细看他。

徐望东心里这么想着，也的确这样做了，他向前走了两步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抬起手接过烟抽了一口，一边细细看他：“等久了？”

闻言抬头，路铭嘉轻笑着回答：“没多久。”

这烟是他刚刚放在嘴里点燃的，烟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这么一琢磨，徐望东把烟咬在嘴里又往他跟前走了一步。

太近了。

路铭嘉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退后一步的冲动，抿了抿下唇：“徐叔叔，刘寒让我明天去江东收个场子，如果顺利，我应该可以代替他的副手把江东的生意接了。”

徐望东看着他，脸上幽深的神情表露出此刻的不满意。

至于是不满意对方那句徐叔叔，还是不满意对方打入刘寒集团的进度，徐望东刚刚这么一细想，就觉得心里涌出了莫名的烦躁。

他身体微微前倾，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愈发黯然的天色中更显阴郁。

“小路，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让法院给你判了缓刑吗？”

路铭嘉看着他，仿佛是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的眨了眨眼睛咬紧下唇，脸上是说不出来的认真：“徐叔叔，只要能报答您，您知道我是什么都愿意的。不仅仅是拿到刘寒那里可以威胁您的东西，只要您开口。”

只要开口？

虽然徐望东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也早已习惯了手底下那些人揣摩着自己的心思然后变着花样的满足自己，可看着那双眼睛，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把想问的事情问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想开口的事情说出口。

徐望东吐出一口烟，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而是盯着天井外如柱的雨水没说话。

心里这种烦躁已经很多次了，是从隐隐察觉秦驰和路铭嘉的关系时开始的，是从路铭嘉缓刑之后每一次和他暗中接触开始的。

总会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想象秦驰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压在身下时的画面，想着想着，路铭嘉压着的就不是秦驰了。

tbc

（话说~路秦现在是不是有种要变成北极圈的节奏~~）

事情太过突然，以至于路铭嘉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开始迅速扩散.

下意识的，他只想在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寻找秦驰的身影，当他想起今天对方好像是去市里开会了的时候，视线里曾经出现过的东西已经全部沦为了一片黑暗。

“问题不大，因为遭受重物击打，导致血块压住了视觉神经，通过用药三五天左右血块就可以消散，视力也会逐渐恢复正常的。”

学校里组织的篮球比赛，两队因为几个小动作险些动起手来，路铭嘉本来是好心上前拉架，谁料被一个火爆脾气学生扔出篮球打中头部，当场就把人砸晕了过去。

手忙脚乱的把人送到医院，作为比赛组织者的胡一彪全程陪着完成了繁琐的各项指标检查，听到医生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

而路铭嘉则躺在病床上一边听医生解释着自己的情况，一边把脸藏在枕头里，开始猜测得知此事的秦驰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来探望自己，

或许因为太累了，他想着想着，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慢慢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路铭嘉好像听到了秦驰说话的声音，他揉揉脸睁开眼睛，还没适应一片黑暗的他心下一慌就坐了起来。
明明听见了声音，却看不见。

看不见他穿着一身警服站在讲台上，看不见他扬起的手臂在黑板上划着重点，看不见他来训练基地和胡一彪说事情的时候会时不时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不见他在看到自己在操场上等他一起跑步时眼角眉梢一闪而过的喜悦。

看不到这些，就不能去猜他的表情，也不能去猜他的心。

“秦老师？”

路铭嘉试探着喊了一声。

秦驰就站在门口，没有应声，也没有走过去，但他的心尖却跳动着惶惑。
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自己的生命中却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哪怕和冯潇谈恋爱的那段时间也不曾有过。

他这周不值班，散会之后也到了晚饭时间，陪老爸吃了个饭原本可以回家的，但秦驰忽然想起这段时间路铭嘉每天晚上都会在操场上等着自己一起跑步，又调转车头回了警校。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秦驰已经习惯了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不想望向那双眼睛的时候，只剩下一片茫然。

看着路铭嘉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秦驰默默转身离开。

他已经被这种困惑紧紧包围了。

明明知道这种既让自己心跳、又让自己不安的东西是什么，明明清楚的感受到内心深处有一种快要快要溢出来的情绪汹涌的席卷着自己，偏偏分辨不出怎么就会陷了进去。

犹豫着，路铭嘉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医生说三五天就会没事，但这几天还是要尽量熟悉看不见的感觉。

必须把忽如其来的黑暗带给自己的所有害怕、不安和恐惧都天衣无缝的藏起来，万一秦驰过来探病，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自己这副无助的样子。

他摸索着下了病床，先是在脑海中勾勒出病房一般的布置试探着走了一次，在确定自己知道所有可能障碍物的具体位子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再走一次。

刚刚绕过自己的病床，路铭嘉猝不及防地就撞在了卫生间的墙壁上，整个人大叫一声的同时几乎就朝后面倒下去——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帮助他重新找回了平衡。

原本还以为是医生的路铭嘉在这人扶住自己的一瞬，就知道是秦驰。

他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秦老师，怎么办，我变成瞎子了......”路铭嘉紧紧拽着秦驰的手臂，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再也不能陪您一起跑步了......”

看着眼前乌黑的眼眸因为哭泣而漾着的一层泪水，秦驰望进去仍旧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仿佛在路铭嘉的眼里自己就是全部的世界，他亲不自禁的缓缓抬起一只手，却在靠近路铭嘉的脸庞一公分的距离最终放下，语气淡淡的训了他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逞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这后果？！”

“秦老师......”
路铭嘉吸了吸鼻子，眼看着眼泪更加厉害了，秦驰一瞬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他终于没忍住，伸开双臂把这个可怜兮兮的人拉进了自己的怀抱：“医生和我说了，三五天一定会好的。”

脑海里想象着秦驰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的神情，路铭嘉如愿以偿的有力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圈着秦驰往自己的怀里更近一步，他埋头在对方肩上，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轻轻转着头蹭着对方的颈窝，贪恋对方身上的味道：“刚刚就是您在门口说话，是不是？”

“......”

“您已经问过医生了？”

“......”

秦驰不敢动，连头也不敢点。

原本是自己抱着他，可一转眼却变成了自己被他紧紧抱着，路铭嘉全部身体都挤向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却还是让他他不由自主地想贴的更紧。

路铭嘉的脸就埋在自己的颈窝，路铭嘉的眼泪就滑落在自己的胸口，秦驰的心好像也被耳边哽咽着如同低喘的声音敲碎了。

他很想别过头凑过去轻轻吻他的脸颊，很想抬起手轻轻为他拭去眼泪，很想在他耳边如同咒语般反反复复说那些安慰的话——别哭，小路，没事的，别怕。

然而秦驰最终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紧紧抱着。

三五天之后，路铭嘉果然没什么事了。

在检查了视力已经恢复正常后，便顺利出院。

他觉得是不是那天自己太过主动吓到了秦驰，以至后来这几天都再没见过人影。

路铭嘉让老爸用自己的手机给他发过一条微信，问自己掉了几天的课能不能麻烦秦老师开个小灶，听老爸说，秦老师回了四个字，好好休息。

出院的时候，就连新来的夏老师都和胡一彪一起来了，秦驰依旧没有现身。

路铭嘉从未感觉时间有这么难熬过，好容易等熄了灯，来到操场上却还是没有看到从前总会准时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他用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碎石子，看向夜深人静的天边，除了滚滚的云海和一轮细细的月牙儿，他什么也看不到。

在这种烦躁的心情下，他不自觉的忽然想起了秦驰那天离开医院时对自己说的那句从未细想过的话。

下次做什么事情之前好好想清楚，不是所有事情的后果都只需要用三五天的时间就没事了。

路铭嘉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秦驰想清楚自己对路铭嘉心意也就是用了这三五天的时间。

这件事的起因其实很简单。

从市里开会回来刚走到警校门口，就听到门卫在和前女友冯萧说起路铭嘉住院的事情。

冯萧有点惊讶，转过头看到自己还主动的问：“秦驰，你应该知道这个路铭嘉吧，上次我把你的东西收拾了一箱子说是寄给你，结果路上碰到他，他就说他给你拿过去。挺热心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会被篮球砸伤了眼睛？你要是去看他的话......”

秦驰没听清后面冯萧说了什么，脑海已经陷入了一阵完全的空白。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自己竟然已经把车开到了医院的停车场，甚至在划线区域内停的方方正正、规规矩矩。

他摇下车窗，伸出头去看眼前的住院大楼。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却忽然让他有种幡然梦醒的错觉。

就是，路铭嘉一开始就是在处心积虑的接近我。

水池边的搭讪，欢迎会时戴的帽子、唱的歌，回答问题时的一语双关，还有夜跑时的偶遇......

可秦驰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短短的时间就喜欢上他的了。

大概是路铭嘉故意搭讪的那天，笑起来像个小痞子的模样，可看着自己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大概是路铭嘉故意戴着帽子在台上唱歌的那天，他悠悠唱着“你问他为什么亲吻他的伤疤，却又不能带他回家，你问我为什么还是不敢放下，明知听不到回答”；

大概是路铭嘉体能训练时毫无怨言的挥汗如雨；大概是路铭嘉在课堂上说的那句“相瞒也瞒不住，想躲也躲不了”；

大概是路铭嘉每次夜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让自己跑内圈；

大概是路铭嘉每次看向自己时都有种不顾一切的感觉......

在医院里任由路铭嘉拥抱的时候，秦驰就该明白，感情这种东西，萌芽的时候就该早早留心，如果不去刻意控制，它就会悄悄的潜滋暗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就太晚了，因为它已经完全占领了你的心。

TBC

（预告，下一章秦队就要被小狼狗扑倒啦~）

秦驰绕着操场走了一圈，远远看着烈日下训练的队伍。

一群十七八岁的同龄人，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原本皮肤白皙的孩子被晒的又红又黑，有的学生脸上、手臂上甚至晒掉了一层皮，原本对食堂餐挑三拣四的现在也能一口气吃个两三碗白米饭，可想而知胡一彪这个体能教练平时的训练强度有多高了。

但路铭嘉在其中却很好辨认。

他好像怎么也晒不黑似的，依然白白净净，在一群黑不溜秋的男生女生之间很显眼。

秦驰看到他很卖力的训练，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秦驰发现路铭嘉应该一直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虽然是富二代，但性格一点不张扬，脾气也出奇的好，说话声音软软的，有时还会带着点糯糯的鼻音，平时无论什么人说什么他好像都会一口答应。

秦驰不仅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其实越倔强，他还切身体验过一回。

那是一周前的专业课《犯罪侦查学的基本原理》。

这种枯燥的课程如果不是秦驰主讲，估计刚上课十分钟就会睡下一半的学生。

路铭嘉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如果不是秦驰亲眼目睹过他随时随地的好人缘，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因为什么而被同学们孤立排挤了。

当秦驰讲到法国著名侦查学家、法庭科学家埃德蒙·罗卡提出的物质交换转移原理时，提问有没有谁可以详细的阐述一下这个原理。

大多数学刑侦的同学都知道罗卡原理“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的概念，但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具体阐述。

而路铭嘉就是唯一举手的人。

“他站过的所有角落，他碰过的所有器物，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即使他毫无意识，也会留下一个对抗他的沉默证人。不仅仅是他的指纹和脚印，他的头发、他衣服上的纤维，他碰碎的玻璃，他留下的工具，他刮去的涂料，他留下或采集的血液或精液。这些种种或者更多，都支撑着对抗他的沉默见证。这些证据不会被忘记，不会被某一时刻刺激而变得浑浊，它不会因为人证而消失。它是事实存在的证据。物理性证据是不会有差错的，它不会做伪证，它不会完全消失。只有对其寻找、学习和理解的人为错误，才会减损它的价值。”

秦驰用一种意外的目光看向路铭嘉，他明明阐述的一字不错，可不知道为什么秦驰总觉得他不是在阐述罗卡原理，而是在说其他什么事情。
迎着老师的目光，路铭嘉没有一丝一毫退缩，他不知道秦驰是不是感觉到了。

高三有一次逃课去听秦驰的公开课，那节课上秦驰就自问自答说出了这番话。

路铭嘉惊讶自己老是只说了一遍就全部记下来了，后来他才发现，这番话用来形容秦驰如何走进自己心里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坐在位置上听秦驰讲课他都能到自己心跳的感觉，这就是事实存在的证据。

站在讲台上的秦驰一想到路铭嘉或许话里有话，不知怎地忽然起了想要验证的冲动，于是他点点头不露痕迹继续道。

“路铭嘉同学阐述的很准确。同学们，可以这么说，”秦驰一边总结，一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罗卡原理的重点：“犯罪现场勘察中如果没有发现作案人留下的痕迹物证，只能说明没有发现痕迹物证，而不能说明现场没有痕迹物证。”

“是的。接触就一定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一定会留下一些东西，就像喜欢一个人或是被一个人喜欢一样，想瞒是瞒不住的，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听到这句极具攻击性的话，秦驰顿时明白，就和新生欢迎会上那首歌一样，路铭嘉肯定是在暗恋着班上哪个女同学。

放下手里的粉笔回过头来，路铭嘉已经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被前排同学挡住了视线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这让秦驰不知道从何升起了一些几乎细不可察的茫然和惆怅。

魔鬼教练胡一彪暂停了一会儿地狱式训练，让大家休息。

秦驰眯起眼睛，看到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路铭嘉拿着矿泉水瓶仰起头淋了一脑袋，

他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并没有像周围几个同学似的一解散就筋疲力尽的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或许是看到大家太累了，路铭嘉一边十分不厚道的大笑着，一边用力摇了摇头把头发上的水给甩干，冰冰凉凉的水珠瞬间溅到旁边几个同学的身上，气氛一下又开心起来。

秦驰好像看到，在艳阳高照的空气中，路铭嘉甩出的那一颗颗水珠好像映出了七色的彩虹，十分漂亮。

紧接着，同学之中不知道谁讲了个笑话，惹得大家又开始哄堂大笑，路铭嘉大口喝完了瓶子里的矿泉水，带着欢快笑意的眼睛忽然注意到了远处的秦驰。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秦驰还不知道同样是表现高兴，但路铭嘉脸上竟然显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

他看到路铭嘉的眼睛在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一下子就睁圆了，然后迸发出了比刚刚那些水珠还要闪亮的光彩。

秦驰也一下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什么就坐不住了，避开视线、站起身来就朝迎面而来的胡一彪打起了招呼。

性格高冷的秦驰一般很少和人主动招呼，胡一彪有点受宠若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和他神秘兮兮的唠叨。

“说实话老秦，你是不是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

秦驰边问边转过身去和胡一彪往操场外走，可始终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的自己浑身不自在。

“别装了，学校不是要来一个教犯罪心理的老师，姓什么来着......”胡一彪拐了秦驰一肘，自顾自的往下说：“夏！就是姓夏，夏老师！”

秦驰没吱声，一来他很少关心这些，二来他感觉身后那道目光似乎里自己越来越近了。

他很想转过头，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明明自己是教犯罪侦查学的老师，可秦驰觉得最近多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秦老师！”

路铭嘉兴冲冲的喊了一声，跑过去的模样像个乐呵呵的傻瓜。
“路铭嘉。”

秦驰终于顺理成章的转过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一贯的冷淡。

前一秒还笑得像个傻子似的路铭嘉瞬间就怂了。

没办法，谁让秦驰的脑门上此刻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秦驰好像就是自己的情绪源，路铭嘉的心情随时都会被对方一秒钟的情绪波动而变得忽喜忽悲、忐忑不安。

“什么事？”秦驰皱了皱眉头问。

只要秦驰一皱眉头，路铭嘉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往往自我深刻检讨一点儿也不过含糊：“对不起秦老师，我太不讲规矩了，是不是打扰您和胡老师谈事情了？”

“干嘛！”胡一彪又是一肘拐过去，批评他吓到了自己的学生：“路铭嘉可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驰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开，可反问胡一彪的声音却简直带着怨气：“路铭嘉难道不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话音刚落，还在背地里拍着胸口舒口气表示后怕的路铭嘉忽然愣住了。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刚刚的语气有点像是秦驰在吃醋。

路铭嘉还在发愣，秦驰也同样觉察出自己的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一时无语，只好讪讪地丢了句“不影响你们上课了”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秦驰的背影，胡一彪看了眼路铭嘉：“这人是怎么了？”

“胡老师，您明明知道秦老师刚分手不久，怎么还提自己对夏老师感兴趣？别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嘛。”

胡一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对对对，你小子说得对。”

“对了，胡老师，我感觉我的体能还要多训练才行，我能不能晚上自己加练啊？”

“这可不行，晚上宿舍熄了灯你们就出来不了。”

“那怎么办啊？我听说夏老师好像特别喜欢看电影......”

“什么类型的电影？”

“我......想不起来了......”

“这样，我把的通行证给你，你只要不出校门，学校里随便逛。”

“我忽然想起来了，就是悬疑片之类的......”

 拿到了魔鬼教练胡一彪的通行证，熄灯之后路铭嘉简直就可以在学校里横着走了。

但路铭嘉显然不是为了横着走才故意“勒索”自己的体能教练的，通过这半个月的暗中观察，他发现只要秦驰值周每天晚上都会在训练场里跑圈，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拉近关系的机会？

俗话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秦驰换好衣服来训练场跑圈的时候，路铭嘉已经跑完了五公里，正在压腿拉伸。

看到违法警校规定出现在这里的人，秦驰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你是怎么离开宿舍的？”

惹怒了老师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会被记上一过甚至被警校开除，路铭嘉赶紧立正敬礼，然后指了指脖子上挂的通行证，委屈巴巴的解释：“胡老师说我体能还是跟不上，让我自己找时间加练。”

“这胡一彪也太乱来了！”

秦驰狠狠抓过胸口处的通行证借着月色验证真假，却不想对方假装被他这一下拉了过来，当他甩开通行证抬起头来的时候，意料之外就与路铭嘉无辜的大号笑容遭遇了。

路铭嘉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疑问听起来足够坦荡：“秦老师您怎么也来训练场了？”

“我......我每天晚上都来这儿跑步。”

一碰上路铭嘉的目光，秦驰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灼伤一般动也不动了，明明自己是值班老师，学校里随便哪里都是可以去的，偏偏被他回答的像是做了什么虚心事一般毫无气势。
路铭嘉不露痕迹的勾起了嘴角，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声音：“哦。”

无话可说的秦驰转身就要离开，路铭嘉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秦老师干嘛走的这么急？”

秦驰简直诧异的不得了，路铭嘉的声音听起来明明是软软的，就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在讨奶吃，可他问的却很认真，脸上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望过来的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一片让人看一眼就会沉溺到不可自拔的大海。

秦驰不知如何是好，喃喃的就说：“我要去跑步了。”

“那我陪您。”

秦驰注意到这并不是一个问句，摇了摇头，下意识拒绝：“不行，胡一彪不是让你自己练吗？”

“秦老师......”

路铭嘉一脸纯良的模样冲他微笑，或者说是冲他撒娇。

秦驰咬着下唇点头。

他想，帮自己的学生提高成绩不是老师应该做的吗。

TBC

脑洞：狗血爱情故事，计划分为上、下两部。

上部——警校的纯情爱情故事

师生恋

学生路铭嘉X老师秦驰

因为非常期待张译老师的《国家行动》

在上部，徐望东局长将以打酱油的形式偶尔出现

主要看心机路铭嘉如何一点一点把秦驰吃掉

下部——警察、卧底、黑警的血腥爱情故事

正式引入《国家行动》中黑警徐望东局长的角色

至于小路是总攻还是徐局长是总攻，暂时还没想好

等剧上了之后看徐局长表现，也欢迎大家给我建议~~

总之，先慢慢奉上第一部的故事。

小路不是局长公子

小路仍旧是小狼狗和小奶狗的结合体

秦驰是714之后的高冷性格

恋爱为主，节奏较快

剧情、案情基本为零

全部OOC都是我的

慎入慎入！

你问风为什么托着候鸟飞翔/却又吹的让他慌张

你问雨为什么滋养万物生长/却也湿透他的衣裳

你问他为什么亲吻他的伤疤/却又不能带他回家

你问我为什么还是不敢放下/明知听不到回答

如果光已忘了要将前方照亮/你会握着我的手吗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我们哭着醒来 又哭着遗忘

幸好啊你的手曾落在我肩膀/就像空中漂浮的/渺小的 某颗尘土

它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停驻/直到乌云散去 风雨落幕

他会带你找到光的来处/就像手边落满了/灰尘的 某一本书

它可曾单薄地/承载了 谁的酸楚

尽管岁月无声流向迟暮/他会让你想起 你的归途

如果光已忘了要将前方照亮/你会握着我的手吗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01

金色九月，津港警校如期迎来了开学季，然而秋老虎还在持续发威，明晃晃的太阳晒得天地万物都没了精神。

“直接丢了吧，我不要了。”

秦驰眯了眯眼睛，简明扼要回答了前女友冯潇的问题，转身离开。

今天虽然是新生报名，但作为津港警校的王牌讲师，一上午都在市公安局汇报本学期的重点课程计划，此刻早已经口干舌燥，若不是被前女友半路拦住问同居时的一些遗留物品要怎么处理，他只想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一面淋水一面咕咚咕咚的狠狠灌上几口。

默默看着远去的背影，冯潇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清楚两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或许只有用时下最流行的“性格不合”来解释了。

还是没忍住这股热浪的秦驰跑到最近的男生宿舍区拧开了水龙头，等脑袋好好冲了个凉，又洗了把脸，这才觉得缓过劲来。

刚刚抬起头，不远处一个年轻小伙子就冲着自己立正敬礼，他点了点头刚想走，不想却被对方一个长身近前就挡住了去路。

“您是我们警校的老师吧？我叫路铭嘉，刑事侦查专业的新生。”

秦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年轻人，白白净净的面孔，端端正正的五官，眼睛又大又有神，一身迷彩显得格外年轻活力，说实话还挺帅气的，不出意外肯定是女学生们心目中热捧的小鲜肉了。

在津港警校，秦驰算得上是让学生们谈虎色变的老师，一是非常严厉不讲任何情面，二是由于他推荐的学生在津港市局和各个分局非常抢手，因此他这两年几乎从不作任何推荐，但总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找关系、套近乎。

面前这个人，显然就是这种情况了。

“你这招实在太过时了，下次想个自然一点的搭讪方式。”

秦驰抹了下湿漉漉的头发，绕过对方径直准备下楼。

然而，刚刚走到楼梯口，他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开会时有市局领导委婉的提出下课时间自己对学生的态度过于冷淡。

在心里认真反思了三秒钟的秦驰，觉得作为肩负着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警察的老师，自己刚刚的教训还不够简单粗暴，必须再敲打敲打，否则如果连警察都流行走后门了，那市民的安全感又从何谈起？

于是秦驰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原地神情显得有些尴尬的年轻人：“我的确是这里的老师没错，但我不关心你的名字、你的专业、你的身份甚至是你今后的成绩，有这白费劲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顺利从这里毕业。”

  路铭嘉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心意，还是拜老爸所赐。

那时，正在读高三、成绩一般但作为富二代的他，却一点都没有为能否顺利进入警校而烦恼。

因此，当老爸组了个酒局邀请徐望东局长参加时，路铭嘉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本来也是，老爸的公司一年要纳多少税，而且还独家供应了市公安局一半以上的监控设备，一起吃个饭能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酒局还没开始就有一个警察拂袖而去，路铭嘉是不会对他好奇的。

之所以知道这人是警察，是因为他竟然是穿着警服来赴的酒局，路铭嘉庆幸自己在对方摔门而出的时候姗姗来迟，不然场面会是可想而知的更加尴尬。

“别管他，秦驰一贯就这德行，谁让人家是津港警校的王牌讲师呢。”

徐望东不耐的眯起眼睛喝了口茶，不轻不重的解释了一句。

路正刚笑了笑，示意没关系。

路铭嘉也只好跟着老爸笑，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同时出乎意料的并不讨厌刚刚“极不礼貌”的行为。

后来，酒桌上徐望东让老爸放心，说自己进入警校绝对没问题，又说了些其他什么事，路铭嘉一点也没有关心。

他觉得这种场合自己实在多余，于是在桌子底下用手机搜索着秦驰的名字，感觉徐望东越说秦驰什么，自己却越看秦驰顺眼。

酒局之后，就不是越看越顺眼这么简单了。

路铭嘉忽然有一天就发现，秦驰似乎在自己眼里的样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从高三开学想到了高考之前，终于想清楚了。

这其中包括数次翘课去听秦驰在其他院校公开课时专注的做着笔记，包括通过各种关系和警校开展篮球比赛时故意表现的无比活跃只为并不喜欢这项运动的秦驰可以偶尔从旁人嘴里提到自己的名字，包括偶尔看到秦驰和女朋友冯萧甜蜜说笑时他一下子就失去所有的兴致开始沉默，还包括站在警校墙外看正在进行体能训练的秦驰不小心受伤时他觉得自己也感觉到了疼痛。

这就是喜欢？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容易。

路铭嘉想，我终于马上就要和他面对面了。
一贯藏不住话的他却从来没有把这份心意说出个一个字，只是在去警校报道的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的一整夜都没睡着。

或许是兴奋，或许是忐忑。

我是他的学生，将来还会是他的男朋友。

他逃不掉了。

天亮的时候，路铭嘉对即将到来的四年大学生活已经是满满期待。

站在宿舍阳台上，路铭嘉抱起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阳光下那人挺拔的身影，好像不是阳光落在他身上，而是他本身就在发光。

路铭嘉嘟起嘴，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鼻尖上那颗痣——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

“嘿，路铭嘉！”

这时，听到刚刚报名时碰上的同学正在楼下招呼自己，路铭嘉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来日方长”之后，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挥手回应。

新生欢迎会就安排在报道的当天晚上，主要目的是为了同学之间、同学和老师们之间可以更快的熟悉。

换做从前，秦驰一贯是不参加的，可忽然想到有一顶帽子还留在前女友冯潇那里，别的东西还好，帽子虽然自己不怎么喜欢但确是参加工作时老爸送的礼物，有了这样的纪念意义是必须得拿回来的。

冯潇喜欢这种聚会，在这里找到她应该很容易。

在人群中搜索着前女友的身影，秦驰的目光却意外的落在了那张上午才见过的、过分年轻的脸上。

路铭嘉不出所料是全场焦点。

换了便装，即便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板鞋，都惹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此刻，他正站在台上唱着一首格外抒情的歌曲，节奏缓慢悠扬，明明并不太适合这个众多年轻人热血沸腾的场合，却意外的引起了台下的男同学、女同学，甚至是不少老师的共鸣，大家挥舞着双手，情不自禁的摇晃着身体，还有的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欢迎会似乎变成了演唱会。

秦驰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也依然觉得很是好听，更感觉似乎被什么扰乱了心神。

路铭嘉脸上挂着沉浸在其中的表情，一边缓缓吟唱一边挥着手和大家互动。

唱这首歌的时候，是想到了心里喜欢的人吗？

秦驰不禁这么想。

等等。

秦驰奇怪自己一贯专注的注意力竟会突然跑偏，明明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什么歌曲啊、唱功啊、表演啊这些，而是对方脑袋上的那顶帽子。

秦驰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悄悄离开了。

他没有回教师宿舍，而是独自一人慢步走到了训练场，礼堂里的喧闹一下子像是离得很远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可惜没人欣赏。

选择纵情欢笑的新生们或许不知道明天开始将面对怎样地狱般的训练。

“老师不喜欢热闹？”

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秦驰一跳。

他转过身，刚刚还在享受众星捧月的路铭嘉正抬着头看向夜空，眼睛里有明亮的月色，也有闪烁的星光，但秦驰恍惚间似乎在对方视线角落里看到了自己。

“你应该喜欢热闹，为什么也想着出来？”

秦驰坐在训练场边上，也把头抬起来欣赏难得如此幽静的夜色。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答的路铭嘉意外的偏过头看了看他。

“我在找人。”说着，路铭嘉强迫自己转回视线，坐在了他身旁。

秦驰比他矮半个头，这样一起坐着，路铭嘉一边轻轻哼着什么歌，一边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倒像是秦驰靠在自己肩膀上似的。
秦驰没有继续问找什么人，但干过刑警的他却听得出来，歌声有些小心翼翼的，仿佛藏着什么捧在手心里的情感。

路铭嘉提醒着自己不要再转过头看他，因为自己会又一次移不开眼睛。

这种感觉是路铭嘉从未经历过的，安静的夜晚，安静的歌声，安静的坐着，美好而又纯粹，陌生而又有些心惶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期待什么。

作为刚刚经历过一段失败情感经历的过来人，秦驰很想提醒路铭嘉，年轻的时光很短暂，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然而，他刚张口，却变成了一句意想不到的称赞：“对了，刚才的歌唱的很不错。”

“真的？！”

路铭嘉忽的转过脸来，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
看着眼前满面笑容兴奋过头的模样，秦驰觉得自己都似乎可以瞧见年轻人身后摇动着的小狗尾巴，不觉忍俊不禁。

然而此时的秦驰绝对想不到，在某一天，今夜小狗摇尾巴的想象是他和路铭嘉分道扬镳后数年内为数不多可以笑着回忆的片段。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路铭嘉。道路的路，铭记的铭，嘉奖的嘉。”
“小路，我姓秦，你可以叫我秦老师。我问你个问题啊，你这顶帽子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哪儿来的？”

一听秦驰这话，路铭嘉立即歪了歪脑袋：“秦老师，您这搭讪的方式是不是太过时了？”

秦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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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520，祝大家幸福快乐~~

一场由婚前恐惧症引发的误会

险些互相作死

好在适当的误会可以增进感情升华

5k+一发完/OOC/一点点虐/一点点矫情

结合本系列前几篇食用风味更加

车停在市局门口台阶的不远处，路铭嘉扶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发颤。

已经进入盛夏，来局里开会的秦驰穿着制服，短袖长裤加黑色皮鞋，左臂夹着警帽，整个人看起来英姿挺拔，尤其是那一双长腿和看起来单手就能环过的窄腰，惹人遐想。

然而路铭嘉少见的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秦驰此刻正站在台阶上和冯萧，他的前妻说着什么。秦驰甚至还笑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微微低了低头，而冯萧见他这样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

路铭嘉的脑海里忽然一股脑涌来好多这两人在一起时的情景。

他想起秦驰还没离婚时，冯萧时不时的来支队送这送那，秦驰也时不时的和大家讲两人的恋爱经历。

那时路铭嘉还真挺羡慕他们的幸福，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找一个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恋爱、结婚......

他想起和秦驰那莫名其妙的“一夜情”之后，有一次开车经过市局时，看到离了婚的两人也站在台阶上，秦驰不知道一个劲儿的在说什么，冯萧则一脸愠怒的模样。

那时路铭嘉就笃定不久前发生的“意外”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酒后乱性”，一边压下每每见到秦驰就会莫名其妙乱跳的心脏，一边继续充当着支队里可有可无角色的任务。

他想起防风林枪战之后远远瞧见他们在树林里说着话，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他这才没有等秦驰一起回支队，而是像个还没开战就输了一切的士兵，落荒而逃。

那时路铭嘉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切都是错觉，一切都是幻觉，你其实是在为秦驰感到高兴，因为从此以后又会有人在身边好好照顾他了。

他想起自己发现不对劲跑到串吧把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秦驰送到医院时，冯萧惊慌失措的跑来，趴在手术室门口，眼巴巴的望着的里面，脸上挂着似乎流不尽的泪水。

那时路铭嘉眨了眨干涸到刺痛的眼睛，一面悄悄的离开不断跑来关心这场手术结果的人群，一面开始恐慌，他终于意识到平日里自己嬉皮笑脸的伪装背后，到底隐藏着对秦驰怎样的情感，同时也生出了一个真实到恐怖的念头，他不需要他，秦驰从来都不需要路铭嘉。

如果爱过，就不可能做回普通朋友、普通同事。

路铭嘉就是这么个人。

所以，他即使一夜之间急白了头，也不会去看手术成功后的秦驰一眼。

他甚至想过，就算秦驰最终没有醒来，他也不会去参加他的葬礼。

路铭嘉想起，怎样在自己死皮赖脸的主动下，秦驰没有拒绝，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却从不知道。
路铭嘉还想起，前不久有一天自己兴冲冲的背着秦驰定制了一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对戒出来时，就在街对面的拐角处，看到秦驰和冯萧并肩从一栋公寓楼里走了出来。

当时，他一点都没多想，只是以为冯萧是不是找秦驰帮什么忙而已。

可现在，看着两人站在台阶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路铭嘉感觉放在胸口处的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开始硌的自己心口生疼。

“想什么呢？”秦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敲了敲车窗：“回家。”

路铭嘉猛地回过神来，发动车子，从喉间艰难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的同时，却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着这简短的六个字，当后知后觉发现搬到秦驰家里已经快整整一年，可到今天才察觉，那个所谓的“家”其实也曾是秦驰和冯萧曾经的“家”。

路铭嘉很想把车停在路边好好的问一问身边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决定要一起生活？

可路铭嘉又似乎猜得到秦驰的回答。

他一定淡淡看一眼自己，淡淡的说，如果没想好就算了。

路铭嘉啊路铭嘉，不是明明都申请回避了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路铭嘉就开始按捺不住的抓狂。

看到击锤咬着尾巴跑到门口，脑海里就情不自禁的浮现当年那两人一起回家时的场景。

冯萧挽着秦驰的手臂，秦驰一边把钥匙扔进玄关处的置物盒，一边搂过爱人的腰凑过去要亲她，而冯萧会嬉笑着躲开，扬起手里刚刚买的菜，温柔的说，秦驰你等一会儿，我去做饭……

爱人……

爱人？

路铭嘉记得秦驰也对自己说过这两个字。

那时自己因为任务还在卧底，他就那样毫无征兆的走到面前，一脸正色的说，我以为你是我的爱人。

路铭嘉记得很清楚，当秦驰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时，自己心跳的有多快，他几乎都要迈开步子不顾一切的冲到爱人的身边，拥抱他、亲吻他。

看到秦驰一边解开制服的纽扣一边走进卧室换衣服，脑海里更情不自禁的浮现当年两人拥抱着、亲吻着倒在那张床上的场景。

冯萧是怎样挑逗秦驰的，而秦驰又是怎样抚摸冯萧的……

路铭嘉如同一根木桩，呆呆的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冲着卧室里的人说了句“我带击锤出去转转”，路铭嘉牵过退役警犬转身离开。

从卧室的落地窗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击锤正跟在路铭嘉后绕圈跑。

两人在一起以来，如果不是路铭嘉主动说什么，秦驰是不会找话说的，一来这是手术后轻微社交障碍的原因，二来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好，也就顺其自然了。

刚一坐上车秦驰就知道路铭嘉情绪不对，本来想和他说件事的也就没开口。

可一路上，对方的气压越来越低，秦驰仔细回忆了一下，路铭嘉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当年自己因为那二十万的事情揍了他一拳。

紧接着，秦驰这才回想起上车时看到他发呆，跟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竟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冯萧的背影。

秦驰微微叹了口气，忽然勾起嘴角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这小子，竟然是在吃醋？

还是在吃自己和冯萧的醋？

他那么年轻，那么耀眼，自己都不知道暗地里吃过他多少醋了。

之前英雄救美的美女，还有前段时间刚刚考进西关支队的几个年轻警花……

想明白了原因，秦驰心里到泛起了几分偷乐的感觉，带着嘴角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开始准备晚饭。

小路喜欢吃自己做的饭，每次值了班回家至少都是三碗，因此这一年来虽然保持着锻炼，但他的身体确是越来越壮实了，到了晚上“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所以，让他在楼下消耗消耗些卡路里……和旺盛的精力也不错。

一口气跑了个半程马拉松的距离，路铭嘉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抬起头一看，家家户户亮起了灯，似乎在等待着没有归家的人。

曾几何时，是不是冯萧也坐在家里，做好了饭菜，亮着灯，等待着因为案子而忘记时间回家的秦驰？

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路铭嘉抓狂的使劲儿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他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可理喻、自己都憎恨的怨妇。

紧接着，他看到一双皮鞋映入了眼帘，是警察制式皮鞋。

抬起头那一瞬间，还没看清秦驰脸上的表情，视线就被一张干毛巾遮住了。

路铭嘉扯下散着毛巾，犹豫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矿泉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回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了。”

抢在路铭嘉开口的一瞬间，秦驰淡淡的扔下一句话，一边往回走，一边却想飞去问问夏老师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自己暂时恢复之前那么利索的嘴皮子，坐下来好好和路铭嘉谈一谈。

让路铭嘉这样没有安全感，说到底还是自己性格的问题，偏偏自己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对无言的晚饭，相对无言的夜晚。

直到躺在了床上，秦驰感觉对方还在故意和自己保持着距离。

身边空荡荡的带着些许寒意的感觉让他好像一下回到了路铭嘉卧底的那四个月的时间。

他实在不想再重温那种感觉了。

秦驰往床中间挪了挪，然后缓缓开口。

“小路，我们分开的话，我肯定会申请调离西关支队，不再你说一句话，不再看你一眼，不再记起你……我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和自己深爱的人擦肩而过，小路。”

说话间，感觉身旁起身离床的动静，好容易表了白的秦驰心下一慌轰的坐了起来，惊诧的看着一言不发、埋头收拾东西的枕边人：“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们分开吗？”

只听到“小路，我们分开”四个字的路铭嘉，压根儿不知道秦驰后面说了什么，想来不过是些苍白无力的分手理由。

“我这就走。”

路铭嘉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他赶紧又补了一句，顿了顿想回头看那人一眼，却仿佛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似的恨恨的随意拿上几件衣服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卧室。

当关门声从寂静的深夜刺穿耳膜时，秦驰甚至不明白自己和路铭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驰知道该去找夏医生问问，可却不知道如何启口。

他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压根儿就猜测错了。

路铭嘉并不是在吃自己和冯萧的醋，而是一直等着自己说出分开这两个字。

所以他才会心不在焉，才会急躁焦虑，才会迫不及待的离开。

秦驰也知道该去找路铭嘉说清楚，可他怕自己一开口路铭嘉就会说出什么证实自己现在这番猜测的话来。

明明他没有爱上，却把爱情这种早已不会去奢望的东西留给了自己。

何必弄得大家都难堪？

一个人找了搬家公司，秦驰把和原来家里和路铭嘉有关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写着两个人共同名字的新家里，然后一样一样的收拾、摆好。

摸着衣柜里重新挂好的路铭嘉的衣服，秦驰死死咬住下唇，他从没想过，自己和路铭嘉会以这种方式分开。

当初明白自己的心意，答应路铭嘉在一起时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路铭嘉不再喜欢自己，自己该怎么办？

抱着“路铭嘉毕竟年轻，谈恋爱、同居，并不代表一辈子”“自己年长，应该体谅，不要强求”的心态，秦驰把之前家里的钥匙放到了路铭嘉的手心里。

他还记得路铭嘉紧紧握着钥匙，蹦的老高，笑的像个生日时收到了心心念念礼物的男孩儿。

可这样的日子过着过着，秦驰就不想体谅，也不想不求什么了。

想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都能看的路铭嘉那张洋溢着阳光的脸。

想吃晚饭的时候，路铭嘉会一边夸奖自己的手艺一边夸张的往嘴里扒饭。

想两人好容易把轮休的日子调在一起，带着陈蕊、击锤就到周边露营烧烤，到处走走看看。

所以，他才抱着这样的奢望，背着路铭嘉重新买了套新的两居室，甚至在买房的时候写上了路铭嘉的名字。

他甚至已经在想，告诉路铭嘉这个消息时，对方会是怎样的兴奋。

或许还会死皮赖脸的耍流氓——秦队，这么说你这是打算包养我了？

路铭嘉本来想按关门的键，谁知手一抖却按成了开门键。

他赶紧拿起手里的文件夹，假装争分夺秒的研究案子，装作没看清匆匆进入电梯的人是冯萧。

偏偏冯萧前脚一踏进电梯，后脚就双眉一扬：“谢谢你啊，小路！”

没等路铭嘉想好放下文件夹时应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回应，对方又接着道：“对了小路，房子是不是很喜欢？”

这下路铭嘉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了，他一脸请问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看着“情敌”冯萧：“房子？”

“对呀。”冯萧笑了笑：“前几天我陪一个朋友看房子，结果看到秦驰也在，他说你们准备搬家了，还说你这段时间忙所以就自己先找找。前天我在市局外看到他，这才知道他已经买了，我就逗他肯定是因为你也特别喜欢才这么快就下手了。哎……小路，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哪儿去？”

“……”已经冲出电梯十来米的路铭嘉一个急刹车跑回来死死扒住正要关上的电梯门：“那个……冯姐，我tm的就是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混蛋，我对不起你，我……你能告诉我房子具体的位置在哪儿吗？！”

秦驰坐在床边上，微微颤抖着的手里拿着一个刚刚从路铭嘉衣服里发现的黑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两枚没有任何装饰的铂金对戒，并排而放，在无声的夜色里，莹莹的闪着温润而令人心动的银色光辉。

这肯定不是送给哪个女生的。

一下秒，秦驰就看到内圈里刻着两个字。

路秦。

等到秦驰察觉出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时，他的脸一下子便失去了血色，心脏跳的砰砰直响，手也颤抖的更厉害了。
他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想要喊一声路铭嘉的名字，却发现原本要送出这对戒指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他握起戒指盒站起身就往外冲。

打开门，气喘吁吁的路铭嘉就站在门外，抬起一只手似乎打算要把门锤破的模样。

路铭嘉抬起头，撞上了秦驰的目光。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秦驰手里那个盒子上。

“秦队，你打我吧，我是个混蛋。”路铭嘉上前一步，伸手拉过秦驰的手就往自己脸上呼。

秦驰用力挣脱，又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再次长身近前的路铭嘉。

即使手里握着和自己同心的证据，可秦驰一想到前天晚上路铭嘉不由分说丢下自己径直离去的那一幕，还是心酸到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

“小路，我不像你，还这么年轻。”他摇了摇头，听到自己缓慢而清晰地对路铭嘉说：“我没有时间和一个人生气、和好，吵架、和好，分开、又和好。”

鼻子一酸，路铭嘉愣在原地，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苦涩。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在不安，原来秦驰把所有的不安都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掩藏了起来，天衣无缝。

“秦队，要是我以后再这么混蛋，你就狠狠揍我一拳，一拳不够就两拳，直到把我……”

“小路，你听我说。”

打断路铭嘉的话，秦驰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再次说出了同一番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分开的话，我肯定会申请调离西关支队，不再你说一句话，不再看你一眼，不再记起你……我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和自己深爱的人擦肩而过，小路。”

路铭嘉的身体瞬间僵硬到无法动弹。
一种期待已久，甚至从不敢奢望的情感淹没了他。
他全力地制止着身体的颤抖。
双腿却慢慢的朝秦驰迈去。

脚步很慢。
似乎时间在这一刻都变缓了。
天已经黑了，夜色深深笼罩下来，只有万家璀璨的灯火如同群星般照进来。
但路铭嘉眼里却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站立在自己几步之外的那个人，从英雄一般的仰慕着他到爱人一样的倾慕着他，他早已经夺去了自己全部的心。
路铭嘉十分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步步沉迷却全心全意走向他的声音。

然后，他伸开双臂，把站的挺拔笔直却一直没有再往后退的秦驰拉进了自己的怀抱。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秦队，我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你所说这些事上了，就你和我，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与此同时，秦驰感觉到有一行泪水扑扑簌簌地从自己的领口滑落了进去，可每一滴都是那样温暖的一直流向了心底深处。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答案的路铭嘉只能更用了力气，让彼此的身体更紧地依靠在一起。

“秦队，跟我说好。”

秦驰知道自己早就被对方蛊惑了心，爱着不能放手，他缓缓抬起手环抱住对方，就像是曾经迷途的人抱住了唯一的归属，说。

“好。”
路铭嘉破涕为笑，用双臂紧了紧怀里的人，就这样搂着人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不舍的慢慢放开，然后他摸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对方手里。

“秦队，这是我的工资卡，工作以来都没怎么用，全部都交给你了，密码是你生日。”

“竟然还有警察把生日设成密码的？”

秦驰无可奈何的冲他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不久之后，当眼尖的夏老师看到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被胡一彪八卦精神感染下追问后得知事情始末时，郑重其事的摸出自己的名片放在两人手里，并给出了严肃的忠告。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请及时咨询专业人士。”

拜谢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