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林】尽饮风雪(五)
98版水浒电视剧背景,有ooc。
尽饮风雪(五)
鲁智深帮林冲穿了厚厚的衣裤,又拣了件的长一点袄子套在外面,仔仔细细地穿戴好。从箱子里翻出一只林冲去年冬天常戴的貂帽,可拿在手里又觉得太沉,怕他戴着累脖子,索性拿了件带帽子的披风,连头带身子一并罩住。
“别嫌累赘,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林冲任他摆布,认真看着鲁智深忙前忙后。
鲁智深往炉火里又加了几块炭,把煎药的瓷壶添好药材和水,架在火上。
“添点火,回来了也能暖和些,药先煮上,你吃得下就吃。”
“好。”
鲁智深把林冲背在背上,提一只灯笼出了门,他尽量把身子挺得直些,以免林冲伏得太低,压着心口喘不过气。
此时天还没全黑,阴云...
98版水浒电视剧背景,有ooc。
尽饮风雪(五)
鲁智深帮林冲穿了厚厚的衣裤,又拣了件的长一点袄子套在外面,仔仔细细地穿戴好。从箱子里翻出一只林冲去年冬天常戴的貂帽,可拿在手里又觉得太沉,怕他戴着累脖子,索性拿了件带帽子的披风,连头带身子一并罩住。
“别嫌累赘,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林冲任他摆布,认真看着鲁智深忙前忙后。
鲁智深往炉火里又加了几块炭,把煎药的瓷壶添好药材和水,架在火上。
“添点火,回来了也能暖和些,药先煮上,你吃得下就吃。”
“好。”
鲁智深把林冲背在背上,提一只灯笼出了门,他尽量把身子挺得直些,以免林冲伏得太低,压着心口喘不过气。
此时天还没全黑,阴云笼罩下,夕阳悄无声息地坠落,没留下半点霞光。
鲁智深先带着林冲去看了他养的母羊,之前林冲还能勉强走动时,鲁智深牵了一只到院子里来给林冲解闷,林冲觉得挺有趣的,想养在院子里,也省得鲁智深多跑。可鲁智深怕这些羊整日叫个不停,还是圈在了马场边上。
林冲看那母羊身下还有小羊在吃奶,思及自己原是抢了小羊的吃食,不由得有些愧疚,认真说道:“我林冲多谢诸位了。”
鲁智深听他又在发善心,哈哈大笑道:“他们该谢你,否则早就上了酒桌了。”
林冲笑笑不语,他趴在鲁智深背后,看着雪粒吹到鲁智深的脸上颈上,立刻化成水,被他炙热的体温蒸发,新的雪又不断落下,周而复始。
远处的灯火比往常这个时候多了许多,人影憧憧,鲁智深背着林冲,只往人烟稀少的暗处走。林冲把头搭在鲁智深的肩膀上,枕着他的脖颈,脸颊贴上硬硬的头发茬,轻轻蹭了蹭。
“师兄,你该剃头了。”
“好好好,明天就剃,最近都没顾上,越发像个假和尚了,嘿嘿……”
“师兄……你瘦了。”
“啊?开什么玩笑?洒家要能瘦,都对不起死在嘴里的那些个牛。”
“师兄,我怕是不能陪你了。”
鲁智深猛地站住,脚下似有千斤,迈不动步。
“你,你别吓人啊,把我吓着了,一个不小心把你摔下来。”鲁智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一些,仍掩不住其中的颤抖。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褪尽,天已全黑了。
“师兄不必如此,林冲自知大限将至,有些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
鲁智深枯立在风雪中,雪花不断打在他脸上,化作一脸水珠。
他放下灯笼,用粗布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铁一样的臂膀暗自用力,把林冲背得更稳。良久,林冲听到他哽咽着嗓子答道:“好,听你的。”
鲁智深拾起灯笼重新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着,漫无目的。
“你有什么话尽管讲,我都依你。”
林冲两只手一齐搭在鲁智深身前,僵冷的手抚摸粗布袖口:“师兄,这件衣服我喜欢的很,走的时候就穿这个,不要别的。”
鲁智深双眼圆睁,不让眼泪掉下来,重重地答道:“好!”
“我的那些身外之物,不必留恋,刀枪之类,兄弟们但凡有用得上的,就叫他们拿去,为的是物尽其用,也算我林冲为兄弟们最后尽一份心。”
“好!”
“窗根底下的酒葫芦,我留给师兄,当年在沧州,我……咳咳……我带着它去打酒,得以大难不死……自上梁山后,我便没怎么用它了,师兄日后若行军打仗,应该用得上,说不定还能讨个逢凶化吉的说法,咳咳……”
“你冷了,我们回去说!”鲁智深听他沉重的咳嗽声,拔腿就要往回走,
“不必,我没事,此情此景难得,让我再看看吧。”
此时天幕如漆,早已看不清什么了,只剩鲁智深手中一盏灯火,照得方寸光明。
“雪夜无边,倒让我想起了去年除夕……”
鲁智深正与他想到一处,灵犀相通更觉心痛如窒。
不远处的土坡上有一座草亭,鲁智深快步走上去,把林冲放在长椅上坐稳,又好观雪,又好让他省些气力。
林冲径自敞开披风,让鲁智深一起裹着取暖,鲁智深也不推辞,索性将人抱在怀里,宽大的披风把两人一块儿裹得紧紧的。林冲的头靠在鲁智深的胸膛上,由内而外发冷的身体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平息了颤抖,“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敲在他耳边,恍若天籁。
鲁智深想把人抱得更紧又不敢用力,终是滚下热泪,寒风吹上泪痕,吹得他脸上刀割一样,终是哭道:“俺舍不得你走!”
林冲也哽咽了:“我也舍不得师兄,只怪时不我待。不过,想想如今临去之际还能有所留恋,又何尝不是一桩幸事呢?”
两人深深凝视对方的脸,虽是灯光昏暗,只照出一个轮廓,但眉眼心早已刻在心间。
鲁智深恨声道:“兄弟,你放心,有朝一日让我见到高俅老贼,一定替你报仇雪恨,否则决不去见你。”
林冲闻听此言大恸,急急挣扎起来,冰凉的手指掩住鲁智深的嘴,喘息更甚:“不……不,师兄千万不要再作此执念了,咳咳……你我已尽力,此非人事所能为。”说话间又一阵天旋地转,林冲死死抓住鲁智深的衣襟,蹙眉闭目,努力凝起精神。鲁智深轻轻在他背上安抚,心忧如焚。
过了好一会儿,林冲咳喘渐止,心绪渐平,继续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静待机缘便是,若老天当真无眼,强求又有何益?我为往事所累,致使白白送命,是林冲糊涂。师兄是真豪杰,不应受此牵绊。”
“你我之间,说什么牵绊不牵绊的!”
“你快……快答应我!”
林冲呼吸又急促起来,鲁智深明白他的苦心,再不敢争辩,忙郑重应下:“好,我都依你!”
林冲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知师兄强我百倍,我不担心。”
鲁智深叹道:“我也并非看不开,只是不想你留有遗憾,屈了你好汉的名声。”
“我便是我,什么好不好汉,不过……不过虚名而已……”
林冲闷闷地咳,咳嗽声越来越沉,越来越低,无力地拿袖子掩口,渐渐没了声息。
朔风中,鲁智深闻到一丝血腥味。
一盏残灯在风雪中不安地跳动,飘摇欲熄。
鲁智深背着林冲狂奔回房舍,一缕热流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在寒风中很快变得冰冷,鲁智深浑身的血都跟着凉了。
迎面一个黑影擦肩而过,那人马上调转方向跟上鲁智深,急生问道:“师父这是做什么去?”鲁智深借着灯光看过去,原来是朱贵,立刻如得了救命稻草般喊道:“朱贵兄弟,速速去找安道全,叫他快来林教头这里!”
朱贵见他背上背着个人,言语间惶急万分,想起近日的传言,不由惊疑,不敢多问,连忙照做。
朱贵拉着安道全匆匆而来,一进门,朱贵只觉得掉进了药炉一般,热浪扑面,全然不似初冬时节,药气熏天,呼吸两口便喉咙发苦。还没缓过神来,再一看林冲更是骇然,那脸色青白,看样子竟像是要不行了,嘴角、脖颈、衣领皆有血迹。鲁智深轻轻给他擦拭,一双炯炯虎目如今只剩一片死灰。
安道全撬开林冲的牙关送进参片,又行了一回针,林冲仍是丝毫不见动静。安道全知道已见危急,不再犹豫,抽出粗针,在林冲十个指尖依次扎进去,挤出血珠。
朱贵吓了一跳,惊道:“神医这是做什么?”
安道全手上不停,答道:“此乃十宣放血法,前次林教头晕厥时用过一次,今次还不知有无效用,权且再试。”
良久,林冲胸口里“呃”地轻咳一声,却未转醒,安道全给他灌了点水,见他还咽得下去,又细细把了一回脉,终于长舒一口气道:“林教头脱险矣。”
鲁智深失魂落魄地称了一回谢,朱贵代他送走安道全,回到屋子里急切问道:“林兄弟这是怎么了?我一直在山下,只听说他病了,可有大碍?”
鲁智深面如石佛,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平静如水,说道:“我明日便去找柴大官人拨银子,也该准备后事了。”
朱贵大惊失色。
鲁智深知道林冲与朱贵的交情,便道:“你既然来了,就再等等,他若是醒得快,好歹见上一面再走。”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林冲终于悠悠转醒。
朱贵忙坐到床前,“林冲兄弟,你怎么样了?”
林冲见是朱贵,颤抖着伸出手,朱贵连忙握住,感到掌心一片湿冷。
“朱贵兄,可幸又能相见……”
他气若游丝,朱贵努力贴近耳朵,才能听清,那声音与他记忆中全然不像。
“我前日听说你病了,可酒店里太忙,今天才来看你,你莫要怪罪啊。”
“哪里话……倒是林冲,病相不堪,冲撞兄长了。”
朱贵忙道:“快别这么想,我刚刚还听安道全说,你经脉中淤血滞涩,定要呕出来才能血脉通畅的。可知今番呕血,绝不是坏事。”
林冲似乎深以为然,轻揉着心口说道:“是了,我也觉得,吐出来舒坦多了。”
林冲知道朱贵平日把守南山酒店,想了想,还是问道:“兄长此次上山,可是有事?”
“明日招安大礼,我过来受赏接诏书,顺便帮着操持酒席。”
“明天……”林冲心道怪不得今晚梁山人来人往,没想到招安竟来得这样快。
朱贵心下哀痛,笑容不变,关切道:“明天公明哥哥要摆宴招待,林冲兄弟想吃什么好吃的,我给你留着,差人送过来。”
林冲勉强牵了下嘴角,在朱贵耳边说道:“好啊,明天叫师兄给我带回来。”
朱贵握着林冲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紧了几分。
朱贵不欲让林冲多劳神,更怕自己难掩悲伤,不多时便离开了。
林冲迟疑着问鲁智深:“明日招安大礼,师兄怎么都不告诉我?”
“什么大事也值得操心?反正俺是不去。俺刚才跟朱贵兄弟说了,赏赐了什么破烂,就请他把咱俩的份儿一块儿领了。”
林冲像是疲倦极了,终是不再说话。
鲁智深也跟着他一起沉默,清理了药渣,又默默打了盆水,拿过林冲的袄子,挑着沾染血迹的地方清洗干净。
洗着洗着,眼前情景渐渐与往事重合。
鲁智深突然发现,这件衣服正是去年除夕他给林冲洗的那件。
这便是……你的心意吗?
鲁智深艰难地转动干涩的眼睛,去看林冲时,林冲已不知何时入睡了。
作者闲话:
伪完结,还有一个小尾声。(其实还有一段被ping了……有生之年我也有这待遇了……)
刀中带糖,累死我也!!
我一直觉得,林教头和鲁大师到了最后时刻,是不会回避死亡的话题的,林教头也一定会在死前给鲁大师一个交代。其实现实中大多数人临终时也是这样,会提前跟亲人交代好自己的身后之事,比如财产怎么分配,装殓的时候要穿什么衣服等等。
林教头临终见到的人就是朱贵啦,我特别喜欢98版电视剧里的朱贵,看得清形势又会说话,帮助林教头在梁山生存,可以说是看着林教头成长的人,所以我觉得他在林教头心中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仅限电视剧)。写朱贵也是为了让林教头多感受一份温情,相信在梁山上,还有很多人在乎林教头的。
【鲁林】尽饮风雪(四)
98版水浒电视剧背景,有ooc。
尽饮风雪(四)
武松走后,林冲强打精神,跟鲁智深闲话了几句,熬到晚上吃了两口粥,便早早睡下了。
入夜,林冲躺在床上,呼吸渐渐沉重,梦中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座山,竭力睁开眼,见鲁智深在自己枕边倚着床头,靠坐着睡着了。
鲁智深照顾林冲恨不得寸步不离,却架不住自己睡觉时鼾声如雷,扰得林冲不得休息,可要让他睡在别处又实在放心不下,便想出了坐着睡觉的法子。
林冲眨眨眼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想撑起身子往上靠靠,缓解一下胸口的憋闷,手臂甫一用力,心口又猛一下被攫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死命地咬着牙才没有呻吟出声来。
鲁智深似是听到了轻微的动静,微微动了一下,没有醒过来...
98版水浒电视剧背景,有ooc。
尽饮风雪(四)
武松走后,林冲强打精神,跟鲁智深闲话了几句,熬到晚上吃了两口粥,便早早睡下了。
入夜,林冲躺在床上,呼吸渐渐沉重,梦中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座山,竭力睁开眼,见鲁智深在自己枕边倚着床头,靠坐着睡着了。
鲁智深照顾林冲恨不得寸步不离,却架不住自己睡觉时鼾声如雷,扰得林冲不得休息,可要让他睡在别处又实在放心不下,便想出了坐着睡觉的法子。
林冲眨眨眼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想撑起身子往上靠靠,缓解一下胸口的憋闷,手臂甫一用力,心口又猛一下被攫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死命地咬着牙才没有呻吟出声来。
鲁智深似是听到了轻微的动静,微微动了一下,没有醒过来。
林冲不愿再惊动他,只当像下午那般,忍过这一阵就好了,颤着手扯过被子咬在嘴里,把声声痛呼吞回到肚子里去。他本是忍痛忍惯了的,可谁知今晚这痛却偏偏忍不过去,撑了许久,林冲只觉得心口越疼越烈,连带着前胸和后背疼成一片,竟像是不索他的命不罢休一般。
林冲这才知道自己大意了,可他早已疼得虚脱,一丝也动不得了,冷汗一阵阵地淌,几乎要将他淹没。林冲想开口叫鲁智深,一阵急痛又袭来,林冲只觉得心口猛然被生捅了一刀,牙关一松,禁不住地痛呼出声,可张开嘴只出得气音,再想叫身边的人,却半口气也提不起来了,眼前渐渐扭曲模糊……
意识断线的最后一刻,林冲迷蒙中看了鲁智深一眼,月色中鲁智深端坐安睡,恍若一尊佛。
若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去了,倒好过让师兄眼睁睁看着我死。
林冲闪过最后一丝残念,终于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林冲悠悠转醒,只觉得身上无一处不难受,见屋里掌上了灯,想是终究惊动了鲁智深。
“师兄醒了?”
这一张口才觉出声音哑得不像人声,鲁智深用勺子给他喂了点糖水。
“醒?现在刚刚入夜,你……你昏了整整一天了。”
林冲这才发现安道全也在屋子里,再一看自己身上,十几根银针明晃晃地扎着,心道这一回怕是把鲁智深实实在在地吓到了。
话说鲁智深破晓时分醒来,见林冲被褥有些凌乱,伸手去帮他掖掖,却摸到一片湿冷,才发现他衣服都被汗浸透了,再去唤人,却怎么唤不醒,借着拂晓的日光往脸上看去,只见林冲唇上一片惨白,面露死灰之色。
鲁智深从没有这样怕过。
林冲刚病倒时,鲁智深倒还没觉得他会伤了性命,可是眼瞧着一日一日地不见起色,他预料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往那处想。这回林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是逼着他不得不想。
他自知上应天孤星,也确实是孤身一人惯了,父母早亡,无妻无子,蹉跎半生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知心的人,叫他如何割舍得下。
安道全见林冲醒来,帮他起了针,收拾好药箱离开了,剩下鲁智深和林冲二人在屋子里相顾无言。
鲁智深生气林冲夜里难受到晕厥都不叫自己,可又知道他的脾气不忍怪他。半晌,还是林冲哑着嗓子开了口:
“师兄,我对不起你。”
鲁智深再也忍不住,热泪不停地滚下来,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自那天起,鲁智深再不敢离林冲一步,林冲时昏时醒,鲁智深守着他也渐渐没了日夜的概念,从不敢睡实,只时不时囫囵打个盹。
林冲已是难得好好吃上一口饭,炖得糜烂的粥吃在嘴里犹如生吞沙砾。鲁智深急得嘴上长了好几个燎泡,想来想去不知从哪儿找了几只母羊,圈养在林冲院子附近,时常弄点羊奶给他煮着喝,倒还能入得了口。
这日,鲁智深刚刚去羊圈挤了一壶羊奶,进门正看见林冲睁眼醒来,笑道:“你倒有福气,醒了就有好东西吃。”
鲁智深青色的僧袍上粘了不少羊毛,林冲看在眼里不禁抿着嘴笑,鲁智深不明就里,摸摸脑袋,把壶放在火炉上热着,不多时空气中就氤氲一股奶香,冲淡了沉重的药气。
煮熟了奶,鲁智深倒了半碗放在桌上,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等晾得温度正好,便端起来喂给林冲,说道:“你也别动了,就躺着喝吧。”
林冲缓缓摇头:“先放着吧,我没胃口。”
“好歹喝两口,一会儿才吃得下药。”
一提起药,林冲还没闻到味儿就觉得恶心,胃里隐隐作呕,皱着眉头央求道:
“师兄让我过两天好日子吧,我再不想喝那苦汤子了。治不好病不说,胃口都坏了。”
林冲一向隐忍,从没说过这般任性的话,鲁智深知道他是被病痛折磨得狠了,想到这一层,相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要不喝点糖水垫垫?”
林冲眨了两下眼睛,看着鲁智深犹豫着说道:“师兄……我想吃口酒。”
“你疯了,不要命了?”
“我这个样子,还能坏到哪儿去,借酒消愁,也算回味往日光景,师兄就容我最后胡闹一回吧。”
鲁智深听他言语间似是已有去意,后背一凉,冷得他浑身哆嗦,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气道:“你今天怎么了?饭也不吃,药也不吃,没由来地胡思乱想。你……你若是不想活,不如先把俺杀了!”
林冲说了一会儿话,又有些喘不上气,听着他赌气的话,更觉伤怀,默默闭上眼睛,一道泪在眼角滚落。
鲁智深见他落泪,心肝俱裂,忙伏下身去把人轻轻拥住,伸手帮他拭去的泪痕,又不住地在林冲头顶上轻抚,低声说道:“我话说重了,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难受,要不我去找安道全要个安神的方子,你吃了好好睡一觉。”
林冲不应声,只是无力地摇头,鲁智深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狠心道:“你实在想吃酒,俺给你拿来!”
鲁智深起身去外间倒了一盏酒进来,拿勺子蘸了一口送到林冲嘴边,被林冲轻轻推开:“算了,不想吃了。”
两人四目相对,样子俱是狼狈。
林冲含泪弯了弯嘴角:“我还是想多活几日,与师兄在一块儿。”
鲁智深心痛欲绝,咬着舌尖不敢在他面前哭出来,只得把他更紧地拥在怀里,在他耳边应道:
“好,你既是这样想,就叫俺陪你到最后一刻。”
林冲最终还是强撑着喝了半碗羊奶,醇香的味道在他嘴里半点也无。
林冲歇了一会儿,已至黄昏,忽然觉得浑身关节泛上一股难耐的酸痛,又听得门外隐隐有风声,便问鲁智深是不是下雪了。鲁智深只在刚刚去挤羊奶时出去了一会儿,也不知外面天气,打开门一瞧,果然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进门笑道:
“你如何就知道下雪了?赶上公孙道士了,能掐会算的。”
又是一年风雪至,林冲忆及往昔,用力翻身想要坐起来:“师兄,我想出去看看雪。”
鲁智深连忙上前扶他起身,想他这大半个月肯定闷坏了,出去透口气也好,只是得捂得严实点,便答应道:“好说,你等着我,我去套辆马车来。”
林冲拉住鲁智深,微笑道:“不用马车,师兄你背我就好。”
鲁智深瞧着他神情竟是少有的羞赧,不禁被那笑容晃了一回神,心都漏跳了一拍,恨不得立马答应下来。可思虑再三,还是担心他受风,狠心劝道:“外边冷,还是坐马车稳妥些。”
“穿厚些就好,我……我想要你背我。”
林冲眼中一片至诚看向鲁智深,叫鲁智深再不能拒绝。
“好,我们走!”
作者闲话:
我太墨迹了,到底还能不能完结了!!可能我下意识里也不希望林教头死吧/(ㄒoㄒ)/~~
我爷爷去世前吃不下饭的时候就是喝羊奶粉,我就把这个安到了林教头身上。我奶奶照顾我爷爷特别用心,我也把一些细节还原在了鲁大师照顾林教头上面。爷爷去世时奶奶哭着说“我照顾他那么仔细,怎么还是不行……”我想鲁大师应当也是一样的心情吧。人在临终之际真的很难受很可怜,不管是病人还是身边的人,精神都濒临崩溃,和现实相比,文里的虐其实都不算什么。
我本人看文比较喜欢看虐的,但真写起来才知道,写虐太伤元气了。这一章两个人都开始面对死亡的问题,写得我心疼肝颤的,林教头说“师兄,我对不起你”时,鲁大师哭了,我也哭了。不论是文中还是现实,相聚时就好好珍惜吧。
下一章真的就是诀别了,还有几个关键情节没出来,而且我还想让林冲再见一个人……
【鲁林】尽饮风雪(三)
98版水浒电视剧背景,有ooc。
尽饮风雪(三)
黄粱残梦多留恋,此去何须意难平。
刚入十一月,北风阵阵,浓云低坠,今年怕是要早早地下起雪来。
林冲半靠在床上,捧着药碗小口啜着,鲁智深掀开厚厚的门帘进来,立刻回身把门关上,将寒风挡在门外。
“师兄做什么去了?”
“吴军师刚刚来问你醒着没有,我只说你睡了,没叫他进来。”鲁智深接过空了的药碗,又倒了水递给林冲,“漱漱吧,省得嘴里苦。”
那日林冲和鲁智深追着高俅一路下山,却只得眼睁睁看着高俅安然无恙地离去,林冲急火攻心,登时血不归经,呕了两口血栽下马来。鲁智深目眦尽裂,心痛至狂,周身一片罗刹之气,无一人敢近他的身,直到林...
98版水浒电视剧背景,有ooc。
尽饮风雪(三)
黄粱残梦多留恋,此去何须意难平。
刚入十一月,北风阵阵,浓云低坠,今年怕是要早早地下起雪来。
林冲半靠在床上,捧着药碗小口啜着,鲁智深掀开厚厚的门帘进来,立刻回身把门关上,将寒风挡在门外。
“师兄做什么去了?”
“吴军师刚刚来问你醒着没有,我只说你睡了,没叫他进来。”鲁智深接过空了的药碗,又倒了水递给林冲,“漱漱吧,省得嘴里苦。”
那日林冲和鲁智深追着高俅一路下山,却只得眼睁睁看着高俅安然无恙地离去,林冲急火攻心,登时血不归经,呕了两口血栽下马来。鲁智深目眦尽裂,心痛至狂,周身一片罗刹之气,无一人敢近他的身,直到林冲转醒才三魂归位。现下距那场噩梦已过了两日,二人终是平静下来,鲁智深也收拾了铺盖搬到林冲这里,日日照料。
林冲拿水过了口,才觉得郁结散了些,见鲁智深眉间仍有不平之色,强笑一下,劝道:“你莫要怪公明哥哥了,他的苦衷我也明白。”
鲁智深仍神色郁郁,撇撇嘴说道:“别人的苦衷你都明白,偏只苦着自己。”
林冲摇摇头:“那日我一心奔着活剐了高俅老贼,可没想到公明哥哥的招安之心已如此迫切。这也难怪,梁山上有多少头领本有着大好前程,迫不得已落草为寇,就指望借着招安,脱了这戴罪之身。如今想想……若你我真坏了招安大事,反倒成了不义之人,咳咳……”
他自那日吐过血后,心力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会儿多说了几句话,已有些接不上气,低低咳嗽起来。
鲁智深猛地站起身,反驳道:“你这话糊涂,咱们梁山早就是朝廷的仇人了,杀过的朝廷的人还少他高俅一个吗?朝廷若真心重用我梁山,前次招安便不会那般侮辱怠慢。高俅那厮是个阴毒小人,托他商议招安本就是所托非人,日后若同朝为官,有的是绊子给咱们使呢,不如早杀了他,不但报了你的血仇,也一并了结后患!”
林冲叹道:“我如何不知高俅阴险,只是走到这一步,公明哥哥也别无选择,世上之事大多美中不足,你我活到今天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我报不得仇,英雄气短,方知人再强也强不过命去。不如索性撒开手,与前尘往事彻底一刀两断罢。”
“你倒真想得开!”
林冲想起高俅仍是沉重,面上强作平静,说道:“想不开也得想开,与其纠结,不如放下,师兄也不必为我愤愤不平了。”
“你当真这么想?”
林冲点点头,勉强笑道:“当真。”
鲁智深坐到床边,两手握住林冲两肩,对着林冲的脸盯了半晌,摇摇头说道:
“你没跟俺说实话。”
林冲柔和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何必装作没事人一样,你要是真的这么容易放下,便不会害这个病!”
这一句话正中林冲心病要害,林冲顿时气息大乱,生喘了几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心口又是一阵发紧,胃里不住地翻涌。
鲁智深赶紧把他揽在怀里,轻抚他胸口帮着顺气,自责道:“我又说混账话了,明知你不好受,还偏要气你。”
林冲渐渐止了咳嗽,才觉出口中一片腥甜,身子软得没了知觉,来不及掩口,一道血痕已顺着嘴角淌了下来。鲁智深见他又吐了血,脑袋嗡的一下,眼前都黑了,猛砸两下头抢回神志来,立刻就要去找安道全。
林冲头晕得厉害,想出言阻拦,牙关却死死咬着不敢松开,他折腾得这样厉害,才刚吃的药早在胃里待不住了,只怕一张口就要尽数吐出来。林冲动弹不得,只死死地抓着鲁智深的衣袖,不让他走。鲁智深被他拉住,又不敢硬扯,见他难受得浑身发抖,心都要碎了,恨不能替他受罪。
过了好一会儿,林冲终于平复下来,两个人煎熬了这么一会儿,仿佛过了一年。鲁智深拿手巾帮林冲擦了唇边血痕,痛心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不得你在我面前还要强装无事,虚耗心力。咱们再不提那些烦心事了,我要是再胡说,你就把我这破锣嘴拿针缝上,只是千万别生气。”
林冲见鲁智深眼中一片急痛,都有了泪意,心疼他师兄被他连累得不得安生。
过了半晌,林冲终于缓过点力气,轻叹道:
“师兄果然知我啊。”
林冲犯了一回病,接连几天都昏昏沉沉的,这日一觉从中午睡到下午,醒来时不见了鲁智深,却是武松在床边坐着。
林冲想坐起身来,撑了一回力起不来,武松忙上前扶起,暗暗心惊他竟虚弱至此。见他似是好奇自己的来意,不等他问便与他说明:“智深哥哥在关口那边有些事务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担心林冲哥哥醒了没人照应,一定要我过来替他守着。”
鲁智深和武松同守南山二关,这些日子鲁智深寸步不离地照顾林冲,林冲也知道他肯定把大小事务一股脑地丢给了武松,今天应是不好再渎职,去换武松的班了,结果还把人家赶到自己这边,不由得心生歉意。
“武松兄弟,这些日子你替师兄担待了不少吧?真是辛苦你了。”
武松听他声音嘶哑,便倒了一碗水来,林冲想接过来自己喝,手竟抖得捧不住,只得就着武松的手喝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林冲哥哥快点好了才是正经。”
林冲与武松境遇多有相似,早有惺惺相惜之意。林冲看见门口放着武松的两口雪花镔铁戒刀,想了想问道:“武松兄弟可会使枪棒?”
“如何不会?只是太久不使,都生疏了。”
“招安之后,咱们梁山兄弟少不得还要上战场,戒刀虽好,但近身厮杀终究太过凶险,不如把我那根蛇矛拿去,有长兵器傍身,说不定更稳妥些。”
武松见他连常用的兵器都要送于自己,心中暗怕他别是觉得自己要不行了。面上却只作不知,笑道:“这礼太重,我可不敢收,且我早使不惯枪棒了,别白糟蹋了哥哥的好东西,更何况……就算我想要,智深哥哥也不能同意。”
“我的东西,他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你只管拿着。我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怕是再也拿不动它,送给你,必不会辱没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武松再不能装糊涂,出言劝道:“哥哥这样年轻,怎么说这丧气话?”
林冲叹道:“不是我说丧气话,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若真到了那一天……师兄与你交情深厚,恐怕还需你劝解一二。”
武松听到这里再听不下去:“哥哥这是做什么,托付完兵器又托付人,要是有这份为他着想的心,不如收了这些思虑,好好养身子,长长久久地陪着他。武松是个冷脾气,可担不起这托付,何况我与他的情份,同你与他的情份,其中有什么不同,还用武松说吗?”
林冲听闻此言大惊失色,他与鲁智深的关系从并没叫旁人知道过,心意相通之后也从未做过什么逾越的事,如今叫武松挑破,由不得他不惶恐。心神惊悸之下心口又是一痛,脱了力气眼看就要栽倒。武松不敢动他,又不会照顾人,只能给他借力替他撑着身子。林冲死死按住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痛了足足一刻,堪堪止住痛时已是冷汗淋漓。
武松扶林冲平躺下,实在不忍见他如此,偏过头去劝道:“哥哥千万不要再作此想了,若真有不幸,智深哥哥只怕要留下毕生之痛,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哥哥如何忍心……”
林冲挣过命来,眼神反倒清明了些,止了武松的话对他说道:“原是我多虑了,师兄比我通透百倍,我其实不必担心他。我受往事牵绊太深,才落得今天的下场,”林冲说着说着,竟自顾自地笑了,“师兄定不会步我的后尘,我担心师兄,倒像是小鬼替神仙担忧似的……”
武松听了个似懂非懂,心道你还真放心他,又不敢再问。林冲没了精神,武松也不再多言,直到鲁智深回来了,便提起戒刀径直离开,不再多看那两个痴人。正是:
各自了却各自事,何能识取各人心?
作者闲话:
林冲:我都病了,你们为什么都怼我/(ㄒoㄒ)/~~
我查了一下网上别人梳理的《水浒传》时间线,三山聚义是在正月左右,大败高俅则是初冬,正好都可以有风有雪,也算勉强符合原著背景了。
电视剧里没说林冲是什么病,只提到“吐血”和“心口疼”,我研究了半天也没想出具体的病名,就这么着吧。
原计划是写上中下三篇,但写着写着就收不住了,估计要分成一二三四。
【授翻/valvert】让我们再犯一次法吧(6/6)
有时冉阿让会被博物馆叫去咨询安保加强的问题。冉阿让在犯罪时期的名号传得比沙威还响,真是要气死人。不过这仍是项有意义的工作,冉阿让相当乐意去,并把沙威也一并拉上了。
“天窗呢?”沙威问,“我知道你之前用过一次。”
“总不会有错。”冉阿让说。他正蹙着眉,意思就是他觉得沙威的建议不怎么样。这人太礼貌了,不会那么直白地说出来,但他也不是那么难懂。冉阿让不太擅长隐藏自己的表情,他会是个糟糕的骗子。
沙威抱起双臂叹了口气,等着冉阿让的判断。
“由隔壁大楼的屋顶很容易就能闯进南面的窗户。”冉阿让巡了几遍博物馆后说,“并且,我也可以用爪钩——”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也用那玩意。”沙威喃喃道。
“有用...
有时冉阿让会被博物馆叫去咨询安保加强的问题。冉阿让在犯罪时期的名号传得比沙威还响,真是要气死人。不过这仍是项有意义的工作,冉阿让相当乐意去,并把沙威也一并拉上了。
“天窗呢?”沙威问,“我知道你之前用过一次。”
“总不会有错。”冉阿让说。他正蹙着眉,意思就是他觉得沙威的建议不怎么样。这人太礼貌了,不会那么直白地说出来,但他也不是那么难懂。冉阿让不太擅长隐藏自己的表情,他会是个糟糕的骗子。
沙威抱起双臂叹了口气,等着冉阿让的判断。
“由隔壁大楼的屋顶很容易就能闯进南面的窗户。”冉阿让巡了几遍博物馆后说,“并且,我也可以用爪钩——”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也用那玩意。”沙威喃喃道。
“有用的。”冉阿让说,“总比徒手爬上一栋这样的四层建筑容易。”
“请告诉我你没这么做过。”沙威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惊恐浮于颜表。
“我……没这么做过?”冉阿让说,显然不是实话。
“你就是不懂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对吧?”沙威怒视着他说。
“你是说你在担心我吗?”
“我可没这么说。”
冉阿让对着他笑了。沙威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抱起手臂,装作皱眉的样子。可不能让冉阿让觉得他在乎。
—
“我想带你去吃晚餐。”冉阿让新写的那张便利贴。
“不。”沙威回答。他甚至不屑再越过显示器看向对面了。冉阿让真的烦人。
“求你?”冉阿让问。
沙威瞪着自己的电脑:“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比如工作?”
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冉阿让一定在翻白眼。
“没有工作了。”他说。
“总是有工作的。”沙威回答。
“你个工作狂。”
“你说这不是件坏事的。”
冉阿让沉默了一秒钟。接着,更加坚持地:“求求你?”
“不要。”沙威再次吼道,“别再问我了。”
冉阿让安静了,但沙威并没有听见他打字的声音,那他就是又在准备另一张该死的便利贴了。他就没有一天能摆脱冉阿让贴在他显示器上的那些鬼东西的。有一次冉阿让甚至真的给他带了贴纸,星星形状闪闪亮,更适合幼儿园孩子而不是FBI警探的那种,并拿那些东西“装点”了他的电脑。沙威花了整整半小时和一大瓶清洁剂来让它恢复原状。把那些该死的玩意刷下来的全程他都在冲冉阿让大吼,冉阿让则只是恼人地冲他笑。
确实如此,冉阿让画了张两条狗一起吃意大利面的画,其中一只脸两侧长着茸茸的皮毛。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也不是冉阿让惯常的画风,所以这大概涉及到了什么流行文化之类的。
“狗不吃意大利面。”沙威说。他一只手揉起那张纸,把它精准地丢到了冉阿让头上。这是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掌握的一项新技能。
“你没看过小姐与流浪汉吗?”冉阿让问,一点也没为沙威的报复着恼,“迪士尼的经典之作。”
“我不看电影。”沙威回答。他仍在尝试研究出一种让自己在专心工作时能叫冉阿让离他远点的方法,目前看来还是任重道远。
他还是没听见冉阿让的打字声。
“我们能出去散个步吗?”冉阿让的下一张便条上写着。他画了个应该是楼下公园的地方。
“没人拦着你。”沙威回答。
“和我一起?”又一张蠢便条上说。这次他画了个亭子,卖咖啡的那种——是和办公室里的狗屎玩意完全不同的好东西。
沙威叹了口气。冉阿让完全知道他的要害,这也很烦人。
“好吧。你请客。”他吼道。
冉阿让冲他露齿而笑,沙威抑制住当着整个办公室的面把他揍翻在地的冲动。那太不专业了。
—
冉阿让第一次离开规定的三英里活动范围时,沙威简直想杀了他。他跟着追踪器的数据,诅咒着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红灯和行人,终于在半小时后追上了冉阿让。当他最后意识到自己在哪儿时,他想把他一刀一刀削死。
那是一个画廊,一个非常熟悉的画廊。沙威终于想起来为什么马德兰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了。
他挤开人群穿过画廊,直直地往追踪器所指的方向前进。画展对他来说总是折磨,这个也没两样。就目前来看,他应该是这里穿着最不正式,也绝对是最怒火冲天的人。
“这他妈是什么?”沙威一在人群中找到冉阿让就嘶声说。
“沙威,”冉阿让友好地笑着,好像刚刚打破了一条绝不能违反的规定的人不是他似的,“真高兴你来了。”
他穿得很正式,竟然,甚至系了一条领带。那领带丑得简直就是罪恶本身,但这是沙威第一次见他穿工作休闲装(至少以冉阿让的穿法来说很休闲)以外的衣服。
严格说来,其实是第二次。多年前在调查冉阿让自己的伪作的时候,沙威曾见过马德兰,正是在这个画廊上。精美的衣装和带着疏离感的举止使他没能认出马德兰,但按理来说他应该要认出来的。多年后的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一点,这令他难以置信地抓狂。难怪冉阿让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个该死的画廊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沙威咬着牙问。他想把冉阿让就着他那条糟糕的领带直接勒死。
“我一定得在这儿。”冉阿让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回答,“这是我的年展。所有收入都会用于支持贫困的艺术项目发展。”
当然会是这样。他不该感到惊讶的,毕竟这是冉阿让嘛。
“马德兰先生,”有人走近了,他认真地握住冉阿让的手,“非常感谢您的慷慨捐赠。”
“我的荣幸。”冉阿让微微笑着说。那个表情一闪而逝,与面对沙威时那样的经久不散完全不同。
沙威抱起双臂,控制自己别在冉阿让还在用着假名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下冲他嚷嚷,他也在控制着自己别为冉阿让对自己微笑的持续时间感到开心,但后一个尝试失败了。
“我们得走了。”沙威在那人离开后小声说。
“再给我半个小时。”冉阿让回答。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沙威低吼,“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
冉阿让移开目光,看向游荡在一幅幅作品间的人群:“他们认为马德兰是个隐士。但这是为了慈善,我的出席是很重要的。你想我带你看看吗?”
“不,”沙威说,“我讨厌艺术。”
但冉阿让还是拉着他一起走了,沙威对此只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有不少画都是关于城市中的日常生活的,其中大部分场景都被设置在中央公园。它们都很棒;即使沙威欣赏不来艺术,他也能看得出每幅画中蕴藏的技巧。突然,一幅画吸引了他的注意,画面上是一座架在河上的桥,一座非常眼熟的桥。沙威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样他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干出谋杀冉阿让这事了。
“你这幅画是在那天看到我之前还是之后画的?”沙威咬着牙问他。
“都有。”冉阿让回答,“我那天看到你只是因为我正在画这幅画,需要为它找另一个参考角度。”
沙威对此不再置评。那事已经过去两年,时至今日他仍不知该对冉阿让给他的那幅油画作何感想。
冉阿让又闲扯了半个小时,挽着沙威的手臂带他到处转悠。沙威不情不愿地跟着,容忍着冉阿让的絮絮叨叨和挂在他臂上的手。他们引来了一些目光,沙威通通无视。
他们终于得以离开。沙威把冉阿让扯进车里,启动发动机。
“你该让我知道你要去哪里的。”沙威烦躁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超出了限制范围?”
“知道。”冉阿让回答。他目光垂向大腿,摆弄着那条难看领带的尾端。
“该死的,冉阿让。”沙威训斥道,“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让你的监外工作申请通过?多少工夫?你在要求回到监狱里吗?”
冉阿让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
“我没有。”沙威吼回去,“你让我要疯了。”
冉阿让没有回话,他们默默无语地前进了几分钟。
“我不想再去监狱里见你。”沙威最后说,静默的气氛叫他不安,“那很难受,得开那么久的车,还得被迫看你留那难看的胡子。”
“我不会再不打招呼就这么做了。”冉阿让说,“我没想到你会愿意来。”
“我当然不想去。”沙威抱怨道,“你是个白痴,居然干得出这种蠢事。我去只是因为你在限制范围外需要有人监管。”
“你会再去吗?”
沙威瞪着他:“反正你有没有我盯着都会这么干。”
在下一个红灯他把手放在中控台上时,冉阿让的手覆了上来。
“我恨你。”沙威说。
冉阿让收紧了他的手指,而他并没有阻止。
—
他们继续办案,有冉阿让多出一份力总比没有好。沙威没法否认把冉阿让弄出监狱对他的办案纪录确实有些好处,因为冉阿让总是毫不犹豫地指出一幅赝品或一种闯入途径。但他仍是个彻头彻尾的烦人精。
“噢。”他们最近的一个案子中,冉阿让一看到那幅画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他眨了几次眼,好像见到它相当惊讶似的。
“干嘛?”沙威烦躁地问。
“这绝对是一幅赝品。”冉阿让说,听起来怔怔的。
“你怎么可能知道的?”沙威问,这还不到三十秒,肯定不够时间——
“这是,呃,”冉阿让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画的。”
沙威抓住了这片刻的沉默来平复自己的呼吸。太难了。
“那原作他妈在哪儿呢?”沙威气炸了。
“现在?我不知道耶。”冉阿让回答,“我几年前就卖给一个销赃的了。”
“几年,冉阿让?”沙威音调上扬,“这幅赝品到底在这待多久了?”
冉阿让咧了咧嘴:“可能四五年?”
他总有一天要杀了冉阿让,不留痕迹的那种。
—
如果冉阿让想的话,他也可以变得很残暴。不知怎的,沙威忘了这一点。
“操,冉阿让。”沙威看着那个冉阿让的对手。冉阿让身上几乎没带伤,除了拳头上的擦伤。它们还没被处理过,之后可能会需要照料,但眼下沙威更担心那个倒在地上,嘴唇破裂,鼻梁也绝对断了的男人。一把枪躺在地上,显然是被人踢得远远的。冉阿让厌恶枪支。他厌恶一切暴力。
听到沙威的声音,冉阿让放下拳头眨着眼,像是才看到眼前的景象似的。他后退了一步,似乎两秒内就要崩溃。
“这是你做的吗?”沙威问,但他其实知道答案,冉阿让的驻点离他并没有那么远。
“我——”冉阿让的声音听起来就跟沙威一样震惊,“我觉得我失控了。”
沙威不可置否:“我不知道你还保留着那种能力。”
冉阿让轻轻抽噎了一下。“那不是你可以丢掉的东西。”他提起一个微笑,但一看就只是在勉强,也很快散去了,“我希望我已经失去它了。”
“好吧。”沙威看着地上那支枪,“事情本来可能会更糟糕的。”
“他那时要朝你开枪。”冉阿让说。
沙威不知道自己听到冉阿让是把某个想伤害他的家伙揍得屁滚尿流是什么心情。他可能应该谢谢他,但沙威不太擅长向人道谢,尤其是向冉阿让。
“那他没成功。”沙威说。这听起来可有点傻。他清了清嗓子,张开嘴,但那些话最终也还是没说出口。他移开视线转而说:“我会确保这件事不会成为你档案上的污点。”
“我没想伤害他的。”冉阿让说,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拿着一把枪,还准备用了。”沙威烦躁地说,“你只是做了必要的事。”
“我没必要做这些啊!”他指向地上那个被击倒的男人,脸上满是自厌,“这就像……就像是过去的二十年都不曾发生一样。”
“你又在说傻话了。”沙威告诉他。
“沙威,我可能杀死他!”冉阿让双手抱头,颤抖着喘了口气,“我还以为我已经不会再这样了呢。”
沙威不知该作何回复。他从不安慰别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那完全是冉阿让的领域。
“我会找别人来给这家伙上手铐。”沙威说。冉阿让显然为自己的行为颇受打击,待在这儿不会对此有任何帮助。“走吧。我车上有个急救包,你的手需要看看。”
冉阿让犹豫着,低头看了看那个失去意识的男人,接着顺从地跟了上去。
沙威把他安置在他的副驾座上,车门敞着,从储物柜掏出了急救包:“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自己能做的。”冉阿让抗议道。
“把手他妈伸出来,冉阿让。”沙威喝道。
冉阿让乖巧地伸出了手。一如既往,他的手指上带有颜料的斑点,掌纹间炭笔屑发黑。仍是一如既往,他的双手温暖,布满老茧却叫人心安。沙威努力不去想后面那几部分。会让他分心。
“你是个疯子,我恨你。”沙威在用消毒剂擦着冉阿让裂开的关节时轻声说。他的动作算不得温柔,但冉阿让没有抱怨。
“你应该这么想。”冉阿让静静地说,“我几乎杀了他。”
“但你没有。”沙威指出。
“他甚至得上医院,沙威!”冉阿让的手紧绷着,像是又想攥掌成拳,“我发过誓不会再处于那样的暴力的阴影之下。”
沙威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他不发一语。这个夜晚很冷,在沥青路面上跪了这么久后他的膝盖已经尖叫着要杀了他了,但他还是尽己所能认真将冉阿让的手用纱布包扎好。
“还记得我刚打破假释那会儿吗?”冉阿让最终打破了静默。
沙威把冉阿让被包好的那只手放回他的膝头,开始另一只:“当然记得。我那一周买酒花的钱比我这辈子其他时候花在酒精上的钱加起来还要多。”
冉阿让没有笑:“我烂透了。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好人,我可能还是和原来一样暴力自私。”
沙威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包扎冉阿让关节的工作上,并没有说话。如果他给他足够的空间的话,冉阿让可能会更完整地说出他的故事。沙威没法骗自己说他对将冉阿让从曾经的野兽变为眼前的善人的事不感兴趣。
“一座教堂给予了我庇护,但我转眼就偷了他们的银器。”冉阿让忏悔道。“很快他们就抓住了我,我被带回教堂,却被宽恕了。给予了我食物与护佑的那个神父原谅了我,将我偷走的银器作为礼物赠与我,说他为上帝赎回了我的灵魂。我承诺过我会改变,我也努力了。”他悲哀地笑了笑,“显然,我还改变得不够多。”
“已经够多了。”沙威皱着眉说。
“我想杀了他,沙威。”冉阿让说,“我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
“但你没有这么做。”沙威说。他对冉阿让的记录了如指掌,“你是个贼,但不是个杀人犯。”
冉阿让却没表现出任何听进去了的迹象。“我那么努力尝试去改变了。”他的声音轻若耳语,“我不想再伤人了。”
沙威不知该如何作答,双手在冉阿让包着绷带的关节上顿了一会儿。尽管真正受了伤的只有他的手,冉阿让看上去仍备受打击。他双目通红,肩膀了无生气地耷拉着。
“你为什么继续偷东西?”沙威转而问。
“正常的生活方式不适合我。”冉阿让筋疲力尽地耸耸肩,“我给自己做了几个假身份,因为我无法忍受再回到监狱中去。我觉得我可以用自己的其他能力来做些好事,而不是只会诉诸暴力。”
“偷窃才不是好事。”沙威反射性回答,“连着二十年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才不是好事。”
“只有你这么觉得。”他的嘴唇提起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微笑的弧度。
沙威哼了一声,挑起一边眉毛:“那都是因为你在烦我而且一直在烦我。”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沙威松开了冉阿让的手,对自己的成果不知怎的还挺满意。看着是有点笨拙,但他又不是专业医护人员。在此之前,沙威除了自己的伤之外从未处理过别人的伤口。转过头去,他看见那个贼和她意识全无的搭档已被拘留。他们确实已经不需要再待在这儿了。
“走吧。”沙威说,收起他的急救包站了起来。跪了这么久,他的膝盖痛得要命。“时间不早了,我都快饿死了。”
冉阿让面对突然转变的话题眨眨眼:“你想去哪儿呢?”
“不知道。”沙威回答,“随便哪,开着就行。也许丹尼家?”
“丹尼家不错。”冉阿让马上说。
“我请客。”沙威在爬上驾驶座时说。他仍然不信任由冉阿让来开车,他车技很可能奇烂无比。
“不,我可以——”
“操你的,冉阿让,”沙威毫无恶意地骂道,“我又不是那个把某个持枪的家伙打得屁滚尿流的。你实在是不负责任。我来请客。”
冉阿让脸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和一团红晕:“你坚持的话。”
沙威对他皱起了眉。
“我恨你。”
—
他们还是时不时地就会从办公室其他人那里收获奇怪的眼神。因为冉阿让很烦人,而沙威在忍耐他的破事上表现出了比忍耐别人多得多的耐心。这推理并不难,冉阿让做的差不多每一件事如果换个人来试试的话那人早被埋了。
有时那样的眼光甚至来自夏布耶。他会带着忍俊不禁的表情看着他们,并给沙威一个会意的眼神。沙威不理他。反正他和冉阿让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不关他的事。说起来,即使是沙威本人也不确定该怎么定义这样的关系。冉阿让有时会伸手够他的手,大部分时候沙威听之任之;他时不时还是会闯进他的公寓给他做晚饭,虽然事实是沙威已经又换了一次锁;他总是在他的显示器上留便条和涂鸦,沙威也总会把那些愚蠢的东西一张一张看完。
—
“你觉得珂赛特应该去上钢琴课吗?”冉阿让有一天突然问他,“她似乎挺有兴趣的,而且她也参加了学校的合唱团。”
“这跟我怎么想有什么关系?”沙威问。
他们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又一次;沙威正喝着冉阿让买的咖啡,又一次。
“因为她喜欢你啊。”冉阿让简单地说。
“这可不是个好理由。”沙威说。
冉阿让盯着自己的鞋尖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喜欢你?”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告诉我?”沙威这么问主要是想看冉阿让脸红。冉阿让没在看他,因此也看不到他脸上逗乐的表情,“我知道啊。”
“喔。”冉阿让说,听起来几乎有点失望。
冉阿让是个笨蛋。沙威叹了口气,接着小心地抓起冉阿让的手,把两人交握的手藏在他们中间,放在长椅上。他们肩擦着肩,坐得离彼此很近,这还是在公共场合呢。沙威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表现出任何喜爱,那太恶心了。不过,他似乎并不讨厌像这样握着冉阿让的手。
“这也不是个好理由。”沙威说着,嘬了一口咖啡。
冉阿让似乎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
“干嘛?”沙威烦躁地问。
“我没想到你——”
“闭嘴。”沙威说,“我还是恨你。”
冉阿让大笑起来,肩膀又往沙威那儿靠了点。“看看我们,”他笑着说,“我们是怎样的一对啊。”
“是啊。”沙威说。
—
“那对你身体不好,你知道的。”冉阿让看着沙威手指间夹着的烟。
“我在注意了。”沙威嘴上这么说着,还是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如往常那样向窗外吐着烟雾。
冉阿让蹙着眉,对烟草味皱了皱鼻子:“你考虑过戒烟吗?”
“没认真想过。”沙威回答。他从来没有戒烟的理由。
他在第二天出门时买了尼古丁贴片,并告诉自己这不是为了冉阿让。
—
“你他妈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冉阿让给了他一个他完全熟悉的愧疚眼神。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衣料裂的裂脏的脏,今天之后肯定不能再穿了。沙威注意到他在试图掩饰自己带跛的走姿,这只是加剧了他的怒火。
“我只是想——”
“想帮忙?”沙威抢他一步说完了这个句子,他已出离愤怒了,“‘待在这儿’这句话你哪个字听不懂?”
“沙威——”
“我只要求你做这一件事!就他妈一件!”沙威怒吼道,“服从命令真他妈有这么难吗?你一定非得挑战我的耐性吗?”
冉阿让畏缩着微微后退。
“你偷了辆车,违反了天知道多少交通规则,上了一辆火车,然后他妈跳下了一辆行进中的火车。”把冉阿让在此时此刻就地掐死的想法几乎令他无法抵抗,“你可能搞砸整个行动!”
“他可能会跑掉。”冉阿让反驳,“我知道你在这案子上花了多少心血,我不能就这么让他——”
“我他妈不在乎什么案子!”沙威咆哮道。冉阿让总是鲁莽地直接把自己甩进危险的境地中,已经太多次了,每次他能活下来都只是卡点碰巧而已。他再也无法忍受冉阿让这么对他了。
冉阿让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你在——”
沙威扯住冉阿让的头发,把他们的嘴唇撞在了一起。他不在乎周围还有一头雾水的犯人和一堆警员看着。冉阿让跳下火车被歹徒追赶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燃烧。每次他干出这种事沙威都得减寿好几年。操他的冉阿让和他鲁莽愚蠢的殉道者思维。
冉阿让发出了一个惊讶的气音,沙威对此只是加大了手中抓握的力道。冉阿让的嘴唇很干,尝起来带着隐约的尘土气息,他对此并不惊讶,考虑到他几分钟前从一辆他妈的火车上跳了下来。他感觉到冉阿让的手搭上了他的防弹衣,在他开始回吻的时候让他们的身体紧紧相依。他技术不太好,但说实话沙威也一样。他们是怎样的一对傻瓜啊。
“我他妈恨死你了。”沙威退开时说。他还在瞪着冉阿让:“你想害我心脏病发吗让?”
冉阿让眨着眼,他蜷在沙威身上的手指又握得紧了些。“不?”他不确定地说。
沙威又吻上了他,一来是因为他可以,二来是因为他还在生他的气。他能感觉到冉阿让贴着他嘴唇的微笑,于是又皱着眉推开了他。
“别这样做。”他低吼。
“别这样做什么?”冉阿让无辜地问。
“别在我要亲你的时候笑。”
冉阿让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天呐,我恨你。”沙威喃喃道,“别再跳火车了。”
“不敢保证。”冉阿让说。就一个几分钟前刚死里逃生的家伙来说他也太高兴了一点。
沙威恶狠狠瞪着他,接着猛地转身投身于他该死的工作中去,留反应过来的冉阿让急忙小跑跟上。
—
冉阿让似乎并不介意沙威拒绝在公共场合表达爱意,能偶尔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或者在沙发上把冰凉的脚搁沙威大腿下暖着就够叫他满意啦。前者为他的感性赚来一个白眼,后者换来了一个瞪视和诸如冉阿让要真这么冷的话就至少得套双袜子之类的抱怨。但他从没在这个过程中制止过他。
“我刚刚突然想到。”冉阿让突然从自己的素描本里抬起头来。他冷冰冰的脚放在沙发上,离沙威的腿还有最后几英寸距离,沙威完全能想象到他一会儿要对自己的腿做什么,而且他现在八成又是在画沙威。这人太好猜了。
沙威把自己的目光从笔记本上撕下来放到冉阿让身上。他平时甚至在说话时也基本不停笔,但这次铅笔摩擦画纸的声音消失了。
“你不是个被定罪的犯人。”冉阿让说。
“显然如此。”沙威面无表情地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已经知道的事?”
“那你可以领养珂赛特吗?”
沙威眨了眨眼。他从没考虑过以任何方式成为一位家长。理论上来说,他大概是可以收养珂赛特的。冉阿让已经学会遵守规则了,除了偶尔几次他要以马德兰的身份出现以外。而夏布耶也绝对知道他们俩之间都有些什么了,如果那些自鸣得意的气人微笑可以当作参考的话。该死,夏布耶甚至可能很支持他。他总是劝沙威在工作外多一点个人生活,叫人无法忍受。
“我……没看出为什么不能。”沙威犹豫着回答。
冉阿让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而沙威此时已经没心思瞪回去了,他呆呆地凝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他,孤儿沙威,一位父亲——至少法律层面上是这样。太荒唐了,但他也已目睹了冉阿让和他女儿之间的爱,那样的感情甚至跨越了各种障碍。冉阿让总是盼着每周与珂赛特共度的星期六,而沙威总是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尽管他们父女俩显然都想把他也扯进谈话里。
“我会考虑的。”过了一会儿,沙威说道。
冉阿让对他笑了,沙威皱起了眉。
“滚开。”他小声说。
冉阿让把他的脚埋进了沙威大腿底下,这次沙威甚至没有抱怨一声。
—
他有天回到家,发现一个文件夹正无辜地躺在咖啡桌上。
“不。”他立刻说。
“为什么不?”冉阿让在厨房里问。他正在用卷尺和素描本搞些什么东西,沙威问都不想问。
“首先,偷东西犯法。”沙威说。
“这以前也没有阻止过我们。”
沙威恨死了冉阿让这样直接把他也带上。
“其次,如果你被抓住的话就再别想从监狱里出来。”沙威继续道。
“能抓住我的人只有你。”冉阿让说。
不幸的是,他是对的。如果能找个法子不着痕迹地把原作放回去,他们甚至不会引起怀疑。沙威作为警探的名声从未被动摇过,即使冉阿让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他。
该死的冉阿让注意到他在犹豫,于是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文件夹。
“来看这个女人。”冉阿让指着某一页。
沙威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不把案子给沙威看看是冉阿让不会放过他的。他一坐下冉阿让的手就叫人恼火地缠了上来,而沙威竟然叫人恼火地不想挣开。
“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合法地经营着一家血汗工厂,雇佣非法移民为她的时尚工业工作,据说这样他们就能得到签证。”冉阿让继续说。
“我敢说他们之间肯定没人真的得到了签证,而且工作条件和薪资待遇都是非人道的。”沙威说。他恨死了冉阿让把他扯进这些事里。他尤其恨,有时,冉阿让竟然是对的。
冉阿让点了点头,为他正确的猜测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我知道严格说来他们不算合法居民……”
“正因如此她才挑上了他们。”沙威以一声心烦意乱的叹息作出了总结。冉阿让当然想救那些人于水深火热,他们需要一些帮助才能安身立命。所有人都脱不出冉阿让善良与仁慈的圣光普照范围,除了那些作恶多端者,虽然事实是他们有时将将好落在法律可容忍的边界内。
沙威在这事上没法拒绝他,否则冉阿让可能会自己跑去抢她。如果他被捉到的话,他终此一生都别想再看到监狱围墙外的世界,沙威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这绝对是他无法忍受的。尤其是他已经动了领养冉阿让的女儿的念头。
冉阿让正盯着他,等待着他最终的决定。他双眼温柔敦厚,一如既往;他双手暖意融融,一如既往。
他被惹恼了,一如既往。
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沙威已经扯住了冉阿让的头发吻上他,他恨自己无法为冉阿让又把自己扯进他又一个滑稽的计划而恨他。冉阿让的双唇温暖,他很快就握住了沙威的手。要阻止冉阿让的烦人行径,这方法可比单纯地朝他嚷嚷叫人愉快多了。冉阿让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并不介意沙威扎人的腮鬓。他似乎从未介意过沙威身上即使是最丑陋的部分,他残酷无情的那部分,却曾是他生命中所知的一切。他将自己的全身心都交与了冉阿让,知道这总是无法避免的,他们数十年的共舞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冉阿让将沙威的心捧在掌中,沙威甚至不曾知道它的存在,直到冉阿让将其唤醒。沙威没法违心地说自己讨厌冉阿让刺激他做出的这些改变。
一会儿后,沙威退出这个吻时发现冉阿让正冲着他微笑,眼中满是真实的快乐。
“我恨你。”他说,试图在看向冉阿让的眼神中带上一些狠厉,但恐怕他失败了。他竟然允许冉阿让将他牵扯其中,这实在是荒唐透顶。
这熟悉的声明只是让冉阿让的笑意更浓。
“好吧,”沙威仍瞪着他,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那个文件夹,“让我们再犯一次法吧。
Fin.
关于AROS的一些好消息
昨晚给太太发了问候私信,顺便传达了大家对AROS的爱,今早收到了令我瞳孔地震的回复!我现在超级兴奋!分享出来给大家高兴一下:
1.太太在疫情最严重的纽约,我一直非常忧心她的情况,但好消息是太太全家都很健康!目前已经居家隔离三周了,除了采购必需品之外不会出门。
2.非常高兴有这么多的中国朋友能喜欢AROS,也为AO3的事感到遗憾(前因后果都知道)。
3.太太之前一直没有停下搞悲搞AROS!尤其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所以进度快了起来。断更这么久,一部分原因是上一份工作比较糟心,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有了很多新的构思以及素材,所以草稿需要大修(是的,太太一直都有存稿,而且是那种会修改无数次才发布的强迫...
昨晚给太太发了问候私信,顺便传达了大家对AROS的爱,今早收到了令我瞳孔地震的回复!我现在超级兴奋!分享出来给大家高兴一下:
1.太太在疫情最严重的纽约,我一直非常忧心她的情况,但好消息是太太全家都很健康!目前已经居家隔离三周了,除了采购必需品之外不会出门。
2.非常高兴有这么多的中国朋友能喜欢AROS,也为AO3的事感到遗憾(前因后果都知道)。
3.太太之前一直没有停下搞悲搞AROS!尤其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所以进度快了起来。断更这么久,一部分原因是上一份工作比较糟心,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有了很多新的构思以及素材,所以草稿需要大修(是的,太太一直都有存稿,而且是那种会修改无数次才发布的强迫症!),然后时间线要大幅度地扩展,直到最近才基本敲定。她跟我说新内容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所以以为就此单纯谈恋爱的朋友们(对,比如我),可以紧张地期待一下。
4.下一周或者再晚一点,太太会发布新章(我疯了早知道我早一点去敲敲她)。太太的原话是:再不更新大家都真以为我死掉了哈哈,希望新的故事可以在这段灰暗的特殊时光里鼓舞到你们。
最后,太太在汤不热上开了一个大悲和AROS only的bot(le-loup-et-lion),欢迎大家关注和表达爱意!我最近也会勤奋起来,争取早日追平进度,搞到表白章!
【授翻/悲惨世界】星光映照 AROS 55 1/2
*高甜预警
CH55 投木报琼(上)
“经年得旧友。”
——John Leonard
***
时节渐渐从和煦的初秋转入凉爽的深秋,两人时常见面。Javert会在每个周末前往受难修女街的宅子,同Valjean一道坐在某间安静的居室里,一起品茶或喝咖啡,闲聊这一周的见闻。有时候他们也给对方读书,有时候则出门散步。这种静好的俗世幸福,他们非常珍惜。
在Pontmercy小两口和Valjean的帮助下,Azelma搬去了卜吕梅街。她觉得自己被那屋子的面积衬得十分渺小。倒不是说房子有多大,可她一个人住,总觉得奇怪。出于无奈,她又找到了自己的前雇主——印刷商Lavoie先生——恳求他能...
*高甜预警
CH55 投木报琼(上)
“经年得旧友。”
——John Leonard
***
时节渐渐从和煦的初秋转入凉爽的深秋,两人时常见面。Javert会在每个周末前往受难修女街的宅子,同Valjean一道坐在某间安静的居室里,一起品茶或喝咖啡,闲聊这一周的见闻。有时候他们也给对方读书,有时候则出门散步。这种静好的俗世幸福,他们非常珍惜。
在Pontmercy小两口和Valjean的帮助下,Azelma搬去了卜吕梅街。她觉得自己被那屋子的面积衬得十分渺小。倒不是说房子有多大,可她一个人住,总觉得奇怪。出于无奈,她又找到了自己的前雇主——印刷商Lavoie先生——恳求他能让自己继续在他店里工作。他十分惊讶于她能再次露面,却也多少松了口气。过去几个月他一直很担心她的安危。
一个朋友正教她认字,Azelma解释道,所以今后她会更派得上用场。他同意了。Cosette的确每周都来看望她,用Valjean曾经教自己的方式去教她读书。就这样,一个人受了教育,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知识的火焰薪火相传。
Valjean也时不时去看她,帮着打理一下花园,那园子对一个姑娘来说还是太大了。他总是不忘关心她的健康,而她也会为他备好茶水。渐渐地,这两个人间产生了某种共鸣般的喜爱——他的朴实和她的腼腆。他试图哄女孩走出自己的壳,就像他哄邻居家的猫过来一样。(虽然他发现自己哄这姑娘要比哄猫成功得多,那猫还是躲着他,故意不理会他的呼唤。)
十月变成了十一月,风把树上的叶子一片片摇落,只余枝干像枯爪般抓向阴云满布的天空。清晨的秋霜镀满大地,光亮亮的。人们的呼吸间渐渐泛起白雾。
丰收的季节迎来了终点。
***
“Papa,”Cosette一边帮着削苹果,一边说,“Marius提醒了我一些事。”
Valjean抬眼,手中是削得一根不断的完美杰作。“嗯?”
“您急需几身新衣裳。”
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马甲上一会儿,然后很快移开了。“为什么?”
“因为您穿的太旧了,都褪色了。”
Valjean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起手上的工作。他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毛。“可非常舒适。”他说。
“也丑得没眼瞧,您知道的。不然晚宴那次我干嘛把它们藏起来呢?”
“你这下承认啦?”
“那是当然,”她一只手叉着腰说,“您的每件衣服都至少补过三次以上。而且颜色也根本不适合您。”
他撇了撇嘴。“我可没教过你要这么直白。”他说。
“哈!当您只给我买漂亮衣服不给自己买时,就已经犯了这个错了。现在我是男爵夫人,我们很富有,可您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
他沉默了一会儿。“Cosette,”他谨慎地开口,“你就没想过,也许我是故意要穿得低调呢?”
她噘起嘴。“放在以前,我想这是个理由。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先生。您又不是通缉犯,穿得出挑些有什么问题呢?”
“呃,”他喃喃着,“我知道。你又要使那一招了,是不是?”
“您有办法嘛?”
他低叹一口气。“Cosette,”他最后挣扎道,“你很清楚我不会把钱为自己花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噢,没错呀!所以您真不该把钱都给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想给您花多少就花多少,您管不着啦。”
Valjean张开嘴,又立刻挫败地闭上了。“啊。”
***
周三下午,Cosette拖着她父亲进了一家裁缝店。由于Marius也需要做一件新礼服,所以他最后也来了,不时还抽空偷看一眼放在自己胸前口袋里的案件笔记。
Valjean相当不开心。这个可怜人常常经历着天人交战,可当Cosette和裁缝拿布样给他瞧,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款式和线式时,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这堪称另一种折磨。他这辈子从没出过风头,光想一想就叫他厌恶。他不想占有这房子里的任何一间华丽衣橱。可Cosette坚持说他现在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富绅了,得注意穿着。
Marius的劝说方式则没那么缠人。他指出,Valjean如今已经被赦免了,不再需要任何寒酸伪装或刻意低调。他应当庆祝自己新得的自由。他应当允许自己花一点儿赚来的钱,这些钱已经被保管得够久了。为什么不用呢?这是合乎逻辑的。
哪种论调都没有动摇Jean Valjean。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衣服。有些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这件?”
“不行。”
“这件。”
“我觉得不行。”
“那这件?”
“Costte,这些都太——太过了。你有——”他恳切地转向裁缝,“你有没有稍微……”
“素色一点的?”Cosette打断道,“暗淡一点的?干脆再破旧一点对吗。这就是您想问的?”
Valjean脸红了。他显然有些生气。“我不是——”
“Papa,我不会再让您穿着那两件旧马甲和那三条裤子到处走,所以别指望我会给您买配套的衣服。就穿一次鲜色嘛,你这个老顽固。我强烈要求。”
“我更喜欢……素净一点的。”他咕哝道,看着她把一块亮蓝色的布样举到自己胸前。
“不行,”她自言自语,转头又扎向那堆布料,丝毫没理会他的话。“您完全不适合这个颜色。呃……这个……啊!”
她得意一笑,又把一块布料举到他跟前。“这个!这个绝对适合您。”
Valjean垂眼看去。他的心脏忽然揪紧了。
是深红色的料子。并不完全是苦役犯所着的那种象征耻辱的橘红色,更像是被汗水或海水浸透后的颜色。他看见那颜色搭在胸前,骇人的景象便闪过脑海。无比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
“您不喜欢么?”Cosette天真地问。
“拿开它。”他命令道,声音沙哑。
他没有发现Marius在角落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
最后,Valjean得到了三件新马甲、四条裤子、两身礼服、三件衬衫和五双长袜,没有一样是他自己想买或自己付钱的。(裁缝还加赠了三条围巾,以感谢他们的惠顾。)
至于Cosette自己,则得到了两条丝绸饰带,一双镶珠便鞋,以及一通来自她丈夫的关于他们父亲为何讨厌红色的唠叨。
***
十一月过去了两周。这天,Cosette走向她父亲,脸上带着股他好久没见的羞赧神情。他以为她兴许想要些什么——请求些什么,虽然她已经成家了。然而,她只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用麻布包起来的包裹。
“外面越来越冷了,”她开口道,“我给您织了一样暖和的东西。”
他吃了一惊,不好意思道,“噢,Cosette,你不用——”
“我本来想等到圣诞节再给您的,可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好。而且,我还不晓得您高不高兴收它。”
“高不高兴?”他笑道,“我亲爱的——”
“拿去吧。”她低下头,把包裹塞进他怀里。
他抬起她的脸看着她。她的表现很古怪。他不晓得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做错事了,于是他迷惑地拆开布袋。
“啊——”
“千万别生气。”她嘟囔道。
里面是一条用厚软的羊毛线精心编制的——鲜红色的围巾。
“在您开口之前——”
他好奇地抬眼看向她。
“在您开口之前,我得说我知道您为什么不喜欢红色。Marius告诉我了。”
他眨眨眼,骇了一跳。
“可您瞧,”她解释道,低垂着脑袋,“这正是我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因为您不该被迫讨厌一种颜色。那太没道理了,也很残忍。您不该一看见这么普通的东西,就联想到那些可怕的事。何况红色还代表着很多东西。它也能是一种美好的颜色!它代表爱,代表温暖和力量……”
“我希望当您看到这个颜色时想到的是这些——想到您有多被爱着。所以……”她吞咽了一下,“所以我觉得给您织一条这个,您一看到它,就能想起我,想起我对您的爱,而不是那些糟糕的事情。”
她咬着嘴唇。Valjean看着她,又看向那条围巾。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你知道吗,你真是一个非常贴心的孩子。”他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过来。”他倾身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所以,您接受了?”当他松开手后,她问道。
“很漂亮,”他说,“我戴着它,总能想起你。”
***
同十二月一块儿降临巴黎的,还有大雪。白色很快覆盖了每一间屋顶,仿佛撒落的糖霜。每根烟囱都吐出团团白雾,直冲向星空。墙檐上挂着冰柱,圣母院的滴水兽和圣像长出了结冰的胡须。到了这月中旬,冬青枝和常青树枝开始出现:这是除了偶有的灌木丛和常青藤丛外,这座城市唯一的绿意了。
鸟儿和孩子们缩在一起取暖。烧鹅、杂碎和烤栗子的香气弥漫了整条街道。面包师傅在窗户上挂起了各种节日形状的姜饼装饰,小姜饼人坐在成堆的水果酥点上,吸引着寒风中的顾客。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每个人都裹了四层以上的衣物,脸颊泛着红光。
十二月带来了冬天,巴黎城中却是一年中最温暖。
***
为了防寒,Javert把深蓝色的围巾绕在脖子上,拉下帽檐,然后走到门口。
才一开门他的脚步便刹住了,整个人往后一缩。
在轻轻飘落的雪花中,Jean Valjean站在门阶上,他的一只手还悬在半空,正准备敲门。Javert注意到他穿了一身新衣服,脖子上围着条鲜红的围巾。在雪色背景的映衬下,他的头发几乎看不清了,两颊则因寒冷而显得红润。“噢。”他出声,看起来和Javert一样惊讶。他眨了眨眼,又呆住了一会儿,才发出一阵轻笑。他挺直身子,咧嘴笑着,揉了揉后颈。“对、对不起,”他抱歉道,“我就想顺便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可显然你要出门。”
“我可以等一会儿,”Javert说,“只是出去买点儿东西,不着急。出什么事了?”
“出事?当然没有。你觉得我只会在有求于你的时候过来吗?”
“没,”Javert叹了口气,“我没这么想。干嘛不进来呢。这儿好冷,热气都被你散光了。”
“不,不用——”Valjean投降般地举起双手,“我不是——我不想打扰你。一句话的事。我真的不用——”
“噢,闭嘴吧,”他替男人打开了门,“进来。”
“如果你坚持。”
“我特别讨厌冷,”Javert对他说,关上了门,“哪怕是一会儿,能避免就避免。”
“嗯。”
“所以?”Javert抱着胳膊看向他,“什么事?不会又来给我付房租吧?”
Valjean僵了一刻。“什么?不是。你——你需要我来付吗?”
“谢了,没这个需要,我还是愿意用我自己的钱。那告诉我,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啊。”Valjean别开目光,“我只是……”他清了清嗓子,手背在身后,脚后跟点着地。“我突然想起,呃……Javert,你愿意参加咱们的圣诞晚宴吗?”
Javert吃了一惊,沉默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太爱交际,”Valjean补充道,“可我一想到你可能没人一起过节,我——呃,我真受不了!没人该一个人过圣诞。哪怕你还有房东太太——虽然我很怀疑,看起来她也有亲戚探望——那还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应该同他的家人在一块儿,或者至少他的朋友。”
“可是,啊,我僭越了。我不是说你的生活缺少什么,或者说我出于同情才来问的。我知道你有多痛恨施舍。真的,我根本没暗示什么。我就没想过那些原因。因为,你看,我不是为了你要怎样才问的。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我没有——我只是想要你来。如果你不在场,我会觉得不对劲。感觉不……完整,姑且这么说吧。我不晓得这样讲你能不能明白。我觉得你就该在那儿,和咱们坐在一张桌子旁。也许我有些自私或者自以为是了,可——噢,你怎么了?”
他发现,Javert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Valjean的脸色这下快跟他的围巾一样红了。“啊,上帝,我该写封信什么的。我想过,可你住得这么近,我就突然想,能不能顺路过来。唉,我在你面前总是没法好好说话。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应该给你写信的,那样说起来更有条理,而不是——”
“打住,”Javert低头笑着,挥了挥手,“给我打住。你说得越多,越像个傻子。总是这样。看在上帝的份上Valjean,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吃饭,你个白痴。”
Valjean吃了一惊,眼睛立刻亮了。“你愿意?”
“如果你问了,那么是。你以为我会去哪儿?”
“我不知道。”
“你觉得我之前有约吗?”他嗤之以鼻道,“拜托,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邀请警察去家里作客,更不用说请我了。相信我,我心里有数得很。只有那种非常愚蠢的家伙才会给我发邀请,而你碰巧就是个非常愚蠢的家伙。所以,我得照顾照顾你那脆弱的神经。”
Valjean一脸茫然。他扬起头,缓缓眯了眯眼睛。“你不想来的话,不用勉强。”他小心地说。
Javert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他一只手捂住脸,揉了揉太阳穴,又捏了捏鼻梁。“我——”他的声音变成了一阵咕哝,“也许我没表达清楚。我愿意和你一起吃晚饭,愿意。而且是出于个人原因,并不是为了让你好过一点。我不太擅长表达这种事,抱歉。我就没想过你会问,谢谢你的……好意,谢谢。我很——”他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我很荣幸与你共度那一天。”
Valjean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真的?谢谢你!我太高兴了。”
Javert还来不及反应,Valjean就一把抱住了他。
可以肯定的是,这会儿他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了。尽管慌乱,他还是在男人的怀中渐渐放松了下来。“你,啊……你想陪我去买东西么?”他小声地问。
“乐意之至。”
***
十天之后,Javert望着Gillenormand宅邸门径旁积雪的灌木丛,呼出一团团白气。他没察觉到有人正悄悄靠近。
突然,那人一把抱起他,搂着他的腰转起圈来。他惊呼一声,想挣脱那偷袭者,可Valjean只笑着不肯松手。
他们就这么晕乎乎地扭作一团,最终失去平衡,双双倒在了雪地里。
Javert又惊又怒地坐了起来。“你他妈在干嘛?”他质问道。
“冷静,”Valjean笑道,一边拍掉身上的雪,一边冲他咧开嘴。“只是开个玩笑。”
“玩笑?你今年三岁吗?你是个成年人,Valjean!”
男人毫不在意。“啊,”他满意地叹了口气,“我现在不冷了。”
Javert双眼冒火。他转头瞪着他。“你是想告诉我,你这么做就为了取暖?”
他的怒气让Valjean一时有些错愕。然后那男人勾起唇角,拼命忍着笑。
“你这个混蛋!”Javert气冲冲地一把将他推回雪地,威胁般地俯视着他。“我收回我的话。你就只有三岁!”
可他的瞪视似乎毫无作用,Valjean只是愉悦地低笑着。然后男人抬眼望向他,脸上是平和而顽皮的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亮。他看上去高兴极了,原因全是Javert。
Javert的脸颊发起烫来。他看着Valjean那个样子——那样望着他——心底生出了一团悸动,以及某种不具名的烦躁。他抵着牙齿,低吼了一声,开始把雪愤怒地往那人脸上和头发上抹。
Valjean笑得更厉害了。他挣动起来,把胳膊挡在脸前,有些敷衍地抵抗着。
这种消遣做派更令Javert火冒三丈。
听上去Valjean似乎在反抗,可他笑得快喘不上气了。他的双腿在雪地里胡乱蹬了蹬,然后侧滚到一边,蜷成一团。
“Javert!”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同时抬头,Cosette正气愤地看着他们。
“你们俩在干嘛?”她叫道,“给我停下来!”
Javert茫然地望她一眼,下一秒又生起了气。“他先的!”他指向她的父亲。
“我没问谁先的!你们两个立刻给我进来。外面冻死了!”
“Cosette,”Valjean试图开口,“我们只是——”
“别让我亲自过来!”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Valjean露齿而笑,Javert则气得要命。
“啊,”Valjean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咱们最好听她的。”
Javert冲他眯了眯眼睛。“我跟您还没完,先生。”他站起身。
TBC.
这是什么青春校园初恋文学?让,撸猫是不是很好玩!
我的假期又充值了,开心地速更半章甜饼。
一盆植物
是什么来着…大约是某政府工作人员!让x警校毕业实习生!鲨的合租梗
来自和沧酒@这是一块水果塔 半夜聊天的脑洞,就很好笑,放出来荼毒大家。
(划掉)我在写些什么啊(划掉)
⚠️过于轻快,过于ooc,谨慎食用
另外:关于多肉的那部分基本是真的
一盆植物
沙威,作为一名警察,和他的所有同僚一样,本能厌恶拥挤不堪又鱼龙混杂的地方。虽然他不能说自己抓的贼比别人吃的盐还多——毕竟沙威只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新人警察,并且他追求实事求是——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熙熙攘攘的地方最容易滋生犯罪。总有老鼠在阴影里藏着,觊觎别人的钱包,叫他们这些捉耗子的人应接不...
是什么来着…大约是某政府工作人员!让x警校毕业实习生!鲨的合租梗
来自和沧酒@这是一块水果塔 半夜聊天的脑洞,就很好笑,放出来荼毒大家。
(划掉)我在写些什么啊(划掉)
⚠️过于轻快,过于ooc,谨慎食用
另外:关于多肉的那部分基本是真的
一盆植物
沙威,作为一名警察,和他的所有同僚一样,本能厌恶拥挤不堪又鱼龙混杂的地方。虽然他不能说自己抓的贼比别人吃的盐还多——毕竟沙威只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新人警察,并且他追求实事求是——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熙熙攘攘的地方最容易滋生犯罪。总有老鼠在阴影里藏着,觊觎别人的钱包,叫他们这些捉耗子的人应接不暇。不过今天不是这个问题,他不是来这里逮耗子或者打听消息的——沙威摔碎了一盆室友养的植物,虽然那个老好人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他还是打算买个新的花盆当作赔偿。
这件事不能完全怪沙威。不是推卸责任,但他们合租的公寓就在一楼,门前一整个小花园种些什么任由他的室友发挥,沙威根本没有料到这人还有心情在室内也摆上植物。反正换作沙威,他是没这个想法的。所以当他从值完夜班后那种让人头昏脑胀的睡眠中醒来,唰的一声拉开窗帘时,沙威没能接稳那一盆被窗帘带倒、直直砸向地面的小植物。它和沙威的手相擦而过,触感有些毛茸茸的;然后瓷盆撞碎在地上,发出清脆极了的声响,泥土和瓷片飞得到处都是。
沙威很大程度上清醒了,尚未清醒的那一小部分在庆幸它不是一颗仙人球。
晚上那人下班回来时沙威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这个不幸的消息。面对沙威相当正式的道歉,他的室友吃惊又困惑地眨着眼睛,随即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只是一个花盆,我重新栽就是了。比起这个,你没有把自己划到吧?”
沙威的手上是有那么一两条新鲜的口子,他没注意到,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弄伤的,他的手上总有口子。那人特别郑重地帮他在伤口上涂了酒精,又裹上创口贴,就差像对待小孩子一样亲一亲再说一句“痛痛飞飞”了。
其实这种小伤口还是等它自己晾着比较好,包扎起来不透气,反而容易化脓。不过沙威踌躇了一会,没告诉他室友这一点,也没把创口贴揭下来。
沙威的本意只是想要一个花盆,而且已经达到了目的。但他脑子里冷不丁闪过的一个念头把他困在了周六热闹且拥挤的花卉市场里,困在盛开的鲜花和繁茂的绿植之间。“再送他一盆新的,这样显得更诚恳。”他想道,忽略了原句是“他说不定会更开心。”
不过,真要挑选起来,花卉市场就显得太大了。实话实说,沙威不懂花花草草,至少不像他的室友一样懂。他既分不清品种,也选不来好坏,最多勉强认得出香根鸢尾——开玩笑,那可是国花——或者玫瑰。他抱着花盆转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体会到了同僚所说的“选择恐惧症”的感受。
沙威下定决心,在同僚下次搁自动贩售机面前抱怨时替他决定咖啡的牌子。反正都是难喝得要死的听装咖啡,沙威不觉得有什么差别。
“日安,先生!”一个花铺老板见他徘徊游走了半天,笑盈盈地问他,“您看些什么?”
“…”沙威抿了抿嘴唇,干巴巴地说,“花。”
花铺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个中年人笑起来让沙威莫名想起他的和事佬室友,虽然更年轻些,但也经常这样笑。即使知道他在笑自己,却因为没有恶意而叫人没办法真的生气。
“先生喜欢开得鲜艳些的,还是看叶子的?”花铺老板推荐道,“这盆已经有好些花苞了,现在天气正好,买回去过不了几周就会开花。”
“这盆,您看,新芽发得欢着呢。喜欢绿植的话这盆也很好。”
“那盆是什么?”沙威在他滔滔不绝的介绍中打断他,指着小铺子门口一盆缀满了花苞的植物问道。刚才沙威光顾着往上看,没留意脚边还有这样一盆色彩鲜艳又扎眼的东西。
“那盆啊,那盆是不死鸟。”老板说,“相当皮实的品种,新手也完全不会养死。先生要是喜欢,可以另挑一盆…”
然而沙威斩钉截铁地说:“就是这盆了。”
周六一大早,冉阿让的室友就出去了,冉阿让还以为他加班,毕竟警察局就是工作又多任务又重的地方。但那人下午回来时,左手提着一盆缀满花苞的不死鸟,右手拿着个花盆,冉阿让立刻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一本正经的室友在赔礼道歉。冉阿让真的不介意打碎花盆,就像他自己说的,重新种上就好。网购花盆时冉阿让手一滑多打了一个零,现在它的兄弟姐们还在书桌下的纸箱里安安静静躺着。
但那人的表情实在认真极了,冉阿让忍不住露出微笑。他的室友把花和花盆放在桌子上,开口:“补偿你的新花盆,抱歉打碎了你的东西。”
“我说了我不介意…没关系的。然后,谢谢。”冉阿让说,“这个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也不是,就顺路买的。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它正好要开花了。”他的室友顿了顿,又补充道,“店主说它叫不死鸟,挺好听的。”
“谢谢,我很喜欢。”冉阿让眯着眼睛冲他笑。他一板一眼的室友低着头,随便找了个借口回房间了。
“一会儿有番茄炖牛腩!”冉阿让喊道,“记得出来吃晚饭。”
不死鸟开花确实非常漂亮。但多肉植物一旦花开,多数都是死亡的预兆。毕竟在它们原本生活的恶劣环境里,种子更可能留存下去。
不过冉阿让把不死鸟搬进了卧室里,没告诉他的室友这一点,顺便捋下了一些新的小芽重新种在花盆里。
物如其名,很快他们就会有好多新的不死鸟了。
(没了)
双单亲AU ② 一些无用的建议
谁能想到双单亲AU居然还有后续呢…
⚠️OC提及,OOC注意
简介:
单身汉阿让领养了珂赛特,单身汉沙威领养了爱潘妮。两个看对眼的大人决定组建家庭,但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还有许多历史遗留问题尚待解决。
前情提要(?):
沙威觉得,送一点礼物给冉阿让家的小姑娘也许有助于拉近距离。他向爱潘妮寻求了一些(无用的)建议。
一些无用的建议
“说起来,前几天有人在饰品店看到了沙威,就那种卖小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的地方。”K 警员说,他旁边座位上的G 警员正慢悠悠地咬着三明治里的蔬菜,把它们扯出来单独吃掉,“你能...
谁能想到双单亲AU居然还有后续呢…
⚠️OC提及,OOC注意
简介:
单身汉阿让领养了珂赛特,单身汉沙威领养了爱潘妮。两个看对眼的大人决定组建家庭,但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还有许多历史遗留问题尚待解决。
前情提要(?):
沙威觉得,送一点礼物给冉阿让家的小姑娘也许有助于拉近距离。他向爱潘妮寻求了一些(无用的)建议。
一些无用的建议
“说起来,前几天有人在饰品店看到了沙威,就那种卖小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的地方。”K 警员说,他旁边座位上的G 警员正慢悠悠地咬着三明治里的蔬菜,把它们扯出来单独吃掉,“你能想象沙威被蕾丝发带蝴蝶结包围吗?简直就像是在沙漠发现了鱼。”
“谁是这个‘有人’?”G 警员擦掉了嘴角的沙拉,“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家好歹有一个小姑娘…”
K 警员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看着他,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个丫头基本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有兴趣。”G 警员说,显然是反应过来了。K 警员给了他一个“你还不赖”的眼神,神神秘秘凑近了一点往下说:“如果他不是为了那小丫头,你就不好奇吗?谁有这么大能耐,让沙威困在饰品店里,为了选一个发圈焦头烂额?”
G 警员慢条斯理咽下了最后一口三明治,用纸巾把自己的手指擦干净。“说实话,你最好别好奇,”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瞥K 警员身后,但K 警员没有注意到这点,“好奇心会害死你的。”
“喂!”K 警员朝着走远的G 警员抗议。“什么嘛,不想知道就算了,搞得神神秘秘的。”他对着自己的面包嘟嘟囔囔,又往上加了一大勺果酱,全然没发觉有什么危险的事物在向他靠近。
“所以,”一声咳嗽在他背后响起,沙威的声音里有一点令人惊悚的笑意,K 警员惊得差点打翻了咖啡,“谁是这个‘有人’?”
但K 警员说的基本是事实,他…有人确实在饰品店看到了沙威。尽管探长没穿制服,那么高的个子戳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中间,还是显得格外扎眼;更别说他打量发圈的眼神像是在检测里面有没有违禁物质,一脸冰霜的模样叫学生们下意识绕开了他,甚至形成了在人流高峰期独自拥有一小片清净空间的奇观。饰品店的老板频频看向沙威,不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当然,沙威不是来砸场子的,他只是想选一两个小姑娘可能喜欢的东西。印着兔子图案的文具盒,镶着塑料珍珠的自动铅笔,他面前一整面墙挂着粉色紫色的头绳,还有花花绿绿的发箍发卡,晃得人头疼。一向果断的沙威陷在这个难题中,已经踌躇了半个小时有余,愈发焦躁。
时间回到前一天。
在沙威下班回家的时候,爱潘妮被她的养父问了一个不太平常的问题。沙威的表情认真得像是在思考哲学,他说:“潘妮,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些什么?”
“我喜欢枪,或者漂亮的小刀子。”爱潘妮在电脑前正准备打游戏,随手打开浏览器,发现推荐搜索里写着“适合送女生的一百件礼物”,“怎么,你要送我吗?我正好有一款特别喜欢的。”
意料之中,沙威白了她一眼。“不管是你生日还是圣诞节都还早,而且枪你想都别想。”沙威把晚餐从冰箱里拿出来加热,“认真一点,给我一些更可行的建议。”他从厨房探出头来:“你又在晚饭前吃蛋糕了?”
爱潘妮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噪音。她无辜地和沙威对视,舔掉了嘴角的奶油。
“那漂亮小刀子还是有希望的啰?”爱潘妮问道,沙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算是肯定,但也没有否决。小姑娘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披萨,忙于把芝心拉成长长的丝:“一般女孩子应该会喜欢玩偶,你知道,泰迪熊啥的,越大越好。”她被沙威拍了一下后脑勺,小声呵斥“好好吃东西”,于是爱潘妮把披萨上她不吃的配料全叉进了沙威的盘子里。
“要是你实在不知道应该送什么,就去学校附近的文具店看看。哪些东西女孩子买得多,你就跟着买。”爱潘妮随口建议到,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等待放大招的最好时机。如果这时她转头去看到了沙威那个豁然开朗的表情,也许爱潘妮会再认真思考一下,然后更谨慎地提议。但这局游戏她赢了,胜利的喜悦使她忘掉了这些。
总而言之,沙威被困在这里,在蝴蝶结头绳还是水钻发卡之中摇摆不定。他难得生出了希望同事打电话来把他叫回去加班的念头,女孩子的小玩意实在比卷宗或者醉醺醺的流浪汉更棘手。沙威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从1数到10,挑出了最终结果。
至少饰品店的老板不用担心沙威会影响其他客人了。
“爸爸,”珂赛特缓慢地开口,言语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无奈,“你确定沙威叔叔知道我今年16岁,而不是6岁吗?”
“嗯…?”冉阿让停下翻找的动作,用眼神示意他在听。珂赛特朝冉阿让晃了晃小礼物盒。
里面躺着一个颜色非常饱满的卡通蝴蝶结发卡,粉色的,点缀着明晃晃的塑料小珍珠。
冉阿让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照他来看,这是个挺不错的小发卡,珂赛特戴上会很可爱——当然,就算她只用一根枯枝挽起头发,冉阿让也依旧会认为她是世间最美丽的天使。
“我6岁的时候大概会喜欢这样的礼物,”珂赛特表现得有些为难,显然是在寻找更温和一些的说法,“但现在的话…”
冉阿让懂了。
“我们的审美确实跟现在的年轻孩子们不同了。”他中肯地评价道,把刚刚从书柜深处翻出来的小盒子又放了回去。
END
【悲|多cp】正午小猫波澜不惊
*@阿凉凉凉 点的古费搞事
*有1个原创女性角色,海量私设,不建议有任何雷点的朋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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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可怜的办公室从未如此拥挤过。
公白飞站在房间最里的窗边,足够将一切尽收眼底,也从未感到如此尴尬过。
古费拉克在公白飞身旁、自己的办公椅上坐着。他旁边是安灼拉的工位,但金发的教授此刻正站在办公室的单人沙发边上,把手搭在沙发里的格朗泰尔的肩膀上。
旁边的长沙发上,依次坐着格朗泰尔的朋友爱潘妮、不知所措的热安和多罗米埃教授带来的漂亮男孩。爱潘妮的弟弟在她脚下的地板上玩乐高。沙...
*@阿凉凉凉 点的古费搞事
*有1个原创女性角色,海量私设,不建议有任何雷点的朋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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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可怜的办公室从未如此拥挤过。
公白飞站在房间最里的窗边,足够将一切尽收眼底,也从未感到如此尴尬过。
古费拉克在公白飞身旁、自己的办公椅上坐着。他旁边是安灼拉的工位,但金发的教授此刻正站在办公室的单人沙发边上,把手搭在沙发里的格朗泰尔的肩膀上。
旁边的长沙发上,依次坐着格朗泰尔的朋友爱潘妮、不知所措的热安和多罗米埃教授带来的漂亮男孩。爱潘妮的弟弟在她脚下的地板上玩乐高。沙发周围或坐或站着格朗泰尔后到的几个朋友:三个男人——大嗓门的、秃顶的和面色苍白的——与一个眼睛生得很美丽的女人。
在他们的右手边,属于多罗米埃教授独立办公室的小门开着。办公室的主人站在最后,他的前面是一位穿着得体、长相和善的中年绅士,以及一对挽着手的母女。
这些人,包括站在房间正中的金发的女士——她的身份更有意思,但显然不及眼下的场景——都齐齐看向对面,刚从门口进屋来的,神色严厉的男人。而他也正满面错愕地审视着这一屋子人。
公白飞听见古费拉克轻轻发出一声兴奋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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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谁是万恶之源。
首先,古费拉克认识了他的新邻居——马吕斯·彭眉胥,一位刚从富裕家庭里搬出来独自生活的大二学生。顺势,也认识了他的高中生小女友,百灵鸟似的珂赛特。
吃过几顿饭后,古费拉克听说了珂赛特的故事。是一个有些老套的戏码,油嘴滑舌的负心汉欺骗了年轻姑娘纯洁的初恋,转而立刻消失,不打算承担任何责任。他离开以后,珂赛特的母亲才发现自己有了珂赛特,决定勇敢地生下她,独自将她抚养长大。
古费拉克,热情的小猫,情绪丰沛的小猫,险些为此掉了一些眼泪。彼时他们正在珂赛特的母亲——尊敬的芳汀女士——工作的面包店里喝咖啡,引得芳汀觉得他可爱,额外附送他一小块布里欧修。
吃布里欧修的时候,古费拉克平白感到一丝不对劲。他开始回忆珂赛特方才对她父亲咬牙切齿的形容,突然问她:“他难不成是姓多罗米埃的吗?”
正在收拾隔壁桌的芳汀失手砸了只杯子。
于是古费拉克盯上了斐利克斯·多罗米埃,他的半个同事,半个上司,某种程度上相似得让人很不爽的导师。
倘若是平常的多罗米埃,必然能发现古费拉克的小心思——诚然,无论是两只脚还是四只脚的维度,多罗米埃总是比古费拉克更狡黠可恶一些。问题是,他最近正好遇到了点小麻烦。
这个小麻烦名叫蒙巴纳斯。
蒙巴纳斯,十八岁,无业游民,长了一张祸乱人间的脸蛋,被他用来生财。这种相当不体面而且无道德的生财之道——或者说诈骗——的受众群体,通常就是大学教授这样的体面人。
他不知道多罗米埃并不是一个体面人。
不过无论如何,多罗米埃现在还在扮演一个体面人。因此,哪怕从来是只有他讹人,没有人讹他,老混账也轻微地为这只年轻漂亮的牛皮糖困扰了一下。
在这种困扰中,古费拉克成功趁机研究了多罗米埃的行程表,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一个美丽的、悠闲的、多罗米埃必然会在办公室的上午,然后将他的办公室地址交给了芳汀。
于是,当天早晨公白飞走进办公室,发现古费拉克也在。
通常来说,没有活人在九点以前会出现在这间办公室里——安灼拉不算,安灼拉看上去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这也直接导致了,当公白飞单手举高咖啡杯,另一只手臂敞开接住扑过来的古费拉克,接受他的吻时,忽然感到许多偏向不妙那一方向的疑虑。
安灼拉一如既往地无视他们的亲热。
过了一会儿,格朗泰尔来了,带着爱潘妮和伽弗洛什。
“我在路上遇到了他们。”格朗泰尔解释。
就像这对姐弟是校园里两只较为亲人的流浪野猫。
安灼拉为此从自己的工作中抬起头,分给他们宝贵的一瞥,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许可。就像他的小男朋友真的只是往他的办公室里带回了两只小猫。
爱潘妮占据了整个长沙发,猫一样地团好,准备睡了。格朗泰尔和伽弗洛什坐在地上拼乐高。
又过了一会儿,多罗米埃到了,身上挂着个男孩。
男孩,倒不如说是少年,还是美少年。如果说安灼拉的美是令人胆寒的利刃,那么这个少年的漂亮就是新摘带露的玫瑰,连花刺也是妩媚的。他缠着多罗米埃的胳膊进来,显得异常不庄重,但神态依旧很优美。
直到他得意洋洋地抬起头,看见沙发上的爱潘妮。
下一秒,里屋办公室的门立刻被狠狠甩上。
大小狐狸一起夹着尾巴跑了,公白飞却仿佛看见古费拉克的尾巴翘了起来。爱潘妮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问格朗泰尔:“我刚刚是看见蒙巴纳斯了吗?”
“我恐怕是的,”格朗泰尔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把他揪出来揍一顿吗?”
格朗泰尔对蒙巴纳斯的初始印象与美丽相差甚远,显然,漂亮的小孩更懂得如何把信心变成一件武器。于是蒙巴纳斯可以肆意地在漆黑的窄巷里欺负他,就像欺负一只小动物。
而在安灼拉没有出现的时光里,格朗泰尔的英雄是伟大的爱潘妮。
爱潘妮把蒙巴纳斯双手反剪,一脚踩着背脊按在地上,痛扁了一顿。于是蒙巴纳斯那宝石般的眼睛便为此肿了至少两个礼拜,他本人也随之养成了看见她就逃跑的第一反应。
几年过去,他们一起长大,最终还是混到了一起。
所以全都对这家伙的本性知根知底。
伽弗洛什叫道:“蒙巴纳斯又要搞仙人跳了!”
爱潘妮一掌拍在她弟弟的后脑勺:“谁教你说这种话!”
伽弗洛什迅速指向格朗泰尔。
格朗泰尔:“……”
正当爱潘妮要给他也来一下的时候,安灼拉忽然站起来,走到茶几旁,把格朗泰尔拎起来,放进单人沙发里。
安灼拉刚刚思考了一瞬,是否要管这件事,转而又觉得多罗米埃大概也用不着他管。于是代替地,他打算管一下自己跟十岁小孩一起坐在地板上摆弄塑料玩具的小男朋友。
“坐好。”安灼拉说。
刀尖似的目光顺便在爱潘妮身上划过一道。
爱潘妮把手放下了:“小狗,你主人真恐怖。”
格朗泰尔:“嗯嗯。”
安灼拉皱起眉头,显然是对这个形容中与从属关系有关的描述感到异常不满。
他还未来得及发作,大门又开了。
“他在里面!”古费拉克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
芳汀握着珂赛特的手,站在门口,正虎视眈眈地扫视着这个房间。闻言,她对可爱的小猫绅士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说:“谢谢,亲爱的。”转而走过去,拉开门。
多罗米埃坐在屋里,大腿上赖着一个漂亮男孩,看起来年龄可疑地模糊。儿子不像儿子,姘头不像姘头。
芳汀忽然想要随便捞起什么丢过去。
而事实上,多罗米埃也十分惊惧,在这种惊惧之下,还有一丝微妙的虚弱。他看着芳汀牵着一个女孩,莫名其妙地感到熟稔,又想,时间过得真快,她都和别人生了孩子了,那么精神、健康。
公白飞看着翘尾巴的古费拉克,兀地觉得这个人有时候比安灼拉可怕多了。
他不知道可怕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重新甩上里屋办公室的门之前,多罗米埃把蒙巴纳斯从怀里撕下来,丢了出去。
漂亮男孩垂头丧气,觉得倒霉死了,原本今天计划好要大闹一场再狠捞一笔,谁想到在这部闹剧里只演出了五分钟的串场广告。等他再抬头,发现面前就是格朗泰尔、爱潘妮和伽弗洛什,不禁感到自己也许应该直接跳窗。
不过最终还是坐了沙发。蒙巴纳斯暗暗想,窗边那个金发高个子的眼神也太吓人了。
局面暂时稳定下来。
里屋隔音很好,古费拉克偷听无门,萎靡不振。安灼拉回来坐下,继续工作。公白飞便逐渐放下心来,接着帮安灼拉批改学生试卷。
格朗泰尔又滑到地板上,和伽弗洛什头碰头摆弄乐高城堡。爱潘妮和蒙巴纳斯坐在同一张沙发里,冷嘲热讽,喷洒毒液,随即陷入一阵小规模的互殴——也可以说是单方面的,爱潘妮凶起来像母豹,蒙巴纳斯嘶嘶乱叫。
安灼拉瞟了一眼,打算假装没看见。
伽弗洛什抗议:“蒙巴纳斯,男人一点,被拧耳朵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要像条活鱼一样扭来扭去,你的脚挡住我搭船了。”
被揪得半张脸都皱起来的蒙巴纳斯:“……”
这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公白飞心说终于有人记得应该先敲门了,一边听见安灼拉头也不抬地说:“请进。”
走进来的是生面孔。中年男性,高个子,兴许比安灼拉还高一点,看起来和多罗米埃一个岁数,但显然更像一个体面人,神情温和,姿态成熟、稳重,连胡须都整理得十分妥帖。
他很客气地向屋里这群怪人(为什么还有小孩?)点了点头,然后说:“请问多罗米埃先生在吗?我是和芳汀一同来的。”
古费拉克终于想起来这是谁了。
他叫冉·阿让,是芳汀工作的那家面包店的老板。
冉·阿让直到真的走进这个房间,才觉得有些尴尬——请不要误会,他和芳汀没什么,只是比起一般的雇佣关系还多了些人情味。由于冉·阿让先生的早年经历,他从来不吝于向弱势群体展露善意。
因此,他听店里当班的员工说芳汀母女今天要上门去找珂赛特的生父,十分担忧她们孤儿寡母会受欺负,就直接跟了上来。
古费拉克伸着脖子再明显不过地想要偷看里面的情景,可惜冉·阿让只是拉开了一道缝,进屋,继而再度关上了门。
在冉·阿让之后来的是热安。
男孩抱着笔记本在门口,有些怯怯地愣了片刻。不过发现了古费拉克,他便径直走进来,直截了当地打开,告诉他的教授今天要谈哪一项作业。(热安温柔地说:我想现在确实是您的office hour,古费拉克教授,请不要这样愁眉苦脸的。)
公白飞在心里振臂高呼,现在终于有人还记得这是一间办公室了!
他没发现的是:沙发上暂时平息了战火;爱潘妮又开始犯困,而蒙巴纳斯,则呆呆地,看向古费拉克身边的热安。
蒙巴纳斯盯着热安,这行为的驱动是强烈的好奇心。他盯着那个生着一点雀斑的、柔和的、纯洁的、有燕麦和矢车菊的色调的男孩,就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样。事实上,蒙巴纳斯也的确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以至于他看热安,几乎是在看一类新奇的生灵,某种带着异质感的、匪夷所思的宝物。
蒙巴纳斯曾无数次在镜子里注视自己引以为傲的、永远十五岁的漂亮脸蛋——但是跟热安比起来,他好像也显得不那么年轻了。
这真是非常罕见的心情。
等热安与古费拉克说完,收起笔记本打算离开,路过沙发的时候,蒙巴纳斯突然朝旁边挪了一下,对他说:“再坐一会儿吧。”
爱潘妮与格朗泰尔不经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热安便坐下了。
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见蒙巴纳斯说了什么,只是对着那张脸跑了神——热安,是这样的一个男孩,但凡遇到好看的东西,就想夹在书里带走;虽然他其实连一朵小花都舍不得摘下来。
格朗泰尔眼皮一跳,摆在乐高楼顶的塑料小人掉了下去,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三声短促有力的敲门声。
安灼拉本在伏案,听到这里,突然直起身子,说道:“请进。”
一个陌生的金发女人推开了门。
她的形象十分干练、一丝不苟,发辫盘在脑后,穿了一身靛蓝色的职业套装,踩着至少有八公分的细高跟,保养得看不出年龄,有一种近乎锋锐和煞人的美丽。公白飞皱眉,觉得似曾相识。
他戳戳古费拉克,压低声音问:“这又是谁?”
古费拉克回以同样的疑惑:“我不知道啊?”
公白飞:“?”
女人用她刀割似的眼神环视四周,向前迈步,走到安灼拉的面前。此时安灼拉也站起来,坦然地望向她。
“赫里娅。”安灼拉伸出手。
“安灼拉,”被称为赫里娅的女人握住安灼拉的手,一触即放,“好久不见。”
空气凝结了,公白飞由此想起,当然了,自己的导师就是这样一个不懂一切风情——包括礼貌的待客之道——的家伙。
“呃,”公白飞站起来,“我来帮您倒杯茶吧。”
“不用。”两个金发美人同时说道,“我(她)自己带了。”
公白飞一时怔住。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愈演愈烈的似曾相识究竟是什么,便收到了赫里娅女士递来的、审视的目光。
赫里娅指着公白飞,对安灼拉说:“这就是你的小男朋友?”
平地一声雷,古费拉克快哭了。
安灼拉无奈地捏着眉心:“不是……他是我带的博士生。”
于是赫里娅非常遗憾地又看了一眼公白飞,语气中肯地评价道:“那好吧,做学生也差强人意。”
安灼拉:“……”
赫里娅便转过身,艰难地观察了一会儿,随后指着爱潘妮说:“那是她吗?没想到你会找这种……朋克小女朋友。”
爱潘妮感到自己轻微被冒犯了。
这并不完全是赫里娅的错,毕竟,以她的视角看沙发区域的混乱:两个大男孩,倒是都有可能,但他们正以怪异的形式对视——长得漂亮些的那个毫不羞耻且目不转睛,另一个则似乎不太好意思,但眼神依然会时而飘忽地、暖软地粘过去;地上,只有两个男童(格朗泰尔驼着背,低着头,看起来和伽弗洛什没什么分别)正在玩玩具。
安灼拉忍无可忍地走过去,再次把格朗泰尔从地板上揪起来,说:“是这个,叫格朗泰尔。”
格朗泰尔手里还抓着一块乐高,坐在单人沙发里,乖巧得像一条忠诚的卷毛小狗。他终于仔细看了看这个金发的美女姐姐,然后懵了,一个恐怖的念头破土而出。
安灼拉宣布了这条恐怖的消息:“好了,这是我姐姐,赫里娅。”
连古费拉克都不知道今天还有这一出,足证小猫也不总是全知全能的——因为世界上总有安灼拉这样可怕的不稳定因素。即使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还有个姐姐,在安灼拉的思维里,赫里娅顺路过来见他一面,顺便见见他的恋爱对象,也并不是值得刻意提起的事情。
格朗泰尔盯着他们,没说话,神情却逐渐变得狡黠,变成一条不怀好意的小狗。赫里娅觉得有点不舒坦。
公白飞硬着头皮说:“很高兴见到你,安灼拉女士……”
金发姐弟一齐高声道:“我们不是一个姓!”
“她是我领养家庭的姐姐。”安灼拉平静地解释,“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一直保留自己的原姓。”
赫里娅点点头:“我姓米谢尔。”
格朗泰尔突然笑了,说:“可是你们却被命以同样的名*……”
安灼拉立刻冲他瞪眼。格朗泰尔就向后靠,把脑袋倚在他的太阳神的身上,抬着亮亮的眼睛看过去。安灼拉不赞同地抿起嘴唇,狠狠搓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妥协般地、将手搭在小狗的肩膀上。
赫里娅轻轻皱眉。
也许赫里娅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安灼拉的那种时不时会出现的不满,主要源于——她会在他的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她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然而,赫里娅·米谢尔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安灼拉的人。
此刻,赫里娅看到格朗泰尔灰突突的神情时,全然无端地想起了自己的前夫。
虽说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不过,我们须知事实上,赫里娅的前夫与格朗泰尔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只是在这个瞬间里,他们仿佛忽然地联通了。
赫里娅烦躁起来。安灼拉过去经常直言批评她的婚姻,直到有一天,它终于如他所说地结束了。
赫里娅说:“安灼拉,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
安灼拉转而去瞪她。
古费拉克小声欢呼“brava”并试图与公白飞低调击掌,被无视了。公白飞有些不安。
之后毫不见外地开门进来的,是结伴的四个年轻人。他们分别是:非法学生的法学院之耻巴阿雷、秃顶的倒霉鬼博须埃、工科转口腔医学的若李、以及博须埃与若李共同的女朋友米西什塔。诚然,从安灼拉和赫里娅的角度来看,他们分别是:格朗泰尔(安灼拉的小对象)的朋友一、二、三、四。
“你在幼儿园教书吗?”赫里娅问安灼拉。
“偶尔觉得,”安灼拉冷冷地回答她,“更多时候我注意不到他们存在。”
由于访客实在太多,最终他们决定直接把门打开了。(古费拉克:让我们看看这个房间究竟能盛下多少无所事事的智人!)
物理学院的弗以伊教授路过,颇有些稀奇地朝里看了看,温和笑道:“你们今天挺热闹的。”然后继续走过去了。
蒙巴纳斯惊悚地意识到他的身形很像自己常在隔壁俱乐部一起玩的dom。
过了短暂的一会儿,里屋的门居然开了。
芳汀和珂赛特牵着手,看起来都气得不轻,冉·阿让站在她们身边,保持了一个较为礼貌的距离,眼中带着无奈,却难掩关切。多罗米埃背靠着门框,把焦头烂额四个字写在脸上。
然而,此时屋子里表情最精彩的,并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现在,我们恐怕要第二次介绍冉·阿让先生了。在上文提到过,冉·阿让的早年经历让他对一切弱势群体抱有额外的善意,而赫里娅·米谢尔女士,则恰好参与其中。
有一条应当事先阐明:赫里娅的职业是检察官。于是理所当然地,赫里娅和冉·阿让同时经历的,是一场官司。
而关于这场官司,我们目前只需知道:冉·阿让是被告人。
赫里娅一见冉·阿让,面色便沉到最底,看见他身边有个初中年纪长相的女孩,立刻又蒙上一层更沉的阴翳。冉·阿让看到她,脸上一僵,随即流露出一种加倍无奈的神情。
可他们谁都还未开口,新客人就来了。
新客人是中等身高,面孔却肃穆,让人觉得他比自己本来的样子要更高大一些,而眼睛更毒辣些的人同时会发现,他多半也比自己想象得更脆一些——强硬的极端是易碎。他的名字是沙威,一名警官,选择了自己身上的那部分坚决的品格来照耀前路,结果却走得满身裂痕。
沙威站在门口,那种与生俱来的严厉渐渐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经掩饰的疑惑。这让他短暂地显露出了柔软的本性。
总之,最后一块拼图就此齐整,终于构成了我们在开头所见的那个诡异的尴尬场景——也可以理解为,一副由小猫挑起,最终却完全不受小猫控制的图画。
如果说还应该有些补充,那么我们恐怕要在本篇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地,介绍冉·阿让了。
沙威和冉·阿让并不相识在公园的喂鸽子区域,这听上去实在是太老年人相亲了……更好一些地,他们相识于每一个复古又甜美的早餐时间里。从面包房店主和每天都来买同样的可颂的执拗客人开始,到现在模糊而闲适的、如云雾中的相处,也许以他们的情况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相当迅速了。
前妻的离开长期令沙威对亲密关系十分疲倦,而冉·阿让总不惮以全部的善意托住他,即使不知道究竟都发生过什么。也难得使沙威安下心,知道自己不必说。
这让沙威在听八卦的店员说,冉·阿让去帮芳汀撑腰了的时候,居然罕见地泛起一丝酸味。
此时我们可以开启一则惊喜,当然,并没有太跑题。她是构建这个荒谬情形的最后一环,同时,也是因为沙威而不得不被重新介绍一遍的另一个人。
安灼拉皱起眉头,看向他的姐姐。
即,沙威警官性格强势的前妻——赫里娅·米谢尔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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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威怔怔地:“……赫里娅?”
赫里娅则几乎是在质问:“你来做什么?”
同一时间,冉·阿让也显得非常诧异:“沙威?”
赫里娅骤然怒了:“你们怎么认识?”
沙威更迷茫了:“你们认识?”
古费拉克:“哇哦。”
古费拉克:“飞儿,你想不想去楼下帮我买杯咖啡喝?”
古费拉克:“记得带上热安,他好像崩溃了。”
END.
*姐姐的名字是Helia,词根为太阳,此处R在玩E的阿波罗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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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我的好编辑@机器鱼-没有心的营业员001号
可怕吧,至此这个设定的全貌基本上已经浮出水面了,如有不适请自行逃生。
不过最可怕的部分其实在冉沙……毕竟和阿让对峙的变成了E姐姐,所以冉沙两个人内部的矛盾轻微地改变了。还没写到,写到再说。
我基本上没有做过这种设定,这种,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的设定。
当然现实是我们大家都有病。
感谢读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