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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原因就是很奇怪
智丽喜冰常见谣言澄清整理视频版...

智丽喜冰常见谣言澄清整理视频版

粉红黑三个地方。

为了方便传播还是把之前的整理帖做了视频版,快万字做的相似,。拜托大家支持一下,就当是为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澄清视频转载随意无需询问,标注出处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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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峎

分析贴 智丽的称呼问题

纯胡侃,不严谨的地方求放过,

大家看个乐就行

在截止目前智丽所有出现的剧情里,有一个很值得揣摩的细节,就是称呼问题

首先是在一个孩子面前对另一个孩子的称呼,智丽在冰冰羊面前称呼喜羊羊为:“你哥哥”,而在喜羊羊面前称呼冰冰羊为“这个妹妹”,或者直接就是名字“冰冰羊”。

在冰冰羊面前,称呼喜羊羊为“你哥哥”是一种情感上的认同和接纳。通过使用“你哥哥”,向冰冰羊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喜羊羊是家庭的一部分,是她的哥哥,这种关系是稳固且不可动摇的。(相似的智叔在喜儿面前称呼丽姨也说:“你妈妈”)这种称呼方式不仅加强了冰冰羊对家庭的归属感,也让她感受到自己与喜羊羊之间的亲密关系。

然而,在喜羊羊面...

纯胡侃,不严谨的地方求放过,

大家看个乐就行

在截止目前智丽所有出现的剧情里,有一个很值得揣摩的细节,就是称呼问题

首先是在一个孩子面前对另一个孩子的称呼,智丽在冰冰羊面前称呼喜羊羊为:“你哥哥”,而在喜羊羊面前称呼冰冰羊为“这个妹妹”,或者直接就是名字“冰冰羊”。

在冰冰羊面前,称呼喜羊羊为“你哥哥”是一种情感上的认同和接纳。通过使用“你哥哥”,向冰冰羊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喜羊羊是家庭的一部分,是她的哥哥,这种关系是稳固且不可动摇的。(相似的智叔在喜儿面前称呼丽姨也说:“你妈妈”)这种称呼方式不仅加强了冰冰羊对家庭的归属感,也让她感受到自己与喜羊羊之间的亲密关系。

然而,在喜羊羊面前,智丽却从未称呼冰冰羊为“你妹妹”,而是选择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冰冰羊”或加上特指“这个妹妹”。通过使用“这个妹妹”,是在向喜羊羊传递一种微妙的情感信号:“你妹妹”更偏向“妹妹”,即偏向冰冰羊;而“这个妹妹”,更疏离“妹妹”,即偏向喜羊羊

“你妹妹”和“这个妹妹”这两个称呼看似相似,但在情感上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父母说:“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你妹妹?”时,父母似乎在暗示一种既定的责任和义务,仿佛喜羊羊必须接受冰冰羊作为他的妹妹。这种称呼方式可能会让喜羊羊感到压力,甚至产生抵触情绪。

而“这个妹妹”则完全不同。这个称呼带有一种客观的距离感,仿佛在告诉喜羊羊:“她是一个小妹妹,这是事实,但你是否接受她,完全由你决定。”这种称呼方式不仅尊重了喜羊羊的情感选择,也让他感受到父母对他的理解和支持。智丽通过这种称呼方式,巧妙地避免了强加给喜羊羊的情感负担,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去接受和理解冰冰羊的存在

诚然,在奇趣后几集,沸羊羊也在喜羊羊面前称呼过冰冰羊为“你妹妹”,这种称呼方式在朋友之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朋友之间的交流更加随意,不必过于在意细节。而作为父母,智丽在称呼上的谨慎和细致,恰恰体现了他们对喜羊羊个人想法和意见的重视

沸羊羊作为喜羊羊的哥们,可以随意使用“你妹妹”这样的称呼,喜儿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智丽作为父母会更加敏感,必须时刻关注喜羊羊的感受,避免任何可能让他感到不适的言语和行为。这种称呼上的差异,正是父母与朋友在角色和责任上的本质区别

而谈到智丽对两个孩子分别的称呼,目前所知的智丽对她的称呼只有“冰冰羊”,而相比之下对喜羊羊的称呼简直可以说花样百出:“喜羊羊,儿子,宝宝,宝贝,调皮蛋”

喜羊羊用于日常交流中,亲切又不失尊重;儿子略带正式又亲密,是身为父母独享的称呼;宝宝宝贝充满了宠溺和疼爱,表达父母的深厚情感;调皮蛋带有一种亲昵的调侃,既表达了父母小小的不满,又充满了宠溺

综上所述,称谓真的是一个很值得慢品的细节,是对智丽与喜儿之间的情感交流的丰富,也让喜羊羊感受到父母对他的独特关爱

没有原因就是很奇怪

《豪门重生之嫡男归来》 

上辈子,他孝敬父母疼爱妹妹,换来的却是家人的厌弃朋友的背叛,被逐出家门才终于醒悟!重来一次他打脸(三岁)绿茶妹妹、和恶毒父母断绝关系、认宿敌挚友当干爹!这一世,他定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观无良yxh有感。 

奇客设定和演绎是有点抽象但无良yxh断章取义的更离谱。我是在玩抽象但他们是真的会把白教练说成喜羊羊姐姐,谁敢闻() 信无良yxh的是这个👍

bgm: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其他一切请→ 智丽喜冰常见误解澄清整理 

动作和手部有参考一些绘画素材。

《豪门重生之嫡男归来》 

上辈子,他孝敬父母疼爱妹妹,换来的却是家人的厌弃朋友的背叛,被逐出家门才终于醒悟!重来一次他打脸(三岁)绿茶妹妹、和恶毒父母断绝关系、认宿敌挚友当干爹!这一世,他定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观无良yxh有感。 

奇客设定和演绎是有点抽象但无良yxh断章取义的更离谱。我是在玩抽象但他们是真的会把白教练说成喜羊羊姐姐,谁敢闻() 信无良yxh的是这个👍

bgm: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其他一切请→ 智丽喜冰常见误解澄清整理 

动作和手部有参考一些绘画素材。

霄峎

杂谈之 智丽喜性格浅析及相处

喜儿爸爸的配音演员张琳老师曾经在一篇采访说:我有意塑造的是一个慈父的形象,所以在生音里加了一些磁性和柔缓(大致意思是这样原话用词可能有点细微不一样)

  而喜儿妈妈的配音演员梁颖老师曾这样评价自己配的角色:感觉这个妈妈好冷静,要是换做我,我做不到这么淡定,我希望给爸爸妈妈多一点戏份

  在我的认知里的智丽的性格是外在很理性克制的,不会有过大的情绪起伏。(看儿子从巨龙身上掉下去吓得惊呼流泪脸都青了除外)但内心非常敏锐地能洞悉一切。比如《跨时空救兵》第十集,尚且还是个孩子,甚至比喜羊羊还小了不少的“爸爸”在被喜羊羊送回家时尚且能觉察到他不开心,回忆起喜羊羊曾说过“我也好想爸爸陪我过生日”从而给...

喜儿爸爸的配音演员张琳老师曾经在一篇采访说:我有意塑造的是一个慈父的形象,所以在生音里加了一些磁性和柔缓(大致意思是这样原话用词可能有点细微不一样)

  而喜儿妈妈的配音演员梁颖老师曾这样评价自己配的角色:感觉这个妈妈好冷静,要是换做我,我做不到这么淡定,我希望给爸爸妈妈多一点戏份

  在我的认知里的智丽的性格是外在很理性克制的,不会有过大的情绪起伏。(看儿子从巨龙身上掉下去吓得惊呼流泪脸都青了除外)但内心非常敏锐地能洞悉一切。比如《跨时空救兵》第十集,尚且还是个孩子,甚至比喜羊羊还小了不少的“爸爸”在被喜羊羊送回家时尚且能觉察到他不开心,回忆起喜羊羊曾说过“我也好想爸爸陪我过生日”从而给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在多年之后已然为人父的情况下,出现洞悉力不增反退的情况我认为是不合理的。所以在一些同人创作中,出现类似喜羊羊已然内心非常受伤,而父母却丝毫不察觉旁若无睹,我觉得是很ooc的一种设定(退一万步讲父母就算真的超绝钝感力,没情商总有智商吧)

  还有一些小说中智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喜羊羊发生激烈的争吵甚至肢体暴力我也认为是比较ooc的。

  身为父母合不合格可以另作讨论,但无论合格与否,在羊设里,智丽看起来根本连重话都舍不得跟喜儿说,更别说和他吵架+骂他了。喜儿小时候吵着闹着不肯睡觉,爸爸妈妈觉得宝宝又调皮不肯睡觉了,还能怎么办呢?那就哄着呗,把宝宝哄睡着;喜儿包饺子把自己弄得满身是面粉(厨房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妈妈就笑他是个小花猫,喜儿把爪印抹爸爸妈妈脸上,爸爸妈妈就配合着他一起学猫猫。听见喜儿哭,爸爸着急忙慌跑过来问他怎么了,听喜儿说是气球坏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儿子没事就好,然后开开心心给他再做一个。

  而且,虽然聚少离多,这一家三口很难得的不同于虐文的一点就是都长了嘴,有什么想法感情都是很直接地表达出来,父母和孩子都是有话直说的类型(“我想和你们在一起”,“爸爸好想陪你一起长大”,“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你愿意接受她吗?”)

  除了自己有话直说,对于对方的话也是有问必答,(“我们在很远的星球”,“当然可以”,“傻孩子,我们当然爱你”)

  如此观之并不具备传统虐文里不张嘴引发的隔阂和误会

  此外,个人一个很主观的臆断,智丽也挺宠喜儿的,除了身不由己的情况下,除了有问必答可能也有求必应。除开对喜儿的疼爱,其实也包含了一种骄傲和欣赏,打心眼里觉得我的宝贝儿子最棒,是个优秀的小英雄。在这个方面,爸爸妈妈和喜儿是互相欣赏的。

  

  

  

数学课三角尺

【空洞骑士亲情向】诸神黄昏(10)(完结)

*不是阿庇斯之怒世界观(终于不逮着阿庇斯之怒薅了),而是上班AU(诸神之座AU)的世界观(AU口嗨多了就会变成文啊啊啊啊)。可以先看合集了解该AU的背景故事。虽然不清楚辐光在现实中究竟有没有过实体,但是这篇文的设定是有。且由于剧情需要,圣巢“地下王国”的特点会被模糊。

⚠️在此AU里白王需要容器组成的军队,所以纯粹容器并不是唯一一个被带出深渊抚养的容器。容器们有一定程度的语言能力,但并不被鼓励说话。一如既往地默认容器一族偏向女性。因为个人写作风格的问题,会不可避免出现一些拟人化描写。

⚠️基本上是亲情向,但会出现一些个人癖好痕迹很重的邪门CP。不太建议白王厨观看。

*推荐bgm:Shadowbringers......

*不是阿庇斯之怒世界观(终于不逮着阿庇斯之怒薅了),而是上班AU(诸神之座AU)的世界观(AU口嗨多了就会变成文啊啊啊啊)。可以先看合集了解该AU的背景故事。虽然不清楚辐光在现实中究竟有没有过实体,但是这篇文的设定是有。且由于剧情需要,圣巢“地下王国”的特点会被模糊。

⚠️在此AU里白王需要容器组成的军队,所以纯粹容器并不是唯一一个被带出深渊抚养的容器。容器们有一定程度的语言能力,但并不被鼓励说话。一如既往地默认容器一族偏向女性。因为个人写作风格的问题,会不可避免出现一些拟人化描写。

⚠️基本上是亲情向,但会出现一些个人癖好痕迹很重的邪门CP。不太建议白王厨观看。

*推荐bgm:Shadowbringers-Amanda Achen-Keenan/Jason Charles Miller(图穷匕见了吧你这狒批!)并且强烈建议看歌词,歌词和诸神黄昏的剧情甚至可以对上。

*if it's ok↓

前情提要:预言应验了,新神从漆黑的海浪中诞生。祂确实击败了旧神,但也再也控制不住毁灭的欲望。天空确实从暴烈的光明中解放,可立刻又陷入了无尽的黑夜,诸神黄昏开始了。但也许,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要放手一搏吗?


第十章 时代的终结


苍绿之径。

这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到处都是树叶与藤蔓,青翠的光影四处摇曳,宁静的酸湖横亘在密林之间。这里是巨大的蛞蝓女神乌恩与她的眷属苔藓一族的领地,它们自古以来与世无争,随心所欲地生活在主神给予它们的恩赐之中。哪怕是残酷的战争和暴烈的光明,也没能给它们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森林甚至因为充足的阳光长得更加茂密。

然而地底传来的轰鸣打破了这些宁静的生活。那些肥胖的苔藓团子们惊恐地看着翠绿的树叶变成黑色,就像在腐烂。漆黑的水从地底漫了上来,所有吸收了那些水分的植物都一瞬间死亡,就像生命力被直接抽干。不仅如此,原本充满阳光的天空突然变暗,黑夜从地平线席卷而来,而且一点都没有想要撤离的意思。就算森林暂时没事,但没有了阳光,枯萎不过是时间问题。更可怕的是随着黑夜而来的还有无数的阴影怪物,它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撕扯它们看见的一切!

巨大的嗡鸣声从湖水中传来。那一直在沉睡的蛞蝓女神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危险,庞大的身躯突破碧绿的水面。她看着变得漆黑的天空,挥舞硕大的尾巴搅动酸湖,那些酸水就像保护膜或者水晶球一样包裹住了森林,将那些蝗虫过境一样的阴影怪物拦在了外面。那些苔藓团子还是很害怕,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蛞蝓女神也没有一点要放松的意思,她还是盯着那些阴影怪物,它们反复突破酸湖屏障不成,就开始嘶叫起来,召唤那些漆黑的海水噗通灌进酸液的结界。碧绿和漆黑两股不同的水体正在激烈角逐,发出嘶嘶的声音,可有眼睛的虫子都能看出来,那黑色的水占据了绝对优势。那些软弱的小苔藓甚至开始哭出声来。

与此同时,呼啸悬崖。

“都别离开我身边!否则我没法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黑色的身影挥舞着猩红的火焰,拼尽全力制造出一个火焰的保护圈,一群形态各异奇装异服的虫子们缩在他身边,瑟瑟发抖。他已经很努力了,那些流窜的火舌正竭尽全力试图从黑色海水的包围中找到可以用于逃生的缝隙,但无奈冰冷的海水天克燃烧的火焰,火球撞上去只会变成尴尬的黑烟。保护圈越缩越小,他身边的虫子们有的都开始尖叫,如果不是他在这些家伙里还算有威信,他的队伍大概早就溃不成军。

“团长大人……这是什么啊?!”

“是大海!”黑色的身影咬牙切齿地说。

他叫格林,“格林剧团”的团长。他和他的剧团一直在各个世界之间徘徊,收集荒芜废土之上的噩梦火焰。他们一直这样流浪着,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许多年。

……其实除了剧团团长,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就是高等生灵——梦魇之心的容器和化身。这个剧团的存在,也都是为了供奉祂,但那都是后话了,现在暂且按下不表。这是他们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圣巢”——这片虫与根的土地。他听说他们不在的这些年,这里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混战,现在这片大地上的神明要么疯狂要么凋零。梦魇之心一直很关注这场战争,因为越是混乱的土地,他们这些梦魇的仆从就越是有机可乘。现在祂终于认为时机已到,于是他们浩浩荡荡地从另一个荒芜的世界边缘风尘仆仆地来到这硕大王国的边境。

结果刚回来就迎面赶上了大海啸。他真觉得自己有点太倒霉了,也许动身出发之前该找个算命的看看。他看着那些在火焰圈外虎视眈眈的阴影怪物,心里叫苦不迭。他很清楚现在他和他的剧团凶多吉少了,也许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他知道它们真正的目标是他身体里的梦魇之心,那猩红的心脏现在警报声密集得就像蜂鸣,但他可不会觉得大海有那么目标明确且心怀仁慈,来都来了,把他们全都一起干掉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这下可不太妙啊。”他咬着牙说。

王后花园。这里原本也是苍绿之径蛞蝓女神的领土,不过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被圣巢的王后收为她的封地,打造成了美丽的皇家园林。曾经这里遍布着闪耀的观赏植物,宁静的溪流流淌,但现在,这里只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废坑。失去专人打理的植物变得奇形怪状,疯狂的荆棘失控地生长,到处都是野心勃勃的叛徒螳螂和游荡的瘟疫怪物。

就像这片领土主人荒芜的心一样。她曾经是白色的巨树,如今却龟缩在黑色的牢笼。繁衍与根的女神,圣巢王后,那些光荣的尊号就像云烟那样远去,现在的她只是自己心灵的囚徒。她曾经拥有丈夫和孩子,可她为了和丈夫的统治,亲手抛弃了所有的孩子,而现在,她付出一切、不惜代价地去协助的丈夫也离她而去了,只剩她自己呆在这冰冷的废园。她的骑士们曾试图让她振作起来,她很感谢她们,可她不愿意。直到后来,连骑士们的声音都消失了,她的世界彻底陷入寂静。

她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直到她的小屋巨震。她能感觉到她暴露在屋外的那些白色根茎一瞬间枯萎粉碎,就像被至寒之风冷冻干燥的枯草。那是冰冷的海浪,它们盘踞在外面,虎视眈眈,那是一千个孩童充满憎恨的亡灵,它们嘶哑地向抛弃它们的母亲发出呐喊。

“啊。”她轻声说。“天啊。”

“它们来了。”

“夫人!夫人快逃吧!”遥远的雾之峡谷,教师档案馆,戴着斗笠的蓝色身影张皇地推开档案室的大门。巨大的地震袭击了这座玻璃打造的梦幻花园,建筑的墙体发出轰鸣,如果不是建造的时候用一些巧妙的力学知识打造了稳定的结构,它早就坍塌。但即便如此,地震对于室内装修的摧残也显而易见。那些灌满液体的玻璃碑文一个接一个破碎,上面记载的或真或假的知识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毁灭。小水母们发出尖叫,混乱无序地到处乱飞。蓝色的青年站都站不稳了,抓着门槛声嘶力竭地喊道:“海啸来了……它们已经淹没了雾之峡谷的下层,很快就会到达这里!”

那巨大的水母学者居然还是不慌不忙。四处都是崩塌的声音,叮叮当当的东西倒地声不绝于耳,细细的灰尘从档案馆高高的天花板坠落。可即便如此,她看起来还是平静自若,她站在教师档案馆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一颗闪光的能量水晶,那东西正在扫描周围的景色。她居然在录像。

“您?!”奎若真的惊呆了。他知道他的导师一向出人意料,可现在都世界末日了,她还在录像?!录给谁看?!“您怎么还在……不,现在最要紧的是快点撤离!档案馆的水循环已经被海水入侵,它们很快就会找到你的夫人!”

“奎若,你冷静一点。首先,如果这真的是诸神黄昏,那么不管逃到哪里都是没用的。那是一整个世界的终结。”莫诺蒙平静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不离开。如果这真的是世界终结,那么我作为学者,有义务在最前线记录下这一切。无论何时何地,我们终有一死,但如果千百年后,还有新的生命能来到这里,那么它们至少可以理解旧文明是如何覆灭,因为我们的王触碰了禁忌的力量,它们可以更直观地理解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下场。”

奎若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的罪过……我们的教训。”莫诺蒙看着面前黑色的夜幕与震动的大地,听着四下里阴影怪物的嘶鸣声,轻声说。

“我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莫诺蒙转过头去,看着她的部下和学生,她还是很平静。“如果你想离开,就离开吧。”

“……不。”能看出奎若思考了很久,但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对我来说夫人就和我的母亲一样。”

“如果夫人要留下来。”他抬起头。“那我也留下来。”

同一时刻,泪城。满身狼藉的城主站在高高的尖塔上,愣愣地看着黑色的大雾从地底弥漫。那些诡异的黑色雾气就像酸雨一样凶残,被它们攀附上的建筑瞬间就变得满是焦黑的孔洞,就像被浓酸侵蚀,房屋倒塌声远远地传来。这里距离古老盆地极尽,地势较低的平民区已经几乎都被吞没,贵族区靠着地势更高才得以苟延残喘。他没有理会身后管家和仆人们惊恐的呼号,就像在思考。

“陛下的预言是真的。”他轻声说。“诸神黄昏来了。真不愧是陛下……连世界的终结都预测到了。陛下永远都是那么睿智且完美。”

“可是亲爱的王……您究竟在哪里?”

蜂巢。这座黄金色的城池位于王国边境之外,泪城的下方,虽然毗邻圣巢,但自古以来保持着相对独立,从未掺和过那些野心勃勃的扩张。就像女皇的教诲那样,这些蜜蜂只是固执地守着自己的领土,除此之外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无论是苍白的王国还是光明的瘟疫,都与它们无关。

但死亡之海不会因为它们的中立就放过它们,此刻那些黑色的雾气正像瀑布一样,从高处的泪城出入口流下来,浩浩荡荡,就像天上落下黑色的河流。体型庞大的蜂巢女皇正在远远地遥望这诡异的奇景,神情严肃。在她身后有个矮胖的身影急匆匆地赶来,他穿着一身铠甲,发出慌乱的嗡鸣声。“陛下!您还是快进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冷静!”女皇喝道。“如果这真是世界的终结,那么进不进去又有什么区别?而我,蜂巢的统治者,在终结的大潮之前又怎么能龟缩?至于你,我的骑士,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来找我,而是去照看我的孩子和子民们!”

“是!”蜂巢骑士条件反射似地大喊,随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再次变得犹豫。“可是……可是现在蜂巢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它们说,现在这些灾难,都是因为公主当初执意要——”

“可笑。”女皇冷冷地说。“万物都有终结的一天,非凡虫之力可以决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始终不愿意跟圣巢那些家伙有太多交集,对抗自然是最愚蠢的事情。”

“那些东西,那并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导致或者对抗的。那当然不是她的错。”

深巢。这里意外地平静,不管是那些狂暴的海浪还是凶残的阴影怪物似乎都没有来到这里。在这个远在地下的巢穴,无论白天黑夜都一片漆黑,因此哪怕世界陷入黑暗,对这些野性凶悍的蜘蛛们影响也并不大。不如说,在全世界都陷入海潮和阴影的纠缠的现在,这里安静得就像一个世外桃源。编织者的哨兵们一如既往地巡逻着,看着它们的死对头——那些圣巢的虫子们陷入麻烦,幸灾乐祸。

丝线破风的声音响起。编织者们立刻警戒,却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目瞪口呆。那个年轻虫子有着和它们死敌相似的苍白外壳,却挥舞着只属于它们深巢的蛛丝,红色的斗篷已经破破烂烂。她肩膀上还扛着两个高大又瘦削的家伙,它们似乎正在昏迷不醒。她刚抵达它们的面前便脱力一样摔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汗水雨一样落下。它们当然知道那是谁,可是她不是和她信任的伙伴们一起踏上旅途了吗,怎么突然跑了回来——

“公主?!”

……

…………

残破的容器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昏暗的天花板,垂挂着无数丝线和串珠骨片,身下传来的是温暖柔软的触感。它呆住了,不知道这是哪。在过去的好几年里它已经习惯了它手足地牢旁边那个阴冷的房间,睡在扎人的干草上,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冰冷的铁板。

……等等。它那可怜的手足呢?!

残破的容器猛地弹起来,然后立刻就因为身体上的剧痛重新倒下。昏倒前的记忆慢慢回流到它的脑海,它腹部的瘟疫之心被漆黑的利爪生生掏出,现在那里是一条巨大的空洞裂痕,这么脆弱的身体当然经不住这么剧烈的折腾。但是幸运的是,它发现它的手足就躺在它旁边,均匀地呼吸着。它努力撑起身子查看它的状况,它胸口的囊肿也被挖出去了,同样的利爪,同样粗暴的手法,那是毫无疑问的重创,但现在那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恢复。

它缓缓地收回手,什么都没说。它知道那是什么,来自它们一族主神的力量,黑暗的祝福。它们是受了重伤,但那是为了让它们更好地康复,就像包扎之前要先用烈酒清创。

……比起它们,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它怔怔地想。它不知道那孩子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的苦,又遭了多少的罪。它只知道它跨越了死亡和时间,获得了成年的身体,然后统御了整个深渊的黑暗,成为了它们一族的主神……大海的化身。它不知道是该为它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那孩子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它当然该为亲人的强大和进步而快乐。难过的是……

大海的力量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掌握的。古老蛮荒的虚空,万千亡灵的集合,交出躯体的那孩子,还有多少是它自己呢?

细细的抽泣声从房间的角落传来,听起来像是少女的声音。它呆住了,四处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睡在它身边的手足也醒了,愣愣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终它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她蹲在昏暗的墙角背对着它们,一抽一抽的,红色的斗篷像暴雨中的花瓣那样抖动。她的头上是白色的尖角,看起来和它们很像,但是身高远矮于它们。它看着那对角,记忆中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它眼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总是穿着红色的裙子,吵吵闹闹地拉着它们的手。当年她们分别的时候她还那么小,就像一个小团子,可现在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强健的肢体和头角都在快速生长。这当然是好事,但是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伤心,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它们最小的妹妹!

“你……”它惊讶地呼唤。

霍妮特猛地回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醒过来的“它们两个”,然后大喊一声扑过去抱住它们,它们两个被她撞得猛地晃了一下。她知道它们两个现在身上还有很重的伤,不该这么没轻没重地撞它们,可是她忍不住。她紧紧地抱住它们瘦削的身体,感觉到它们骨瘦如柴,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涌出。

她太难受了,内疚和罪恶感像海一样吞没了她。现在在全世界引发海啸、大杀四方的那个家伙,是当初她亲手从深渊里面领出来的,更让她难受的是,警告她不要靠近深渊的是她曾经最讨厌的白王。可是他说的是对的,她绝望地想。如果她当初别有那些该死的好奇心,别一意孤行地踏进禁忌的大门,虽然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虽然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鬼魂和“它们两个”,可是最起码世界还可以在光明之下苟延残喘,而不是朝着毁灭的终点一路狂奔!现在想想,一切从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无视白王的警告走下深渊,不,在那更往前。她不该去遗弃外壳拿走王之印记,知道那些残忍的神明战争的真相……不,还要再往前。她,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出发!不该自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不该像小女孩一样满怀天真,哪怕招致蜂巢内部的反对,给维斯帕女皇带来麻烦也要出发!!

环着它们的手越搂越紧,她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是她,是她自以为是一意孤行,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是她不听劝告拿走钥匙,打开了禁忌的大门,是她把它从深渊里带了出来,把灭世的怪物从地狱里放到了人间!

“都是我的错!”她哭叫道。“都是我的错!!”

“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现在是新神诞生第二天。世界陷入永夜的第18个小时。

霍妮特抹着眼睛,尽量详细地对它们两个说明了前因后果和现在的状况。她去到蜂巢,在那里生活,获得了现在的名字,然后走下深渊,见到多年未见的鬼魂,知道了当年它失踪的真相,她们一起踏上旅程。它们还是很温柔,一如既往地安静倾听,偶尔摸摸她的脑袋,让她想到遥远白宫里的白色夫人。她知道现在它们两个还很虚弱,应该静养,不是听她讲这些的时候,可现在它们是唯二能听她说这些的人了,她又不想去跟赫拉倾诉,她只会嘲笑她,高高在上地指责她为什么当初不听她的话。当她说到白王被杀的时候“纯粹容器”在一边轻轻地“啊”了一声,那好像是她第一次听见它说话。

“你还好吧?”霍妮特有点担忧地看着它。她知道它是她们兄弟姐妹里对白王最忠诚的,可它才刚刚得救,重伤未愈,就听见了自己最尊敬喜爱的父亲死亡的噩耗。它看起来脸色惨白,手指焦虑地在被子上抓着,她们犄角不对称的手足担忧地扶住它。可它最后还是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它没事,继续往下说。霍妮特有点开心也有点疑惑。开心的是它至少没有因为白王的死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然后进一步伤害自己,疑惑的是它的反应和她想象中有点太不一样了,她还以为它至少会痛哭失声,或者激烈地谴责鬼魂那家伙。也许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变了。

丝线的破风声突然传来,屋里的三人不由自主地看去。那居然是个小编织者,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她们公主的闺房。

“呃……赫柏公主。”小编织者搓着手,很难为情似的。“首领不允许我们这么做,但是我们想……您应该会想要知道这条情报。”

“您知道的,深巢的旁边就是王后花园。我们的哨兵刚刚在王后花园的边境发现了那些黑色的海水和怪物。”她说。“新神也要毁掉那里。”

“什么?!”霍妮特腾地站起来。

她可不会天真地觉得那家伙只是去王后花园溜达玩,或者只是把王后“花园”砸了,而不伤害里面住着的花园主人。她知道那家伙有多憎恨它的“父母”,认为他们是导致了它们悲惨命运的元凶——当然这也不能算说错。它刚刚才杀死了白王,击败了辐光,现在正是它杀心最旺盛的时候……她不敢想了。

“我得去阻止它——”她刚焦急地说出前半句,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颓然地坐下了。她做不到,她怎么可能做到?她亲眼见证了它现在有多强,笼罩天空的黑暗,吞噬万物的海啸,什么虫子才能击败这样的家伙?就算有能击败它的存在,那也不会是她,能打败神的唯有神,那不是肉体凡胎的家伙该妄想的事情。更何况那家伙的神格……它甚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神明。黑暗,死亡,毁灭,疯狂,它是万物终结的化身,在它面前一切都会消失。

什么东西才能对抗死亡?她捂着脸,蜷成一团。

衣角被什么东西拉了拉。霍妮特泪眼模糊地抬头,发现是她们那犄角不对称的手足在拽她,似乎是有话想说。

“我想我……我想我可能知道些什么。”它说话了,对着她说话,声音低哑且轻柔,就像风吹过树叶。“在和辐光以及瘟疫相处的这么多年里……我多少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如果理性和秩序无法战胜感情,那就用另一种感情来对抗它。理性和秩序无法对抗的,感情可以。”

霍妮特怔怔地看着它,不明白它在说什么。感情?它难道是在暗示……不,怎么可能?她和她们的家族是世代仇敌,她不可能会帮她们!

“理性和秩序无法让人超越极限…但是情感可以。”它又说。

霍妮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说:“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意料之外地,它摇了摇头。“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这只是一个可能的机会而已,一缕希望,转瞬即逝的希望。要抓住它吗?”

霍妮特看着它,它也看着霍妮特。房间里安静得就像世界尽头,最后霍妮特终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发。”

哪怕只是一丁点可能她也要去尝试。这不只是拯救白色夫人性命的问题,这是关乎世界存亡的大事。她当然不想让鬼魂杀死白色夫人,但她更不想眼看着它毁灭世界!那些从神明战争中幸存的虫子,刚从暴烈的光明中解放,就要立刻再被黑暗缠身吗?她攥紧了拳头。她是白王的女儿,半神的战士,这片大地上为数不多有资格面对神明的虫子。

如果连她都不站出来……还有谁会站出来?

“我们和你一起去。”她犄角不对称的手足也点了点头,说。“不管它变成什么,我们都是家人。”

霍妮特有点惊讶地看着它。它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温柔,但是和“纯粹容器”同样的,也有一些变化发生在了它身上。她也不好说,似乎是变得……更坚韧了?当年在白宫,它就像一团没脾气的雪泥,无论怎么搓圆揉扁呼来喝去,都不会反抗。现在……好像也一样,但是一些更坚定的东西出现在了它的内核里,温柔对它来说越来越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这是一种很积极的改变,她看见了通往未来的希望。霍妮特的精神为之一振,就像回到了她刚刚踏上旅途的时候,她站起来,大声说:“我们走!”

“不行。”毫不意外,赫拉斩钉截铁地说。

“我就知道。”霍妮特说。“你就不能哪怕支持我一次么?”

“如果你做的是合理的事,我当然会支持你!”赫拉猛地拍在了她王座的扶手上,她身后的“纯粹容器”吓得往后躲了躲。“可你除了自讨苦吃究竟还会做些什么?!和光明神不一样,大海根本就没有来攻击深巢,你就非得去上门讨打么?!”

“好好好,在你心目中我想做的事情永远都只是自讨苦吃。”霍妮特说。“你除了深巢也不关心其他东西了。哪怕全世界除了深巢以外,所有的虫子都死光,你也无所谓是么?”

“那又有什么不好?”赫拉大声地吸了吸鼻子。“还有,你想去阻止黑暗神?你具体要怎么做?那小家伙在投身大海的一瞬间,个体意志就已经消失!再说了,曾经你身边好歹还有靠得住的战斗力,但现在呢?”她抬起眼睛,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两个虚弱的家伙。“就靠这些歪瓜裂枣的老弱病残?”

可能是赫拉的眼神实在是太犀利了,那个犄角不对称的容器缓缓地挡在了它瑟瑟发抖的手足前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这是只属于她们母女俩的战场。

“不可能。”霍妮特说。“亲自和它打过交道的是你还是我?对自己根本没见过的东西就那么有自信?它没有失去自我,它还在坚持,我很清楚这一点!而且我也有对抗黑暗的办法!”

“喔?”赫拉缓缓地歪头。“什么办法?”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霍妮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好啊,跟妈妈玩小秘密。”赫拉不咸不淡地说。“不告诉我,你们就别想离开深巢!”

那些编织者们立刻呼喊起来回应首领的命令。就像上次那样,它们围着她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尖锐的爪子和密密麻麻的眼睛在黑暗里窸窸窣窣,本来就已经精神衰弱的“纯粹容器”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呼。

“你!”霍妮特真有点生气了。“你除了这招还会不会别的?!”

“这可是蜘蛛的光荣传统,赫柏。”赫拉丝毫不让步。“让猎物踏入自己的蛛网领地,然后再吐丝把它们牢牢困死!我为什么要会别的?还是说我要像你那样,学会一堆乱七八糟的、跟我们深巢格格不入的异族技能?”

她们俩互相瞪着,什么话都没说。焦灼的空气充塞在深巢大厅的上空。

“你还想跟我再打一架?”霍妮特轻声细语且咬牙切齿地说。


圣巢之冠。这里曾是光明神的领地,世界之巅,但现在,它是黑暗向世界蔓延的起点。八字眼睛的巨兽盘踞在最高的山峰上,伸出长长的巨爪把漆黑的海水引向天空,就像倒流的巨大瀑布联通天地。祂身边是无数飞舞的阴影,它们是死神的同胞和子嗣,忠心耿耿地围绕在祂身边,如果有不自量力的家伙妄图靠近,它们就把那家伙撕成碎片!

……它们犹豫了,然后发出了不解的叫声。它们迷茫地转了一会儿圈,最终还是四散退开,没有去碰那个穿着红衣的家伙。

霍妮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荒诞诡异的景象。经历了一些不提也罢的软硬兼施,她好歹是成功从深巢出来了,当然赫拉还是很反对,她赌气没跟着她一起来。那些阴影真的没碰她一根寒毛,就像她那个犄角不对称的手足说的那样。

“大家已经被虚空之心连接,深渊之主的想法就是它们的想法,我想,它们应该不会伤害你,你可以直接去见它。”

说真的,圣巢之冠的山路难走得要命。到处都是悬崖绝壁,简直难以想象白王当年是怎么打上来的。不过好在她有矫健的身手和管够的蛛丝,这些还难不住她。她看了看那个黑色的背影,清了清嗓子。

走开。我不想和你打。】漆黑的巨兽背对着她,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就像沉雷翻滚。

“真稀奇,你居然还有不想打架的时候?”霍妮特说。“想当初我们刚离开深渊,你几乎看见什么就打什么。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怀念啊,至少那时候你还不是这么丑的大怪物。”

你最终还是来了。】巨大的身躯散开,化作黑色的海浪,露出那个瘦高的核心。黑色的新神转身看着她,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妈妈说得对,你就是很爱自讨苦吃。反正我肯定会放过深巢的,乖乖在家待着不好吗?干嘛不老老实实留下,去照顾它们两个?它们现在应该很需要你才对!】

“哈。所以你现在是和她一边的了?和你曾经最厌恶的那些'老东西'站在一边?你要和她一起说教我?”霍妮特“簌”地拔出长针。“至于它们两个?不劳你费心,它们也跟我一起来了,现在就在附近,你感觉不到吗?谁让你干出这么惊为天人的事情来?我都知道了,你连王后花园也要吞噬?为什么?”

为什么不呢?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弑亲了。】黑色的神懒洋洋地说。【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嘛。】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连她也杀死?!”霍妮特忍不住叫道。“她是你在这世上除我们之外仅存的血亲了!就算你恨白王,可他已经死了!最大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亡……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些无意义的屠杀?!”

小姑娘,你这话可不对劲。】黑色的神语气一转,那个轻佻的高高在上的声音又出现了。【她是它除你们之外唯一的血亲?我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

“我没跟你说话,你这老妖怪。”霍妮特冷冰冰地说。“把它给我吐出来。”

我在听。都说了多少遍我没被吃掉,也没有被夺舍。还有不要叫她老妖怪,她是老妖怪我是什么?】那个她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语气里透着些无奈。可她的心才刚刚稍微落下,那个声音又一瞬间变得愤怒疯狂。【罪魁祸首?他是已经死了,但是帮凶可还没有!如果没有帮凶的纵容,罪魁祸首要怎么才能杀死我们那么多兄弟姐妹?她也一样罪该万死!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智公平。“为什么不冷静一下,和她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呢?至少给她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小姑娘,你这话可太没有说服力了,有句老话说得好,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虫子。】轻佻和愤怒的语气不停切换,两种完全不同的腔调在同一个身体里用同一个声音说话。霍妮特大概明白它遭遇了什么,献出自己的躯体,成为大海和万千亡灵意志的寄托,从此以后和那些东西永远呆在同一个躯壳。它当然得到了力量,但代价是永远牺牲一部分自己。它再也不完整了。难以言喻的疼痛在她的胸口里涌动着。【还有,误会?什么误会?她默许他改造我们,剥削我们,最后杀掉了我们!哪一个环节有误会?说真的这世上到底哪来那么多误会?!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以为的东西……”霍妮特嘶哑地喊道。“为什么不去和她当面好好谈谈?就像我和我妈妈那样!”

你妈妈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你,拼尽全力保护你!】漆黑的神突然失控一样喊道,一千个声音在祂身体里爆发地呼号。【而她从一开始就抛弃了我们!!!】

霍妮特定定地看着祂,眼神里都是难过。

“我到底在和谁说话?”她轻声说。“我们那个叫鬼魂的同胞?那些成千上万的亡灵?大海和深渊的意志?还是那个八只眼睛的怪物?”

我们所有人。】那一千个声音齐声说。【你在和我们所有人说话,我们亲爱的姐妹。】

霍妮特深深地看了祂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

“好吧。”她说,嗓音沙哑。“就算你恨她,那这片大地上其他虫子呢?它们从未参与过迫害你们,它们与你们无冤无仇。就算王国的统治者有罪,但是那些平民呢?它们是无辜的!你连它们也要杀死?!”

你居然觉得它们无辜……多么天真的想法啊。】漆黑的神同样轻声说。【这个王国,可不是由白王和白后两个人组成的。我们在泪城的经历,你都忘记了?那些你口中“无辜的平民”,对白王是多么的虔诚啊,虔诚到吃不上饭了还要跪拜。

我们也有幸存下来之后,遇到你口中那些“无辜平民”的同胞。】祂低下头,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胸口,那动作温柔极了,就好像祂真的在摸谁的面庞。【它们过得好吗?一点都不好。它们遭遇的奴役和伤害,跟在白宫的时候没有区别,甚至更甚。如果白王和白后是这个王国的骨骼,那些大臣和贵族是这个王国的肌肉,那么你口中那些“无辜的平民”,就是这个王国的血液!没有它们兢兢业业的效忠,这个罪恶的国度怎么会延续到现在?!】

“那是因为它们对那些残忍的真相一无所知!”霍妮特叫道。“如果它们知道你们的身世,如果它们知道你们遭遇过什么——”

【真的吗?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我们亲爱的姐妹?你真以为所谓的忠诚,是可以被同情心撼动的东西?卢瑞恩还没有让你明白吗!】漆黑的神叫道。【好好想想吧,你觉得如果它们得知全部的真相,是会怒斥白王的残忍,还是会盛赞他的伟大?因为他牺牲的至少是“他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平民的孩子?】祂的吼声越来越高昂,情绪越来越激动。【牺牲几千个孩子,换一个王国的虫子高枕无忧,你觉得你口中那些“无辜的平民”,是会反对,还是会赞成?反正牺牲的又不是它们的孩子?你觉得它们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是会让我们这些可怜的孩子远走高飞,让我们自由,还是会在活埋我们的大坑上面再填一撮土?!

回答我,我们亲爱的姐妹。】在激烈到最高点之后祂的语气又一瞬间变轻。【你觉得它们会怎么做?我一早就说了……我永远都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们,我也永远都不指望你能帮助我们……但你能不能至少做到别来妨碍我们?!

霍妮特静静地看着祂,感觉自己难过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答应过我的。”一切的话术和劝说都失效了,最后她只能讲出这种混乱无序且苍白重复的话。“记得吗?我们在泪城门口的时候说的话?你不会伤害它们,你答应过我的。”

抱歉,我必须食言。】黑色的神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如果我还“只是我”,也许我可以为了你做出妥协。】

【可我已经“不只是我”了。我是大海在尘世的化身,我必须对整个深渊负责。】

连它对她的承诺都无法说服它了,霍妮特绝望地想。再最后试一试吧,她真的无计可施了。

“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无论如何都不要选择更简单的道路。”她说。“把它们全杀了,多简单粗暴。痛快吗?你当然痛快!可是你明明还可以选择和它们共存,还记得莫诺蒙吗?我们可以教化它们,等待它们改变——”

可什么才是更简单的道路?】漆黑的神一点都没有动容。【也许屈服于那些老家伙,容忍它们继续活在这世上才是更简单的道路。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都干掉呢?反正他们就算活着也不会做什么好事不是吗?

“可你说了,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她嘶哑地尖叫。“也许他们会改变呢?你连改变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就要他们全都去死?!”

对,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黑色的神还是没有动容。【而我们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记得吗?我们是死神的孩子,天生就属于死亡的国度,让我们去给他们生的机会?是不是有点太难为人了?

“什么天生……你忘了你和我说过什么?!人的骨子里什么都没有!”霍妮特真的快崩溃了。“可你现在居然和我说什么天生?!”

那是错的。】黑色的神定定地看着她,说。【那是错的。

霍妮特深深地看了祂一眼,缓缓地闭上眼睛。承诺,秩序,道德,这些都无法让它回头了,它甚至连过去的自己都否认了。还有什么?

“一定要这样吗?”她轻声说。

记得我在泪城说过什么吗?那一天迟早都会到来,而现在它来了。】漆黑的神也轻声说。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阻止我,那就杀了我吧。

“好。”霍妮特说。“我知道了。”

她缓缓地提起长针,直指漆黑新神的胸口。她睁开眼睛看着祂,祂就像在等她说话。

我是谁?

“黑暗与死亡之神!我是霍妮特,是深巢圣巢和蜂巢的女儿!”

我从哪里来?

“我的生母是深巢女王赫拉,我的养母是圣巢王后白色夫人,我的老师是蜂巢女皇维斯帕!”

我要做什么?

“现在为了保护我的故土和子民,我要挑战你!!”

金色的光芒从她的长针上爆发,一瞬间漆黑的天空似乎都为之照亮。那些光芒就像丝线一样柔软,好像她的蛛丝粘上了蜂巢的花蜜一般。它们缓缓地围绕着她银色的针钉流动。面前的深渊之神似乎极其震惊,祂盯着那微弱的光线,眼睛猛地瞪大。

“啊。你也许不认得这是什么吧。”她说。“不如你去问问那个八只眼睛的怪物?”

辐光!!!】一千个幽灵在祂身体里齐声怒吼。【你居然联合我们的敌人来对付我们?!


不久之前,圣巢之冠神殿。浑身金色的女神还瘫坐在地上。不,说她“浑身金色”已经不太准确了,她身上的绒毛已经被那些漆黑的海浪染黑,一绺一绺,湿答答的,看起来就好像在泥水里面滚了一圈,狼狈极了。她衰老的眷属还在她身边,但是被那些黑色的水牢牢困在中心,昏睡不醒。她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她放出来,最后仅剩的一点力气也耗尽了,自暴自弃地倒在地上。她抬起头,看着已经被海浪腐蚀得焦黑的神殿。这就是太阳的末日吗,她想,在黑色的废墟里等待死亡。

清脆的脚步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她愣住了,现在这里已经被漆黑的海水和阴影包围,谁能抵达这个地方?除了虚空的族类,她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来到这里。

是它吗,是“那家伙”吗?那家伙回来了?她抬起头。

来的不是它,她早该想到的。是另一个家伙,看起来和它有点像,有着和它相似的白色躯壳和黑色肢体,但比它矮很多,角的形状也不一样。她知道那是谁,是那个可恶的蠕虫为了扩大领土,和蜘蛛女王媾和生出来的女儿,权力交易的产物,另一个可悲的小东西。那家伙穿着一身红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默默地看着她。

“哼。”她冷哼了一声。

霍妮特看着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微光,深呼吸。说真的,哪怕到现在她也依然觉得这是个疯狂的主意。向曾经的世代仇敌求援?这听起来简直不能再天方夜谭。如果不是她们那犄角不对称的手足坚持,她根本不会想来——来圣巢之冠,光明神辐光的神殿!

她抬起头四处看看,说真的,这里比她想象得还破败,她那犄角不对称的手足形容这里是个落满灰尘的大殿,但是这堆乱七八糟的废墟,真的还能被称作“神殿”么?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变得焦黑,就像被强酸腐蚀,碎成一片片的天花板连头顶都遮不住。她看着穹顶壁画上已经面目模糊的太阳,只觉得感慨万千。

凶狠的目光直接打在她脸上。那敌意极其浓烈,她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退。为了世界,她咬牙想着,克服住了恐惧,走到那瘫倒在地上的落魄女神面前。

“……那家伙没来?”她还没说话,那女神倒是先出声了,声音怪异又嘶哑,就像疯子的呓语。她已经浑身泥水,毛发凌乱不堪,霍妮特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面前这家伙,哪还有一丁点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太阳神的样子?只是个可怕又可怜的疯女人。

“什么,谁?”霍妮特皱了皱眉,这问题听起来莫名其妙又语焉不详。“你说具体一点。”

“算了。”那落魄的女神嗤了一声,就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愚蠢的话语。“我干嘛指望你这可悲的小东西明白我说的话呢?你来干什么,是为了你那可恶的父亲干掉我,还是为了你那些令人厌恶的手足干掉我?”

“都不是。”霍妮特说。“我来是想寻求你的帮助,让我获得能够对抗黑暗的力量。”

那女神爆发出尖锐的、极其恐怖的大笑声,就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寻求我的帮助?!我的天呢,你不是疯了吧?我们是什么,世代仇敌!你居然来找我帮你的忙?我看你还真是活腻歪了!”

“你闭嘴。”霍妮特咬着牙说。“我比你更清楚我们有什么仇恨。我都看见了,你对它们做的那些事情,它们的伤重到我都不敢相信它们还能活着!更何况还有你对世界做的那些事……”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喊道。“好好想想吧,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那唯一幸存的眷属!如果大海一直不退潮,她没水也没粮,只会被活活困死在那黑色的笼子里面!而你,她的主神,不仅救不了她,缓解不了她的痛苦,还只能看着她一点点死去,死前嘴里还在呼唤着你的名字!你甚至只能看着她的尸体一点点腐烂在你眼前!”

那疯狂的女神不吭声了,扭过头去看着旁边,漂浮的黑色泡泡里苍老的雌蛾。霍妮特暗地里松了口气,她犄角不对称手足的情报是正确的,那癫狂的女神唯一还在乎的东西就是她仅存的眷属,那老蛾子就像把她的理智拴在尘世的最后一根绳索。她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说服她。

“那个家伙,它会说服你们那令人厌恶的手足放了她的。”那女神突然开口了,罕见地没用疯狂的语气讲话。那句话里满是平静,还有温柔。“就算没有我……她也能活得好好的。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什么,你居然指望靠敌人的慈悲来保全她的性命吗?你什么时候天真到这个地步了,光明神?”霍妮特皱眉。“好好想想,你这个主神如果死了,她作为你唯一存活的眷属会遭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想想看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手足们的?!”

“如果连你都不肯站起来保护她,还有谁会保护她?”

落魄的女神看着她,什么都没说。霍妮特冷冰冰地和她对视,然后当啷一声,细长的针被扔到了坐在地上的女神面前。它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泛着寒冷的锋芒。

“拿起你面前的武器。”她冷声说。“如果你真那么想死,那就先杀了她,然后自杀!但如果,如果你还有那么一丁点记得你的职责,如果你还有那么一丁点记得你是谁!那就给我能够和它对抗的力量!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说的不是瘟疫!”

可怕的寂静。那落魄的女神用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恐怖的眼神盯着她。霍妮特尽全力做出有气势的样子,但心里还是避免不了地打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辐光已经油尽灯枯,她也依然是光明与梦境的神明,弄死她照样轻松得像捏死一只蚂蚁,更何况她现在甚至还主动扔出了武器。

“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她嗤笑着说。“居然对我口出狂言?”

霍妮特都在斗篷下面捏好了飞镖了,却看见那女神伸出她仅存的羽翼。金色的、闪亮的光辉从她的羽翼中坠落,它们闪烁又美丽,就像梦境。霍妮特看着那些小光点融入进她的长针里,那女神抓起它,猛地把它向她掷过来,她侧身躲过。

“好啊,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她冷笑着说。“我已经等不及看见你被海浪吞噬的时候那惊恐的表情了。对了,如果你死了,那混蛋的反应应该也会很有意思吧?”

霍妮特惊疑不定地捡起地上的针,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她这么轻易就给她了?把她的力量,她“真正的力量”,情感与守护之光……?

“瞪我干什么?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还是说你和你那父亲一样贪得无厌?”金色的女神大声吸了吸鼻子,就好像厌恶至极。“拿上它赶紧滚!从我眼前消失!你这可恶蠕虫的女儿!”

“科技和权术无法超越死亡,繁衍和传承无法超越死亡,愤怒、复仇和羞辱更不可能超越死亡。”霍妮特抬起头,直视暴怒的漆黑神明。“但是感情可以。这就是为什么辐光可以和黑暗对抗那么多年。”

什么能够对抗死亡?自古以来无数虫子想要找到答案。白王,白后,灵魂大师,他们或者用权术统御王国,幻想着得到永恒,或者繁衍出无数后代,用这种方法延续自己,再或者,涉足禁忌的领域,用残忍的实验剥夺他人的生命来让自己永生。可他们都失败了,大海无情地吞没了他们。那么,到底什么才能够对抗大海?曾经旧日之光竟然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答案是感情可以……爱可以。

啊。你下一句该不会想说什么爱可以吧?】漆黑的神冷冰冰地说。【不好意思,不是你的错,但是托那两个老东西的福,我现在听见“爱”这个字眼真有点反胃了。】

祂伸出巨大的爪,海水就像回应了祂的呼唤似的向高处涌去,它们变长,变尖,渐渐地好像变成劈天的剑,向四面八方射出尖锐的水滴,它们渐渐地凝固。漆黑的神伸出巨爪抓住那把巨大的骨钉——如果那玩意真的还能被称作骨钉的话,它光滑如镜面,又是嶙峋的纯黑,看起来就好像地狱岩浆里伸出的黑曜石,长满尖锐的刺。在祂握住它的一瞬间,它与海面连接的部分应声而断,漆黑的神挥舞着撕裂世界的巨剑,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啊。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和我们打。】祂冷冷地说。【那我们就把你那根破针掰断,把你揍到不能动弹,然后捆起来扔回家里去!我们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阻止我们的本事!

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

不用,让我来对付她。】祂猛地拉开战斗的起手式,朝它们娇小的姐妹冲去。【都别插手,大家!】

它们娇小的姐妹横过那银色的长针格挡在面前,巨剑和细针相撞,巨大的铿锵声响彻世界之巅。

霍妮特拼尽全力坚持着。不愧是神,这家伙是她目前见过最棘手的敌人!祂每一击都仿佛有一千斤的重量,速度更是她的好几倍!在赫拉那里研究出的、针对巨力型敌人的技巧也不管用了。她试图用飞镖固定住蛛丝,但那黑色的剑会腐蚀一切它碰到的东西,蛛丝触之即断。在绝对力量的面前技巧就像被寒风吹断的苇草。

如果不是那些金色的光点,她恐怕一瞬间就被击败了。那些渺小的金色光辉就像保护膜一样跟随着她。在她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巨剑力量的最后一瞬间,它们会把它弹开。在那些漆黑海浪马上就要碰到她的之后一瞬间,它们会拦在她面前。有好几次,漆黑的海浪都严丝合缝地并在了一起,可当黑暗与死亡之神把海浪再次打开,那些金色的光点还是完好无损!

因为微小,比山峰还难削平,因为柔软,比钢铁还难毁灭!

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从毁灭一切的黑暗手里保护着尘世吗……辐光?!

“那小丫头还真会用。”遥远的神殿里,曾经的光明神看着漆黑海浪里不停绽放的金光,轻声说。“明明……明明连我,都快忘记怎么用了。”

“听好了,试图跨越命运和仇恨的年轻战士啊……”她高声呐喊。

“用情感的力量超越极限吧!或者就认命吧,然后回到家里躲起来吧!!”

霍妮特从里没想过自己能坚持战斗这么久。她的长针在巨剑的轰击之下已经满是裂痕,它早就该断了,可那些金色的光就像蜂蜜和蛛丝一样把它粘在一起。有几次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被海浪吞没了,可在最后关头,那金色的光芒又会重新迸发。它们不像那暴烈的阳光,把所有靠近的东西都无情地烧成焦炭,也不像那些瘟疫,无孔不入地感染摧毁所有活着的东西,它们只是很温和,就像守护她的精灵,它们好像无穷无尽。她其实也不太会用,那高高在上的傲慢女神从来没教过她使用方法,但她想,她大概明白原理是什么。情感之神的光芒会呼应她的思念,帮助她超越体能的极限。她对这片大地的感情,对蜂巢和深巢的感情,对母亲和手足同胞们的感情,她们漫长旅途上每一次针锋相对和欢笑哭泣——

她对面前这家伙的感情。

她的情感越强烈,她的力量就越强大,她握紧手里的长针,看着面前黑色的神,只要她的情感没有断绝,她就还有希望!事到如今,她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心!

【你到底跟她要了多少力量?!】漆黑的神怒吼,语气里全是不解和焦急。【你这是饮鸩止渴!你就不怕她趁机控制你?!】

“……我没跟她要多少。她也不愿意给我太多。”霍妮特再次后退,她已经很累了,但她觉得她还能坚持,手里发着光的长针还在提供给她力量,虽然微弱,但源源不断。“你是最能感觉到这件事的,不是吗?”

“我能坚持到现在,不是因为她给我的力量。”她说。“而是因为我的感情和意志在支撑着我。”

“我是靠着我自己……坚持下来的!”

漆黑的神爆发出尖锐的、似乎悲痛欲绝的吼叫。祂猛地扑上来,用尽祂最大的力气狠狠砸在她格挡的长针上。祂太想打败它们那骄傲的姐妹了,以至于都忘记控制力量,它们姐妹脚下的山石轰然坍塌。那已经伤痕累累的针钉终于到了极限,它在它的主人面前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哀鸣,碎成几节,里面寄宿着的金色光点像光蝇那样飞了出来。霍妮特坠落进无边的深渊,巨大的失重感传来,冰冷的黑色海潮随即扑面而来。

都结束了。她想。


不远处。赫拉烦躁地往前走着,时不时扭头瞪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个瘦长的、缩头缩脑的家伙。可能是她的眼神太凶了,那个双角粗壮的家伙老是一惊一乍的,直朝那个犄角不对称的家伙身后躲。

沃姆的子嗣,和深渊暗影结合制造的可悲家伙。她恼火地想。如果不是为了突破无处不在的黑暗封锁,她才懒得带上这两个只会拖后腿的东西。

可是她没办法。她的女儿还在这个地方,她必须来,但她又不能带领编织者的大军来到这里,就算她再固执,她也没法让她的士兵和族人来跟着她挑战黑色的大海,那是必死的波浪。结果她能选择带着的只有这两个废物。她更加恼火,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石头,然后随意地抬头瞥了一眼周围。

她呆住了。她看见了什么?那个红色的小影子,她的女儿,被漆黑的海浪推出了悬崖!她吓出一身冷汗,尖叫出声,她都不知道她还能发出那么惊恐脆弱的惊叫。她没法不叫!那悬崖极高,下面是无边的波涛,她的女儿如果掉下去——

身体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就开始了动作。她不顾她们之间是浩浩荡荡的黑色海水,直接就想冲过去!她伸出她的手,就好像要接住那个随风坠落的孩子,她在风中翻滚就像红色的花瓣。

“您等等!”她听见那个犄角不对称的家伙尖叫。“让我们去!”

她知道为什么它们要阻拦她。那是夺走一切生机的海水,可以瞬间把鲜活的血肉化作枯骨。她女儿开始坠落的地点也太高了,那高度足以把她伸出去接她的手臂砸成几截。可她哪管的了那么多?她扑出去,不顾那两个家伙在她身后尖叫,它们冲出来想要把她拉回去。她一脚踏进那些漆黑的海水,不顾它们瞬间就把她的脚变成惨白的死皮。她眼睛里只有那个坠落的孩子。她大喊,喊出的不是那孩子的名字,而是她在多年漫长孤独的思念中,无数次呼唤的,那孩子的昵称——

“囡囡!!!”

金光重新爆发,甚至几乎劈开黑色的海潮。那些金色的光点感觉到了新的,巨大的感情,呼应了对方,迸发出了史无前例的力量。黑色的神往后退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金色的光芒交织成大网包裹住它们娇小的姐妹,为她挡住漆黑的海水,就像蜘蛛的丝,它们向四面八方辐射过去。霍妮特也惊讶地看着它们。它们细小无比,但坚不可摧,它们来自一股无比强烈的感情,世界上大概不存在能够击败那种感情的东西。

“妈妈。”她轻声说。

她继续向下坠落。那些金色的光线为她挡住了漆黑的海浪,却没法制止她的下落。她朝着下方的万丈悬崖落去。漆黑的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它们娇小姐妹的母亲和它们那两个尚未回归的手足都大喊着朝这里冲来。

互相关爱的手足,保护孩子的母亲,为了家人和理想奋斗的姐妹。

如果我们对面的……就是我们曾经最想要的东西。

那我们现在到底在对抗什么?

祂突然就觉得很累很累。

霍妮特很难描述自己看见了什么。那些盘踞在天空的黑色海浪一瞬间散射开来,朝着下坠的她追过来,就像黑色的流星雨。那黑色的新神也从天空陨落,她们一起向着无尽的大地坠落。那些黑色的海浪追上了她,包裹住她,缓冲着下落的冲击力,虽然它们已经十分疲倦,但她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降落到了地上,脚刚搭上地面,她就被尖叫的赫拉冲过来抱住,那坚硬的臂膀差点勒得她断气。她被赫拉抱着,脑袋却忍不住看向漆黑新神的方向。祂叫那些海浪去保护她,自己却没有任何用于缓冲的东西了,就那么硬生生地、一路从坚硬锋利的山石上滚下来,最后砰地一声摔在了离她们不远的地上,巨大的响声听着就很痛。祂曾经那么强大,指引着万千海浪和暗影,挥舞着能够劈开山峰和天空的力量,可祂现在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挣扎了两下,最后噗通一声,狼狈地跪趴在了地上,不可置信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什么?我们的力量……

霍妮特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小山一样的浪头似乎一瞬间就失去力量了,它们从高高的天空跌落,连带着笼罩天空的黑暗也一起坠落。那些扑击生灵的黑暗似乎也没有力气冲向更高处了,它们打了个旋,无力地朝地势低的地方滑落下去。那些撕咬万物的阴影们似乎也失去目标了,它们徘徊了一会儿,最终扭过头跟随着海浪回到地下。漆黑的新神双手抓着自己的头,看起来狼狈得就像在圣巢之冠神殿里瘫坐的光明神。

不。不。不。】祂疯狂地捂着脸,近乎崩溃地喃喃自语。

祂明明获得了成年的身体,获得了那么强大的力量,可一瞬间,祂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孩子——那个诞生那么多年都没有名字,只被它们最小的姐妹取了个外号一样的代称——那个叫“鬼魂”的孩子。

它是大海的化身,可它却让大海失去力量了。大家那么信任它,从身体到灵魂都托付给它,可它却让大家失望了。

它是个糟糕的化身,糟糕的领袖,糟糕的……家人。

祂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一切。它们最小的姐妹被她的母亲紧紧地搂着,它们那两个还未回归深渊的手足在旁边陪着。它们都自由了,世上再没有什么力量能伤害它们,不管是它们残忍的父母,还是闪光的敌人。所有伤害过它们的人都付出代价了。大仇已报,心愿已了。

它该做的事……好像都已经做完了?

她们已经……不需要它了。

降落到地上的黑暗涌动,熟悉的身形从中跳出,那是蛾翼,黑色从它的四肢百骸褪去,它变回了那个白色的小东西。它刚一落地就直冲黑色的新神冲去,看起来担心极了。

【你还好吧?!】

我没事。】黑色的神轻声说。【王后花园被吞噬了吗?】

【没来得及。】蛾翼说。【那里到处都是苍白封印,没有你在我们身边,那东西很难破除。在我们侵入那个石头小屋之前大海就退潮了。不过如果你还是想杀了她,我们可以趁力量还没有完全褪去之前最后一搏。】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祂抬起那把巨大的大剑,看着光滑反射里自己的脸。【这样就……可以了。

【喂。】蛾翼察觉到不对劲了。【你要干什么……?】

“不要!!”

“快阻止它!!”

两声尖叫一起爆发。霍妮特茫然地扭头,第一眼看见的景象就是黑色的新神——不,她们那个成为新神的,阴暗又执拗的、癫狂又孤独的手足,挥着祂那把巨剑就朝祂自己的脖子砍去!

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慢镜头。她看见“它们两个”尖叫着朝它冲去,绝望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它。不远处的蛾翼也扑了过来,可它离得比它们两个还远。黑色的剑刃离它的脖子只有一寸。

也许这样是对的?她突然想。这家伙当然很可怜,悲惨的身世,王国的祭品,它和它的同胞们。它对世界抱有恨意再正常不过,它对白王和圣巢的复仇也许也是正当的。

……可它已经造成了太多无谓的破坏,杀死了太多无辜的生命。它也许确实该以死谢罪。

但是一瞬间另一种情感就击败了这种想法。她不顾赫拉还在抱着她,拼尽全力挣开了她的怀抱,孤注一掷地投出她最后的飞镖。那闪耀的飞镖划出漂亮的曲线,最后顺利地击中了那把漆黑巨剑的剑刃,清脆的响声在圣巢之冠上空当啷作响,祂剑刃的轨迹偏离了预定轨道一寸。就在这一瞬间的空隙里,“它们两个”一左一右摁住了祂的手臂,蛾翼也从后面扑了上来抱住了祂,因为它们用的力道太大,直接把祂摁得跪在了地上。祂前后左右都被紧紧束缚着,祂曾经用在霍妮特身上的束缚现在似乎被用在了祂自己身上。霍妮特紧随它们之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圣巢之冠。她用的力气之大,以至于祂的头都被打得扭了过去。她其他的手足们好像都被吓到了,愣愣地看着她。说实话,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她刚刚打了毁灭世界的新神一巴掌?

“混账东西!”她怒吼。“你要干什么?!”

……我还以为我死了你们会很高兴呢。】祂扭过头看看她,这么说道,声音沙哑。

“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霍妮特浑身发抖。“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你死了我们会高兴?!”

因为我想毁灭世界,我还杀了白王?】祂说,转头看着祂身边拼命摁着祂的、她们那个双角粗壮的手足,“纯粹容器”。【就凭这一条就能让它恨不得我死。它最喜欢他了。

“我没有。”她们那双角粗壮的手足拼命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否认祂话语的哪一部分。“我没有。”

“我真恨不得再给你一耳光。”霍妮特怒吼。“这里没有谁想要你死!别再不问任何人就满脑子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一意孤行地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可以再扇我一耳光。】祂倒是好像不以为意。【如果那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的话。】

霍妮特这才发现自己正在无声地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就好像被她影响到了似的,它们两个也开始轻轻地抽泣。她赶忙慌乱地低头,用袍子胡乱擦脸,祂就那么静静地被它们几个抱着,静静地看着她。天边的黑云翻滚着坠落,就像悲鸣的巨鲸。

“为什么?”霍妮特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抑制不住地带着哭腔。“你曾经那么想活,你曾经比谁都想活!哪怕是被关进禁闭室饱受折磨,哪怕是打断手脚扔下深渊,都不能让你产生一丁点自尽的念头!可你现在又是为什么!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仇恨都终结了……你现在却想死了?!”

但她想,她其实知道为什么。背离神格的神,会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然后不同程度地产生轻生的欲望。比如把自己关在花园里等着自己慢慢腐烂的白色夫人,比如在地面上枯坐一天一夜却连站都懒得站起来的光明神。对于黑暗与死亡之神来说,毁灭与破坏就是一切,可现在,祂却开始渴望情感与爱,那属于光明神权能范畴的东西。祂当然就变弱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好累啊。】她们那变成神明的手足轻声说。【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们打败了所有对手,杀死了所有仇人。我们让所有伤害我们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可不管我们做什么……死去的大家都再也回不到尘世了。一切都化作尘土。】

“不会的。我们还活着呢。”她们犄角不对称的手足紧紧地抱着祂。“我们还活着呢。”

“你自己说过的,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霍妮特也轻声说。“还是说你要说那也是错的?”

漆黑的神看着她。她的看着它。

不是。】那漆黑的神看起来终于妥协了。【不是错的。

胜负已分。】祂轻声说,大概是此生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我输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

我知道了。

那古老的、巨大的意志开始从祂身体里抽离,带着那些亡灵的遗愿一起,笼罩天空的黑暗和海浪跟着它们一起离开。尘归尘,土归土,亡者重归安宁,大海落回深渊。

可……!】祂猛地抬起头。

没关系,我们永远都在这里。我们依然是你的泪水,你的愤怒,你的与凉薄世界为敌的力量。

只要你开口呼唤我们……

黑色的眼泪从祂眼里滑落,祂爆发出像咳嗽又像叹息的抽泣。霍妮特也过去,和她的手足们一起抱着它。这是个大大的拥抱,来自深渊也来自尘世。她们静静地相拥。

与此同时,那曾经的光明神正在远远地看着这一切。黑色的牢笼散开,那年老的雌蛾摔向地面。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温柔的光环接住了。它们轻柔又灿烂,就像嬉笑的精灵。

“……好久不见。”她看着它们,轻声说。

“那小丫头真的做到了。”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她们一族的主神。她们能看见整个圣巢之冠的景色,那些黑色的海浪正在逐渐离开,露出被它们覆盖的地面。“大海退潮了。”

“真是丢人。”她听见女神轻声说。“连一个小丫头都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

连一个小丫头都能明白的道理……我忘记了。

“您可以做到的。”她鼓励她道。“您现在不就做到了吗?”

狼狈的女神深深地看了她最后的眷属一眼,金色的眼泪从她的双眼滑落。她抬头看着天空,那已经千疮百孔、黯淡无光的天空。黑夜已经撤离,但黎明还未到来。

世界需要太阳。

我还能拿回我的力量吗。我还能想起我是谁吗。

“只要是您,就一定能做到。”她的眷属说。

“编织者的歌谣说的是真的。”遥远的雾之峡谷,莫诺蒙看着黑暗逐渐退却的天空,轻声说。

“什么?”奎若愕然。“编织者之歌说的不是诸神黄昏的实现吗?”

“我没告诉过你吧?那首歌其实还有下半截,毕竟那是只有历代深巢首领才能完整掌握的秘密。”莫诺蒙耸耸肩,她刚刚经历了世界末日,她的档案馆被砸得一塌糊涂,可她的语气居然还那么轻松。“黄昏不是终结,毁灭即是新生。在漆黑的夜晚之后,新的太阳将会诞生!”

“看看吧。”她伸出腕足,指向遥远的圣巢之冠。微光从地平线溢出,它们就像大地金色的花边。

“新的……太阳?”奎若喃喃地说。

光芒喷薄而出,但那再也不是暴烈的、灼烧一切的光辉,而是温和地照耀。新生的太阳从圣巢之冠照射,光明来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永夜结束了,黎明终于到来。世界劫后重生。

“编织者秘密的歌谣和世界末日之间的关联,世界的真相……全世界最新的研究!无与伦比的学术价值!更何况我们刚刚还冒着生命危险录到了第一手的影像资料!”巨大的水母学者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

“奎若!快拿酒来!不对,快拿纸笔来!也不对,纸笔和酒一起拿来!”莫诺蒙激动地挥舞着她的触手。“做好准备吧奎若,我们要连熬七个大夜写论文了!”

“……啊?”奎若一口气哽住,差点没喘过气来。

呼啸悬崖。黑色瘦削的影子脱力地坐在地上,看着那些海浪退却。他运气还可以,至少在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前它们离开了,否则他和他的剧团真的都只能喂阴影了。

他沉默了一下,掀开自己的斗篷。还有这小家伙,他心想。那是个小小的幼崽,看起来长得有点像他,此刻那小崽子正在他的斗篷里呼呼大睡,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浩劫。

就算命运注定悲惨,他想,活下去也总比死了要强。

那小崽子打了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终于睡醒了,不远处的地平线,曙光照耀。

蜂巢。高大的女皇依然站在王国边境遥望。那从天而降的黑色河流似乎断绝了,已经落到地面上的水也沉默地渗入地面,没有再淹没任何东西。随之而来的是黑夜撤离大地,黎明再临。

“天啊。”她身后的蜂巢骑士惊讶得连敬语都忘记了,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叹着。

“万物都有终结的那天。”女皇轻声说。

“但看起来,不是今天。”

“去向我所有的子民们宣布吧我的骑士。”她转过身。“告诉它们,我们蜂巢的公主拯救了世界!”

“是!”蜂巢骑士大喊。

霍妮特对那些遥远地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她们一起抱着她们那经历了太多的手足,它声嘶力竭地哭泣,也许它自诞生以来就没这么哭过。她能感觉到,大海退回了它应该在的地方,不是以前在苍白的灯塔下的、被控制被压抑的、被迫的死寂,而是安宁,就像睡着了。一切都结束了,那些漫长的永昼和永夜都过去了。她想。一个时代终结了。

……

…………

“所以,故事结束了。”霍妮特说。“从此大家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啊?这就完了?”面前那孩子不满地嘟囔。那孩子有着鲜红的眼睛和漆黑的身体,大大的膜翼耷拉在地上。关于这小家伙,那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不过总而言之,现在这小家伙也是她们的家人。“怎么一个人都没死,无聊!我要看血流成河!”

“怎么跟你妈小时候一个德行?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霍妮特说,倒也没生气。“这玩意不是亲生的也会遗传么?你想谁死啊?我可得告诉你,这个故事里的主要出场人物现在可无一例外全活着。”

“呃……不知道!”那孩子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干脆不想了。“总之就是很无聊!”

“那好吧。”霍妮特说。“到时候让你妈给你讲个你不觉得无聊的故事。”

“喔!那我们现在能去找我妈妈了吗!”那孩子似乎高兴了起来,黑色的尾巴在身后摇晃。

“嗯。”霍妮特扭过头,看看她正在床上安然沉睡的手足。它头上有着粗壮的双角,内侧有规则的锯齿,“纯粹容器”,或者说曾经的“纯粹容器”。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之后,它也终于开始了新的生活。她抬头看看窗外,伸出手臂,让那孩子落到她的肩膀上。“你妈应该也快下工了。”

她没法直接看见天空。但她知道,现在漆黑的巨兽正从天空划过,祂身边跟着无数阴影,就像巨鲸带着鱼群从海洋里游过。它们渐渐地从天空离开,在它们身后,金色的光芒从东方的圣巢之冠升起来。太阳出来了。

“我们去找它吧。”

她们荡着蛛丝冲出高楼的窗外。她们现在的位置是泪城,或者说,曾经的泪城。那些紧闭的大门早就被废弃了,现在这里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关口和市场,黎明的天光从那些一个接一个的门洞里射进来。早晨到来了,她们穿过那些熙熙攘攘的虫群,穿过那些叮叮当当的店铺,一路飞向泪城的出口,早饭的香味伴随清晨的阳光洋溢在每一条路上。那些旧的阶级早就被废弃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贵族和平民,当然,新的世界也不是没有毛病,但它们确实在一点点变好。这是个充满新生希望的世界。

所有这片大地上的虫子都知道,这是一片被众神护佑的土地。在遥远的过去,贪婪的神明开始相互征伐,掀起了一场浩浩荡荡的世界浩劫,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不仅如此,那场战争还险些导致最惨烈的下场。

但就像所有的故事那样,在这个危机关头,一名英勇的少女站了出来。半神的少女召集了同伴,踏上了漫长的旅途,将世界从暴烈的光明之中解放,又驱散了永恒的黑暗。她拯救了摇摇欲坠的世界,从此这片大地再也不用忍受神明战争的痛苦。虫子们太过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了,没人注意到,故事的主角就从它们头上掠过,她轻盈得就像飞鸟。

那些夸张的神话故事都不重要,霍妮特想,就像神明们的那些纷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片大地上的生灵,它们依然活着,并且今后也会一直活下去,再也不受某个神明贪婪欲望或者暴虐仇恨的威胁。那些永昼和永夜都要被终结。

一个时代终结了,而一个时代开始了。从今往后,昼夜相衡。


——END


Lesbo

屑 [完]

一、离婚

毛利兰说:“妈妈,我离婚了。”妃英里像故意装作没听见她说话,低头继续翻着卷宗,于是她拔高声音,又大声说了一遍:“我离婚了,妈妈。”大律师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双颊敷粉,嘴唇鲜红,马尾辫高高绑起,一如年轻时光彩四射,她嗔怪地说:“你这孩子,我听到了,说两遍做什么?”

这时候,毛利兰就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了。

 

母亲早在七年前去世,有幸目睹了她婚姻状似幸福的开端,又不必去看这寥落黯然的收场。毛利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捂住脸,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梦是可以通灵的,所以母亲此刻或许已经泉下有知。因为离婚,她数不清与父亲起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争执,他一时觉得她不懂规矩,一时又觉得...

一、离婚

毛利兰说:“妈妈,我离婚了。”妃英里像故意装作没听见她说话,低头继续翻着卷宗,于是她拔高声音,又大声说了一遍:“我离婚了,妈妈。”大律师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双颊敷粉,嘴唇鲜红,马尾辫高高绑起,一如年轻时光彩四射,她嗔怪地说:“你这孩子,我听到了,说两遍做什么?”

这时候,毛利兰就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了。

 

母亲早在七年前去世,有幸目睹了她婚姻状似幸福的开端,又不必去看这寥落黯然的收场。毛利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捂住脸,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梦是可以通灵的,所以母亲此刻或许已经泉下有知。因为离婚,她数不清与父亲起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争执,他一时觉得她不懂规矩,一时又觉得她太过冲动鲁莽,一时又叫她立刻回去与前夫再谈谈。

谈什么谈?毛利兰气得双肩发抖,知道父亲潜意识里正把女儿婚姻的失败归咎于自己从前的过失,但同时又拒绝承认。悲剧的伏笔,的确可以从幼年她目睹父母争吵开始:一只茶杯飞过客厅,砸在门上摔得粉碎,她躲在自己的小房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离婚不是悲剧,因而也无所谓悲剧的伏笔,草蛇灰线,只有一根细细的蛛丝,从屋檐上飘下来,在她眼前如同一道光似地荡来荡去,抬起手便拂掉了。

床头的玻璃瓶里插着昨天买回来的鲜花,晚市打折出售,便宜得很,没想到一晚上就养出来了,花朵饱满,枝叶舒展,毛利兰凑上去闻了闻,只有丁点植物的腥气。大概是新培育的品种,花期长,花朵大,少叶,无刺,也没有过分浓烈香味。就像她的婚姻,她掐掉枯萎的叶边,嘲讽地笑了笑,优美端庄,宜室宜家,无可挑剔。

但她现在偏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说:这不是玫瑰,就是改良过的月季。

她已经替父亲想好了挽回局面的说辞:你怎么长大了反而不懂事?一样都是花,有什么区别?

实在滑稽透顶,父亲跟前夫有多么不对付,明枪暗箭,你争我抢,说话都要不失时机地踩对方的痛处,她一度真心以为父亲扬言要上门修理女婿是真话。结果到头来,男人结了婚就会自动结为同盟,不约而同地维护起共有的秩序,女儿不再是自己的女儿,女儿是人家的妻子。妻子便有了妻子的责任,管她愿不愿意,也必须拥有妻子的品行。毛利兰从世界上消失了,工藤兰也只是证件上的名字,她只剩下一个代号:工藤太太。

毛利兰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胸闷,头也跟着突突地痛,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吐。

 

与前夫摊牌那日,两人对坐桌前,工藤新一虽然情感迟钝,但直觉灵敏,觉察到她去意已决,便不再徒劳挽留,慷慨地问她要多少赡养费,三千万,五千万,一亿当然是有些夸张了,但他料定她绝不会狮子大开口。毛利兰说:“结婚八年半,我平均每天要做四个小时的家务,周末与节庆的时长还要翻倍,按照东京家政一般薪酬,你算算应该付我多少?”

工藤一愣,仿佛以为她在开玩笑,竟然也煞有介事地算了,将近两千四百多万,他抬起头来看她,笑着说:“这可比我打算给给你的要少多了。”

“但也没少到哪里去,不是吗?”毛利兰低下头,想起自己从前收拾餐桌,要先用厚纸巾抹掉水渍、油污、滴落的酱汁与食物残渣,然后用去污湿巾全部拭一遍,等到水迹将干之时,再拿细软的干抹布擦,直到桌面变得光洁明亮,台面的每一道纹理,她都熟稔于心,像是自己的掌纹。家务从起初的习惯,变成了爱的表达,情感的发泄,最后又回归纯粹的习惯,彻底成了流水线,她日日劳作,再无动于衷。同样的事情还有洗衣做饭、收拾房间、打扫庭除,等等等等,清单一路可以写到月球上——只是当初的毛利兰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原来是可以计价的,且数目不菲。

“我就要这些钱,”毛利兰抬眼,认真地看着前夫,“余下的我都不会再要。”

工藤新一这才意识到,她的确是认真地跟自己讲钱,顿时沉下脸来。他接受不了这一举措的暗示,仿佛某种侮辱,这样算来算去,好像他们的感情能折价。毛利兰看着他眼底闪烁的怒意与痛苦,原本堤坝似的冷静,绷了道口子出来。

难道因为出于爱,就可以一笔勾销吗?她哽咽一声,硬是把泪水憋了回去。

爱就是无怨无悔,不求索取,毛利兰知道有好些人看不起分手之后追钱讨债,仿佛感情完全成了交易,可以补偿,但不要细究;他们的世界是全凭想象划分出来的两极:要爱就不要谈钱,要钱就不要讲爱。你既然付出真心,也要以心求回报,若是回头再要钱,便理亏,便落下风,便动机不纯,便不配言爱。爱要吃苦受累,忍气吞声,一切付出付诸流水,到头来也只能说那都是为了爱,所以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错了,大错特错,她今天就要给所有人上一课:人活在世上,光有爱是不够的,还要有尊严。

钱使微不足道的事情获得了尊严。

 

二、丑闻

这年头报纸的确没什么可写,连这样的家务事也要上报,上报就上报,因为也不会有多少人还认认真真地看报纸,宫野志保一般拿报纸只为裹易碎的器皿、擦玻璃、吸收潮气、给实验楼的流浪猫撕着玩,她无意间看到皱巴巴的一角闪过熟悉的名字,拿起来展平仔细看,吃了小小的一惊。

她知道模范夫妻没有要孩子,这年头丁克不稀奇;但她不知道原来模范夫妻竟会离婚。

她仔细咀嚼着加粗的婚变二字,半晌回过神来,又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世界越发乏味无趣,唯独烂越发出奇。每天看新闻,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烂,烂的人,烂的事,能说不能说的,统统都烂。婚姻自然也不例外,大家都不爱结婚,不想结婚,初婚年龄一再推后,生育率持续走低,反倒是离婚率节节攀升,这是社会学同事分享给她的一手资料,宫野志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记得人类社会总是看起来要完蛋,但走到街上瞧一瞧,生活仍然在继续。

午餐时间,大家都涌去楼下的咖啡店吃简餐,长桌对面坐了个统计学出身的家伙,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慢吞吞地说:有人做过一个实验,结婚第一年,每过一次夫妻生活就往瓶子里投一个玻璃球,之后,每过一次就开始往外拿一颗玻璃球,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有拿完。说完大家都笑,宫野志保也跟着笑,笑完又觉得兴味索然。

人害怕寂寞,什么都做得出来,得了好处又不想承担责任,就会生出一摊子烂债。

但离婚这种八卦,除非当事人主动找她倾诉,先过去问反而有好事的嫌疑。

没想到博士先跟她通了电话,听起来仿佛模范夫妻当中有谁忽然发了疯。宫野志保想了想,这的确不像是夫妻离婚,倒像是公司散伙,又问道:“那工藤最后答应了吗,赔偿前妻八年半的劳务费?”

博士说:“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多问?我可是长辈。”

宫野志保回到实验室,正好碰见产后复出的研究助理正在冰箱里冻母乳,忽然开口问:“您知道现在东京请家政工要多少钱吗?”对方看着她,很是吃惊,又想起她正过独身生活,便松了口气,回答道:“大概是一千八百到两千元左右,按小时计费,当然也有更贵的。”

宫野志保转了转眼珠,想起博士报出来的数字,第一个念头是,家庭主妇竟然要做那么多的活。

她想起自己从前还是灰原哀的时候,得了重感冒,毛利兰前来照顾她,煮一碗鸡蛋粥,竟然顺便还把厨房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锅台擦得干干净净,碗碟归得整整齐齐。她险些以为热爱劳动是毛利兰的天性,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人,以付出心意为乐,好像大海深处的喷泉,胸中有源源不断的爱,因此有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弯着腰,蹲下去,站起来,爬上去,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工藤新一曾经夸耀过妻子的懂事,她自从母亲离家就开始独自承担家务,最初还要站在塑料凳上,才能正好够得上在台面上切菜烧饭的高度。他说,我那时候放学,一边踢球,一边陪她买菜;她总是很受欢迎,摊主经常送她东西,蚬子、鱼肉和打折的肉馅。

宫野志保知道他眼底的柔情不会骗人,清澈的、明媚的。他多么恋爱疼惜自己的青梅竹马, 却也没有一刻想过如何分担她的苦衷。

 

晚上,工藤新一终于给她打来了电话,邀她去喝一杯。

他们从前也经常约着去喝酒,有时还会叫上其他人,一群人喝到半夜,聊工作,聊案子,聊社会新闻,聊到十点半,工藤准时拿出手机打电话,轻声细语地对妻子说,今日有事晚归,请她早点休息。宫野志保看着座位旁边专门打包的蛋糕,明白歉意也是爱意的一部分,工藤挂掉电话,炫耀似地对所有人讲,我要是不说,兰就会一直等着我。

虚荣也是爱意的一部分。

这回相聚,他没有十点半的电话可打,自然也没有拎着蛋糕,风衣搭在手臂上,疲倦地叹了口气,问她今天想喝什么。宫野志保发现他的结婚戒指已经摘了下来,无名指上留下了细细白白的一道痕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篱笆,猜他应该默认自己已经知情,便语焉不详地问:“现在怎么样了?”

“她已经搬走,也找好了住处,接下来怎样,她说我没必要知道。”

看起来像是工藤从前追查过一些案子,妻子突然人间蒸发,杳无音讯,惊慌失措的丈夫匆忙赶来请他帮忙,说辞都是相似的:昨天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人都不见了。他们都坚信妻子一定是遭受了不测,或者被什么人骗走,总之绝不会主动离家。

昨天好吗?昨天当然不好,前天也不好,往前数上几年,没有一天是好的。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而是筹谋已久的出逃。宫野志保想了想,说:“她既然有自己的安排,你尊重她的决定就好,不必担心太多。”

工藤新一支起头看她,像看外星人,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

宫野志保没说话,跟在他身后走,鞋跟敲着人行道,越听越像她在心里的发笑。这到底是谁的幻觉,一生都有人照顾,推门便有相迎,上桌便有饭菜,吃完饭连双筷子也不会洗,决定彻夜不归,只要一角芝士蛋糕。

她险些以为自己真的笑出声了,连忙清了清喉咙。

 

三、问题

“抱歉,请你把刚才的问题再重复一遍。”

宫野志保当然不是没有听清楚,只是给他们第二次机会重新考虑这个问题是否恰当。她也好奇排在前面的三位候选者,是否也要同样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宫野小姐,家庭和事业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她知道第二位前来应征的研究员有两个孩子,照片就贴在他的钱夹里面,圆滚滚的脸庞与眼睛,看起来仍是需要把蔬菜捣成泥配米粉吃的年纪;他会守在蒸锅前见缝插针地看文献吗,然而自己一日三餐可以简约到只用开一个三文鱼罐头,再顺手把速食意面放进微波炉。

桌子对面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仿佛她理所应当给出一个努力兼顾的答案,而非反过来叫他们再麻烦开第二次口。

年纪稍大的白发主任笑了笑,宫野志保看着他正捏着自己的简历,清了清喉咙,说:“上面应该写了我未婚。”婚姻的确是她人生规划之外的事,但宫野志保不想说出来,当着组委会的面申明自己放弃婚姻生活,仿佛是一种迫不得已的表态:她必须要发誓失去某些东西,才能换取他们的信任。

为什么非得是她出来表态?

“幸福的婚姻和成功的研究一样重要,”主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有意无意地微笑,“你觉得呢,宫野小姐?”

我觉得自己完全是浪费时间,她在心里说,我相信我有能力令贵所一跃成为领域前列,你们全都能躺在我的研究成果上睡大觉,而我只需要一间无人打扰的实验室。

也许。宫野志保只是笑了笑,每逢此刻,她反而有点儿怀念起组织,纵然实验失败的下场可能极为惨烈,罩于阴云之下,惶惶不可终日,但至少无人会在她专心观察白鼠时,有意无意地过来问她的个人生活。组织是如同连人性都未能分化出的原始海洋,爱、家庭、世俗生活,都在几亿年之外,所有成员凭借本能挣扎求生,固然冷血且残暴,却也利落且果决。

这般环境塑造了她的信念:为了生存,足够强大,便能模糊自己的面孔、性别与身份。在组织之中,母亲不是女人,姐姐不是女人,贝尔摩德也不是女人;她们是一架庞然大物的轴承、螺丝与发动机,可以被随时拆除、抛弃和替换,失却了人的价值与尊严。

然而她侥幸活着从零件变回了人,却要被世界告知,你首先是一个女人。

接到录用邮件的时候,宫野志保正在厨房做饭,她知道自己有百分之百的入场资格,看也不多看一眼,转身继续去削南瓜,刀锋穿过黄澄澄的果肉,落在案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周末工藤新一约她出来喝酒,免不了要讲他离婚的种种,宫野志保皱着眉头听了一小会儿,客观地评价道:“不用灰心,你做得肯定不止及格。”

模范丈夫拥有极为广阔的定义域:按时回家,上缴工资,从不花天酒地,尽量回避应酬,餐后洗碗收拾,周末清扫房间,甚至还会带孩子出去玩,这算是一种模范丈夫。暴怒之际,不会拖着妻子的头发一路拽到阳台,打断三根肋骨之后,还要夺掉手机,连救护车也不准叫,在某些人看来,这也是一种模范丈夫。

工藤轻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讽刺我。”随后又有些落寞地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宫野志保并不怀疑他的忏悔发自内心,工藤新一自少年时代便对自己的欺瞒于心有愧,懂得想尽办法来弥补他的过错,偶尔掉落的礼物,突如其来的安慰,以及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抛头露面:他已经做得比一般人要出色得许多。便不难料中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只看他拿出孩童般茫然无措的迷惘口吻,向她真诚地请教:“然而我实在不知道,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宫野志保知道自己应当拿出些许同情甚至怜悯,然而克制不住似地,她又弯起了嘴角,轻轻地笑了。

倘若有人晓得自己错了,又完全不晓得自己错在何处,便说明他对自己的错误仍然无知无觉,不过是从他人退避或厌恶的反应中,推测自己可能是坏了事。他或许会改,却也只是遵循建议,暂且缓解表面的矛盾;除非恍然大悟,洗心革面。然而人到中年,早已是本性难移,重头来过,只是一厢情愿的空想。

“谁也没有错,”宫野志保敛起她心底的波澜,极力让自己的措辞显得中肯,“只是婚姻生活并不适合你们。”

这是天大的谎话,怎么可能有人会比他们更不适合婚姻生活?从中学时代起,亲友们就常常揶揄他们是老夫老妻,知根知底,相濡以沫,想象不出第二种结局。宫野志保看着工藤新一眼底浮起嘲讽,便知自己又说了无益的空话,便适时地打断道:“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工藤放下酒杯,吹了口气,嘟哝着说:“我就知道问你没用。”

结了账出来,宫野志保替工藤新一叫了辆车,看他深一脚浅一脚低钻进车厢,又摇下车窗对她说:“谢了,灰原——”他的确是有些醉了,一时喊错了名字,宫野志保滑稽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能有什么办法?”

宫野志保想,在当初四处求职时,她也曾跟工藤新一抱怨过碰壁的种种。你能想象吗,他居然问我将来要生几个孩子?那一回,是她喝了过头,把杯子重重地放回吧台,酒保与工藤新一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也许他可能就只是问一问而已。

问一问?宫野志保大笑起来,有人问过你吗,侦探先生——你要几个孩子,会不会影响你办案?

工藤新一本能地捍卫起职业尊严,立马回答道:当然不会。

当然不会,宫野志保抬手别过耳边的碎发,看着眼前半醉半醒的工藤新一徐徐升起了车窗,漆黑的玻璃上终于映出了她的脸,毫无遮拦的笑容,伴有清脆响亮的回声,当然不会!

因为这与你无关。

 

四,房间

毛利兰还不到两岁时,母亲就开始锻炼她独自睡觉,起初小床与大床分开,后来搬到了小卧室,有时候她半夜上完厕所,习惯性地去推父母卧房的门,发现怎么也拧不开,于是哭着闹着敲门,结果门缝里只露出母亲略显严厉的脸,小兰,你已经长大了,大孩子要睡自己的房间。

父亲偶尔会责怪母亲不近人情,然而彻夜奔波办案,对于安稳睡眠的需求,暂时压倒了父亲对女儿的疼惜,也跟母亲用起同样的说辞:小兰哪,乖乖去睡自己的床。当然父亲可以浮夸地演戏,卷起衣袖,自己的房间,就是自己的领地,一定要捍卫!

她相信了这一说辞,并从此牢牢地守住了自己的天地。屋子再小,她也要独立房间;结婚之后,她坚持要打扫出两间卧室。彼时工藤不解,客房可以等客人来了再收拾,她却摇摇头道,不,那是给我自己留的。

她自小便对这栋洋房了若指掌,如今成了名义上的女主人,但她心底晓得此处并非属于自己,哪怕是这间小卧室,也只能给她暂得喘息的机会。起初,只有在夫妻冷战的时候,她才会把自己关在里面,等情绪平复,再出来议和;后来,她时不时就要来这里单独睡。工藤问,是不是自己熬夜看卷宗吵着她了?不是。是不是我打鼾太响?不是。是不是你最近压力大睡不着?不是。不是。不是。毛利兰叹了口气,抬起头开看着丈夫:没有为什么,我只想一个人呆着,可以吗?

也许工藤新一会把她这样莫名的要求当成婚姻崩裂的前兆。可她只是想暂时一个人,安静地、沉默地、不受打扰地,一个人呆着。

决心结束婚姻的那段日子里,毛利兰时常彻夜坐在房间里,回想着昔时往日的种种,婚礼前她曾暂住在工藤宅,那时她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够真正属于这里,然而事到如今,毛利兰却发现偌大的宅院只是暂时的驿站,并非是她自己的世界。

虽然她无法走到最里面去,但却可以选择彻底走出来。

从工藤宅搬出来的时候,毛利兰叫了一辆卡车,搬家公司的员工目瞪口呆,看着她毫不费力地端起沉甸甸的纸箱,还不忘扭过头来催促他们也快一点。“工藤太太,您的力气可真大,”员工忙不迭地跟她身后,殷切地夸赞道,“身材也保持得这么好——”

“我从前蝉联过空手道全国冠军,”毛利兰吹了吹刘海,在恭维的目光里忽然拉下脸来,“还有,请叫我毛利小姐。”

流言会从这短小的对话当中四散开去,但是毛利兰并无所谓,记者只会去堵工藤宅的大门。闪光灯里的对谈是尴尬还是敷衍,再也不是自己需要关心的事,毛利兰潇洒地扎起来马尾,跳上卡车,眯起眼睛问:“贵公司应该知道要保护客户隐私吧?”

司机和搬家工人笑了,她也跟着笑起来。

 

新租的公寓毗邻大学,在东京市的另一头,离米花町远得不能再远,一时半刻恐怕谁也找不到这里。毛利兰选择这里并非出于逃避,而是因为大学附近较为清净,她实在疲于半夜突然醒来。收拾好房间,她走到阳台上,看到不远处的路口走来成群结队的大学生,他们说笑的声音如同流水在脚下奔涌,哗啦——哗啦——仿佛她心底的浪花,其实日日夜夜都在响,却要等到喧嚣都散尽了才能听见声音。

大学刚毕业,她便接受了工藤新一的求婚,两个月之后就成为了工藤太太。她的青春短促,结尾也干脆,没有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眨眼间就跳进了新天地。有时候,她翻翻报纸上的社会新闻,看到人们为一些年轻靓丽的面孔感叹,才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她已经从容熟练地游走在主妇之中,尽管没有显露任何的老态,然而某些可能性已经与她彻底绝缘。

人们都羡慕她的丈夫早早达成了人生的目标:年轻有为,家庭美满,前途光明,美满的和弦,连杂音也没有。那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们如同童话般的婚姻会地久天长,只有一声轻轻的调侃,像是不合时宜的水滴掉在眉心正中:这么早就有什么都有了,人生不会太无聊吗?

当然不会,彼时的新婚燕尔满怀信心地迎接所有的挑战,丈夫搂紧她的胳膊,得意地回击道,宫野,你只是嫉妒我们而已——她低着头,羞怯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听了这话,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胸膛,轻声嗔怪道:这有什么可比的!说着又抬起头,本想与对面解释什么,却发现怎么讲都显得虚伪,便只得抱歉地笑了一笑。

毛利兰想,这一笑或许才是真正的预兆:有人早就看透她生活的本质,然而她却连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沉默并非是出于礼貌或是体面,而是因为的确无话可说。

 

宫野志保。宫野志保就是灰原哀。毛利兰第一回听工藤新一讲起她的身份与近况,惊讶地抬起头来,真是厉害,现在就是副教授了!他听了就笑,仿佛她白羡慕了什么似的,讲起他们昨夜聚会,宫野志保如何一反常态,向自己抱怨面试遇到的问题,毛利兰看着他解开领带,倒在沙发上,枕着脑袋,悠哉游哉地望着天花板,孩子怎么会影响我办案?什么都影响不了我——除了你。

当时的甜言蜜语如同蜂蜜糖浆,粘稠得令人喉咙发紧,脑袋发晕,毛利兰只觉得双颊滚烫,扭过身去,慌忙梳着长发,局促地转移话题:胡说,还不快睡觉。

丈夫走到身后环住她,贴着她得耳朵说:我们要不要生一个试试看?

婚后第三年,她因吃药而出现了频繁的撤退性出血,先后看过好几位医生,又特别咨询过朋友,并不是什么大事,所有人都说她太过疲惫,压力超出负荷,建议先暂时停药,多加休息,注意饮食。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说辞,客气温柔,体贴周到,像是毛巾裹了一团空气。毛利兰心不在焉地谢过医生,起身离开,路过产科儿科的楼道,忽然听到病房内传来细细的哭喊。

毛利兰驻足片刻,忽然一群人推着床风风火火地冲过去,输液袋和管线摇摇晃晃,她连忙躲开,听着轱辘声碾着尖叫远去,从前的羡慕与期待,忽然有了具体的轮廓:但这轮廓却并非慈祥、也非圣洁,而是面目狰狞,令她不寒而栗,掉头奔向楼梯,落荒而逃。回到家中,毛利兰逃似地钻进那间小卧室,密不透风的暖色窗帘挡住夕照,透出热乎乎的橙红光芒,好像一个温暖的子宫,可她罕见地没有感到安全,却异常地窒息。

毛利兰怔怔地坐在地上,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微妙的恐惧:或许,这根本不是她的人生。

 

五、重逢

宫野志保知道搬来了新邻居,下班时过楼梯间,看到了好些个贴满胶带的纸箱。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她稍微停了停脚步,又觉得实在不必着急显出过度的热情好客,便继续往家门口走去。

今天委实算不得愉快,她被迫卷进入一桩不大不小的丑闻。系主任阴沉着脸叫她过去,本以为是组委会不愿意再掏钱支持,没想到是某位博士的论文被指剽窃,闹得沸沸扬扬,同行都在明里暗里地看热闹,她的导师抱着胳膊,翘腿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叹着气,好半天才说:“早知道我就不该招她,要是当初干脆些,放弃学位去结婚,我也没这么麻烦。”

宫野志保跟着系主任刚刚进门,乍听到这句话,皱起眉,正要开口,又被系主任拦下。她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以为她又对话里的什么问题大做文章。他们因她的上纲上线而嫌弃,又而不得不敛起不自觉的傲慢,生怕她举着什么大旗挥舞过来,将他们一一从实验室里驱逐出境。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宫野志保拉了张椅子坐下,不以为然地说,“这是规定,没有例外。”

“可是——”系主任的迟疑有些微妙,宫野志保听得出弦外之音。

可是她是顶着各方压力招进来的,简而言之,本应该成为楷模,却沦为了笑话。从此人家要说,女人读博士,难逃这副德行,她们要面对的诱惑太多,要照顾的太多,婚姻,生育,名誉,利益,爱情,美貌,因而分心,因而注意力涣散,不宜坐冷板凳,更不宜钻研学术。倘若要出人头地,创一番事业,就像宫野志保这样,清心寡欲,变成机器人,冷硬强悍,不必再被看作女人。宫野志保升为副教授之后,代表研究所参加学术会议,同行学者笑呵呵地打量她:您可一点儿也不像个女人哪。

他满心以为这种话是真诚的褒奖,意在表明她摒弃了落后,克服了缺陷,简直好似进化出崭新的性别。宫野志保听了,只是耸了耸肩,敷衍地笑一笑。

那位不知有意无意,又状似体贴地问道:您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说:我痛经。

女性科学家当然是女性,自然也要面对女性都可能遭遇的问题,没有例外,譬如激素起伏而出现各种综合症,暴食,腰痛,腹胀,多愁善感,喜怒不定。女性也是人类,是人类就会有人类的通病,软弱,卑劣,自私,虚伪,反复无常,好大喜功,经不起考验,这更是没有例外。

这几十年来,系里因为行贿、剽窃、数据造假之类的学术不端而被开除的人不在少数,当中出现女性学者,难道是什么怪事?宫野志保看着满屋子的人,痛心疾首之余仍不忘指指点点,不免感到滑稽,这就好比一厢情愿地以为所有女人都应该是贞女,如若不然,便必然是荡妇:仿佛她们只有两条路,不是高洁,就必然下贱,没有褒奖,就只剩骂名。忠诚固然是种美德,应当被褒奖,然而有人自甘堕落,也不必大惊小怪。但他们好像故意不明白,女人一生都必须谨小慎微而万万不可出错,稍有丁点儿差池,就连人没办法顺顺当当地做下去了,而另一半人口却有资格甘于庸碌而不受苛责,浑浑噩噩,进而以人性如此的借口,获得最终的谅解。

恼火的导师闭口不言,只顾叹气,系主任眯起眼,微微翘起嘴角,仿佛是笑了:“你是说,按照以前的办法处理喽?”

宫野志保挑挑眉,又看向哭哭啼啼的研究生,拧起眉头,说:“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请先出去吧。”

她知道旁观者期待自己做什么,譬如请求他们网开一面,由此落下包庇不端的口实,而自己这般淡漠,虽闯过了陷阱,也必然会招来非议,不近人情、苛刻死板云云。

那又怎么样呢?

无论怎样,总有人爱你,也总有人恨你,这都是无法掌控的事。

 

宫野志保推开门,脱掉大衣,踢掉皮鞋,洗过手,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威士忌,摇了摇,发现见了底,又换了伏特加。

对于酒与酒名,她早已脱敏,想起那些面孔,不再会心有余悸,偶尔无意翻起往事,仿佛都在上辈子了,往昔的创痛在渐渐淡去,眼下日常生活的疲惫盖过了全部。她猛灌一口,盘算着不如回实验室继续处理数据,独自留在公寓里,她只会更加疲倦且烦躁。

正在她犹豫要加班到几点时,忽然有人敲门。

“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新搬来的邻居——”

她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勉强打起精神,走过去开门,门板只推到二分之一,热情的访客便迫不及待伸出了脑袋。宫野志保眨了眨眼,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你?”她下意识准备喊一声工藤太太,没想到对方比她更诧异,笑容停顿,不知所措地刹在嘴角,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问候:

“呃,你……小哀,哦、哦不是……宫野小姐,你好。”

宫野志保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对方捧来的伴手礼,沉默了两秒,主动道:好久不见了,毛利。

毛利兰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用本姓称呼自己,思索片刻,又释然地松开了眉头,毕竟坏消息走得最快,前夫的社交圈大抵都已经知晓他们离婚,便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真巧,没想到是跟你当邻居!”说着就把手里的小饼干递上,语气轻快,“那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还不等宫野志保发出感叹,毛利兰又敛起笑,严肃又恳切:“拜托你,请不要告诉他。”

她的情绪像是电灯开关,咔哒咔哒,切换自如。

宫野志保诧异之余,又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吗?可毛利兰如此请求无非是出于本能。她想起了前段日子看过的惊悚电影,当然,毛利兰不会大费周章地伪造现场,假装一起命案,嫁祸前夫,逃之夭夭,顺便卷走大笔财产;但贤妻叛逃婚姻,独立门户,毕竟需要缓冲。这里离米花区很远,离工藤的事务所更远,纵然全东京都在名侦探的眼皮底下如同微缩模型,但藏在角落里,一时半刻也能容身。

于是她点了点头,又举起饼干道了声谢。

寒暄本应到此结束,宫野志保知道自己的身份微妙,按照朋友的阵营划分,她跟毛利兰的前夫是同一伙人,不该再说得更多,可出于礼貌,又不好此刻就把大门关上,便客气地问:“那你现在怎么样?”

“我这几天打算找工作,可你也知道,我婚后就一直当主妇,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

毛利兰的直白坦率倒让宫野志保有些下不来台,她别扭地低下头,心中暗想:难道工藤新一真的给不起钱?可能经济的不景气终于累及私家侦探的金库。要是换了不相干的人,她可能会据实建议对方先去家政公司先碰碰运气,但恐怕不出一周就要上小报头条,工藤家虽不是豪门财阀,但闹到前妻出门当钟点工,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了。

看她低头不语,毛利兰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这些话不该说的。”

其实自己的实验室刚成立不久,人手的确紧缺,可要招的人有许多种,用人的权限也不全在她手上,宫野志保皱了皱眉,但若此刻要细细讲清楚,难免她显得居高临下,便说:“我们研究所倒是有一些空缺,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毛利兰没想到她竟会开口,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宫野志保耸耸肩,“当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毛利兰茫然地点了点头,忽然惊醒过来,撤了半步:“是不是打扰你了?实在对不住,我改天再来请教——”说着,弯腰颔首,步步后退,转身便要离开。

没想到宫野志保却喊住了她,等一下,随即敞开大门,指了指身后的客厅,说道:“我今晚没什么事,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谈谈。”完全是她平日里对学生的口吻,不客气得有些过头,倒让方才的客气显得刻意多余,但毛利兰惊喜万分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眨眼间,她又成了小姑娘,恢复了十七岁的热情烂漫,发出了无可回绝的邀约:“宫野小姐,不如来我家坐坐,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这笑容让宫野志保过了许多年才想彻底明白,的确,总有人爱你,这是无法掌控的事。

 

六、生活

母亲是与父亲分居之后才重返职场的。雷厉风行,果断坚决,战无不胜的诉讼女王,誉满天下,却未必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称职的母亲——这是毛利兰从父亲那儿听来的抱怨,那时候自己一心偏袒母亲,体谅她的不易,只顾着反驳道:要妈妈兼顾家庭和事业,实在是太过辛苦了,这怎么能两全?爸爸,你连一半都差点做不到。

直到后来,毛利兰才回过神,这并非是妈妈的失职。成为妻子,成为母亲,这不是必然的义务,只是一种选择;而她的妈妈,半路拒绝了这种选择。

也许母亲迟疑过,也许犹豫过,甚至自责过,然而她没有后悔,哪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登报的讣告上,她仍然是妃英里,律政女王,名誉校友,特别顾问,常驻嘉宾,专栏作者,最末一笔带过,才会叫人知道她还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妻子,而母亲的身份则彻底隐匿。工藤新一说,既然已经是名侦探的妻子,总不好再说是另一个名侦探的岳母。

毛利兰知道他的用意,想让自己从悲伤中短暂地喘口气,抬头莞尔一笑:当然,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又不值得大书特书。

前夫以为她赌气,话里有刺,也只当没听见。

女强人,要么丧偶,要么未婚,要么离异,总之不宜拥有美满家庭;反之,拥有恩爱无比的婚姻,便不必再独当一面。这固有的偏见在新世纪并未全然消失,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意味,毛利兰时常怀疑,倘若母亲选择在今日出走,未必会成为励志榜样,倒要被斥为离经叛道。

然而她不接受这无端的倒退,毛利兰想,母亲既然能够做到,自己当然也能。

 

随毛利兰走进公寓时,宫野志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迎面而来的朴素吓了一跳,空荡荡的,像一间只用来歇脚的休息室,只有流理台上放着满当当的购物袋,才不至于叫人忘记房间属于谁。

毛利兰请她坐下,“你想喝什么?”又笑吟吟地追问,“你想吃咖喱蛋包饭还是猪排饭?”

宫野志保本想说自己晚上根本不怎么吃饭,又不好抵挡她的热情:“什么都行,不用太麻烦。”

过于随意亲切的氛围,反而令她感到古怪——从前,她去工藤宅登门拜访,彼时作为女主人的毛利兰仿佛某种人工智能,迎送她至会客厅或是书房,再端上红茶与点心,脚步声都听不见,轻轻地进门,再悄悄地出去,不打扰,不过问,又招呼她留下吃晚饭,丰盛得犹如节日的欢宴。宫野志保常疑心她如何凭一人之力变出如此多的菜肴。

你不必对她如此客气,餐桌上的工藤新一倒是从来不见外,你们之前不都是很熟悉了吗?

毛利兰只是低头笑,偶尔张口反驳:那不同。

哪里不同?工藤新一又笑,她现在这副模样是比灰原要吓——

朋友之间的打趣可以无所顾忌,但工藤新一此刻还要扮演人夫,多多少少要有所收敛,宫野志保对他的散漫不以为然,却很是惊讶毛利兰的严肃与谨慎,远超自己的想象。

印象里的女高中生,彼时虽然勾上了贤妻良母的轮廓,灵魂的底子究竟是勇敢活泼的,时常任性,偶尔莽撞,如今却不知是穿过婚纱便要改头换面,还是无名指的戒指成了封印,少女时代就此终结。宫野志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女人,难免有些无端端的感叹,不由自主地跟着端正起来,再不去理会工藤的玩笑。如若不是某些意外的偏折,这几乎会是周围所有女人的一生,她母亲的,她姐姐的,甚至是她的。

那时候的宫野志保万万想不到,就在不远的未来,自己会坐在单身公寓的客厅里,等恢复单身的毛利兰递来一罐碳酸饮料。

“很好喝噢,你要不要试试看?”

宫野志保低头看着浮夸的包装,忍不住哧笑一声,“你喜欢喝这些?”

“我一直都喜欢喝这些,不过从前要备赛、要保持身材——”毛利兰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宫野志保猜到她要说什么,便自觉地挪开了目光,“还要备孕,所以几乎没怎么碰。”

“没事,我平时都喝酒,今天正好换换口味,”宫野志保从容地岔开了话题,她知道对面期待着认可,舌尖在汽泡里微微浸了浸,猛地喝下一大口,又随手举起罐子,真诚地说,“不错,挺好喝的。”

毛利兰明白她替自己保留了体面,笑意舒展,这属于女人之间惯有的默契,敏锐地觉察到可能引发不悦的丝丝缕缕,心照不宣地拨开,假装无事地将对话推向转角。宫野志保看着毛利兰,决定直接切入正题,问道:“你想回学校念书吗,重读本科还是念研究生?”谈到相关的问题,她无法克制地变得过分严肃,又追问道,“你想找个不同方向的工作,还是想做学术?”

三十出头再来念研究生,等到博士毕业,几乎已经失去了在学术界崭露头角的可能,这是象牙塔里默认的残酷。而靠一张文凭重返职场,看似可靠许多,却也无法填补简历上大片的空白。宫野志保正在考虑如何向毛利兰分析种种利弊,没想到对方却轻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些新一都跟我说过了。”

宫野志保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家庭主妇脱离婚姻,若要独立生存,常常举步维艰,体面的工作难以寻觅,而艰辛的工作又难以招架,处处碰壁,还不如回家的好,的确是理由充分的借口。纵然她的立场与工藤新一截然相反,却因着不争的事实而又被迫站到了一边,宫野志保像不小心误吞了棉花,哽得说不出话。

毛利兰仿佛觉察到了她无以言表的尴尬,摇摇头,微笑道:“别多心,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为我着想,不是要故意打击我,”像是怕她误会似地,又连忙补充道,“真的,我自己也明白。”

“那你为什么——”话一出口,宫野志保便觉得多余,可惜为时已晚,只好任由尾音蔫下去,窘迫地悬在半空。

毛利兰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自顾自地发了会儿怔,眼神才重新聚起光,“宫野小姐,我无法同你比,”她鼓起勇气看向宫野志保,紧张地绞着手指,“我不是想取得什么成就,只是想……想试试不同的生活。”

宫野志保说不出话。

她从前面试过无数申请者,什么样的学术动机都听到过,毛利兰的理由远远算不得特别,没有雄心壮志,也看不出坚定信念,甚至流于空洞,显得颇为幼稚:不同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或许她根本无从想象。一片混沌的空间,未能分化出天与地,只能凭借与鲁莽无异的勇气,咬牙向前冲去,成败与否,全无所谓,她只管从身后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再不要回到旧地。

宫野志保脑海里响起指针摩挲磁带的声动,沙沙作响,那是另一个女人决心用生命代价摆脱桎梏的时刻,她甚至已经料到了粉身碎骨的结局,才会把来龙去脉都提前录下来,作为礼物留给女儿。宫野志保抬起头来,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毛利兰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可以帮你,”她放下易拉罐,“如果你愿意。”

 

七,选择

毛利兰大学本科的专业是教育学,因为她喜欢小孩,就像她要跟工藤新一结婚,完全是顺理成章的选择。但要说最适合的,莫过于家政学,因为所有人都夸她是“天生的主妇”,所有跟家务的一切她都擅长,上手也快,如果料理家务像破案一样能成立事务所,她绝对能比工藤新一先垄断市场。但是名侦探的妻子怎么能跑到别人家去擦地板呢?就算只是弯着腰切几片草莓也够丢人了。“全职太太”是丈夫的光环,意味着他的收入优越足以养得活居家贤妻,但优越到这等地步,雇家政来分担打理豪宅的任务却成了耻辱,这实在是奇怪的逻辑——外出做家务挣钱丢人现眼,在家做家务分文不取却光荣得很。

有段时间她频繁地陪同前夫出席警视厅的宴会,笑得肌肉都动不了,坐进车里就拼命地揉脸,不然就要抽筋,从前打比赛都不见得累成这样,工藤新一同样满脸疲惫,却还在意犹未尽地说着什么,大阪府上层人事调动,或许服部不出十年就会成为本部长。噢,好事,她该高兴才是,但毛利兰此刻却想到和叶。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服部和叶选择了剖腹产。麻醉过后剧痛难忍,可丈夫出差,母亲又一时不在身旁,陪护是憨厚老实的乡下女人,只是一味地哄着她叫太太长太太短,和叶实在受不了,只好摸出手机给自己打电话。那时候正是半夜,毛利兰困得睁不开眼,以至于天亮之后再回想,完全不记得和叶都说了什么,可她那一刻不知怎么全都想起来了,想也不想就开口道:新一,你知道产妇为了避免肠粘连要做哪些事吗?

她当然得不到回答,被骤然打断的工藤新一疑心自己听错了,困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毛利兰没再说话,她别过脸,望着车窗映出的脸庞,发起了呆。要尽快下床活动,要按摩腹部,必要时还要吃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却必须要被人架起来,绕着病床慢慢地走,知不知道那有多难熬,吃了药也还是睡不着,冷汗浸透了衣服,又沁湿了床单,每一秒都像皮肉相互撕咬。真的好痛,小兰,我好痛,痛得要命。

我痛得要命,那和腹部中弹相比呢?她丝毫不怀疑服部纵身从悬崖跃下的决心,一瞬间,她发觉连愤怒也是肤浅的,只有没日没夜的痛苦,像针似的,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来回游走。

离婚的念头第一次涌上心头时,毛利兰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墙上的结婚照出神,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丈夫的错,更不是爱的错,这只是生命无可回避的真相,人是孤独的,占据的任何位置、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随时替代,唯有痛苦与孤独只能自己承受。爱是攀爬生命阶梯的扶手,但她已经没力气抓住。

 

和毛利兰做邻居的滋味实在奇怪,因为要保守秘密,宫野志保觉得简直像做贼。那天工藤的父母回国,她被叫去博士家小聚,刚走进客厅就听着工藤新一扶着额头说,前妻不打招呼就搬走,自己知道她不愿意被打扰,却又担心她出事,正在左右为难。满屋子诡异的沉默,直到发现宫野志保出现,其他人才纷纷换上笑脸。这群人当然不晓得,她半个钟头前正在跟毛利兰讨论去路,是上制菓学校,还是出国念书。临走前不知道哪根筋多跳了两下,宫野志保说自己系里有招待访学教授的酒会——这下等于两头说谎,好在没有重叠的交际网,管住嘴,就不大会露馅。

“这种事也没办法,”工藤的母亲大概是演了太多落跑主妇的戏码,倒是看得比谁都开,“那孩子要是铁了心,干什么都没用,跟英理当年一样。”她搅了搅红茶,举起茶匙,指着儿子,眯起眼问,“倒是你,小新,老实交代,你到底有没有在外面——”

“妈!”工藤新一烦躁地打断,“已经够麻烦了,能不能别给我添乱?”

又到了博士打圆场、旁人帮着转移话题的时候了,宫野志保识趣地坐在旁边看戏,过了好半天才听到头顶冷不丁一声感叹:“真奇怪。”

“文明人从来不会过问人家的私事。”宫野志保头也懒得回,从水杯上就能看见身后的影子,赤井秀一站在角落里,酒杯里的冰球摇得硌楞响,仿佛落地钟,自顾自地转着发条,跟她一样作壁上观。

赤井秀一闻言只挑了挑眉,仿佛料到她的不客气,端起酒正要喝,目光忽然在她肩上停了一停,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这一顿和恰好宫野志保的余光撞了正着,她疑惑地别过头,发现自己的披肩上赫然沾着一根黑色长发。她忍不住一惊,出门前和毛利兰说话靠得有那么近吗?立刻拈下来简直欲盖弥彰,但若是装作没懂他的打量更显得故意,宫野志保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摘掉,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地丢进了垃圾桶。

晚餐是再典型不过的美式西餐,蔬菜色拉、芝士火腿拼盘、烤牛肋、柠檬意面,每人还分得一角蛋糕,糖浆流得到处都是,全由工藤太太一手张罗。宫野志保听到这个头衔,心头涌起说不出的幽默:工藤太太现在又只剩一人了。她本来没什么胃口,随便了夹了点儿沙拉,端着蛋糕,又重新回到了角落里。如果是毛利兰来招待,这顿饭她大概会吃到酥皮馅饼、炙烤三文鱼和手握卷,宫野志保叉起苦苣,微微地叹了口气,已经摘掉头衔的那位工藤太太至少知道她不爱吃什么。

“看来你最近很忙,”赤井秀一又坐在她的对面,“实验进展还顺利吗?”

宫野志保不慌不忙地嚼着菜叶,看着他眼底若有似无的微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根头发被他当成了一件暧昧的物证,不小心漏出了蛛丝马迹,被他逮个正着。原来今夜的幽默笑话不止工藤太太,还有无来由的自以为是,她禁不住弯起嘴角,到底还有谁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喜欢长发男人?

她放下叉子,泰然回答:“实验室来了新人,所以要手把手地教。”

赤井秀一拨掉沾满酱汁的柠檬片,仿佛真心和她讨论工作似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对,又是一年了。”

“是,又是一年了,”宫野志保别过耳边的碎发,“人总要有长进,不能原地踏步,”她转头看着正打算加入对话的工藤与降谷,顺手把纸团扔进了垃圾桶,“你们说是吧?”从前与他们围坐在壁炉前彻夜讨论情报,不眠不休的情形倒还清晰,可宫野志保却不大记得自己当时置身其中是什么滋味了。如今失去了共同话题,再被他们围在当中,她陡然感到些许难以启齿的诡异,说不出的烦躁令她无心应付更多,借口喝水便起身离开了。

然而她与工藤夫妇也没有更多共同话题,多亏博士把她的心不在焉当成了近日实验的焦虑,见她神情倦怠,便主动叫她先回家休息。宫野志保如获大赦,感激地点了点头,连最后的场面话也懒得编,谢过工藤夫妇与博士的款待,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博士站在玄关盯着她利索地蹬上鞋,“不去说声再见吗?”

宫野志保无辜地挑起眉,“我说过了。”

 

踏进公寓大楼,宫野志保闻到电梯间熟悉的清洗剂味儿,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然而到家门前还没来得及掏钥匙,就听见身后有人喊:“等下——!”

居然是端着砂锅的毛利兰。

“我猜你今晚应酬要喝不少酒,恐怕也没怎么吃东西,”毛利兰显然是用从情形来推断她的遭遇,但自己此刻确实腹胃空空,宫野志保诧异地眨了眨眼,看着她殷切地把锅举高了些,“所以给你做了些夜宵。”

两头说谎,就要两头圆谎。

热腾腾的青菜白粥,撒着芝麻和鲣鱼片,窝着两颗圆滚滚的鹌鹑蛋,宫野志保站在中央岛边上,先舀了一小碗,开始和毛利兰聊起天来。“访学者怎么样?”“标准美国人。”工藤夫妇留美二十余年,讲起英文连乡音都不剩了。“晚餐好吃吗?”“都是我不爱吃的。”当然他们也没有义务留意自己的喜好。“人怎么样?”宫野志保顿了一顿,撇撇嘴说,“不怎么样——有些不怎么样,有些倒还好。”毛利兰笑了,“学者居然也是吗?”“大家都是普通人。”宫野志保叹了口气,抬起眼看着她,衷心地赞赏,“粥不错。”

“以前爸爸醉酒我都会煮萝卜蛤蜊味增汤,但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喝成那样。”毛利兰垂下眼,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笑也变得微妙,“之前给你煮的那种鸡蛋粥,晚上喝又太腥了。”

宫野志保一愣,“这都记得住?”

“又不是什么难事,”毛利兰倒像是觉得她的话奇怪,“人吃进去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多留心。”

有些事讲了千百遍也没用,有些人却不用说却记得清清楚楚,宫野志保此刻多少理解了工藤的懊恼,撇开情分不讲,毛利兰的确是世间难找的完美伴侣,百分百懂得替对方着想,在谁也想不到的角落里,也会事前贴好了海绵防撞条。

她的温柔像看不见的网。

 

八,学校

毛利兰咬了咬牙,在最后一栏打了勾,点击提交。网页顿时跳转,淡绿色的通知飘窗掉出来,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好半天,伸手遮住了眼。

学费是从自己的账户扣缴的,没有人会知道。前夫赡养费给得痛快,签字当天就划到了她的户头上,毛利兰又分成几笔,转存到不同的账户里。宫野志保曾经打趣,你离开得这么有骨气,没想到收钱也不含糊。她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赔偿金,这是劳务费。是自己的钱,就应该理直气壮地要。

事到如今,离婚算是彻底尘埃落定,毛利兰到现在都没有告诉父亲,毛利小五郎的进度条还停留在女儿正在闹脾气。等他什么时候从疗养院回来,再亲口说也不迟,说不定有好事者已经提前打了小报告,但事到如今也没等来父亲的发作,毛利兰想,要么是他默许了,要么他在酝酿更大的爆发;不过无所谓,最棘手的事已经过去了。

“所以你还是打算去学烘焙?”

“不要讲得像我只是去参加兴趣班。”现在她已经能和宫野志保用这样的口吻讲话了,变化快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我可是去制菓学校正经学习。”

“以后会去法国进修的那种吗?”

“也许,”毛利兰转转眼珠,“那我岂不是还要学法语?”

宫野志保捧着红茶,百无聊赖地翻过一页文献,“英语应该也够用了吧。How is your English?”

毛利兰冷不丁被她一问,结结巴巴地说:“No...not good.”

宫野志保头也不抬地评价道:“东京口音很足。”

“喂!”毛利兰紧紧地抓着垫子,脸上烧得通红,“不要取笑我。”没说完又捂住脸颊,用手背降温,“说太远了,我要先努力顺利毕业。”

宫野志保挪开电脑,抽出报纸,卷成筒,举到毛利兰面前,有模有样地问:“请问甜点大师毛利兰女士,为什么要选择东京银座作为首店地址?”

“拜托,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啰——”

“难道你没想过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吗,”宫野志保敛起神色,“别说走一步看一步,三年快得很,眨眼即逝,你尽早想清楚,也好做准备。”

毛利兰显然没招架住她突然的转变,愣了几秒,末了只是点点头,“我心里明白,多谢。”

听起来倒没什么感激之情,是自己让她下不来台了,宫野志保皱了下眉,方才的口气活像在教学生,哪怕她对毛利兰并没有任何责任。即便是友情提醒,也过分严厉了,何况她们算得上坦诚相待的朋友吗?只是误打误撞站在了同一阵营,或许女性之间本能流露的同情成分更多些。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毛利兰打断了宫野志保的思忖,又露出了惯来体谅而温柔的笑意,别过耳边的头发,反倒过来轻声安慰她,“没关系,什么都可以说的。”

这世间,谁又能做谁的主呢,毛利兰在此中的生活经验,或许远比她丰富得多,宫野志保别过头,匆忙把心思转回屏幕里文献上来,然而数据刚钻进眼底,又从脑后打着滑溜开了。

对话戛然而止,毛利兰也知趣地跳过,起身钻进厨房,卷起袖子张罗晚餐。庆祝新生活的快乐,竟然成了她和宫野志保的秘密。罐头似的婚姻直到尾声,她都没想过这一刻会来得如此顺利,更没想过会与谁分享。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一切都在宿命之中。

“谢谢你,不管你怎么想,这对我意义重大,”开饭前,毛利兰双掌合十,定定地看着宫野志保,认真地说,“请你无论如何收下我的感激。”

 

那天晚上,宫野志保失眠了。

一开始,她只是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觉得不大妥当,转念又一想,她为什么要翻来覆去地自省?宫野志保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愧疚从来有限,挤也挤不出多余的来。眼下与毛利兰的交情,远不足以动用如此额度,但她竟然眼睁睁地准许它发生了,理智像被贿赂的安保,任由窃贼撬走了不合宜的分量。

也许这只是友情的先声,说不定毛利兰要拽着她跳进少女共和国,没有前后座传字条讨论考试与偶像的课间,但照样有抱着枕头耳语世俗琐事的深夜,她们给共同的秘密不是彼此暗恋的对象,而是位置尴尬的前夫。但就连最亲密的女伴也不能事事分享,何况她自己也不愿再提。

工藤新一的婚礼请帖是夹在书里送给她的,宫野志保还记得翻开时的愕然,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好笑,他们的结合天经地义,或早或晚,总有这么一天,因为知道逃不过,所以反倒让其它的可能性都蒙上了幽微的讽刺。真正的结局来了,宫野志保反而如释重负,悬着的心是最要命的,掉在地上摔碎倒是一了百了,再无挂碍。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准备了礼物,像所有理应出席的宾客,从容地举杯祝酒。为什么不?一切都与她彻底无关了。但宫野志保想不到二十一世纪没有童话可看,连标本似的金童玉女也逃不过婚变,但最要命的还远远没来,如果自己和毛利兰再这样交好下去,她怕自己有一天忍不住要问,你不介意我和工藤之间的事吗。

当然不是没有体面的回答,譬如“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譬如“前夫的事与我何干”,但这些没办法叫她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可什么回答能叫她悬着的心再掉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

宫野志保辗转反侧,直到天亮也没有困意。

好在接下来毛利兰要去上学了,话题终于不必再围着旧事旧人打转,也许劳碌的课程会叫她忍不住换一间出行更便利的公寓。宫野志保叹了口气,禁不住自嘲地笑了,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不会主动逃了,却盼着对方先放过,简直是大大的退步。

 

制菓学校毗邻米花町车站,是通勤的必经之路,毛利兰还没下定决心买车,暂时只得在公共交通上提心吊胆。她不怕遇见工藤新一,倒怕那些从前熟悉的人,抓住她问长问短。有什么好问的,日本如今的离婚率还不够看吗,她拎起帆布袋,摇摇头,甩开了脑中尴尬的设想。工藤新一是名侦探,但名侦探的前妻谁也不需要认识。她落落大方地走进教室,站在人堆里,坦然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毛利兰,请多指教。

一拳击碎钢化玻璃板大概是做不到了,但扛二十集磅的面粉还是轻而易举,毛利兰在砂糖与奶油的世界里落地,觉得前所有未的轻松。被师傅数落,被同学挤兑,这些与应付大有来头的高层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旁人不知道她的豁然与宽容来自于别样的历练,只觉得她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毛利兰每天最早来,最晚归,忙得脚不沾地,见到宫野志保还有些愧疚,“最近都没空招待你吃饭,”哪里晓得对方也暗暗地大松一口气。

运势如浪头,冲到顶就要跌落。那天毛利兰没来得及准备便当,便和同学去车站附近的拉面店吃午餐,结果走到半路,就看到前面乌泱泱的人群,警灯的光束像个巴掌似地转圈抡着,毛利兰一看就知大事不妙,正想回头走开,就看见有人掀开警戒带钻了出来,围在旁边的看客纷纷让路。

还能有谁呢,世界就是这么小。

工藤新一立刻就发现了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扭头嘱咐了几句,快步追了过来,皱起眉头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毛利兰平视前方,竭力平静地说:“和朋友吃午饭。”

“换个地方吧,”工藤新一倒没再说什么,“这里不安全。”

毛利兰不够了解自己也足够了解前夫,就算没有印着校徽的套头衫,粘在发梢的面粉也足以他猜出自己真实的去向。果不其然,放了学,她磨磨蹭蹭地走出大门,还没等四顾张望,停在马路对面的车就降下了窗,前夫的笑容比在人前时要柔和许多,“能和你聊聊吗?”

正好路边就有间咖啡厅,临近打烊,菜单都撤下来了,宜于一场速战速决的对话。

“所以你这是来上学?”

“制菓。”

“噢,”工藤新一忽然变得局促起来,干巴巴地说,“很适合你。”

毛利兰没接话,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客套的寒暄了,她盯着咖啡发了会儿愣,然后抬起头,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新一?”

该说的话,在离婚谈判时已经说尽,如果时至今日工藤新一还没有想通,那也该是他自己给自己时间消化,她再没有任何解释的义务。毛利兰看着他撕开一包砂糖,倒了半包放下,犹豫片刻,又拿起来倒了干净,草草搅了两下,就推到了旁边。

“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愿意陪你一起等炸弹倒计时是真心的?”

毛利兰一愣。工藤新一难得露出如此委屈的表情,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从前冒雪站在工藤宅前等你到半夜也是真心的。”毛利兰抽走压在碟子下的纸巾,擦了擦掌心里的汗,“我不会否认我做过的事,但我也没办法承诺我再也做不到的事。”

承认爱情的消亡就等于向人性的软弱低头,她明白工藤新一不愿轻易服输,然而这是一场没有敌人的战斗,只是自己和自己角力,无论胜利与失败,都不是她想要的。

临走前,毛利兰从保温袋里掏出塑料盒,递给工藤新一。

“这是我今天上课的作业,”她说,“就当是赠别礼,如果你不介意就收下吧。”

今天课程的主题是酥皮与派皮的制作,毛利兰想也没想就做了柠檬派,这是她的拿手好戏,从十七岁做到三十一岁,倘若她日后独自开店,大概能当成招牌。在打发蛋白霜的时候,老师每一步都停下来叫学生仔细观察,毛利兰想,原来是这样,她从来不知道正宗的法式柠檬派居然有这么多细节讲究。

因为怎么做工藤新一都会说好吃,她的世界曾被这样裹得严严实实。

然而那终究是昨日的世界了。

 

九,代价

说不出为什么,那场简短的对话过后,一切才正式地划下了休止符,毛利兰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隔天她便收到十来通电话的轰炸,看来是前夫终于松了口,向追问她下落的亲友坦白了结果。放了学,她耐心地发了文字短讯回复,感谢关照,事已至此,请多见谅,哪怕她心底并不觉得需要别人来原谅什么,落款特别写了毛利兰,连昔日的挚友也不例外。

最叫她出乎意料的是父亲。毛利小五郎拿出了世纪初的派头,给她派了封电报,别的什么也没说,只叫她保重身体,注意休息。其实自己倒是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毛利兰盯着那张纸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折起来收好,什么也没有再讲,我没有因为你以为的那些事怪你,但我怪你的大概你一生也不会明白。

学校里的生活倒是完美得超乎想象,公寓的小冰箱很快就堆不下她的作业了,毛利兰只得托着盘子挨个敲邻居的门。

她唯独绕开了宫野志保。

原因无他,自从制菓学校正式开课之后,毛利兰就觉察到了,宫野志保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她婉谢了上门吃饭的邀请,也回绝了自己烘烤的点心,语气依然如旧,眼神却总往别出去。毛利兰没忘记最初只是求她不要说出自己的下落,却不想她后来如此慷慨地担下了更多。也许宫野志保是真正的体面人,会在恰当的时刻出手相助,也会在恰当的时刻抽身而退,就像自己在车站帮人家提行李,拿进车厢车就算尽了义务,没必要护送到目的地。

过分的感激与报答只会叫人更加尴尬,毛利兰想,无论如何,不应该再叫宫野志保为难。

她来来回回思忖了好些日子,决定等到学期结束,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向宫野志保庄重地表达谢意。念头落定,仿佛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毛利兰干脆地暂时撂下了包袱,一时之间,宫野志保便真的蒸发了似的,用不着刻意回避,见也见不到了。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宫野教授?”

宫野志保从显微镜前移开眼,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小田,“你说什么?”

“组会上都快把研究生吓死了,”小田是她的合作者,最近才从荷兰回国,神经大条,直言不讳,他摊开手,“他们跟我说的,从没见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宫野志保皱起眉,“那是他们最近实验做得太糟糕了。”

小田摇着食指,“不对,”他咧开嘴笑了笑,“据我观察,你可能有心事。”

“也许吧,”宫野志保耸耸肩,又重新回到显微镜前,心不在焉地应付道,“编辑最近又在发神经,什么破理由也敢叫我再改。”

“是吗,可我看你总盯着手机。”

“你的手机不能查邮件吗?”

听她语含愠怒,小田连忙举起双手,“Sorry,抱歉,Het spijt mij——”

故意晾了他片刻,宫野志保才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小田,“以后说话前想清楚就不用道这么多歉了。”

小田连忙脚底抹油溜开了。

但他其实没有猜错,宫野志保捏了捏鼻梁,坐回电脑前,开始重新核对数据。今天上午来实验室之前,宫野志保正打算出门,听见毛利兰在楼道里给邻居们送贝果,芝麻与麦子的香气盈满了走廊,她却神使鬼差地合上了门。这段日子她们没打过照面,没发过消息,因为从前送来的东西都被退回,毛利兰也没再给她递过任何点心。尴尬是她自找的,但宫野志保却莫名烦躁了起来,毛利兰是会过来敲敲门,还是干脆装也不装地绕开?站在自己家的门板后,她却像做贼似地,从猫眼里小心地窥探着外面。

毛利兰走过来了,宫野志保屏住呼吸,看着她在门口停了片刻,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很好,那一瞬间她竟然气得发笑。自己避开毛利兰自有原因,她反过来躲着自己做什么?宫野志保不善自我检讨,也从不认为自己双重标准,宽于律己、严于律人,但毛利兰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退缩呢,除非她另有原因。

凭借逻辑的指挥,不难找到较为可信的答案,比如毛利兰也怕尴尬,比如毛利兰也知难而退,或者毛利兰猜中了她的隐忧,不愿意让自己为难。但宫野志保没办法说服自己,在她们最该尴尬的时刻,毛利兰依然能含笑站在旁边,假装那些她从不知道的事从未发生过。莫非主妇的觉醒也顺带唤醒她扯下宽容和善的面具,开始锱铢必较起人情往来的正负,宫野志保越想越恼火,但她没想到竟然到了叫无关的人也能看出端倪的地步,小田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她现在真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宫野志保向研究助理交待了余下的事项,借故身体不适离开了实验室。铁打的宫野教授也会病退,传出去难道还能比为一个女人所困更好笑吗?要是随便什么女人也罢了,宫野志保知道自己并非只钟情于异性,这个女人偏偏是毛利兰。

毛利兰,撇去盘根错节的过去不提,她依然算是朋友的前妻。女同性恋净喜欢直女不说,还忍不住招惹离过婚的女人,要是交给三流小报,不知道要编造出怎样的是非。

计程车司机几次问话没有回音,只好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窥伺乘客的表情,宫野志保回过神来,淡淡瞥一眼回去,“抱歉,您刚才问什么?”

“没什么,”司机连忙朝前坐正,“只是担心您是不是晕车了。”

 

毛利兰每天要花一个多钟头通勤,就算她不刻意留到最后,到家时也将近八点,宫野志保算准时间尚早,决定先回去休息片刻,她要是冷静不下来,不知道待会儿见了面要说出什么话。

作为灰原哀所经历的一切,本应该在她再度成为宫野志保之后就消失,她是这么笃信的,也是这么实践的,她销毁了学籍、清空了档案,抹去了所有可能的记录,甚至连帝丹小学的网页都没有放过,除了那些她无法操纵的记忆,“灰原哀”不应该在任何地方继续存在。彼时的相识相交,都乐于配合她的决定,一早就改好了口,只有博士不留神错叫小哀能被偶尔豁免。

这看似像自欺欺人,然而实际效果颇佳,她以宫野志保的身份重新拿到了博士学位,完美接在她成为雪莉的节点之后,那段灰暗的岁月彻底从履历上消失了,她好像真的是一帆风顺的天才少女,冉冉升起的学术之星,同辈嫉妒、后生仰慕,烦恼只限于难缠的编辑、沉闷的学术圈和屡屡碰壁的基金申请。

那么,那泛着咸腥味的海边应该也消失了,无论是向她伸出的手,或是挡在身前的臂,毛利兰救过的小女孩不复存在了,自己早已用解药还掉了救命之恩,把她的青梅竹马完好无损地送回了身边。她甚至慷慨地送上了婚礼的祝福,为何至此还阴魂不散——难道因为他们的婚姻破裂,一切又要从零开始吗?

宫野志保对着镜子梳着湿漉漉的头发,不对,她不欠毛利兰的,她根本用不着这么想。

在她还是灰原哀的时候,与毛利兰的一切借与还,都要经由那个男人来折算,你救了我,我会还给他,他救了我,我就会还给你。但现在不同了,毛利兰是毛利兰,与工藤新一再无关系,她也不再是灰原哀,连江户川柯南都从世界上消失了,她直接面对她,这就是她自己亲手作下的孽,再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要怪也只能怪毛利兰。

宫野志保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脸。

客厅的门发出砰砰声响,一听就知道来者是谁,宫野志保故意压着步伐的节奏,慢悠悠地走到玄关,开了门。

毛利兰见她头顶还冒着热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好些日子不见面,宫野志保差点儿找不回正常的语气,“你有什么事吗?”

她故意没说请进。

毛利兰脸先红了,“我想请你吃饭。”

“今晚吗?”

“不、不是,”毛利兰连忙摆摆手,“当然今晚也可以,我炖了牛尾。”她深吸一口气,迎着宫野志保的目光说,“我想请你吃答谢宴。”字眼正式得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抱歉,这段时间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知道就好。”

毛利兰赶紧说:“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约个时间吗?”

宫野志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不用,就今晚。”

 

十,真心

毛利兰边在灶台忙活,边不住地念叨,“抱歉,今晚这顿就当我招待你吃个便饭,改日一定要认真地请你吃顿正式的晚餐。”手起刀落,她剁起生菜来咔嚓作响,三下五除二堆进碗中,拌上油醋汁。宫野志保靠在餐桌上想,这才是自己熟悉的毛利兰,见过自己挑过一次食,就记得住她不爱吃什么。

“够正式了,”宫野志保说,“没必要麻烦。”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毛利兰从烤箱里端出砂锅,放在石板上,“你一定得接受我的谢意。”

宫野志保打量着眼前闪烁着油光的沙拉,好半天才转过头,“我帮你并不图什么。”她看着毛利兰不知所措地抓着围裙,叹了口气,“不是因为工藤,也不是因为你救过那时的我,换成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她想了片刻,又补充道,“任何女人,我不大会这么管男人的事。”

毛利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因为我也是女人,”宫野志保盯着她的脸,“我能理解你的处境。虽然我没结过婚,但我知道那种滋味。”

那种只有女人才切身体会的滋味,被轻视的,被忽略的,被无解的,站在角落里的,拦在大门外的,挡在警戒线外的,关在小房间里的,想要大吼却被迫保持沉默的,应该站出来又犹豫着走开的,不得不接受自以为是的照拂而装作感激的,忍受肉身痛苦的,承担良心拷问的,压抑真实感受的——那些毛利兰在招待晚宴上强颜欢笑、独自在大宅中操持家务、排队在妇科诊室外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刻,也正是她在学术会议配合演出、忍受委员会无理过问、在系里为助理的产假和主任争论不休的时刻,“我是不知道一个主妇究竟要做哪些家务,”宫野志保见毛利兰苦笑了一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但大概知道几千个小时是什么工作量。”

毛利兰沉默了,她摘掉隔热手套,拉开椅子坐下,好半天才说:“我并不怨恨什么,也不想责怪谁,”她闭上眼,轻轻地喘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非常、非常疲倦。”

宫野志保迟疑片刻,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以,你可能没办法想象,”毛利兰反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急切地说,“你所做的这些,到底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没做什么,”宫野志保被她温热的掌心煨得坐立不安,只能别开脸,“只要你有离婚的勇气,这一切就能做到。”她知道自己不是扯谎说假话,反倒镇定了些,“毛利,你比自己想得要坚强得多,也比很多人都勇敢。”

毛利兰蓦地松开了手,不假思索道:“对我来说,你也比你想得要重要。”

宫野志保错愕地看着她,仿佛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毛利兰喝了口水,抿了抿嘴唇,看得出这些话在她脑海里转了多时,初开口时语速快得有些吓人,“也许你帮我只是因为感同身受,也许你会这么帮每个人,每一个女人,”毛利兰垂下眼,自嘲地挑了挑眉,“我知道自己不会是特别的那个,但是没关系,”她仰起头,含着泪笑了,“但这一切对我意义非凡,不是因为我从婚姻中脱身,也不止是因为我获得了全新的生活,是因为你。”

“毛利兰,”宫野志保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语气严肃得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毛利兰咽了口气,平静地看着她,“知道。”

宫野志保愣了片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不会以为我刚才说那些话,是想辩解什么吧?比如我帮你不是出于私心之类的。”

这回轮到毛利兰茫然地盯着她,“我没有,”她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怪罪你——”

“我帮你不是因为你从前救过我,也不是因为我需要你的感激,你即便此后什么都不做也没有关系,我帮你只是为了帮你,”宫野志保略略停顿片刻,“但你也别把我想成什么圣人,因为我不是半点私心也没有。”

看着毛利兰困惑不解的表情,她扭过脸,心虚地说:“但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骗子,宫野志保在心底说,毛利兰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她站起来,走到沙发前,慢慢坐下,双手垫在腿下,盯着眼前一处虚空,轻声问:“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女人?”

毛利兰原本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忽然听到这话,看起来像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坐下。女同性恋这个字眼,对与毛利兰说,的确是过分前卫了,宫野志保正想笑,没想到毛利兰居然很认真地接过了话:“是吗,你看起来不像。”

“对,因为我也喜欢过男人。”

毛利兰神色一滞,胡乱转开了目光,尴尬地勾了勾嘴角,竭力挤出个微笑,“这样,”她咬了咬嘴唇,沉默半晌,才又像替谁解围似地说,“我听说性向是流动的,人爱上不同性别的人也在所难免。”

宫野志保笑了,靠着沙发,撑着头,“那你相信吗?”

“当然。”

“那你会喜欢女人吗?”

没想到毛利兰居然还敢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我不知道。”

自从恢复真身之后,宫野志保对情感往来的态度,也跟着恢复了青春时节的散漫,没到来者不拒的随便地步,却也不介意享受暧昧的推拉,调情像粘在杯口的盐粒,给生活来点儿无伤大雅的风味。那种目的过强的相亲大会她没兴趣,也懒得没完没了地刷社交软件,她只在触手可及的现实生活中寻找情投意合的目标。

毛利兰万万不该出现在范围之内,即便是自投罗网,自己也该知趣地收阵。

然而,在宫野志保意识到自己该停下之前,就不知不觉地已经站在界内,跟着毛利兰一起掉进了陷阱。现在是爬上来的最后机会,她看着毛利兰,脑子里嗡嗡作响,嘈杂无序的电音里,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说话,“你会喜欢我吗?”

你会喜欢我吗。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做过如此试探,欲念不曾有一刻令她如此神魂颠倒、理智全无,这不对,当然不对,简直称得上不伦,但它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来了,压倒了全部的顾忌。宫野志保回过神来,毛利兰就近在咫尺,呼吸的气流紧挨着,汇成了一小股温热的河,在她们之间安静地涨起水。

又不知道谁的声音响起来了。她说:“我会。”

 

十一,爱

如果有人告诉毛利兰,离婚之后,你身上还有更离经叛道的事要发生,她最多只能幻想自己剪掉头发,跑到寺庙出家。她循规蹈矩二十多年,离婚已经足够出格,在巴掌大的米花町,大概要被邻人讲到入土。然而跳出从前的天地,她却在城市另一端,和宫野志保开始了同居生活,这简直是当量万倍的爆炸新闻,只好先藏着不说。

“如果你的前夫知道我捡走了他的前妻会怎么想?”

毛利兰专心致志地挤着奶油,想也不想地说:“管他想什么。”

宫野志保把杂志盖在脸上,闷声大笑,过了会儿才坐起来,眯起眼说:“看不出来,毛利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耐心地勾完了边,毛利兰放下裱花袋,这才直起身,看着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一天迟早要来,我们总不能始终什么都不说。”

宫野志保犹豫片刻,缓缓道:“我之前想过,如果你要问起那些事,我该怎么讲。”

“你想好了可以直接告诉我。”

“还是算了,”宫野志保重新倒回去,望着天花板,“过去的事,不想再提。”

毛利兰用玻璃皿罩好蛋糕,小心翼翼地送进冰箱,而后回过身,慢悠悠地接过话来,“没关系,我又不在意,”她擦拭着台面上掉落的面粉,碎屑都扫到面板上,打开水龙头冲掉,此时她倒像是年长的人,坦然地宽慰起对方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真不愧是离过婚的人。”

“闭嘴哦。”

对她的口无遮拦的冒犯话,至毛利兰多皱眉一嗔,从来不会真的动怒,反倒叫宫野志保拿不准她是出于包容抑或毫不在意,恋爱的坏处之一就是患得患失,简直像得了精神病,毫无保留地交出自我需要巨大的勇气,然而自己比起毛利兰,只输不赢。

宫野志保看她在自己身旁躺下,在昏黄的天光里,恬然温柔如侧卧的佛像。她伸手摸了摸那头淡棕色的头发,忽然轻声说:“别担心。”

你对谁都那么好,谁都想要你的爱。宫野志保把脸埋在毛利兰的小腹上,柔软的肚皮,只有玩命锻炼一段时间才会鼓起硬邦邦的肌肉。

“如果人死了能转世,”她忽然抬起头对毛利兰说,“下辈子我要当你的小孩,你怀我,生我,喂我,”毛利兰被吓了一跳,面无血色地瞪着眼,她反而笑得前仰后合,爬上去,搂着她的脖子开始撒娇,“好不好,你来当我妈妈吧?我爱你是无条件的,你爱我也是无条件的。我爱你唷,妈妈——”

毛利兰无可奈何把她的脸拨开,皱了皱眉,“别这样。”她看得出宫野志保笑得有多反常,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过耳后,“用不着成为任何人,我也会无条件爱你的。”

宫野志保笑不出来了。

这就是毛利兰最可怕的地方,她的爱是无底洞,怎么坠都坠不到尽头,掉进去就没有再爬出来的机会。这样无解的爱,对她这样的人,完全是冒犯,它嘲笑意志与理性,像洪水漫过堤坝,什么也挡不住。这不可能是凡人能拥有的爱,这也不是她能承受的爱。爱原本只该是由她采撷的果实,现在报应来了,她眼睁睁地看它变成了生活的全部。

她不会傻到抓着毛利兰发誓,如果违背天打雷劈,如今的建筑物都按了避雷针,雷雨天不乱跑就便可终生无虞。宫野志保抬起头,对上毛利兰低垂的眼,并非所有话语都要此刻言尽,巨大的沉默也能蕴含无尽的情意,爱如同神恩,经由她们的双手降下,万物也一同沐浴。

—完—

 

这篇同人有极其拙劣之处,但是我的故事写完了。

 


江晚听鹤

【喜家国庆】转生阿飘过头七2

*喜家国庆D5 23:00@江晚听鹤 

*上一棒@all喜粉(BxG版) 

预警:

*此篇是【中】篇,【上】篇在合集中。

*送给那一家子笨蛋

*智丽冰喜一家人的故事

*谢谢你来听,转生阿飘过头七


  

——第7个故事


  


Summary: 最爱的人




喜羊羊见到了一只鬼。

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男鬼。

不知怎地,他看不清这只鬼的脸。只是能隐约感觉到这只鬼的大概无感在哪里。莫名觉得这只鬼没有恶意,甚至和他有些亲切。

也说不上有多亲切,反正喜羊羊没觉得害怕就对了。

他和那位鬼先生面对面站了足足有二十几秒之后,...

*喜家国庆D5 23:00@江晚听鹤 

*上一棒@all喜粉(BxG版) 

预警:

*此篇是【中】篇,【上】篇在合集中。

*送给那一家子笨蛋

*智丽冰喜一家人的故事

*谢谢你来听,转生阿飘过头七


  

——第7个故事


  


Summary: 最爱的人




喜羊羊见到了一只鬼。

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男鬼。

不知怎地,他看不清这只鬼的脸。只是能隐约感觉到这只鬼的大概无感在哪里。莫名觉得这只鬼没有恶意,甚至和他有些亲切。

也说不上有多亲切,反正喜羊羊没觉得害怕就对了。

他和那位鬼先生面对面站了足足有二十几秒之后,喜羊羊主动打破这份奇怪的“对峙”,对这位不知怎进来的鬼打招呼道:

“你好……鬼…先生?”




一、


       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

        我就这样站在那个男孩的面前,不知道如何是好。与他足足对视了有二十几秒之后。他和我主动和我打起招呼:

       “你好……鬼…先生?”

        嗯,很有礼貌。

        我刚想点头示意,表示自己有很有礼貌时,一股撕裂感从心口处蔓延而来——虽然可能我说鬼体更准确点。

      

         我疼的直冒汗,世界天翻地转,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感让我的鬼体忽隐忽现。恍惚间我看到那个男孩又张口说了什么,可惜我没听到。我被疼的笑出了声,还好那个男孩听不到我们鬼话(应该?),不然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x……?

        我大概猜到为什么会这样…可能和我偷跑出来有关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看起来莫名亲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子,无论是布局还是什么,都很熟悉。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确定那个男孩是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上面遗照的人是我。


        你是我的孩子吗?我对你真的如世人对我的评价哪样吗?我身前,是这样不靠谱的父亲吗……


        我的这些疑问还没问出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我就这样在他面前倒下去。

           好丢鬼脸啊。




二、

          “爸爸……爸爸……” 

           什么声音……

            “爸爸……爸爸……”

            “■■■……■■■……”

            这是谁…是谁…我的名字吗?

            “你醒醒,你醒醒……!”

             我睁开了眼。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小羊羔,很小的那种,大概两三岁?他见我醒了,笑嘻嘻着,咬着手,小小的酒窝挂在脸上。而我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地,握住他的小手,笑着轻哄着:

“■■■乖……不要吃手指哦……要不然虫虫就跑到你肚子来咯!”

           咦,我怎么会……

我还在震惊我的动作时,淡淡的茉莉花拂过我鼻前,我的肩膀被谁轻轻靠住。

“■……”

            “我”  叫出了声,但我并不知道她是谁。我看着她年轻的脸颊装满着疲倦,和我当时刚从鬼世界醒来看到自己的样子有的一拼,当然,我指的是黑眼圈。这位女士……哦不,这位母亲,比我好看很多。


“月球那边……”

她逗着婴儿床里的小羊,疲惫地对着自己的孩子笑着,轻轻地问着我。


  “不好说…最近一直都不稳定…”

我听到这副身体的主人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巨大的情绪网翻滚而来,死死压住着我。我大概理清了这关系,这具身体的主人和这位女士是夫妻,床上的小羊羔,是他们的孩子。而他们的身份…估计很不一般。


“我很怕他们会影响到喜羊羊成长。”

“那…什么时候…”

“可能就这几天。”


对自己孩子不管不顾…


“喜羊羊……放到青青草原吧。”

“月球太危险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他抛弃?


压抑铺面而来,我被困在这位父亲的身体里,看不见的情感堆积在一起,把我包围起来,有些如同浮云化成黑色的字,批判这位父亲的行为;只觉得难受;我想,说出这句话的你,身份是这位孩子父亲的你,不能陪孩子长大的你,把孩子放在其他地方的你,万般不舍又做出这个决定的你,

你当时,又是什么感觉呢?

而我,和你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




三、

      “实验体830将要■■,请相关人员尽快撤离!”

      “警告,■■■■损坏,■■指数跌倒百分之38%。”

      “■!你先带他们走。”

       “好!”

       “■!■■■!?”

        “……”

         “■,你帮我……”

         “对■■■说一下。”

          “■■■我啊,对不起他。”

          “■■■■■……(声音逐渐隐没)”

           “但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们。”



————取自■■■实验体爆炸前最后录音带


TBC.

“我”是谁估计很明显了哈哈哈哈哈,那个男孩是谁相信大家也猜出来了。

那大家猜猜,“我”真的死了吗?

死的早不如死的巧

【喜家国庆】Daddy觉得不行


  *2024.10.5  18:00 @-长尧-(痛失假期版) 

  *上一棒 6:00 @莫过于此 

  *下一棒 22:00 @all喜粉(BxG版) 

  

  

  喜中心,智丽喜冰亲情向,if喜从小被养在身边。

  无脑口嗨段子,ooc预警。人物性格有所偏移警告⚠。

  

  

  

  智羊羊试图从喜羊羊手中夺下他的新发明——或者说,这是小孩新发现的玩具。

  尚且一岁大点的喜羊羊瞅了眼爸爸,又瞅了瞅自己手上的小玩意,眼珠子水灵灵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接着哇哇...


  *2024.10.5  18:00 @-长尧-(痛失假期版) 

  *上一棒 6:00 @莫过于此 

  *下一棒 22:00 @all喜粉(BxG版) 

  

  

  喜中心,智丽喜冰亲情向,if喜从小被养在身边。

  无脑口嗨段子,ooc预警。人物性格有所偏移警告⚠。

  

  

  

  智羊羊试图从喜羊羊手中夺下他的新发明——或者说,这是小孩新发现的玩具。

  尚且一岁大点的喜羊羊瞅了眼爸爸,又瞅了瞅自己手上的小玩意,眼珠子水灵灵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接着哇哇笑两声,在智羊羊顿觉有希望之前转过身子屁股一撅——不理人了。

  智羊羊刚扬起来的笑凝固了。他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儿子,软乎乎的小棉花团子抖抖耳朵,拱啊拱啊拱,没给可怜的、即将心碎的老父亲一点眼神,就这么挪到另一边去了。

  智羊羊,遭受打击。

  倒不是说喜羊羊手里拿着盘的发明有多么珍贵。毕竟按发明的性能和等级来算,这顶多只能算他无聊折腾的小玩意,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看着漂亮,当个小摆件也的确不错。可惜够不到智羊羊心中的那个标准——再怎么简朴低调,宇宙大发明家给儿子准备的玩具也不能这么磕掺。

  他现在唯一伤心的点在于:喜羊羊居然因为这个小玩意不和他说话!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亲爱的Daddy!

  宇宙大发明家智羊羊,灰暗无光。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妻子,丽羊羊捂着嘴在一边笑。看着满脸写着“儿子居然因为这个小玩意不理我”、表情沉重的丈夫,丽羊羊象征性清清嗓。她走上前,轻声跟儿子道:“喜羊羊,把玩具还给爸爸好不好呀?”

  喜羊羊口齿清晰,干脆利索:“补药!”

  丽羊羊叹口气,呼噜一把儿子的头,“那真是遗憾。这下没有办法了,智羊羊先生,喜羊羊小先生的态度十分坚定,我爱莫能助。”

  然后她耸肩,看向智羊羊,表示自己已经尽力。

  宇宙大发明家、大科学家智羊羊,二度受挫。

  

  …

  “喜羊羊,妈妈不可以再放纵你这样下去了。”丽羊羊蹲在喜羊羊的小汽车面前,“以后你不可以随便拿爸爸的发明当做玩具,也不可以偷偷拿这些玩具卖钱,(智:这到底是谁教他的鬼点子…),我们家还没有穷到这个地步…”

  喜羊羊眨巴眨巴眼睛:“可是上次我们路过怪姨姨的冰淇淋摊的时候,爸爸说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买冰淇淋。”

  丽羊羊:……

  她转头看向智羊羊。

  智羊羊:……

  智羊羊呲牙咧嘴:他那次还在生病。

  丽羊羊转头看向喜羊羊。

  “我们家这点钱还是有的。”丽羊羊含糊其辞,“以及,不可以开小汽车撞爸爸。”

  喜羊羊装作操作小汽车的羊不是他,藕节似的小白手“咻”一下背到后面。顶着智羊羊期待的目光慢悠悠地从小汽车里爬出来,“哒哒哒”跑到丽羊羊跟前,眨巴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丽羊羊女士,然后扯了扯妈妈的长裙子。

  正直的丽羊羊女士沉默两秒。

  丽羊羊:“撞吧。”

  智羊羊:?!等等!!

  正直的丽羊羊女士阵亡了。

  

  …

  在得知家里即将新添一名小成员时,喜羊羊也闹过一段时间的脾气,智羊羊和丽羊羊为此专门去找他谈过心。小羊闷头苦思冥想,最后得出了一个最直白最简单的道理:他不再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了,他即将升辈分了!

  智羊羊: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结论但是结果也算是好的吧…

  丽羊羊:还有空贫呢,刚和儿子和好,你不弄点什么表示一下?

  智羊羊醍醐灌顶,正欲动作,转头一看喜羊羊和冰冰羊已经玩到了一处去,前者正兴致勃勃的向小妹妹介绍所有他觉得有意思的事。

  没等他欣慰,冰冰羊嘴里喊着“我也要和哥哥分享!”然后掏出了一个十分眼熟的魔方。

  智羊羊:啊不…等等…

  智羊羊:等等这个还没完善好!!!儿子女儿!!Daddy觉得不太行啊!!!

  

  

  

all喜粉

【喜家国庆】智羊羊的日常

*2024.10.5日22:00@all喜粉(BxG版) 

*下一棒18:00@-长尧-(痛失假期版) 

*下一棒23:00@江晚听鹤 

——

平行时空/现实向/现实时空/人类时空/现实生活/纯日常/拟人化/无动物特征

喜羊羊和冰冰羊均为三岁设定/喜羊羊和冰冰羊双胞胎设定。

都为普通人/平常人/正常人。

智羊羊对喜羊羊的称呼为哥哥/喜羊羊,对冰冰羊的称呼为妹妹/冰冰羊,智羊羊对丽羊羊的称呼为妈妈/丽/阿丽/老婆/亲爱的。丽羊羊同理。就不写了。智丽对兄妹通常称呼为哥哥/妹妹。

——

智羊羊拿着泡好的咖啡,走进了书房,随后放在桌子上,打开电脑,开始工...

*2024.10.5日22:00@all喜粉(BxG版) 

*下一棒18:00@-长尧-(痛失假期版) 

*下一棒23:00@江晚听鹤 

——

平行时空/现实向/现实时空/人类时空/现实生活/纯日常/拟人化/无动物特征

喜羊羊和冰冰羊均为三岁设定/喜羊羊和冰冰羊双胞胎设定。

都为普通人/平常人/正常人。

智羊羊对喜羊羊的称呼为哥哥/喜羊羊,对冰冰羊的称呼为妹妹/冰冰羊,智羊羊对丽羊羊的称呼为妈妈/丽/阿丽/老婆/亲爱的。丽羊羊同理。就不写了。智丽对兄妹通常称呼为哥哥/妹妹。

——

智羊羊拿着泡好的咖啡,走进了书房,随后放在桌子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这就是他晚上的生活。每天熬夜,工作开始。

忽然敲敲门,智羊羊想都不用想开口着:“进来吧,喜羊羊。”,随后,又伴随着开门的声音,一只小不点跑了过来,高兴的说着:“爸爸!!爸爸!!!我今天被老师表扬了,还给我一个小红花!!!”随后还蹦了蹦,智羊羊微微笑,摸着喜羊羊的头说:“哇哇哇,哥哥真棒!”喜羊羊听到电脑的声音仰着头问道:“爸爸...你要工作了吗!”智羊羊微微点点头,喜羊羊立马回答:“那我就不打扰爸爸啦!”然后这白色小不点就马上就跑走。

智羊羊看着喜羊羊跑走的背影,笑了笑,随后转头继续工作着。觉得困的时候就喝口咖啡。直到工作到凌晨一两点,智羊羊才把工作做完。

随后走出书房,看见了丽羊羊在客厅看着手机,等着智羊羊出来,于是温柔的说着:“亲爱的,我做完工作了,孩子们都睡了,对吧。”丽羊羊放下手机,转头看着智羊羊,微微点头:“嗯,他们早早的睡了。走吧,我们也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智羊羊微微点头,于是牵着丽羊羊的手回到了房间,开始睡觉。

日常,就是如此,生活也就是如此,日复一日的机器般的过着生活。

不久后,国庆已到,智羊羊想着带着孩子们以及自己的老婆出去玩,他们特意选10月5号,毕竟,这段时间可能人不多了。

喜羊羊和冰冰羊说想要去儿童公园,智羊羊便同意了下来,随后看着他们两个放风筝,追逐打闹。

喜羊羊在前面跑着,冰冰羊在后面追着,喜羊羊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着冰冰羊说着:“妹妹来追我呀!”不远处的智羊羊大声喊道:“哥哥!你记得保护好妹妹哈!”喜羊羊大声的说着:“没问题!”又伴随着冰冰羊的声音:“哥哥,你别跑,我一定会追到你的!”智羊羊看着这兄妹俩追逐打闹的场景,哈哈大笑着,这就是这一家人的日常生活。

国庆已过,喜羊羊和冰冰羊又要上幼儿园了,他们很期待幼儿园的生活,但是他们更期待的是家庭的日常。

智羊羊开车送他们,送到他们上学,随后打开窗:“那么再见啦,喜羊羊,冰冰羊!一定要注意安全哈!”声音过后,又伴随了两个小不点异口同声的声音:“知道了,爸爸!”

智羊羊这才放心的离开,随后去送自己的老婆丽羊羊,丽羊羊下车前亲了一口智羊羊说:“亲爱的,工作顺利哦!”智羊羊回复道:“亲爱的,你也是哦!”随后,智羊羊看着丽羊羊进入了公司,开始上班起来。

最后他把自己送到了公司门口,随后停好车,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踏上门口,跟自己的同事打声招呼,又是一天的开始。

这就是智羊羊的生活,平凡但也不失去乐趣,毕竟他有爱自己的家人,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有时候在想,他小时候有个梦想,想要去外太空,当个宇航员,顺便执行一些危险的工作,那是不是这一切的生活都再也没有了?

他不敢想,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智羊羊的生活一直都是平凡,但是又不失去乐趣的生活。

End.

莫过于此

【喜家国庆】寂静岭

2024.10.5日06:00 @莫过于此 

*下一棒@-长尧-(痛失假期版) 


——————

*智羊男鬼pa


壹、

       大雁和遥在天边的晚霞连绵着,连绵着松散的厚羊毛绒成片。此时脖上绕围巾,身着薄毛衣挡北风横吹的丽羊羊,正在架着自行车上县里的医院。

       入秋的风总是带着些许干燥燥的凉意,她额前发颤的碎发丝落在眼前的视野里,配着脚下吱呀吱呀作响的踏脚,只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或许是路途...

2024.10.5日06:00 @莫过于此 

*下一棒@-长尧-(痛失假期版) 


——————

*智羊男鬼pa


壹、

       大雁和遥在天边的晚霞连绵着,连绵着松散的厚羊毛绒成片。此时脖上绕围巾,身着薄毛衣挡北风横吹的丽羊羊,正在架着自行车上县里的医院。

       入秋的风总是带着些许干燥燥的凉意,她额前发颤的碎发丝落在眼前的视野里,配着脚下吱呀吱呀作响的踏脚,只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或许是路途遥远,丽羊羊好似有些发昏,却往身后看了看发烧的孩子,又盯着前方继续卖力地踩压踏板。

       很快,丽羊羊进入了一处叫 寂静岭 的地方。寂静岭,光听名字就可以知晓此地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一片灰绿中蓝色很显眼。但为了孩子,某母亲决定就是磕得头破血流,也要横穿它一道小路过去!

       “喜羊羊,抓紧!你妈妈我要开始极速飞车了。”



贰、

       耳垂上的铃铛灵灵作响。

       无论是拍打身上的落叶,激起凉意侵入骨髓的河水,还是秒表上的一针一动,都无法放缓车轮前进的速度,封住她从肺部呼到空气外的喘息,即使她在树林里因低温而轻轻颤抖着。

       

       一切的一切,都将从眼前飞逝而过。

       虽然,

       但是……

       任何人都没理由永远倒霉,却也不可能永远幸运。丽羊羊还是扑了街,发生一场没有人知道实情的大意外。


       后来暮色降临,林间的所有染上了一层金光,夕阳的余晖从侧面投来,照着她,感受着它的温度和自己瞳孔因它收缩。它是那堆柴火,可是将要燃尽而猛烈燃烧的柴火。最后,它成一大团红,连不多的火星都藏起来了。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没过几分钟的寂静岭很黑,可以说几乎没有一点光亮,在骑行的人只能大概通过山中轮廓来避让。或许是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又或许是身上的衣物也经不住外面渗入的冷,使其变得苍白且笨重,心脏扑通扑通在狂跳。

      “妈妈……”喜羊羊哑着嗓子,他紧张地叫唤她。

      终于一个打滑滚到了山谷深处的水潭里。入夜的河水很冻人,而她和喜羊羊也要美丽冻人了。她想着。

       丽羊羊脑海开始播放走马灯,却发现一个男人该死地占据了校园风采回忆录里的大部分领地——

      智羊羊是丽羊羊的高中同学兼同桌,为人有些直男,一位清清爽爽的天才少年。离开了校园生活后,他成了这边大名鼎鼎的科学家,而自己正在平原圈里一个人打拼。

       一次商业聚会上,分道扬镳的人意外地遇见了彼此。两位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却成了他们破戒的界线。

      然后第二天清晨,丽羊羊就跑了,留下了断片的一人。当时自己这个十八线歌手与他的差距太大了,去面对曾经的枕边人……只能说抱歉的她做不到。

      后来每次深夜,某人总会抽时间出来搜索那个人的名字。

      结果得知了智羊羊消失在一场学术爆炸中。



叁、

      真是疯了,我都这样了他在我脑子里不停刷存在感是想让这人来送我吗?

      算了,智羊羊,我有些想你了。


      恍然间,好似有一双手将自己拉出了水面,不知怎么悬空,被托着。她抬眼,一下子便愣住了。只见白发背头下一张如刀削般且苍白的侧脸,又听一道梦中人言:

       “早知道该带个网抄的,这样可以更快。”

       ……

       “这是晕了?算了你们俩不晕我都不来呢。”


       时隔十几年的那一夜,丽羊羊再次想起。眼前人与她曾经的少年开始重叠,即使他气质大变。


To be continued.

all喜粉
我曾经听过几个故事 那是羊族代...

我曾经听过几个故事

那是羊族代表,和他家人的故事。

在传说中青青草原发生的故事。

那或许美好的故事,又或许是悲惨的故事,都值得慢慢的听讲,并且了解这些故事。





>>>

策划人:@江晚听鹤 @all喜粉(BxG版) 

宣图:@江晚听鹤 

>>>










/活动具体内容/


6点/6:00:@莫过于此 


18点/18:00:@-长尧-(痛失假期版) 


22点/22:00:@all喜粉(BxG版) 


23点/23:00:@江晚...

我曾经听过几个故事

那是羊族代表,和他家人的故事。

在传说中青青草原发生的故事。

那或许美好的故事,又或许是悲惨的故事,都值得慢慢的听讲,并且了解这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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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人:@江晚听鹤 @all喜粉(BxG版) 

宣图:@江晚听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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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具体内容/


6点/6:00:@莫过于此 


18点/18:00:@-长尧-(痛失假期版) 


22点/22:00:@all喜粉(BxG版) 


23点/23:00:@江晚听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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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愿本活动完美结束!

感谢各位老师为本活动贡献!

Fasy星(在期末大逃亡逃完立刻更新)

【昴艾】冰雪妖精

*刷到梗图,溺爱一下

*昴:啊啊啊要被杀了!!……等等,我们死了诶

艾:哦,我们死了!……好诶?

昴:…好诶!






肚子好痛,好热,眼睛要融化了一样的模糊。


死亡慢慢的靠近了,好害怕,非常的害怕,因为太过害怕,伤口好像都没有那么痛了,是值得高兴的事吗?不知道。


肚子里的东西哗啦啦的流了出来,什么时候会死呢?害怕的不得了。


但是,即便如此。


“我……一定会……”


想要握住那只手,这个想法跨越了对死的恐惧。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


在那个愿望喊出口的瞬间,生命的火也熄灭了。






“……”


“……哇啊?!”......

*刷到梗图,溺爱一下

*昴:啊啊啊要被杀了!!……等等,我们死了诶

艾:哦,我们死了!……好诶?

昴:…好诶!






肚子好痛,好热,眼睛要融化了一样的模糊。


死亡慢慢的靠近了,好害怕,非常的害怕,因为太过害怕,伤口好像都没有那么痛了,是值得高兴的事吗?不知道。


肚子里的东西哗啦啦的流了出来,什么时候会死呢?害怕的不得了。


但是,即便如此。


“我……一定会……”


想要握住那只手,这个想法跨越了对死的恐惧。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


在那个愿望喊出口的瞬间,生命的火也熄灭了。






“……”


“……哇啊?!”


睁开眼睛,一片洁白的世界里安然的睡着一位美丽的少女,银白色的头发散落在背后,就连眉头不安的皱起的样子也像是天使一样可爱。


“莎、莎提拉?这么说的话,我没死吗?——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喂,莎提拉!醒醒!”


因为紧急情况,所以没有办法。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摇晃睡的并不安心的少女的肩膀。


在昴深切的期盼下,那双绀紫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唔、还要再睡一会儿啦帕克……”


“很抱歉不是帕克,但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拜托你,清醒一点……”


“是昴……杀手……!”


似乎是被可怕的回忆惊醒了,莎提拉猛然睁大了眼睛,拉住昴的手,担心的左右查看。


“没事吗?伤口怎么样了?还有刚才的杀手——”


“等一下等一下,说得太快了有点回答不过来,不过杀手没有看见所以暂时没问题,慢点来也OK哦!OK?!”


“哦……开?”


“就是好不好的意思!所以OK吗?!”


“哦、哦—开!”


被昴的怪话带的找不着北,莎提拉晕晕乎乎的,意外的冷静了下来。


袭击昴的杀手已经不知所踪了,应该也没有在这里蹲守他们,不然的话,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莎提拉和昴现在应该是真正的完蛋了。


“所以没事吗?我记得是昴先进去,然后一直都没有出来,再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倒在地上,没受伤吗?”


“不,按照记忆来说肚子上破了个大口子,内脏和写都流光了,痛的要命。”


“那不是很糟糕吗?!”


“但是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所以应该是幻觉吧!你看——”


对于被残忍的描述惊吓到的莎提拉深感愧疚,急切的展示了不再疼痛的肚子。


但是,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反应。顺着莎提拉惊恐的视线看去,就能看到内脏外流的可怖伤口。


“诶?!等等,可是一点都不痛啊?!”


“别说那种话!总之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啊啊我知道了!反正把内脏塞回去绝对没问题吧!血怎么办?诶?这是还在往外流吗?流多少会死?”


惊慌的把内脏塞回伤口里,因为辍学的缘故,对人体的了解仅限初中生物课,也没来得及学到正经的急救措施……不对,一般急救课也不会教剖腹的吧!倒不如说应该介错……?


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塞的怎样,总之先弄进去再说。莎提拉也慌张的帮忙捂住肚子,无论如何,至少也想先闭合上。


“咦?奇怪、魔法施展不出……”


“比起那个、莎提拉碳,你的肚子——”


“莎——我的肚子?”


莎提拉的肚子上是一条和昴一摸一样的可怕伤口,因为捂住昴肚子的缘故上半身移动,伤口就自然而然的裂开了,内脏也很迅速的往外流淌。


“可、可是我一点也不痛……?”


“我也是这样!先塞回去吧!!”


因为视觉和知觉产生冲突,莎提拉陷入了混乱的当机状态,昴下意识的伸出手,阻止了内容物的继续外溢。


“那个啊,莎提拉碳,你会不会那种可以治疗伤口的魔法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像用不了,就算是冰也做不出来……”


“那么冻住伤口的二号计划也可以取消了。嗯,很好,执行三号计划吧!”


一号计划当然就是用异世界的独特力量治疗自己,二号计划正如昴所说,就是把伤口冻住以免流血,现在也已经行不通了。最后的三号计划,也就是当下正采用的这一版,简而言之就是——


“自己捂住自己的肚子,然后不管是谁请帮帮我们!——这样的。”


虽然和莎提拉碳互相捂肚子不能说不好……不,正好相反,是天堂!但实在不方便行动。调换手回来后,至少可以跑去哪里求助,希望这个世界有类似医院的地方。


“反正好像也不会继续流血,那么暂时这样就好。”


或者拿衣服之类的绑起来也可以,但昴没有学过包扎,肚子这种东西要是没有绑对的话,内脏说不定还会被压出来,那就本末倒置了。因此选择了最简单的做法。


莎提拉也捂着肚子,两个人从地上慢腾腾的站起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无论从哪里看都只能看到一片洁白还有凸起的冰刺,让昴不禁怀疑起是否再次穿越的可能。然而,莎提拉左右走了两步,发现了一处不同的颜色。


那看上去像是某种木制的平板。随着走近看,昴睁大了眼睛。


“这是——!”


被雪掩埋的部分中,订着一只金属油灯。


昴认得那盏油灯,它原本悬挂在赃物库的后侧墙壁上。如果排除唯独这一块木板被撕下来插在地上的可能,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种。


“赃物库……被雪埋了?喂喂,虽然确实可能有这种天灾设定,但来得这么快也太奇怪了……”


“这肯定是某种火魔法造成的……不过,比起调查真相,我们应该快点去找医生!不然的话昴又要像在巷子里一样……”


“那段时期是绝对的黑历史!拜托忘掉吧!”


要不是还捂着肚子,昴大概已经双手合十的恳求了吧。


但是,正如莎提拉碳所说,比起搞清楚为什么会下大雪,两人的当务之急是治好肚子上的伤口。


因此昴走在前面,故意用力一点踩雪,让莎提拉走在坚硬一点的地方,以免滑倒。


随着下坡,逐渐能看见一些攀附着雪花和冰刺的房屋。毕竟原本就是贫民窟,再被风雪摧残一遍,无论是房子还是街道都完全不像样子了。


“这种房子里面就算有人,应该也没空帮助我们吧。”


“但是说不定有被压在冰块底下的可怜孩子,那样的话就不能放着不管吧?放心吧,我很擅长踢腿,就算只能用脚也可以挪开的。”


“作为男人让美少女去做力气活心情会很复杂啊。我先进去——”


尽管打从心底想要催促莎提拉去治疗,但无法放任他人不管正是昴对她一见钟情的原因。


这么想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进房子的时候,被莎提拉拦在了前面。


“要一起进去才行。”


露出了不放心的表情,皱着眉头的样子令人怜爱。


无论是让昴一个人进去还是待在外面都不放心,不如说在当下,只要离开视线就会不安。明明自己的肚子也破着在,却一门心思只在意着昴的伤口。


但是,她很快就后悔了,如果让昴一个人等在外面的话会不会更好呢?


那样的话他就不需要看到这里了。


昴也后悔了。如果再坚持一点,自己一定要先进来的话会不会更好呢?


那样的话她就不需要看到这里了。


两个人怀抱着相同的心情,默哀在冰天雪地里死去的亡骸。


——因为看到了沉重的东西,即使离开了小屋,继续走向寻求治疗的主干道,两人的气氛也没能变得轻松起来。


能听见的只有微微的风声,还有很微弱的踩雪声。


“那个、莎提拉……”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发挥你唯一的特长啊菜月昴。不对催促自己,想要找到某些能够打破沉重气氛的关键道具,然而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出接下来要说什么才好。


“……”


“我的名字不是莎提拉。”


莎提拉,或者说假莎提拉回过头,神情忧郁,让人不禁想要扫去她的一切烦恼,希望她能展露笑颜。


“到现在为止,我一直都在骗你。”


“还有,关于我的身份,也一点都没有告诉你过。”


“你根本不了解我,我只是把你耍的团团转。”


“所以……等到了骑士站,我们就分开吧。”


在假莎提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昴才明白了她的用意。


突然提到自己的不好,想要借此把昴从身边赶走,无论是先前还是这次,原因归根结底都是不安。


那么昴的回答也不可能有别的选项了。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虽然因为无手可用,不能摆出标准的姿势,但鞠躬的动作不会省略。


因为是在做最诚恳的事。


“……那种东西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帮助吧。”


“不会哦。因为是还要长久相处的伙伴,如果不知道名字就糟糕了。”


厚着脸皮说还要长久相处,要是被用嫌弃的眼神看就完蛋……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说出这句话已经用掉了昴很多的勇气了。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是赶也赶不走,惹人讨厌可是我的座右铭。”


“所以,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


如果沉默在长久一点的话,可能就要膝盖一软,跪下道歉了。但是在那之前,银铃般的声音出现了。


“艾米莉娅——就只是艾米莉娅。”


银发的少女别过脸,露出喜悦到像是要哭出来的微笑。


“哦哦!这不是很好听吗!艾米莉娅、艾米莉娅碳、艾米碳?艾米莉娅——”


“昴!肚子!肚子!”


——因为太得意忘形,内脏哗哗的流了一地,事后非常艰难的塞了回去。





两个人大概走了有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不被冰雪覆盖的街道,也看到了瑟瑟发抖做着清雪工作的人群。


“不好啊艾米莉娅碳,这里有超多小孩子……”


“嗯,所以要小心,绝对不能露出来哦。”


战战兢兢的捏住伤口,如果内脏掉出来被看见,对孩子来说大概是一生都不可磨灭的阴影吧。


就在二人穿过人群时,小巷里一个孩子正站在屋檐下看人们清雪。一条尖锐的冰锥因为震动断裂,向下坠落。


“喂!危险!——”


“嗨——呀!”


尽管昴立刻喊出了声,但孩子熟视无睹。艾米莉娅及时一踢,将冰锥踢离了预定轨道。


“啊!”


孩子仿佛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着地上的冰锥,又看看四周,立刻跑入人群中不见了。


“连句谢谢都不说,真是没礼貌的孩子!”


“好啦好啦,没出事就好。不过……”


艾米莉娅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冰锥。


“我明明用了很大力气来着……没有碎吗?”


“毕竟是这么大一个,能踢离轨道就很厉害了”


暂且对艾米莉娅的力气不了解的昴天真的说。


“比起这个,还是快点去处理伤口……话说都拖到现在了,不处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还是说人都能活这么久?可恶,应该多看点医学书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抱歉哦。不过骑士站就在这边拐角了,马上就到了。你看。”


矗立在街角的是一个看上去有点类似交通站的建筑,这里大概就是异世界的警察局之类的。


“打扰一下,这里有人需要帮助!——”


尽管艾米莉娅的声音很大,但留守的骑士视若无睹,没有人往这边看一眼。


“连看都不看啊,瞧不起人么?”


“不能说那种话,骑士们都是很好的人的!可能只是没有听见……打扰一下——”


“不,这根本就是没听吧。喂!这里有人在说话啊!”


昴想把脸贴在值班室玻璃上,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脸,可是——


“……穿过去了?”


没有任何实物的触感,啪嗒一下,昴就摔在了地上,肚子里的内容物也咕噜咕噜的流淌出来。


“……真是过分啊。明明装进去就那么麻烦,流出来倒是轻松的要命。”


“昴?”


“啊、啊,我没事。就是想通了一点而已。”


看着少女鲜活的神情,脸颊仔细看也有淡淡的粉色,无论是鼻子还是眼睛都灵巧又可爱,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昴绝对不会承认这种结局的。


“——艾米莉娅碳,我们现在是幽灵。”


“幽、灵?”


“嗯,这样一来的话就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内脏流出来也不会死,为什么周围的人对此熟视无睹。


还有记忆中的痛苦也———


那种烫到感觉冷,害怕到忘记痛,连哭都做不到的感觉——艾米莉娅碳也变成那样了啊。


“明明说了一定要救你……”


说着大话却什么也没能做到。就算到了异世界,昴也还是这样。


“——虽然不太懂,但大概就是说我们已经死了对吧?”


“那样的话……就安心下来了。”


“啊!不是说死了很好的意思,不好,很不好,而且这样的话也有很多事没办法做了,还有别人都看不到的话,帕克也看不到我了,现在肯定在着急的找我……”


“但是……不会受伤的话,就可以放心的让昴呆在身边了。”


“与其说呆着,不如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吧。这么一想刚才的话其实是串联上下文的flag啊。”


“副莱…?抱歉,我听不懂。”


“没关系,听不懂也没关系。毕竟接下来还有好多时间慢慢讲呢。”


变成幽灵,只剩下彼此的二人间,时间也已经失去了意义,就算把昴知道的所有稀奇古怪的事都说一遍也还能有剩。


就算把全世界的每个地方都走一遍也还绰绰有余。


“说起来,幽灵一般不都碰不到东西吗、刚才的冰锥又是怎么回事?雪和冰可以碰到的条款吗?太宽松了吧。”


“也就是说,在别人眼里是雪堆自己在动吗?嗯……好难想象。”


“就是啊,脑子里只有恐怖电影……”


“电影是什么?”


“那就更说来话长了。”


“在那之前,先站起来吧。”


深呼吸,握住艾米莉娅伸出的手,两人看着彼此,同时说:


“——请多指教。”





从此,在鲁格尼卡渐渐流传起,关于冬日里助人为乐的雪花精灵的故事。





ps:纯粹想看幽灵pa的无脑小故事X

墨鸮箦

【智丽喜】烟花

跨时空的烟花的后续~

突然想写一些父辈的爱情

关于儿子回到过去让父亲制作烟花而被正在成为巨星的母亲关注到的恋爱故事~

 

智羊羊的烟花璀璨而绚丽,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直到那俩列车走远离开了星轨边界,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在其他人的担忧和询问中抹了抹眼泪喃喃道:“我大概……实验又失败了吧。”

 

那晚的烟花不知为何流传了许久,就连遥远草原的表亲都知道了自己制作了烟花的事迹。不少资本家想要买他的配方制作烟火都被他以“那只是失败的产物,我没有配方”拒绝了。

 

他有种预感,那个烟花是有特殊意义的,这大概是谁送给他的礼物,为了让他遇到某一段邂逅。

 ......

跨时空的烟花的后续~

突然想写一些父辈的爱情

关于儿子回到过去让父亲制作烟花而被正在成为巨星的母亲关注到的恋爱故事~

 

智羊羊的烟花璀璨而绚丽,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直到那俩列车走远离开了星轨边界,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在其他人的担忧和询问中抹了抹眼泪喃喃道:“我大概……实验又失败了吧。”

 

那晚的烟花不知为何流传了许久,就连遥远草原的表亲都知道了自己制作了烟花的事迹。不少资本家想要买他的配方制作烟火都被他以“那只是失败的产物,我没有配方”拒绝了。

 

他有种预感,那个烟花是有特殊意义的,这大概是谁送给他的礼物,为了让他遇到某一段邂逅。

 

虽然他的预感是为了遇到一位优秀的助手而不是心爱的姑娘,但是实际上两件事都完成了,也算是可喜可贺(?)。

 

他第一次交出那份烟花是一份歌星的校园演出。

 

一直沉迷于实验室的他经常通宵,甚至有通宵两三天的情况。平时太阳高照的时候一夜没睡的他听着学生上学的吵闹都觉得难得有些心烦,但是今天难得的静谧。

 

话筒的声音传来,智羊羊有些心烦地挠头,不会是哪个领导又要讲话了吧……他加快收拾的速度,想回去休息的想法到了巅峰。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传来的不是粗犷的鸡汤和训斥,而是优美的歌声。空灵优雅的声音像百灵鸟,智羊羊的动作停了很久,让身体舒适的歌声就像给他做了个全身按摩,刺眼的阳光照射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移动到窗边看看歌者的面容却被树枝挡住。

 

平时护眼翠绿的叶子成了障碍,但是叶子下的阳光却让人影更加朦胧飘渺。

 

一曲毕,智羊羊难得有些失落,他将窗户关好离开了实验室,整个校园那么大,要是能遇到就真是奇迹了。

 

结果没过多久奇迹还真就到来了。

 

负责舞美的女孩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曾经的烟花事迹,兴冲冲地获得了他的课程表将他拦下,有些兴奋地道:“智羊羊前辈!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为舞台设计一场烟花!”

 

烟花的故事一直是智羊羊心里的一抹回忆,一直习惯了拒绝这件事的他刚准备说什么,就听那女孩道:“有丽羊羊前辈的歌声加上智羊羊前辈的烟花,你们合力创造的舞台绝对是最棒的晚会!”

 

合力……吗……

 

听到“歌声”两个字智羊羊的心里一颤,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歌者。他还在思索的时候,那句“合力创造的舞台”却莫名的扣动心弦。

 

不是为了利益的烟火,而是做陪衬成为舞台的美景吗……

 

也许也不错。

 

明明是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但智羊羊却自己说服了自己,用自己认为近乎完美的理由糊弄过去:“我可以研究一下,毕竟之前的配方是意外来的。”

 

“另外,我能看一下你说的歌曲舞台吗?”智羊羊按捺住自己的表情,尽量正直地询问道,“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舞台,我更方便设计。”

 

“当然!”策划的女孩对于他能答应这件事显然很兴奋,拉着他就往外冲,“现在前辈在彩排!我带你去!!!”

 

那天,是智羊羊生命中最棒的一场轨迹。

 

智羊羊被小策划拉到舞台后,对方就因为工作告别了。他站在舞台的下方,那是一片巨大的旷野,而在舞台上的,是一位像仙女一样的女孩。

 

她轻轻笑着,似乎在笑天气的美好和世界的美妙,她的手随着歌曲律动着,动作轻柔地似乎拿起了一片纱,又向舞台下撒去。现场并不安静,各个区域的工作人员尽可能的小声也避免不了工作中发生的杂音。

 

但智羊羊的感官似乎黏着眼前的女孩,他只能听见动听的歌声,眼睛也只能盯着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了他的心弦,脸部不自觉的通红,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该死。

 

一曲毕,智羊羊捂着自己的心脏,哪怕结束了也没法让它慢一些,脸颊的通红和身体的燥热无不传达着一个事实——

 

自己一见钟情了。

 

那天的阳光很亮眼,背对着它的丽羊羊看不清表情,但智羊羊却记得那是很美好的面容。她给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向智羊羊笑着跑来,每一步都踏着智羊羊的心尖,脚步的“哒哒”声似乎撬动着他的心脏,最终因为丽羊羊的靠近到达巅峰。

 

“你好呀智羊羊,我是丽羊羊。”眼前的女孩轻巧灵动,声音像流动的水流声,清脆而温柔,“我们是一个村的,你可能沉迷研究不知道。”

 

“我是你的粉丝哦,那场漂亮的烟火,真的印象深刻。”

 

丽羊羊笑着,智羊羊不知道,那场烟花,是她再次歌唱的勇气。

 

丽羊羊的家教很严,从小无论是学习还是乐器,都在父母的严加看管下取得优良的成绩。她喜欢奔跑,却被父母说那不够淑女;她喜欢研究,却被周围人嘲笑那不符合她的形象;她喜欢唱歌,却被老师训斥不够专注。

 

渐渐的,她唱歌失去了动力,也失去了孩子的好奇和天性,温柔和内向把她包裹起来,长期的伪装让她崩溃。

 

智羊羊性格过于内向,说好听点是沉迷研究,说难听点就是孤僻。他总是做着他根本不可能的研究,被全村人嘲笑,丽羊羊想安慰他,却又总怕像曾经的热爱那样被其他人否定。

 

——直到那晚的烟花亮起。

 

丽羊羊记得那晚的眼花的颜色和形状,记得那晚所有人对他的结果的认可和赞扬。智羊羊和她不同,他用自己的力量否定了流言蜚语。

 

于是最后一抹烟火掉下去的时候,丽羊羊拉开抽屉拿出已经起灰泛黄的白纸,那只是几句调调,却是她第一首歌曲。她看着烟花落下的点点星光,那是一首温柔却悲伤的调调,悲伤那个热爱音乐的自己,却是一个小女孩温柔倔强的证明。

 

她轻轻写下这首歌的名字,《星光下的梦想》。

 

“……我很荣幸为你设计舞台。”智羊羊的脸有些红,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在实验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笑着握上眼前女孩又白又软的小手,“祝你演出顺利,丽羊羊。”

 

——那是丽羊羊和智羊羊相识的开始。

 

渐渐的,他们的交集多了起来。哪怕是再忙的实验,智羊羊也会抽空给丽羊羊设计舞台并给她反馈;哪怕是学业再繁忙,压力再大,丽羊羊也会温柔地倾听智羊羊的设计。那个失去好奇心的小女孩好像找到了她的宝物,她试着和智羊羊一起研究那些奇怪的实验,也会监督智羊羊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亲密得像认识了大半辈子。

 

“这是我演唱会的门票,你一定要来哦,智羊羊。”丽羊羊笑着把自己演唱会第一排c位的位置给他,笑着道,“你一定要当我第一个,也是永远的歌迷哦。”

 

“……当然。”智羊羊承诺着,手将票攥得很紧,似乎再也不想放开。

 

那天晚上智羊羊拍了很多照片,在拍照这方面初学者的他连厚重的相机都拿不稳,但他却懂得怎么聚焦,哪个角度更美,拍下了很多珍贵的照片。

 

丽羊羊在舞台中央,她的一颦一笑,每一句话都牵动着智羊羊的灵魂,在中央的她面对自己,似乎在跨越人群和他对话。

 

用来降温的二氧化碳,用来做舞美的烟花,还有各种新奇的化学药剂,丽羊羊的舞台就像是一场梦幻的童话,把每个人都拉入那场绚丽的梦里。

 

而这场梦,是丽羊羊和智羊羊共同建造的。

 

那是一场梦幻而美好的梦,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他们还会笑着打趣,那是那个时代的奇迹,也是他们心中美好的烟花。

 

智羊羊看向烟花后面的设计图,上面有一封他写给不知何人的信。直到他谈恋爱了,他都没找到那个人是谁。

 

但是他知道,他的成功,他的人生都有这个人的助力,他的头衔再绚烂,也有那个人的一份。他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他会帮助很多人,他希望这份善意最终能回馈到他。

 

再后来,喜欢铃铛的小羊诞生了,智羊羊看着妻子柔和的眉眼,还有她怀里有些眼熟的小孩,忍不住轻轻笑道:

 

“这孩子的名字,就叫喜羊羊吧。”

 

TBC

没了x只是一个短暂的脑洞x

 

短篇的父母爱情,复健一下,真的好久不写了哈哈哈

 

求求小红心小蓝手~

AAA蝙蝠镖批发商

关于近期重返未来1999抄袭。

p1:哈哈,之前有人说这会不会带上蝙蝠侠一起,没想到还真被说中了呢。

这叫什么,弄个神似杰森的角色怒骂蝙蝠侠/超级英雄?

“有着一些悲惨过去的富家子弟在玩‘保护城市’它是愚蠢的”你们官方挺愚蠢的。

“有着一些悲惨过去”请不要把这句话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就只有你游的角色过去最悲惨是吧?

“在玩‘保护城市’”不好意思,人家保护得比你管一个小公司还好不知道多少倍。

p2:卸轮胎,布鲁斯,假死,剧情经历撞一堆,我有理由怀疑致敬的红头罩哈哈哈。

p3,4:图片上的评论也说的很清楚了,都撞这么多了,某些不理智韭批就别洗了,比我们哥谭的小丑更像小丑,哥谭丑以后都自卑得不敢出阿卡姆了。

p5:最新...

p1:哈哈,之前有人说这会不会带上蝙蝠侠一起,没想到还真被说中了呢。

这叫什么,弄个神似杰森的角色怒骂蝙蝠侠/超级英雄?

“有着一些悲惨过去的富家子弟在玩‘保护城市’它是愚蠢的”你们官方挺愚蠢的。

“有着一些悲惨过去”请不要把这句话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就只有你游的角色过去最悲惨是吧?

“在玩‘保护城市’”不好意思,人家保护得比你管一个小公司还好不知道多少倍。

p2:卸轮胎,布鲁斯,假死,剧情经历撞一堆,我有理由怀疑致敬的红头罩哈哈哈。

p3,4:图片上的评论也说的很清楚了,都撞这么多了,某些不理智韭批就别洗了,比我们哥谭的小丑更像小丑,哥谭丑以后都自卑得不敢出阿卡姆了。

p5:最新2.0版本截图,不是,陶德,这算碰瓷吗?你但凡把这个名字放前面几个版本中的任意一个里我都不会说你。

p6:一堆人说他叫Joe是因为致敬的马龙白兰度,你致敬怎么不直接把角色叫马龙白兰度?跟我扯玛丽莲梦露,天才少女玛蒂尔达,她们不都是用的原名吗,怎么到马龙白兰度这里又不是了?还有人和我说是电影主角的名字,《飞车党》主角的名字叫johnny,并不叫Joe,并且飞车党是1953年也就是50年代的,而2.0版本故事背景是1990也就是90年代的,请看p6左边的玛丽莲梦露,当时的故事背景,年龄设定全部都是合理的,怎么到你家马龙白兰度的电影《飞车党》这里又不是了?

p7:首先,布鲁斯的父亲,托马斯更愿意做一名医生,剧情里你给我整一个布鲁斯·刘医生是什么鬼?桶和新男六叫的称呼也完全撞了你还在那跟我说全巧合。我站马路旁边,你走过去,我跳出来打你一巴掌,我跟你说是巧合你信吗。

剧情设定又撞了一波,原来你们家马龙白兰度也卸上轮胎了。

桶的死亡不用多说,剧情里你还给我玩个和桶一样死而复生的梗,不会是觉得很酷吧?不是你这个梗放在前面几个版本我都不说你,偏偏在2.0堆成一堆你跟我说没擦边我还真不信。

Joe为了骗重塑之手用了假死的方法,亲爱的,杰森月初才用了同样的方法。

p8:不知道某些不理智韭批到底在洗什么,你们家引以为豪的文案组都开始抄别人小说的句子了,你们也想把这掰成致敬?

到时候是不是会有这种:“这只是致敬石黑一雄的小说而已,一群鉴抄连抄袭和致敬都分不清”

p9:谢谢关心,我们倒也不至于凄惨到需要抄你们深蓝互动的热度,你们不如关心一下你们家深蓝以后找什么角色抄给你们做新角色吧。

这篇感想没有任何辱骂角色贬低角色的行为。

 另外,呃啊啊怎么一直不给我通过啊 啊啊

晚上刷到都实锤了,还一堆在那洗,就爬起来写了这篇()。

ps.下面的图有一些是在老福特,有一些是在小红书找的一些老师的图。


anusgulugulu
无语死了泼猴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猫...

无语死了泼猴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猫妖当救兵二话不说就给朕拷走了

无语死了泼猴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猫妖当救兵二话不说就给朕拷走了

没有原因就是很奇怪
你瞒我~我瞒你~智丽喜家甜蜜蜜...

你瞒我~我瞒你~智丽喜家甜蜜蜜~ 

谁能懂一下我的笑点……

一家三口都穿长袖,猜猜是为什么呢()

图里文字没加标点符号是为了紧凑感故意的,其实平时我是一个很喜欢完整打标点的人……

同人,ky禁止,无ky的反ky禁止。 

其他一切请→智丽喜冰常见误解澄清整理  。

你瞒我~我瞒你~智丽喜家甜蜜蜜~ 

谁能懂一下我的笑点……

一家三口都穿长袖,猜猜是为什么呢()

图里文字没加标点符号是为了紧凑感故意的,其实平时我是一个很喜欢完整打标点的人……

同人,ky禁止,无ky的反ky禁止。 

其他一切请→智丽喜冰常见误解澄清整理  。

塔泽

看完新衣服图透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于是开始改

看完新衣服图透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于是开始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