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塔矢老师38岁生日快乐!又是跟劲敌黏黏糊糊的一岁捏!
画了原作最有劲敌代表性的那张图的成长版!【没图能选了aaaaaa
实在是太忙了,生贺漫画等之后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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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想可以是我画过的任何亮光的故事~请告诉我你对我笔下的他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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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斯】烂泥/又名生长痛/END
HE完结,需要评论。
全文4.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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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高斯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他童年记忆里只有苦涩,绝望和不甘的小地方。
嘟比被安置好后高斯就去了医院。
女人躺在重症监护室,脸苍白的如一张白纸。要不是高斯观察到她的胸口此刻正在小幅度的起伏着,高斯可能会误以为这人已经离开了吧。
“你是病人家属吧?”护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年轻靓丽的女人打量了高斯几眼,似乎被面前男人的面容惊艳到了,眼里有几分羞怯。高斯面色淡然地点点头,没搭话,护士便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很快挪开视线,隔着病房的玻...
HE完结,需要评论。
全文4.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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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高斯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他童年记忆里只有苦涩,绝望和不甘的小地方。
嘟比被安置好后高斯就去了医院。
女人躺在重症监护室,脸苍白的如一张白纸。要不是高斯观察到她的胸口此刻正在小幅度的起伏着,高斯可能会误以为这人已经离开了吧。
“你是病人家属吧?”护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年轻靓丽的女人打量了高斯几眼,似乎被面前男人的面容惊艳到了,眼里有几分羞怯。高斯面色淡然地点点头,没搭话,护士便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很快挪开视线,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了一眼里面的女人,说:“目前只能联系到你了,她喝了药之后被邻居发现,送过来的时候已经给她洗了胃做了抢救,但是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运气了。听说她的合法丈夫跑了,我们联系警察,他们就找到你了。”
紧接着护士手一指,指向了后方的长廊,继续说:“去交下手术费和住院费吧,当时是病人邻居垫的,说你来了还给他。”
邻居?
高斯可不知道女人有什么好心的邻居愿意给她交医药费,不过他看到人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哪儿是什么好心邻居。
这不就是女人开麻将馆时常来的客人,明目张胆的追求过女人无果,几年后结了婚。
年近五十岁的男人看到高斯的那一刻脸上出现了虚伪的笑容,他迎上来,伸出手想拍拍高斯的肩头,被后者不动声色的躲过后自说自话,说小斯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和你妈妈真像啊,秀气。高斯点点头,说您好,好久不见,我把您垫的医药费了转给您。
男人忙点头,掏出手机双手恭恭敬敬的递出。期间他依旧在试图和高斯搭话,说,小斯啊,你妈真是糊涂,她怎么能嫁给那个王八蛋呢?!你看她当时嫁给我多好啊,我现在有钱,买了三套房子还有了几辆车,那个王八蛋哪样比我好?你妈那么漂亮他还家暴!真是岂有此理了!要不是我那天在楼下看到你妈妈被拉上救护车,她、她、她可能就没啦!
“这么凑巧吗?”高斯把钱转过去之后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望向男人的眼睛看似温润无害,“是凑巧看到了?还是每天蹲在楼下看见的?”
这个男人当时追求女人无果后结了婚,可结了婚这人也没死心,每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蹲在他们以前住的老房子底下看女人什么时候回家。那个时候高斯就觉得这人变态又恶心,只是女人毫不在意,数着钱的指尖红润,摸了一下自己耳垂上的金耳环,说她的每一个客人都是上帝,上帝偶尔犯点错她能理解,她不在意,只要上帝愿意继续把钱装进她的口袋,她才不在意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呢。
男人被揭穿后脸色一僵,涨红着脸和高斯低声说了句家里还有事便快步离开了医院。高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看到男人肥胖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他才慢吞吞的望病房的方向走。
早两年女人结婚的事,他其实是知道的。
即便他人去了上海,但他每个月依旧需要给女人打一次钱。说起来他心里还是有不甘的吧,从前不愿看女人的朋友圈,设置了双方状态为仅聊天。可自从他去了上海之后反而勾选了新的状态栏,不让女人看他的朋友圈,但他可以看女人的。
直到某一天,女人在朋友圈里晒了两本结婚证。
那天高斯失眠了,睁着眼在电脑前坐到了天亮。中途他的猫咪醒了,发现主人不在床上后喵喵叫着,然后扑腾着小腿跳到了高斯的腿上。高斯这才回过神来,把脸埋在小猫咪毛茸茸的长毛里,借机擦掉了眼角砸下来的温热液体。
女人也在向前走了,好像只有他还停滞不前。
好像只有他还活在那该死的童年里,只有他还记得那些年,耳边或讽刺的话语,或涩情的调笑,或尖锐的谩骂。好像只有他还记得男人走时脸上的不甘和狠厉,好像只有他还记得那个叫徐清的背叛者,好像只有他还记得那几年自己在网吧熬过的夜,吃过的泡面,被迫吸入着的二手烟。
好像只有他被强制的留在了过去,肉体挣脱了,精神上却永远不会忘记那肮脏的,破烂的童年。
即便他来到了上海,来到了马浩宁身边,喊过一次又一次“给别人带来快乐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过去带给他的伤口原已结痂。高斯总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伤口总会有愈合的一天,只是这天还没到来,那个在晒出结婚证之后一年里在朋友圈陆陆续续发了很多旅游照,展现出自己幸福模样的女人却又以这样脆弱的姿态出现在高斯面前。
她时刻提醒着高斯,你逃不掉的。
无论是那该死的,令人窒息的过去,还是警察一通电话,就通知他作为目前病人可以联系到的唯一监护人身份到医院的眼下,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高斯,就算你离开这里又怎么样呢,就算你成为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她活着一天,她与高斯的关系就依旧紧密相连。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不断的折磨高斯,折磨她今生唯一的儿子。
34.
第三天的时候,女人还是没有恢复意识。
换到新地方的嘟比有些水土不服,高斯回家的那天晚上小家伙吃了点东西就吐了。高斯有些着急的抱着猫想去医院,走了几步卸了气,心想这个时间段宠物医院都休息了。于是心疼小家伙的高斯抱着猫睡在地板上,手不断的抚摸着小家伙的背,以此来安抚小家伙。好在这之后嘟比没吐了,但隔天一早高斯就把嘟比送去了医院,再然后,他又回到了医院。
那个胖男人没来。
第三天的时候嘟比已经恢复正常了,高斯早上出门的时候它活蹦乱跳的,从床上跳到沙发上,然后扑到了自己的饭碗面前。眼看着小猫好起来的高斯松了一口气,摸摸猫头,给猫倒了猫粮,这才出了门。
第五天的时候,女人醒了一会儿。
当时医生护士都在病房里,高斯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在看,却没有选择进去。女人虽然醒了,但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她看起来还没清醒,干燥的唇瓣蠕动,大概是想说点什么,瞪着眼睛,却结结巴巴的,一个字都没说出口,然后,她又陷入了昏迷。
她没有看到窗外的高斯。
其实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呢?她好似并未清醒,眼睛睁着,却没有焦点。她大抵是觉得自己身上疼,四处都疼,但是她说不出话来,平日那张顶漂亮的脸没有血色之后看着有点渗人,像女鬼。
高斯便想起这人穿着旗袍,在他面前数着钱的样子。
与此刻的样子相去甚远。
假如她此刻照镜子看见自己的样子,大概能跳起来摔了镜子,砸了这病房吧。
高斯这么想着居然就笑了。只是很快他离开了医院,回到了自己那个短租的公寓里,然后沉沉的睡去。
他梦见了马浩宁。
非常难得的,他梦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是高斯第一次梦见马浩宁,梦里的马浩宁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敲打着键盘,脸上都是好奇,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看。画面被推近,高斯这才发现这个地方空荡荡的,只有马浩宁和马浩宁的办公桌,四处弥漫着白雾,颇有点去到仙境的奇妙的感觉。然后高斯看到马浩宁忽然托起了自己的下巴,低着头玩起了手机,嘴里说着:“哎呀,该点外卖了。”
下一句话他说:“高斯喜欢吃啥呢?让我来看看。”
高斯醒了。
嘟比窝在他的肩头正心无旁骛的给自己的主人舔脸,小猫咪舌头上的倒刺接触到光滑的皮肤让高斯不由得发出一声“嘶!”,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小猫,下意识摸了摸猫头,突然问道:“嘟比,你想他吗?”
高斯眨眨眼,似乎非常期待嘟比能给他一个答复。
你想那个,总是带着粑粑头套,然后念叨你挠人的那个男人吗?
可惜小猫不会说话,小猫只会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高斯,然后发出他们猫界的语言,喵喵喵的,试图对主人提出的问题萌混过关。
但高斯却像是读懂了一般,勉强勾着唇角去摸小猫咪的脑袋,然后说:“好吧,你想他了。”
35.
第八天,女人清醒了。
高斯已经许久没有和女人有过眼神接触了,他原以为自己会从女人的眼睛里看到意外,看到熟悉的嘲讽,只是他猜错了,经历过一次生死的女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嘲讽和前夫生的儿子了。
她足足看了高斯一分钟才缓慢的转动脑袋,然后费力地抬了抬手指。高斯起身去给她拿床头放着的温开水,女人闭着眼睛喝下了,双眼无神的,没再看高斯。
她以前可是最喜欢用各种话来内涵他的儿子了,说高斯学习可真狠啊,实际上是在说高斯书呆子。她还不止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夸高斯长的秀气,和他那个死了的爸简直一个模样,看着就讨人欢心,实则她在内涵高斯这种人畜无害的长相最招男人喜欢,只觉高斯以后肯定也会被男人缠身,说不定就和他死去的那个爸一样。伶牙俐齿的女人像是真的变成了一张白纸,没有力气嘲讽几句自己几年未见,已经小有名气的儿子了。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眼角有泪流出。
她破产了。
这是高斯在隔天得到的消息。女人的丈夫把她经历了小十年的麻将馆抵押出去,来填他赌博欠的债。然后男人跑了,在此之前他多次对女人实施家暴,有一次把女人打到小腿骨折,一次把女人打到昏厥,一次把女人淹进水里,差点身亡。
女人的麻将馆被收走了,而她当时和男人结婚时的婚房也不是他本人的,而是一套年租的房子。麻将馆被收走,男人跑路之后,房子的主人来收房子,女人和房主僵持不下,声嘶力竭的吼着这是她的财产,直到房主拿出了房产证。
那上面是陌生的名字,不是她新任丈夫的名字。
她崩溃了,试图割腕,被房主救了回来。想跳楼,同往天台的大门有锁。于是她选择服用强效除草剂。
然后,高斯来了。
只是可惜,高斯也救不了她。
服用药物抢救回来后或许有生的希望,但女人看起来已经没有活着的欲望。她眼神空洞,嘴角向下,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高斯和她多年未见,再见就是现在的情况,他不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也不想说。于是他静静坐在她身旁,看向窗外,也有些迷茫。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语的待了四个小时。
晚上的时候护士说病人家属可以回去休息了,现在病人情况稳定。高斯起身时女人的眼珠动了一下,没开口。高斯注意到了,下意识扫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又没有了焦点。
第十一天的时候,她可以坐起来了。她艰难的开口,和护士提出自己想出去晒晒太阳。护士拒绝了,说现在户外虽然有太阳但是风大,不能就去。紧接着,女人沉默的看向了高斯。
高斯推着轮椅,把女人推到了医院一楼侧门,却没有走出医院,只让她在靠近阳光的地方感受此刻户外的温度。
女人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高斯注意到她后脖颈有一条长长的淤青,而在她裸露的手腕处有几道很深的伤痕。高斯还注意到她常年带着金耳环的耳洞此刻已经快要愈合了,在薄薄的耳垂上只有一个趋近于白色的斑点。
她的手腕内侧还有很多针孔。
户外的阳光很猛,同时风很大。高斯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走动,没多久她咳嗽了起来,整个身体看起来都似乎要因为弯腰咳嗽这个动作而散架。高斯抿着唇开始推动轮椅,想要把人送回病房,他低头间耳边有了脚步声,然后他听见了某个人熟悉的嗓音:“高斯。”
他浑身一颤,抬眸时眼底都是愕然。
女人仰头看向高斯的眼里都是了然。
36.
高斯不知道马浩宁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贵阳距离上海一千八百公里,并且高斯从未透漏过自己的家庭住址。他不知道马浩宁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为什么要找到这里,只是很不争气的是,他在看到马浩宁的那一瞬间,鼻腔就冒起了酸气,看着对方风尘仆仆,却在看到自己双眼发亮的样子,他很想哭。
他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有了依靠的感觉。
但即便他红着眼框看起来有些委屈和狼狈,他也还是为了顾及自己成年人的脸面,客客气气的叫了句马哥,然后问对方怎么来了。马浩宁脸上的喜色还没褪去,直白的答着“来找你啊!”,高斯闻言浑身发软,干巴巴的回了句“哦”。女人忽然抬手,拍了拍轮椅,看着马浩宁却是在和高斯说话,说送我回去。
马浩宁这才像是想起什么,结结巴巴的和女人说话,说阿姨您好,我是高斯的朋友。女人没有答话,又拍了拍轮椅,视线落在远处,说,冷,送我回去。
高斯把女人送回病房之后才又回到一楼侧门,刚刚和马浩宁相遇的地方。
马浩宁看起来有些疲惫,在高斯再次出现钱低着头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长长的刘海耷拉下来,看不见他的眼睛。直到他察觉到高斯来了,开心地叫了句“高斯!”,然后在高斯的沉默中僵直了身子,和对方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高斯才说,出去晒晒太阳吧,天气不错。
然后两个人坐到了草地上。
高斯有些累,把女人送回病房后他为对方擦了擦脸,也擦了擦手,然后给对方喂了点水。女人难得又开口,问那个来找你男人是谁,高斯闻言动作一顿,没答话。女人便突然笑了,语气里带着高斯熟悉的讥讽,她说,你果然也要和男人纠缠不清啊。
“没有纠缠。”高斯那时是这样回答的,“就算有,也和你无关。”
只是眼下马浩宁的行为真谈不上“不纠缠。”
高斯当时非常明确的拒绝了对方,说自己不接受男人。马浩宁当时看起来也接受了他的拒绝,后来再没主动和高斯有过正面接触。紧接着高斯收到了电话,回贵阳前还不忘贴了张纸条,善良的祝愿今后所有人都好。
他以为这样的告别就已经足够体面了。事实上,他拒绝马浩宁之后那几天,也一直不自在。晚上他睡不着觉,戴着耳机在房间看视频打游戏,白天到公司就找各种时间补觉,就是为了躲开和马浩宁有一丝一毫接触的机会。但他有罪恶感,他忘不掉马浩宁被拒绝后脸上的受伤和不可置信,却也在竭力补救自己心底那摇摇欲坠的心防。
马浩宁和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
高斯一直这样认为。
人性贪婪,自大,自私,古怪,恶劣,诸如此类的极端个性在高斯心底最趋近于男人撕下伪装后的真实模样。当然,男人们也不是没有优点的,自信,坦荡,勇敢,温柔,都是他们的优点,而马浩宁是特别的,是夹在这两种优良个性之间的。
马浩宁是温柔的,同时是强大的。马浩宁是有野心的,同时也是很容易被满足的。马浩宁是单纯的,同时也是古怪的。马浩宁是坦率的,同时也是容易受伤的。
马浩宁像不谙世事的小孩,看向高斯的那双眼眸只有无尽的温柔和讨好。可马浩宁又不是那样纯良的存在,在会议室扔下计划方案,扔下脚本,敲击着电脑,说你们给我一个新方案的时候,他是个气急败坏的大人。
他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温柔好像只对高斯开放,百分之一的坏脾气会在工作时释放,但不针对高斯。
所以高斯觉得马浩宁是特别的,是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因为他之所以会将对方划分进“特别”区域,也完全是因为马浩宁对他是“特别”的。
特别到一个员工不辞而别,他作为老板不仅没有生气,还一个人跨越一千八百公里来到这里,然后用那双小狗一样真诚炙热的眼眸望向他,兴高采烈的说一句“来找你啊!”
马浩宁……
高斯有些难过。
怎么会有人被打了一个巴掌还笑嘻嘻的贴过来,说不疼不疼啊。
37.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高斯问话时有路人经过,瞥了眼此刻正并肩躺在草地上的两个男人。马浩宁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闻言侧首去看身边的高斯,老老实实的答:“你身份证有你家地址。”
“……”那个家现在应该已经是废墟了。高斯想。但他没答话,以马浩宁的人脉,想找个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一个连辞职都没提,拍了视频却还没剪的员工。于是高斯耸了耸肩,用一个动作无声表达了“哦”,以示了解。紧接着他缓慢坐起身,盘腿盯着草地上的小草看,话题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问题上,“为什么来找我?”
“……为什么要离开?”马浩宁反问,也学着高斯的样子坐起来,做出了和高斯一模一样的动作。高斯又耸了耸肩,说,你也看到了,我需要回来。马浩宁就安静了一会儿,才问,那到时候你会回来吗?
高斯没答。
他其实是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马浩宁还想他回去呢?他是以怎样的身份问这个问题?老板?朋友?还是一个明恋者的身份?高斯不知道,他以为马浩宁那样要强的个性,在被自己拒绝必然会气急败坏的和他再没任何往来。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追过来,带着一身的疲惫,却那样的真诚。
真诚的让高斯有点想哭。
他再一次红了眼眶时不再掩饰,抬眸去看马浩宁,问:“你为什么想我回去?”
马浩宁看到他的泪水了,嘴角勾起来像是想笑,只是很快那弧度消失,马浩宁圆圆的眼睛里也有了一点水色:“……因为,想你。”
高斯吸了吸鼻子,挪开了视线,大概是觉得这个答案有点好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像小猫,语气漫不经心的,问马浩宁要不要听故事。
马浩宁又学着高斯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话语里有几分委屈,说,要。
38.
高斯说,女人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很爱打扮自己了。
她是村里最漂亮,最受欢迎的女性。十七岁的时候,她喜欢上了高斯的父亲。高斯的父亲比他大四岁,二十一岁的时候来高斯妈妈家里的民宿住,一眼就被高斯妈妈看中了。只是非常意外的,那个少年面对年轻漂亮的高斯妈妈不为所动,在民宿待了几天便要走。高斯的妈妈心高气傲,从未见过对她不理不睬的男人,气恼了两天之后,找了个熟人,往高斯爸爸喝的水里加了点东西。
这才有了小高斯。
高斯爸爸对怀了孕的高斯妈妈冷眼相待,直到高斯出生的那天,他都没有到医院来。后来高斯满月的时候高斯爸爸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了,身后却跟了个男人。
怪不得面对漂亮的女人无动于衷呢,原来根本就不是个正常男人啊。
两个男人在客厅翻云覆雨,而在房内的高斯妈妈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根,眼底只有不甘和恨意。
后来那几年她依旧想要征服那个斯文秀气,但却对她丝毫不感兴趣的合法丈夫。只是很可惜,即便她魅力再大,外面有多少男人等着他们离婚之后再追求她,高斯爸爸也没动过心,没正眼瞧过高斯妈妈。
所以心灰意冷的女人不再执着于征服高斯爸爸,也不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上心。她也开始像那个男人一样出去花天酒地,打牌逛街,回来就给小家伙做一顿饭。那时高斯的外婆还在,直到六岁那年外婆去世,他记忆中唯一一个会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的,温暖的存在消失了。再后来,小高斯的父母离婚了。
他归那个热衷于和男人厮混却无心管教和照顾自己的父亲,而曾经照顾过他几年的母亲则成为了熟悉的陌生人。
再后来,他告诉马浩宁,他的父亲死于艾滋。
高斯说到这时起风了,太阳不知不觉中躲进了乌云背后,温度骤降。马浩宁便在这阵风里向高斯靠近了一些,手探过去,小心翼翼地覆在了高斯的手背上。
高斯低头看了一眼这人比自己大上不少的手,安静了几秒,又继续说。
他说起了自己破碎的童年,说起自己在麻将馆里像个无头苍蝇般游荡的过往,说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差点被男人带走,说自己曾无数个夜晚睡在充斥着各种零食汽水和烟酒味的网吧里。他说起自己曾经遇见过一个朋友,但那个人好像更喜欢他的钱。他说着说着便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眼里没有笑意,冷冷的。随后他提起,他非常意外那个女人居然会嫁给另一个男人,他原以为她恨死了高斯的爸爸,没想到她这些年重新迈出一步,又把自己送进了坟墓。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死了。
只差一点,高斯就要成为真正的孤儿了。
可是说到这里他依旧在笑,笑起来漂亮却叫人看得心疼,会想这人像是易碎的玻璃。高斯眼中的热泪是在他笑时滚落的,很突然,一下一下,就砸在了马浩宁的手背上。
高斯还在继续说。他说,他以为他能逃离这里,他可以摆脱这段回忆。可是那天他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片,等他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竟会松了一口气。
他不愿她死,可她的存在,她依旧浑身带刺的姿态,时刻都会提醒着高斯,他拥有那样不堪的过去。
他好像永远都摆脱不了这里了,摆脱不了她。他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孤儿,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也没有穿过好看的衣服,穿过合脚的鞋。他的过去像是一张不适时宜的,被钉在艺术馆用来展览长廊上的破纸,任何路过的人都不会为他停留。假若有人停留,大概也只会皱着眉头摇摇头,说荒谬,说可笑。
他高斯好像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错误。
一个无法被挽救的,无法被认可的,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39.
“我可以抱抱你吗?”
太阳躲在乌云身后似乎决定不再现身,天色沉下去后温度竟慢慢开始回暖。只是风依旧是有些漠然的,吹过高斯身边时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就这样不知道说了多久,久到嗓子都有些发干发涩时才停下,然后,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马浩宁脱口而出这句话。
高斯有些错愕地盯着马浩宁看。
马浩宁缓慢的把自己覆在高斯手背上的手抽开,然后在对方一瞬不瞬的目光中,颇为小心的抹掉了高斯脸上的泪痕。紧接着他深呼吸一口气,双臂缓慢朝两侧展开,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抱抱你吗?”
回答马浩宁的是高斯被夜色沐浴后略冰凉的身体。
高斯的故事很长,大约讲了快两个小时。中途有很多人经过,都会向这两个并肩坐着的男人投来好奇的眼光。假若是以前的马浩宁,他大概会羞耻于自己红着眼睛的样子被暴露在公众面前,可眼下的马浩宁根本想不到这件事,他眼里只有高斯。他的心随着高斯的故事流向一齐向下,然后他的心被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冰块上。
高斯的过去是噩梦。
在得知高斯的过去竟然是这样黑暗又绝望之际,马浩宁对面前的人只剩下心疼。他一直以为高斯温和随性的个性是因为小时候衣食无忧使然,却没想到那是因为高斯早早就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抱期待才形成的豁达个性。他总是试图从这张脸上看到明朗的,喜悦的表情,却不知道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高斯因为压抑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愿表达自己内心最直白的感受。
马浩宁张开了双臂,很想抱抱高斯。他想,他应该哄哄高斯,然后让这个人放下防备,至少是对他的防备,然后到他的怀里来感受一点温暖。就在他思索之际,面前这个哭红了眼睛,连着鼻头和双颊都变成粉色的男人竟小幅度的前倾了身体,然后在马浩宁吃惊的目光中,一寸一寸的靠近。
直到高斯把自己的下巴枕在马浩宁肩头时,后者才如梦初醒。
天呐!高斯愿意接受他的抱抱了!高斯愿意给他抱!
意识到这一点的马浩宁狂喜。他立刻收紧双臂环住这人的腰身,脸轻轻贴在了高斯的脸庞,然后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对方滚烫的脸颊。他心中是巨大的欢喜,而眼中则是面前葱郁的草地和越发浓郁的夜色,他就这样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男人,在激动兴奋之余强迫自己调整自己过快的呼吸。夜风绕过相拥的两人后拍了拍马浩宁的背,马浩宁舔了舔唇,在这过分幸福的间隙中拍了拍高斯的背,随后贴着这人的耳根说话,声线温柔。
他说:“对不起,高斯。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过去。也对不起,我可能现在来的不是时候。”
他继续拍拍高斯的背,就像普通家长哄慰哭鼻子的孩童一般:“但是我……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接受你突然失踪,没办法接受你诀别一样的丢下一句祝我好,我觉得如果你不在的话,我没办法好。”
马浩宁能感受到高斯渐渐收紧的双臂,感受到对方变得粗重的呼吸,时不时的抽泣。于是他继续拍拍对方的后背,随后摩挲起这人柔软的后脑勺,继续说着:“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不适时宜,但我不需要你回应。我只是想和你说,你的出生不是错误,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对你的粉丝,也不是。而且,你也不是孤儿。”
“假如……假如她没能挺过这关,你还有我们。我们Team,我们整个公司,都是你的家人。我知道你的心理防线很高,知道你不太喜欢表达自己,可是我觉得每一朵花,每一棵树,他都有他自己的绽放和成长时间,所以我不会强求你怎么样,不会期待你应该怎么样,但是我想当你的家人,想带你从那段黑暗童话里走出来。我希望我能解救每一个处于水深火热困境里的人,高斯,你知道的,我的英雄主义是绝对不允许你一直活在过去,活在阴霾里,一直否定自己的。在我眼里,你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马浩宁说完这话有些脸红。他这一大段话可真是太肉麻太文绉绉的了,平时让他说这些话他大概能直接冲着墙撞去,可眼下他必须要安抚高斯,要告诉对方,你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而你的过去终究会成为过去。他其实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很多,他想说,未来其实会有很多种可能性的,每一种可能性或许会给高斯带来新生的感觉,会把他从黑暗之中拽出来,然后成长为一棵大树,一副久经雕琢的名画,甚至是宇宙中一颗新生的小行星。但他明白此刻只需要点到为止,说的太多只会给高斯带来负担。他的安慰到此为止,像一团被扯开了几根后忽然剪短的毛线。高斯埋头在他怀里小声的哭泣着,没多久,医院外侧的路灯通通亮起,马浩宁有点受惊,抬眸去看,下一秒高斯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湿漉漉的眼睛像小鹿,正直直地看向他。
然后马浩宁听见这人用略沙哑的声音问:“……你可以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马浩宁一愣,又听见人问:“你还是会好奇,我喜欢吃什么吗?”
马浩宁几乎是顺着身体的本能点头,高斯便笑了,鼻头还是粉粉的,看着好精致又好可爱的样子:“吃什么都可以的,马哥。”
“只要你一直都在就好了。”
只要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对我敞开怀抱,一直陪着我成长,一直看着我,喜欢我,好奇我。
我就愿意努力地走出这片泥泞。
不止为我自己,也为你。
40.
女人最终因器官衰竭而离世。
丧事没有大办,高斯的身边只有马浩宁。两个人回到上海之后,公司的所有人对高斯的归来表示欢迎,并在马浩宁得意的神色后偷偷吐槽这人人前嘚瑟,实则高斯消失的那段时间急得整个人都冒火,然后偷偷一个人在办公室抹眼泪的样子简直是笑掉人大牙。
如马浩宁所说,公司的所有人成了高斯的家人,而高斯也在努力的敞开心扉接纳所有人,努力学习如何能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他和马浩宁在一起这件事没有特意公开过,但大家都默契的从高斯归来那天起把他当成了公司的最高领导人。没错,最高领导人,意为高斯的地位比马浩宁还要高。马浩宁还是很喜欢变着花样儿给高斯弄好吃的,以前是点外卖,后来是迫害小傲,让这人给高斯做出百八十种好吃的新奇的东西来。于是乎高斯在长时间的投喂下胖了不少,从前锋利的下颚线不见了,脸颊也变得圆圆的,更加人畜无害了。
马浩宁对于被子里养胖的高斯表达了百分之百的满意,并吐槽自己这是在养猪,养小猪。高斯闻言嗤笑一声,说那我是在养马,养老马。
后来马浩宁问高斯当时为什么突然答应自己。明明在那之前,高斯的态度还很坚定,说他不接受男人。听到问题的高斯眼神飘忽了起来,双眸向上似是在回忆,实则他心头满是羞赧。
为什么呢?
因为对方跨越了一千八百公里来找他,像只小狗一样扑到他身边,就差摇着尾巴说来找你?因为想你?
还是因为马浩宁献出了一个怀抱,并且承诺他会成为高斯的家人?
大抵这些原因都是。
假若马浩宁没有来贵阳,没有来医院,可能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高斯在女人死后在贵阳重新找一份工作,然后一个人一只猫,孤独的老去。但是马浩宁出现了,带着他的真心,带着他的赤诚,带着他的承诺。
高斯父母的婚姻是失败的,甚至可以说是虚假的。他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相信爱情,也不奢求爱情。可是马浩宁出现了,带着他对高斯独一份的关怀,偏袒和好奇心,渐渐让高斯接受了他的存在。
高斯的确是动心了。
或许一开始他是害怕的,会退缩,会犹豫,但马浩宁像哄小孩那样朝他张开双臂,说想抱抱他。于是高斯便想,抱就抱吧,又不会少块肉。
然后,他沉迷了。他喜欢马浩宁怀里的温度,喜欢他说话时喷洒在自己耳畔的气息,喜欢他贴紧自己胸膛时加快的心跳。于是他想,要不就试试吧。
他想试试。
被一个人爱着是什么滋味。
所以他点头了,说了句莫名其妙的“你还是会好奇,我喜欢吃什么吗?”。但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句,应该是:“你还是那样喜欢我吗?就算是被我拒绝之后。”
而马浩宁的答案是,是。
马浩宁依旧那么热烈的,真诚的,勇敢的,专一的喜欢着他。
41.
“喂?哎喂你好,你是颜芊芊的家属吗?哎这里是第二医院,你家属之前在这住院的,过世后托我们医护把她生前的笔记本交给你,你方便过来拿吗?”
/
“笔记本?”马浩宁好奇地凑过去看,“写了什么?”
崭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一排歪歪扭扭的字:“乖崽,大胆去爱。”
【潮斯】烂泥(又名生长痛)/TBC
需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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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被烫伤。
夜色入侵高斯的小小的房间的时刻,他闭着眼睛,想起了那个烫着一头棕色卷毛的现任老板。
思绪复杂。
其实高斯的人生也并不是烂得一塌糊涂。
十五岁那年,高斯结识了新朋友。对方比他大三岁,是在网吧和高斯搭上话的。那人看起来也是一副很乖的样子,皮肤与高斯那般白皙,一头标准青少年的纯黑色的短发。只是那会儿他竟与外貌不符的叼了一根烟,那烟的牌子高斯认得,大约要五十一包。那人大概是因为多次在网吧见到高斯,所以大着胆子给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递了一根烟。
彼时高斯刚到网吧坐下,点了外卖之后还没开播,只是登录了游戏。那人就在他身后的...
需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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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被烫伤。
夜色入侵高斯的小小的房间的时刻,他闭着眼睛,想起了那个烫着一头棕色卷毛的现任老板。
思绪复杂。
其实高斯的人生也并不是烂得一塌糊涂。
十五岁那年,高斯结识了新朋友。对方比他大三岁,是在网吧和高斯搭上话的。那人看起来也是一副很乖的样子,皮肤与高斯那般白皙,一头标准青少年的纯黑色的短发。只是那会儿他竟与外貌不符的叼了一根烟,那烟的牌子高斯认得,大约要五十一包。那人大概是因为多次在网吧见到高斯,所以大着胆子给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递了一根烟。
彼时高斯刚到网吧坐下,点了外卖之后还没开播,只是登录了游戏。那人就在他身后的位置,走过来时脚步声很轻,紧接着热流从他耳边滑过,高斯便听见一句:“抽烟吗?”
高斯诧然,回头去看对方。看着对方略带笑意的双眸顿了一下,随后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示好。
对方并不在意,拉着高斯身旁的空椅子坐下,把那根烟塞进了烟盒。烟雾缭绕中高斯听清了对方的声音,有些奶奶的,问题怎么每天都来网吧打游戏,是父母不在家吗。高斯木着脸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没有父母。”
对方大约是被惊到了,沉默了片刻,起身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半夜的时候高斯收到了来自不知名人士给他点的一份热腾腾的汤饭。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今天和他搭话的那个男孩,只是扭回头去看身后时那个人早已消失不见。
从那天起,那个男孩每天都会出现在他身边。并且那人都会精准定位在高斯身边的位置上,但假如当时座位上有人,那人就会和对方商量,让对方和他换个位置,然后他再理直气壮的坐到高斯身边的位置上。
高斯很烦这种人。
突然黏上来,自以为的怜悯着说了一句“没有父母”的高斯。他不需要任何人施舍的可怜,他甚至比同龄人都要自由并且聪明,他除了没有家,他什么都有。
冷眼相待了一周后那人变本加厉,开始频繁的和高斯搭话。如果高斯不回答他就会自问自答,每次点外卖还会带上高斯的一份。如果高斯不吃,他就会做出一份可惜的样子,说你不吃就算了,那就只能把这份美味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了——每每他搬出这句话,高斯都会冷着脸把东西接过,然后乖乖的吃完。
这样的相处状态持续到第十天的时候,高斯忍无可忍的,趁着对方去洗手间的空隙跟了出去。对方惊奇的发现高斯竟跟在自己身后,露出惊喜的样子,说你要和我一起吗?高斯站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后抿了抿唇,道出一句:“不要再跟着我。”
“?”那人歪着脑袋“啊?”了一句,大约是过了半秒反应过来,“为什么?”
“你像癞皮狗。”高斯完全不在乎自己说的话伤不伤人,他眼下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对方不要再跟着他,不要再自以为是的对他好。只是那人被锋利的语言刺中后竟只是低头笑了一下,高斯窥探到他唇边的讽刺,只是再抬眸时他眼中没了任何笑意:“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朋友?”
徐清压着眉心问面前这人:“我们不都是同一类人吗?”
13.
徐清说的没错。
高斯和他是很相似的。
虽然他父母健在,但基本上从来都不管教他,不关心他。他并不是独生子,他还有个哥哥,有个妹妹,父母对哥哥报以很高的期望,所以对哥哥严加管教。对妹妹过度溺爱,所以她是家里的小公主。而他作为中间的小孩,几乎从没得到过父母的关心。
他是唯一一个从小就被外婆拉扯长大的小孩,十二岁后他来到父母身边,但父母平时忙于工作,并不在乎二儿子的死活。包括他的家长会,父母都从未参加过。
他虽出生在一个大家庭,但却从未感受过被宠爱滋味。就像他从十七岁开始就常常到网吧过夜,他的父母就算知道了也全当无事发生。所以他渐渐开始逃课,学会抽烟,开始彻夜不归。
然后在十八岁这年,他遇见了高斯。
他鼓起勇气去搭讪前已经注意高斯很久了,只不过他以前是在另一个厅,后来那个厅开始装修,网吧一下就缩减了不少位置,很多人都挤到了这个厅来。
徐清知道,高斯和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对方似乎比他还惨,父母双亡,而高斯瘦得似乎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所以徐清想要接近对方,想要和对方成为朋友,就像走在路边忽然见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徐清想给对方扔骨头,想摸摸对方的头。
但是这只小狗不愿意让他靠近,并且总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用冷漠的,警惕的眼神警告他不要靠近。
徐清还偏不。
他非要摸到小狗的头。
他的死缠烂打终于在第三十一天的时候触碰到了小狗的头。那天高斯竟侧首看了徐清好一会儿,然后问对方,能不能给他一支烟。
一支烟就是敞开心扉的信号,徐清那天还很高兴地凑过去,小心地抱了一下高斯。
高斯没推开他。
只是那双眼完全掩去了警告的意味,那里面多了好几分对徐清的好奇。
14.
徐清和高斯像是成为了双胞胎。
高斯不喜欢抽烟,第一次抽就被辛辣的气味呛了很久。徐清看这人实在忍受不了就一把夺去了他夹在两指间的烟,抬手摸了摸高斯的头,心里暗叹一句“终于摸到小狗的头了”,小一秒把口袋里的一块德芙塞到了高斯手里,说,小朋友还是乖乖吃巧克力吧。
高斯默然,接过巧克力,分了徐清一半。
从前高斯的身上总是有一股烟味,他每次回家洗衣服都要洗好久。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总是用肥皂把衣服洗得香香的。但自从他和徐清成为朋友之后,他便渐渐习惯了自己身上的烟味,也就不再执着于要用肥皂的香气去盖过衣服上的烟味。
深夜他们一起打游戏,打到很晚饿了就会一起点外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又在徐清的主动下认识了几个新朋友。第三个月的时候入冬了,徐清就会攥着高斯纤细的腕骨说去便利店吃泡面,说泡面热腾腾又香喷喷的,最适合冬天了。高斯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然后两个人就飞快走出网吧,在朝着便利店的路上忽然飞跑起来。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追逐着,风声中夹杂着人声和犬吠,他们气喘吁吁的,在目的地停下时相视一眼,然后弯下腰疯笑。
这好像是自由的味道。
那大概是高斯前二十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只是很可惜,这样快乐的时光只持续了七个月。然后,徐清背叛了高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看似奶里奶气的十九岁少年渐渐变得沉默。高斯注意到对方曾不止一次看着他,欲言又止。却又在高斯开口询问时笑着摇摇头,说哎呀,我忘了要和你说什么了。
半个月后,徐清趁高斯去取外卖的空隙,从对方的手机里转走了近两万块。
高斯这才意识到,那次徐清站在他身后的意图是什么。
他在高斯点外卖的时候用借口离开,然后悄然无声地站在高斯身后,只为了记住高斯微信的支付密码。
徐清背叛了他。
而对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高斯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徐清说:“我原以为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后来我发现,不是。我向往自由,但你却认定了自己一辈子会留在深渊里。对不起,高斯。你恨我吧,我愿意为了自由出卖一切,包括朋友。”
朋友?
高斯冷笑。
带着目的性来接近的朋友怎么会是朋友?是败类,是人渣,是该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即便吞下一千针都不会叫高斯心疼的畜生。
15.
后来高斯没再交过朋友。
只是大学时期的高斯在逃离那个该死的地方后到底是变得温和了许多,待人不再是那样冷漠。只是这并不是个性上的转变,这只是高斯一种伪装自我的手段。好在大学时期的同学们是真心欣赏这样独立且优秀的高斯,他的自尊性不再那样强烈,渐渐的,也就开始让自己学着放下过去。
忘记并且原谅过去也是成长的一种象征。高斯努力了很久,至少有一年半的时间,他都在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暗示。除了每个月定期给那个女人钱,他似乎真的已经渐渐成为了一个优秀,大方,并且成熟的成年人。
但他仍旧是那样独立且不奢望得到任何爱,甚至对于旁人只要露出的一点点,趋近于怜悯的态度都会让他敏感。‘
而马浩宁的存在对于高斯来说是非常复杂的。
他仰慕对方,欣赏马浩宁坚定且勇往直前的人生态度。但是当对方用玩笑话的态度说出一句“我就是偏心他!”时,高斯的心一颤,紧接着陷入了无限长的沉默之中。
他不希望马浩宁偏心他。
但他对马浩宁讨厌不起来。他对马浩宁的感情是非常正面积极的,如果马浩宁不说这句话,眼下的高斯就会以毫无负担的态度朝着对方前进,也努力的学着去做一个很“酷”的,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人。
但他又没有开口辩驳的资格。
对方是他的顶头上司,是他仰慕已久的人生目标。更重要的是,马浩宁说这话时完全是一副玩笑的模样,高斯辨不清这里面的真假到底有几分,只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长年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的躲避对方的有意无意的示好,即便那句话听起来半真半假。在被直白坦荡的示好烫伤之前,高斯选择安静的后退。
他拒绝了一切马浩宁带着一丝讨好的,不明目的的示好和靠近。
马浩宁再次公布聚餐时间的时候,高斯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开了聚会。紧接着,高斯开始正式拍摄,对方以第二中心人物的身份坐在他身边,并再次告知高斯感到紧张时可以掐他时被后者装作忙碌的样子躲开。正常拍摄意外的顺利,高斯第二次出镜到底是比第一次镇定很多,马浩宁结束拍摄后碰着对方的胳膊肘表扬,高斯勾着唇角笑,不咸不淡的扔下一句“谢谢马哥夸奖”后起身收拾起了桌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牌。
马浩宁见状招呼海皇和小傲帮忙一起收拾,高斯猛然弯腰打了个喷嚏,随后皱皱鼻头,没去看马浩宁,只冲身后的海皇和小傲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分内之事就让他自己完成吧。
第一期视频的反响不错。马浩宁和高斯在会议室分析数据的时候告知后者多做点功课,桌游方面的知识需要大量补充。高斯默然点头,下一秒就听马浩宁提出让他搬去他的公寓住,这样可以方便他在家偶尔跟一下三个人的拍摄。高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看了一眼马浩宁,说自己的房子签了半年。
马浩宁沉默了一下,笑了,说,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房子一签就签半年啊,上海这房价高的吓人。
高斯顿了一下,说房子不贵,但是自由。
马浩宁歪着头,不解,说你来我们公寓也自由啊,一人一个房间。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去和你房东谈一下,我帮你付点违约金,你搬来我们公寓。高斯没想到马浩宁还在执着劝说自己,他沉默了近一分钟才在马浩宁好奇的目光中耸了耸肩,答:“我习惯独处。”
然后他又问:“马哥,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包括他这个刚来上班还不到一个月的新员工,马浩宁竟然会为了让他搬进他的公寓而付下一笔不低的违约金。这让高斯有些愕然,也有罪恶感。只是马浩宁却很快接话道:“是啊,我对每个人都一样。”
马浩宁笑了起来,眼睛很亮,但高斯却觉得他的笑意里有几分难掩的嘲讽和警告:“只要他们不背叛我,我就会真心对待他们每一个人。”
高斯一愣。
16.
马浩宁执着于让高斯搬进他们的公寓,高斯便时刻都做好了拒绝的准备。海皇和孙傲也在马浩宁多次提出请求后来做高斯的思想准备,说马浩宁简直是在世菩萨,在上海找到一份工资那么高的工作不止,他还愿意给员工包吃包住,并且从不吝啬任何下午茶和宵夜。高斯每听一句就点头,然后在这两人说了一通好处后用他无数次拒绝了马浩宁的借口来拒绝他们:“我习惯独处。”
他不只是习惯独处,他习惯孤独,习惯不对生活中一切的美好抱有期望。但其实又不完全是,他的确不渴望再得到一份爱,得到真心的朋友。但他却渴望眼下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向着马浩宁靠近,他渴望着解救那些与他一样活得一塌糊涂的孤独的灵魂,只是这条路太长,他才刚刚踏上征程,还要用好多好多的时间去充实自己,调解自己,原谅自己,肯定自己,然后再伸出手去拯救自己,拯救那群灵魂。
他每天都在渴望着解救别人的灵魂,却坚定的拒绝着身边人的所有示好。
这样执拗的高斯让马浩宁觉得头疼。他想要亲近对方,想要和对方成为朋友,不仅仅只是上下级的关系。高斯与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他优秀,独立,聪明,勇敢。但同时他孤僻,他冷漠,不愿意接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马浩宁不止一次发现这人在午休时间带着自己的耳机发呆,后脑勺垫在椅背上,昂着脑袋,仰视着办公室白花花的天花板。
那上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马浩宁不止一次随着对方的视线去看办公室的天花板:这是有花啊还是有金子啊?他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高斯越是拒绝马浩宁,马浩宁就越是想要靠近对方。只是高斯这人每日来去匆匆,只要一到下班的点就准时踩点关电脑,然后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有几次马浩宁下班时想顺路捎高斯一程,只是每当他关了电脑一出总经理室——高斯的位置上就没了人。
马浩宁恍惚间竟有了少年时期追求自己暗恋女生的感觉。那个女生比马浩宁大三岁,也就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她不愿意接受对方。于是马浩宁就开始了漫长的追求之路。只可惜,到最后,那个姐姐都没有答应马浩宁。
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和不悦填满心头,马浩宁走到高斯的工位上,悄然摸了一把还留有余温的电脑屏幕,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开始怀疑老板是不是因为多次被高斯拒绝所以准备复仇的海皇和小傲对视一眼:
“.....”
“?”
17.
马浩宁订了新规矩,公司每周必须有一次聚餐,必须每个人都参加,不参加必须要有过硬的理由。
所以高斯假借身体不适的原因会被马浩宁真诚的一句“啊?那我送你去医院,我给你报销!”打消。马浩宁似乎是真的在执着于要靠近高斯,并且不惜定下新规矩,一次次的从自己的钱包里掏钱。高斯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所有人围在一起,开心的聊着身边的事,偶尔会谈起工作上的事,每个人都会认真的听。马浩宁每次都会坐在高斯身边,给高斯夹菜,给高斯倒饮料,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就认真的听,时常会侧首悄然贴近高斯,小声的和高斯说些话。高斯出于礼貌每次都应答着,面色镇定实则心头发颤,不只是为马浩宁的靠近,也因为这样吵闹的环境下,他的心变得潮湿又拧巴。
马浩宁身边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好快乐啊。
他们可能并不是很优秀,但他们都在自在的做着自己,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想要得到他人的应和。他们看起来好无忧无虑,但又不全然。他们也有埋怨吐槽的时刻,但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旁人的哄慰,哄笑过后又继续夹着面前热腾腾的菜,吃着美味的东西露出满足的笑。
高斯耳根发烫眼角也发红。他还是那样沉默,做出一副认真听所有人说话的样子,实则内心兵荒马乱。他觉得自己是一颗仙人掌,在缺失水分的滋养后已经变得奄奄一息,并且不再渴望阳光。但令他意外的是,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提着一壶水出现了,他给高斯浇水,还在高斯的身边说话,说你小子要多喝水,这样才能活过来。不止于此,那个人还把他抱出去,带他去晒阳光。于是高斯又好似快要活过来了,在阳光和水分的滋养下,他快要恢复生机。
高斯偷偷去看身边的人。
马浩宁很喜欢吃火锅,一个月的四次聚餐,至少有两次都是在火锅店。他刚刚涮好了一盘肥牛,用汤勺舀起来后招呼桌上的人一人一块把肉都夹走。大家纷纷伸了筷子,就这么一舀一夹大概三个回合后,第四勺马浩宁干脆的把所有肥牛都装进了高斯的碗里,并且不知道是第几次说出这句话:“高斯多吃点,你太瘦了。别人看了还以为我马浩宁没给你吃饭呢。”
马浩宁真的在执着于要把瘦瘦高高的高斯养出点肉来。
每次聚餐他都会给高斯夹菜,一边听别人说话一边看似无意的夹起来一筷子,转手就进了高斯碗里。他吃的也不少,只是他好像这几次都忙于照顾高斯,自己吃东西的速度变快了很多但吞到肚子里的频率却逐步降低。不止如此,马浩宁还常常把吃不完的饭菜打包,轮流给每个人带一次回去,只是这轮流里没有高斯这个名单。
因为高斯成为了必选项。
意思是,马浩宁每次都会把打包好的东西塞一份到高斯手里。
高斯快要扛不住这样温柔但又执着的马浩宁的示好。他不愿接受上级的好,但上级多次越界后只温温柔柔的说些很平常的话,说多吃点,还想吃什么,等下顺路我送你回家,打包好的东西有一份你的,诸如此类的。
高斯只是一盆浑身带刺,且在失去阳光和水分后变得丑陋 的仙人掌。可是马浩宁忽然出现了,带着足够的水分,带他去晒阳光,然后在他耳旁总是絮絮叨叨的,但只有一个中心思想:活过来吧。
马浩宁再一次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和高斯说,活过来吧。
活过来吧,和我一样做那样酷的人吧。
高斯鼻头一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碗里还冒着白雾的肥牛。
“可以再要一份吗?”大约过去了三十秒,高斯抬眸,试图和身边正在扒拉米饭的马浩宁搭话。马浩宁登时放下碗朝他靠近,拢着眉问他刚刚在说什么。高斯看着对方忽然靠近的脸,骤然吸了吸鼻子,看起来竟有些委屈可怜的,“我可以再要一份肥牛吗?”
高斯在对方惊喜的眼眸中重新拿起筷子:“我喜欢吃。”
我愿意接受你。
【潮斯】余震/END
7.
没有人知道那天马浩宁和高斯到底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高斯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路过海皇时自然忽略掉对方投来的关心,低头在电脑桌上收起了自己的手机和蓝牙耳机之后带上口罩走出了公司。
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纷纷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起身,又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总经理室。海皇见状朝小傲抛了个眼色,紧接着两人就一同快步走进了总经理室,然后关上了门。
“妈呀马哥!高斯咋走了!吵架了?!”海皇走过去狂摇着老板的肩膀,小傲站在办公桌前,脸上虽也是焦急的神色。马浩宁的脸色也很差,跟刚才的高斯几乎一样,脸色铁青。这个男人抬手拨开了海皇放在自己肩头的双...
7.
没有人知道那天马浩宁和高斯到底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高斯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路过海皇时自然忽略掉对方投来的关心,低头在电脑桌上收起了自己的手机和蓝牙耳机之后带上口罩走出了公司。
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纷纷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起身,又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总经理室。海皇见状朝小傲抛了个眼色,紧接着两人就一同快步走进了总经理室,然后关上了门。
“妈呀马哥!高斯咋走了!吵架了?!”海皇走过去狂摇着老板的肩膀,小傲站在办公桌前,脸上虽也是焦急的神色。马浩宁的脸色也很差,跟刚才的高斯几乎一样,脸色铁青。这个男人抬手拨开了海皇放在自己肩头的双手,没回头,语气恼怒:“叫什么啊?!他走就走呗,他说要休息一天,要回家睡觉!你叽闹什么呀?!”
“啊?!回家睡觉啊??”海皇闻言才稍稍放下心来,音量也随之降下来:“不是??咋突然就要回家睡觉啊??不对不对,你两吵架了啊?高斯看起来快气死了!不应该啊!他之前从不这样啊!”
“高斯高斯高斯!!你就知道高斯啊!你看出来高斯快气死了没看到我快气死了啊??!!”强压下的怒意在海皇高音量的攻击下全力释放,马浩宁拍着桌子站起身,眼眶烧得通红:“他不就回去休息一天吗?你们急什么啊?!是怕真被气死还是他要走啊??那你们还真就是担心对了!如果他要真想走,我们还真拦不住!”
马浩宁说完后像是被气笑了,那张好看的脸笑着却让人觉得害怕:“还有,以后不要再叫高斯回来住了,没必要。人家需要私人空间。不像我们,愿意几个大男人挤在一个房子里。”
后来杜海皇和小傲有没有再说什么,除了他们三个人便无人得知。回到办公室后的海皇朝纷纷关注着他们动向的另外几位解释高斯请假回去休息,没发生什么事。大家才放下心来,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
而高斯和马浩宁却从这天后,关系变得十分僵硬。
拍摄桌游时的高斯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能冷静分析着桌上的一切动态。而马浩宁和大家的互动也依旧充满了节目效果,只是偶尔镜头扫过,在看不到他们二者其中一方时,他们的视线也不再如往常那般自然的放在对方身上。男人虽说在某些事情上比较神经大条,但大家还是渐渐注意到了马浩宁和高斯之间的气氛转变得十分尴尬.....甚至不应该说是尴尬,因为他们两个人已经是到了完全不搭理对方的状态。
以肉眼可见的,马浩宁最近这几天整个人都低气压。虽然他可能尽力想要表现得正常些,但一起住着的小傲和海皇还是发现了这人的不对劲。于是大家非常自然的认为,马浩宁是和高斯吵架了才会变得这样。但要和马浩宁谈及这件事可能会有些困难,毕竟上次海皇和小傲在办公室的时候可没忘了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两人在他们持续了近四五天这个状态后决定从高斯下手,在下班后一人一左一右,勾着高斯的胳膊,连下班卡都没打,就架着人下了楼。
高斯就像是被绑架的小鸡仔。
他何等聪明。不用这两人开口都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这不,他们三个人坐在公司楼下的烤肉店里,高斯还没开口小傲就凑过来小声的问他,说你是不是和马哥吵架了啊,然后坐在对面的海皇忙招手,把店里的服务员招来,点了一份双份套餐和一份四人套餐。
高斯摇头,要反驳。但小傲不容分说的按住他的肩膀,在他面前伸出自己的食指,接着说:“停,别狡辩。你两肯定吵架了,不对劲。”
“而且是超级不对劲。”点完餐的海皇一双肉肉的胳膊放在桌上,也探着脖子凑前:“你们那天聊完之后马哥人都好像快爆炸了。结果你们这几天还都爱答不理的,我才不信你们没吵架呢!”
小傲赞同的点点头,表示海皇说的情况属实。而高斯不动声色的借由揉头发这个动作把小傲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推掉,然后无辜的回答道:“真没吵架啊,我和他能吵什么啊?”
“没吵?真没吵?你两这样谁信啊?!”小傲才不会信高斯的鬼话。他眯起眼睛,目光在高斯身上来回答打转:“没吵架你两怎么不理对方啊?啊?你说,你解释给我听。”
“还真~没有~”高斯在这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缓慢的揉搓起了自己的手掌,没对望:“我不就是说不回去住吗,这也算吵架吗?”
“就这?”小傲陡然拔高了音量,这回反倒是被对面的海皇提醒声音小点。于是这个脸颊总是红红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环顾四周,发现大家并没有在看他们之后又接着问道:“然后你和马哥就开始互不搭理了?啊?不是啊?这么怪?”
“是的,很怪。不过有没有可能我们并没有互不搭理啊。”说话间茶水送上来,高斯礼貌道谢,然后抬手用茶水开始洗面前的碗筷,语气漫不经心:“有没有可能是刚上班马哥的工作很多,所以他很忙啊。还有我就更没有理由不搭理他啊。”
高斯垂下眼睫,便在白雾中模糊了那双眼中的情绪:“怎么说他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没理由无视老板。”
小傲觉得,高斯和他们解释的话里,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分是真实的,而其余的,完全不可信。
他们又不是什么笨逼。马浩宁不理高斯是人都看得出来,高斯的嘴巴里撬不出实话,马浩宁那边他们又不敢问。两人操心的同时又觉得闹心,吃烤肉看了高斯不下十回,到底还是选择放过这个话题。嘴硬的成年人大抵总想着时间会解决一切,便不愿意开口去问,去解释。就在大家妥协般的说着吵架就吵架吧,在一个公司里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肯定会和好的。于是大家在老板和副总冷战的这段时间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那天谁突然爆发了溅他们一身。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距离小傲和海皇架着高斯去吃烤肉已经过去了一周。就在大家快要习惯这两人生硬的相处方式后,前“嫂子”提着两袋子的星巴克来到了公司,身上一条海蓝色泡泡袖短裙,进了门自然而然的和前台的海皇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向了高斯的位置,兴高采烈的和大家说道:“哈喽!大家好久不见,我给你们都买了奶茶和咖啡,过来喝吧!”
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都在这个女人自来熟的招呼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的僵局中。杜海皇愣了足足五秒才慢吞吞的从前台走过来,开口怯怯的喊着“姐.....”,女人高兴的应了一声,从袋子里拿出来了一杯摩卡递到海皇手里,并说道:“给你喝奶茶。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不就是几个月没见吗?”
其他人开始回神,一个接一个的,像是雨后冒出头的春笋纷纷站了起来。女人见状便温柔的笑着,说你们愣着干嘛啊,过来我给你们分。然后大家也跟着海皇那样小声的喊着“姐”,却没有一个人敢围过来。唯有一直在自己位置上的高斯去看这人,态度温和,问着:“姐,你怎么来了?”
女人就把手边的一杯抹茶星冰乐塞到高斯手里,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啊?我不能来吗?”
“没,就是很久没见你了。”高斯说着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女人笑笑,低头把剩下的几杯都拿出来暂时放在了高斯桌上。一时间高斯的桌上摆了四五杯奶茶咖啡,水珠沿着杯壁滑落,湿哒哒的全都落在高斯的电脑桌上。高斯就看着这些在他面前化开的小湖泊,又沉默了几秒,原本想扣着耳机的手放下来,耳机到底是落在了脖颈上。他又问:“姐,你跟马哥复合了吗?”
女人刚想把手里两杯咖啡给对面的仰头人和胖迪,忽然被问了这么一句有点意外。但她闻言还是那样笑,只是不再那么客气,脸上多了点甜蜜:“小斯,我以前没想到你是这么八卦的人。”
”偶尔。“高斯语气平淡,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他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大家也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单纯的好奇,也不是为了替别人多嘴一句。这其实是他逼自己死心一种心情,一种明明知道眼前就是南墙但偏偏要往上撞的倔强心理。但他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因为马浩宁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看起来似乎早就知道这个女人要来。他站在门口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目光直白的叫她来办公室。说完转身就进了办公室。
女人刚到嘴巴的话急忙咽下,她拍拍高斯放在桌上的手背,说麻烦小斯帮我给大家分一下喝的。然后头脚步匆忙的朝办公室走去,途中挽起耳边落下的碎发,高斯便看到她涂着浅粉色甲油的指尖。
其实也不是非要一句答案的。
高斯想。
她多月没出现,再出现时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就算是用头皮猜,他高斯都能猜到为什么。
他听话给同事们传递了桌上的饮料,然后在座位上发了片刻的呆。紧接着他面不改色的关掉了电脑,起身拿起了自己刚刚分到的奶茶,和回到位置上的海皇说了句喝冰的肠胃不对劲,今天告假一天。
一小时后,高斯向马浩宁发送请假申请,为期一月。
8.
但不如高斯愿,他请假,马浩宁不批。
就在他发送消息过去十分钟后,马浩宁就高冷的回了一句“不予以批假”。高斯当时握着手机正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公司骂着人一顿。那杯星冰乐早早就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他的身体也似乎为了不让主人养成撒谎的习惯,肠胃真就隐隐有了绞痛。
强忍着心理上的不爽,每天都去公司报到的后果就是让高斯这一段时间以来都非常的压抑。结果身体上的不适一旦引起,便让他整个人都头晕眼花。这人不再纠结,捂着小腹回到床上睡觉,期间嘟比蹭了过来,担心的喵喵叫。高斯就小心翼翼的摸摸小家伙的身体,安慰着猫咪“没事没事”。结果人一到床上就翻了过去,真就睡了过去。
结果门不知怎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高斯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耳边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而嘟比也似乎一直在走来走去,娇滴滴的声音总是时近时远。高斯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小小的出租房里能听到马浩宁的声音。但很快他的“自以为”就会打破了,有人温柔的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叫他的名字,高斯,高斯,高高。高斯在这人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他应该要睁眼。
或许这不是梦。
或许 这个声音是真实的在他身边。
于是他真就费力的扒开自己的眼皮。他觉得很累,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所以他费了老大的劲睁眼,想要看看自己的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一颗梦幻的泡泡幻影。但结果是前者,高斯看到马浩宁因为自己睁眼而变得惊喜的脸色,却没觉得多开心。
“妈呀高斯!醒啦!”杜海皇立刻探出来一颗头,然后又转过身拿了一杯水和两颗白色的药粒。马浩宁见状立刻侧着身让杜海皇把水递过来,高斯这才惊觉自己半躺在马浩宁的怀里,现在虚弱的就像是.....一只弱鸡。
这一个认知让他立刻是浑身都不疼了,他连忙抬手推开了身后的马浩宁,整个人朝前咕涌了一下,便凑到海皇面前了。他伸手去拿水,道了谢,身后的人呼吸骤然加重了,非常清晰的被他捕捉到了应该是要生气的前兆。但高斯依旧面不改色的喝了水,又小声的问海皇是什么药,海皇说是肠胃药,高斯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过来,吃掉后又喝了一口水。
马浩宁迟迟都没吭声。
杜海皇把水放回桌子上,嘟比又去蹭他的脚。他忙弯腰去捞小猫,把猫抱在怀里的样子温柔极了。很快他抬头看高斯,左右打量了这人一会儿,问,高斯你咋突然要跟马哥请一个月假啊?你突然说胃疼回家,然后又不回马哥消息,我还以为你嘎了呢。
“我回来就睡觉了。”高斯没去看身后的人,只是看着海皇。他看见自己的猫乖巧的窝在海皇怀里,看起来很舒服,正打着呼噜噜。于是这个面色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男人就笑,看着自己的猫,也看着海皇:“没回消息是因为睡死了。不过谢谢你来一趟,麻烦你了。”
“嗨高哥你客——”杜海皇刚挥着手想说没事儿没事儿,身后的马浩宁就突然站起身。整个人挡在杜海皇面前,若有所思的看着高斯,问:“脸色看起来好多了。什么时候有胃疼的毛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高斯就撇开脸,不想看这人,但还是老实答:“就偶尔。平时没什么毛病。谢谢马哥关心。”
“没什么毛病干嘛请一个月假?要不是我看你老半天也不回消息,一问才知道你不舒服回了家。你有事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要真嘎过去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成千古罪人?”高斯闻言笑了一下,可能是觉得好笑,也可能是觉得这句话像是嘲讽。他不愿看面前这人,视线就落在自己家WIFI盒子上面,看着上面闪烁的灯:“你放心马哥,我真嘎了也是在下班时间,不算工伤,也不要你什么赔偿。”
“好笑吗?”谁料嘴巴挂着一句“嘎”不“嘎”的马浩宁倒是先冷脸了。眼瞧着高斯不看自己,至高无上的老板气性一上来就往这人看的方向站,一张好看精致的脸出现在高斯的视野里,似乎能看到这人眼里都是火苗:“我没跟你开玩笑。不舒服就说,要请假也要告知我具体原因。之前你不愿意搬回来住,还和我发脾气,我都忍了。结果你看看,你自己一个人住家里,不舒服就只会睡觉,想指望谁给你送水买药,你家嘟比吗?”
“我谁都不指望。”即便马浩宁人已经站在高斯面前了,但高斯的目光仍躲开了这人的眼睛。他面色平静,方才和马浩宁说话间的一点笑意被尽数磨灭:“我不需要谁照应。我是成年人,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情况。至于请假要具体原因这一点我不同意,我只能告诉你是私事,但不能具体到是什么事。”
“你小子现在是翅膀硬了啊。”马浩宁眼里的小火苗蹿高了。看着高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肩膀气得直抖。一边看了好一会儿不敢插话的杜海皇见状立刻插话想要缓和气氛,却被马浩宁抬手拦住了。
至高无上的老板扭过头来,低头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猫,说,你出去等我,我要和高斯聊一下。
杜海皇就被“扫”出了高斯家。
“高斯,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你原本的样子,还是只是你其中的一种样子。但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我不允许,也不可能让你离开我的公司。”马浩宁说话时不笑还是会让人看得心底打怵的。一双下垂的狗狗眼虽然看起来很无辜,但严肃起来时确实沉稳而带有威慑力的。这似乎和他天生的狗狗眼有些矛盾,但并不影响,因为这人树立威信不是只靠一张脸,还有嘴巴,还有实力。
马浩宁看着高斯时是气恼的。他作为一个老板,是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做视频的好苗子的。同时作为高斯的同事,前室友,甚至是朋友,他更不会让高斯离开。
虽然他真的不擅表达内心细腻的情感,但他知道,高斯其实是非常懂他,能体谅他,甚至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的,就好比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的那种存在。
此刻马浩宁注意到高斯躲闪的眼神,本想坐下来和人再好好谈谈的想法作罢。唯有态度强硬的站在这人面前,想要和他摊开来说明这一切:“你说你要私人空间,不搬回来住,好,我理解你,我也决定尊重你。但我之所以会和你生气,是因为你开口说要离开我,离开我的公司。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老板,同事,还是说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但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已经把你当成了很好的朋友,也非常感谢你安慰过我,在我和......那段时间费心思来讨我开心。海皇和小傲和你不一样,他们更像我,不太会表达,也不太知道要怎么安慰我,但你会。你在我们这群人里,我们这群像石头的人里,你就像是水。你知道吗,就是带点温度的水,让我在那段时间里不至于在难过。”
“而且你本人是非常好的苗子,我以后可能还能再继续教你的不多,但我可以给你带来很多的资源。”马浩宁这人就是这样,嘴硬心软。但是一旦软化了,其实也就那样。其实内心总想要对谁好,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不会直接表达出来,只会用行动表明。高斯听着人说了好大一通,越听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青春期的叛逆小孩,马浩宁就是苦口婆心的家长。但不是这样的,高斯是长子,在家里一直都非常的懂事。不仅仅是在人际关系上,还是在为人处世上,并且捧着一颗真诚的心。
他的确是因为马浩宁变得不一样了,甚至完全不像他。但这个认知让他很痛苦,有自责愧疚,也又不甘和悲伤。他并不想这样,在很早之前,他真的只是想远远的看着马浩宁,后来来到他身边,他依旧只是想做他身边衬托的一片绿叶。只是他看不得这样难过的马浩宁,他的心一直在催促着他靠近,去安慰他吧,去告诉他吧,带着一颗真心去向他投降吧。
他栽得很彻底。
也在马浩宁为了女人而不顾一切消失在自己面前时笑骂自己愚蠢。
他本不该奢望的。
本就是他越界了的。
马浩宁才是最无辜的。
马浩宁为什么要承受他的无理取闹呢?
高斯是懂的。但他依旧觉得难过,他竖起了浑身的刺想要保护自己,却也伤害了马浩宁。他似乎忘了很久很久以前,还没爱上马浩宁之前的自己有多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懂他,并且陪伴他一生的人。可人一旦有贪念,就会失去自我。
原谅他第一次爱一个人,就变得如此幼稚。
9.
高斯难过了起来,眼眶骤然就烧红了。可他极快的偏过头,完全躲开了马浩宁的目光。他是瘦弱的,肩膀也并不宽阔。毛茸茸的一颗脑袋垂下的时候,看起来会很像他的猫。他咬咬牙,强忍着生理性的颤抖,缓了两年才开口“……谢谢,马哥。”
他很感激对方,但这一刻,他决意要和对方划清所有界线。他像是做错了事小孩不敢抬头,可偏偏他的声音又那么好听,那么镇定,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意识到错的人:“谢谢马哥,谢谢我来到上海后,你们所有人对我的好。但是马哥,我觉得我不适合在这里待下去,这里的生活节奏太快,我又太慢热。虽然我有你们,但我总害怕自己会掉队,会跟不上你们的脚步。然后我就会想,我其实是不是不合适干这一行。”
高斯说话时微微挺直了脊背,却不是看向马浩宁的方向:“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可能是一两个星期,一个月,或者是三个月,半年。我知道我刚起步就跑得很快是因为你的帮忙。但我常常会想,如果没有你,我还能到今天吗?”
高斯撒谎总是会下意识的瞥向右下角,会没办法直视对方的眼睛。所以这次他聪明的选择了完全避开对手,才让他撒谎时看起来无比的诚恳,就像一个真真切切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创作人。可马浩宁不是别人,他有话直说,还没等高斯说完就掰着人肩膀要和他对视:“谁说你不合适——你眼睛怎么红了?哭了?!”
下一秒至高无上的老板就发现自己的副总红了眼睛。一张瓷娃娃般的脸眼睛一红就格外明显,马浩宁顿了一下立刻起身去抽了两张纸,随即回到高斯身边,脸色也变得格外糟糕。可他动作温柔的替人擦着眼睛,即便高斯并不愿意,伸出手想抽走他手里的纸巾。但无果,马浩宁替人擦着眼睛,就这么几秒就哼哼起来了,眼瞧着他似乎又要发火了,可高斯没想到他却会说这样的话:“谁说你不合适了?!你是第一个,还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想怎么剪视频的人!光是这一点你就已经甩出别人几条街了好吗?!”
马浩宁说完愤愤地放下手,咬牙切齿地看着高斯,看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会以为你真是靠两个鬼畜视频才被我招进来的吧?你不会真以为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收获这么多粉丝的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马浩宁朝人凑近一些,情绪变化得很快。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下一秒就叹了口气,抬手揽住了高斯的肩膀:“合不合适,不应该是由你一个人来说。你的粉丝都看得见,我也看得见,其他同行也看得见。当然,你说是因为有我的帮忙,你起步的比较容易,这点我承认。但我们这个行业更新换代的很快,我不可能一直陪你,后面到底怎么样,是后面的事,现在只有你坚持下去了,才能知道,你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件事。”
“高斯,害怕它其实不是一个反面的情绪。相反,你可能会因为害怕而可能跑得更快。你得学会消化,这是我们每个人必须要经历的。如果你没有办法消化,可以找我。”
马浩宁恻首,搭着高斯的那只手拍了拍这人的肩头:“我是你的老板,也可以算你半个老师。你没办法消化可以找我,我可以为你解忧排难。就像你当时……”
马浩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僵硬:“那个时候,我也非常感谢你。真的。”
高斯想看他的表情,于是他便去看了。他看到马浩宁的脸色非常平静,直视着前方,仿佛是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但海皇和小傲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我虽然清楚你们都很担心我,但我还是没办法假装很开心,因为难过总是要跑出来,我一笑,脸就假得像面具。”
马浩宁提及了那段时间,连带着高斯的心也一并揪了起来。那段时间他把马浩宁的所有情绪都看在眼里,他努力的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黏在马浩宁身边,虽然遭受了这人很多故作嫌弃的白眼,可他还是会觉得开心。
他不是情圣,只是个单恋别人的笨蛋。所以他会觉得开心,会因为自己安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而感到快乐。即便对方总是扔过来很多白眼和吐槽,他也一一接下。
他其实觉得自己太过卑微,而他本应该有他的骄傲。可人又好矛盾,一边说着带着你的尊严去爱,一边又会说只要他能看看我,没有尊严又算什么?于是那段时间的高斯真就全心全意的看着这人,直到那个人又出现,马浩宁再一次被她吸引,高斯这才惊觉,他的喜欢,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让这人不要再和她重蹈覆辙的资格。
他变得尖锐,变得锋利,不惜刺伤他那么爱的那个人。可同时他也觉得很痛,他是刺猬,他刺伤了别人,可他的刺也反向扎向了他的皮肉,连他呼吸时都是抽茧剥丝般的疼痛。但那人不知道。
那人不知道。
他不仅不知道,还似乎已经和她和好。
高斯再也忍不了了,他觉得再忍下去他会坏的。他会崩溃,会像个傻子一样跑到楼顶嘶吼。所有人都觉得他像猫,是柔软的,也有人觉得他像兔子,是柔软的。可如今他成了刺猬,刺伤了自己,他也成了狮子,一个因为愤怒而不断发出怒吼,却因情而被困在一个永不见天日的牢笼里,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走出去。
他想逃。
于是他起身要逃,要离开那个残留着那个女人身上香气的工作岗位。但他不仅仅只想躲一时,他真的动了念头想离开,想请一个月的长假,然后再无限延期。他当然还是很爱马浩宁,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离开,还非要在南墙边上画地为牢的笨蛋。可那个人出现了,他就算画地为牢,也无法让自己站在原地,看那个人幸福的对另一个人笑。
他的骨气总算是回来了,终于决意要逃。可是他才做决定多久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马浩宁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言语间都在埋怨他的不懂事,说让他担心。
担心。
也是,毕竟签了劳动合同,万一死过去了,是要负责的。
如果说一开始的高斯还这样想,那天现在就要为他的冷眼冷语道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马浩宁的为人了,他会用他的方式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多数时候不是直白的语言,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如他所说,在他回绝了高斯的消息,却疑惑为什么自己没再收到回信,在得知高斯因病告假后,那便风风火火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会说漂亮话的人很吃亏,无论你的行动做的有多漂亮。这就像那次半夜冲出去要为那个女人解决意外的马浩宁,他明明知道整个上海刚解封,不允许乱跑,他完全可以利用人脉,让别人帮她脱离困境。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就像个情窦初开却有勇无谋的毛头小子。
是帅的,但高斯讨厌这样的马浩宁。
他在救她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
高斯讨厌她,也讨厌他。
可马浩宁又总叫人心软。
10.
“但我愿意逗你开心,就像你当时费尽心思转移我的注意力那样。”马浩宁还在继续说,他没注意到高斯异样的情绪。只是他说到这里时眼里忽然有了一点点光亮,看起来不再像是陈述旁人的故事,而是自己的故事:“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我也愿意配合你快点走出来。让我意外的是,就在我以为我会这样,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眠和情绪低落,却发现我很快就不再去想这件事。我想,可能是因为你太过努力的挤进了这段时间吧。”
文邹邹的话说出口马浩宁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他松开原本揽在高斯肩上的手,看起来有点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转眼却发现高斯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高斯生得真的精致,眼底的红褪去后,眼睛似乎变得更加清澈明亮。马浩宁很久没看到这人这样看自己了,这眼中有无限崇拜和温柔,有时候会在夜里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忽然惊醒。他总想这双眼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好看又多情,每到这时他就会想,这样的眼睛,如果能不看别人就好了。
这样的高斯,美好得叫马浩宁不甘。
说不清为什么不甘,大抵是想到有一天这样的眼睛就会看向别人了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明明只是对方的老板,同僚,前室友。朋友?应该是算的,可后来高斯把界线划得好清楚,与此同时,那双眼也变得锋利。
马浩宁觉得心惊。
高斯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柔软的灵魂不知去处。
他本应该要觉得荒谬,觉得可笑,觉得愤怒的。可对方是高斯,是高斯,是,高斯。
突然就像是再也没法生气了。
因为是高斯。
可原本的灵魂不知去处的高斯却越发的胆大了,也不再看他。这让马浩宁觉得诧异的同时也感到烦躁,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还没弄清楚是为什么呢,麻烦的前女友又出现了。
明明早就划清了界线啊,明明就和对方说清楚了一切,也说要体面的和平分手。可对方就像是鬼魂一样,又挤进了他的生活。这让他很烦,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监视,而心底原本想要和对方体体面面的当熟悉的陌生人的想法也最终被消磨掉。他删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但他没想到,她会找到公司来。
再接着,高斯忽然不知去处。
高斯的灵魂已经出走,难道他的肉体也要消失不见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马浩宁很慌,他脸色难看的给那个女人扔下一句“你再纠缠就别怪我让楼下安保把你请出去了”后便带着海皇下楼,驱车赶往高斯简历上写着的家庭住址。
脸色苍白的高斯仿佛变成了透明的一团,如果再不救他,他大概很快就会变成一团白雾,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马浩宁眼前一黑,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害怕一个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可后来对方醒了,却梗着脖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看他。
他委屈,也气恼。他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高斯说要私人空间,他许了。但这个人就在他自己想要的私人空间里,把自己折磨得像是一只流浪小狗。他不懂,可他又不敢发火,他怕高斯也生气,更怕他突然说自己哪里不舒服。可更让他觉得难解的是,高斯提出请假,这一请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意味着什么?一个月意味着这一年里的十二分之一,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看不到高斯。那个粉头发的男人会消失,会不在他的眼皮底下,像小猫一样吃着东西,会不再出现在自己的常联系人列表里,再跟他回报工作进度,会不在围绕着海皇和小傲身边,露出他那狡猾又娇气的笑。一个月虽然只有四个星期,却有三十天。每天有二十四个小时,那么一整个月,就有七百二十个小时。这七百二十个小时里,高斯会像是一团云,一团雾,好似看得清,实则根本就摸不到。
马浩宁不批。
他不愿意。
可很快,高斯就红着一双眼睛和他说,说他慢热,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合适这个职业。马浩宁其实想大骂放屁,你不合适就没人合适了!可他压制住了自己,与此同时后怕就涌了出来,他便有庆幸自己没发疯。
他不敢再让高斯生气了。
上次他们在办公室里针锋相对,高斯就消失了一整天。
并且再也不愿和他好好说话。
他绞尽脑汁的想要安慰对方,话里只有一个中心思想,那便是你合适,没人比你更合适。他清楚每个人会有瓶劲期,有疑惑,但他愿意开解高斯,也愿意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得更远。但其实他不仅仅只是想说这些,他想说,其实那段时间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没看过你那样耍赖讨好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笨但是会让我觉得身边不再空荡荡。他还想说其实我好像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你,因为我从没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感受过妒意,就因为那天海皇和你靠得很近。可我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喜欢吗,有几分,三分,五分还是七分。他不确定,他只是猜测,可这一切在此刻说出来都好像很怪。高斯对未来感到迷茫,而我却想和他说“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这不合适,会显得我好像没心没肺,会显得我好像根本就没多在乎高斯的感受。
所以马浩宁把这些全都咽回肚子里了,可高斯终于肯看他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清澈,温柔,却让马浩宁觉得恍如隔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认真的看过高斯了。
结果这么一眼,马浩宁就会不由自主地惊叹,为什么会有男人长成这样呢。
他表达美好事物的语言匮乏,此刻除了一句“好看”就再想不出其他。可他愿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
如此一来他也被自己吓到了。
刚刚还说“我有一点点喜欢你”,眼下却冒出“我愿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
他的喜欢到底有几分呢,三五分,七九分?
还是……
“高斯……”马浩宁心直口快,心里想着什么,嘴巴就叫了这人的名字。可话一出口又猛然刹车了,僵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斯没应,只这样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起来似乎也有话要说,但又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马浩宁忽然就有了不安的感觉,他顿了一下,有些紧张,刚刚未完的话想要继续,却终于被开口的高斯打断:“马浩宁。”
高斯直呼其名,方才温和的双眸也倏然变得认真。只见这个皮肤白皙的男人极其缓慢的探出了身子,上身微微前倾,朝人靠近时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很清冷的樱花香,飘飘荡荡的钻到了马浩宁的呼吸里。
马浩宁听见高斯的声音很轻:“……你一定和她在一起吗?”
马浩宁闻言骤然压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心头的不安却骤然散去。
他拢着眉答:“谁告诉你我要和她在一起?”
高斯愣了一下,有点意外:“你们不……”
“她非要缠上来。”马浩宁还没等人说完话就急忙打断了。
他懂了。
他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懂了。
为什么高斯从傲娇柔软的猫咪变成刺猬,为什么要不断的激怒他,为什么试图要一再的逃离。他懂了,总算是懂了。
所以从一开始高斯在乎的才不是什么“私人空间”。是因为他那天看到了自己奔向了别人,所以才会变得这样介意。而他其实也在那个夜晚听见了那句“谁还没有个喜欢的”,所以才会在出门时不敢看高斯,生怕自己看到那双眼里都是属于别人的柔情。
原来在他意识到自己有一点喜欢高斯的时候,高斯就已经是那样喜欢自己了。
他不知道高斯的这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在他失恋前,或许还要更早更早。他忽然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喜欢的太晚了,他甚至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高斯,三分还是五分。而高斯已经经历过了阵痛,经历了挣扎,经历了很多很多。
马浩宁难过了起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高斯。他看到高斯的眼睛又变红了,嘴角挂着很僵硬的弧度。虽然听到自己没有复合,可他似乎也并不是很开心。马浩宁踌躇了一下,就看见高斯眼底的那一点点庆幸变成了淡然。这样的情绪转变让马浩宁有点窒息,而高斯正在不动声色的后退,眨眼间就不在咫尺。
马浩宁慌了,抬手去拽这人细嫩的腕骨。高斯的手腕很细,因为皮肤很好,所以腕骨这一块儿摸起来触感很好,像玉一样凉,但肌肤光滑,且有一层薄薄的肉裹着的。这两种触感结合起来真的非常奇妙,让马浩宁摸过两次就养成了下意识捉这人的手腕的习惯。
而眼下,马浩宁再一次捉住了这只手腕,并像从前一样,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这人光滑细嫩的肌肤。他看见高斯眼底有一点诧异的神色,而马浩宁眨眨眼,一双狗狗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到底是不再像几分钟前那样对自己心中的感情避而不谈,而是很直接的:“高斯。”
他也像高斯那样,直呼对方的名字。其实他对高斯还会用别的昵称,例如高高,小高,斯斯,小斯,甚至是猫猫,宝贝,老婆。他都会变着法儿的喊,这些昵称听起来俏皮活泼,也极其亲昵。可这一刻他不愿这样喊,他想非常正式的和对方谈谈他的感受,自然不再适合开什么玩笑,也不适合用太过轻松愉快的语气。其实他有点紧张,即便他已经确信高斯是喜欢他的。
但他仍有点紧张。
没有人在和喜欢的人告白时不紧张的。
他是至高无上的老板,但这一刻再“至高无上”的头衔也被他扔下。马浩宁吞咽着,试图把胸腔堵着的那团咽下。他分外专注的盯着高斯看,然后看到高斯也回望着他。
他便渐渐镇定下来,原本扣着人腕骨的手松开,却没落下。紧接着,那只手在他的注视下,缓慢的游向高斯的掌心,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穿过这人的指缝,在悄然流逝的分秒里,一寸一寸,完全扣住了高斯的手掌。
十指相扣。
马浩宁蓦地就松了一口气。他向来胆大,没想到这次告白却叫他紧张得不能自已,现在双腿都发麻。可从他扣住了高斯的手,心情便奇妙的轻快起来。于是他看着两人的手笑起来,眼里都是满意的神色。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但马浩宁却笑得很是腼腆。他抬眼去看高斯,在高斯眼里看到了吃惊和不可置信。但他却笑,从腼腆紧张又变成了那样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甚至是低头蹭了一下高斯的肩头,然后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眼底有些湿润:“高斯,我们牵手了。”
“……嗯。”被巨大惊喜砸中的高斯竟难得宕机,看着马浩宁却在走神。他大概是不敢奢想马浩宁真的会喜欢他,所以他才这样,满脸都是震惊呆滞。但很快马浩宁就摇晃起了他们两人扣紧的手,于是他们两个人的肩头也一并摇晃了起来。马浩宁看起来很满意,睁着一双黏糊糊的狗狗眼看高斯。他等到高斯恢复理智,并下意识想要挣脱开他被马浩宁扣住的手时,后者骤然收紧了两人扣紧的手。
“高斯,你听见了吗?我们牵手了。”马浩宁掌握主动权,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下一秒他凑过去,伸出另一只手揽过高斯瘦弱的肩头,在高斯看不见的地方低头亲吻了这人的肩头,声音温柔缱绻:“我发现我喜欢你,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吧,小斯。”
对方不说话,可胸口却在大幅度的起伏。马浩宁感受到这人强烈的心跳,也感觉到之前活在这个躯壳里的柔软灵魂终于归位。他感到安心,回顾过去这几个月就仿佛是好几个世纪。他开始迫不及待了,这一刻他不仅仅想拥抱对方,也想要亲吻对方。可他又怕这个男人会因为太过吃惊而想要逃,所以性格毛躁的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这会儿他满腔柔软,在感受到高斯的激烈情绪后抬手揉了揉这人毛茸茸的后脑勺。
可后来马浩宁还是没忍住,恻首亲了亲高斯小巧白皙的耳垂,随后压低了自己的声线,似乎是打算利用这个自身优势让高斯对他缴械投降:“小斯,副总的期限到啦。考虑一下做我公司的老板娘吧?我会每天爱你多一点。”
/
马浩宁其实还是很介意高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又因为喜欢自己而经历了多少次阵痛。他本人并不愚钝,可偏偏没注意到身边总是用那样温柔眼神望着自己的高斯。所以他觉得愧疚,觉得自责。可他的爱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扎根于愧疚,自责之上。他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他在家里的长廊里听见高斯和海皇说“都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和尚”。天知道他有多怕下一秒就有一个人名会从高斯的嘴巴里吐出来,所以他跑了起来,像风一样,然后冲出了家门。
可他并没有去解救她。
上海刚解封,按理说他还不能乱跑,所以他还是决定请朋友帮忙解决眼下的问题。而他当天则是一个人在车库,在自己的车里闭眼休息了很久。
但他耳边却一直回响着高斯的声音,像是有人往他心里扔了一块儿石头。这种感觉就好比他的心脏是被四周的大山环住,而山下是一面湖泊。突然有天,一块儿石头落下,于是整个山谷便有了石头入水后的千万次回响。
你经历过地震吗?
如果高斯的一句“谁还没有个喜欢的啊”就让马浩宁在内心经历了一次地动山摇的地震,那高斯接下来的每一次反击,疏离,挣扎,于他而言便是地震后仍未结束的余震。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这余震。
多害怕这余震。
多害怕这余震,让高斯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
所以马浩宁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高斯想不通。
他没想通,甚至觉得有些离谱。但他不愿纠结,因为他已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对方。而小狗果真是小狗,在一起之后就越发黏人,他们之间的位置也像是忽然换了过来。马浩宁真的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喜欢你”,他会黏黏糊糊的贴在高斯耳根说,好喜欢你。也会和高斯同床共枕时热吻到神志不清时说“真的好喜欢你”。他总说喜欢喜欢,高斯从不信也被他说到信。可他也常问,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小狗就望着他,不答。
这个时候的小狗却竟然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后来高斯就不问了。他不纠结了,他认为爱只在当下就足够了。于是他和马浩宁牵手,拥抱,接吻,翻云覆雨。他们爱得炙热,小狗也颇喜欢在他身上留下吻痕,然后在别人暧昧的眼色中故作无视,结果走过来又在高斯看不见的地方冲别人挑眉。
小狗的占有欲真的冲破了天际。
让高斯觉得神奇,也觉得有趣。
而被爱时的高斯再不是刺猬,也不是小猫。
是高斯。
是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爱得毫无保留的,高斯。
/
不是不愿意告诉高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
只是介意他会觉得我爱得太晚。
可我有很多很多的爱可以献给他,多到可以塞满他单相思里的所有岁月。
毫无保留的。
【海维ABO】香气
*enigma×beta
*脑洞之作,全文扯淡,切勿当真
*设定艾尔海森为enigma,卡维为信息素失敏型beta
1、卡维
“起了床就去洗澡,换洗衣物给你叠好放床头了,床单我已经洗了,你记得从洗衣机里拿出去晾,给卧室通风的时候不要开窗,开空气处理器,你知道你的信息素泄露了会有多严重……我给你请好假了,今天忙着出门赶工有很多地方没来得及收拾,特别是客厅,你记得打扫……”
卡维发送语音后抹了把汗,轻叹一声。
助理在一边习以为常地等待。等卡维说完,他把图纸递上去:“卡维老师,这边是施工方返来的图,您再看看。”
“啊,行,我来。”卡维接过。
现在正...
*enigma×beta
*脑洞之作,全文扯淡,切勿当真
*设定艾尔海森为enigma,卡维为信息素失敏型beta
1、卡维
“起了床就去洗澡,换洗衣物给你叠好放床头了,床单我已经洗了,你记得从洗衣机里拿出去晾,给卧室通风的时候不要开窗,开空气处理器,你知道你的信息素泄露了会有多严重……我给你请好假了,今天忙着出门赶工有很多地方没来得及收拾,特别是客厅,你记得打扫……”
卡维发送语音后抹了把汗,轻叹一声。
助理在一边习以为常地等待。等卡维说完,他把图纸递上去:“卡维老师,这边是施工方返来的图,您再看看。”
“啊,行,我来。”卡维接过。
现在正值下午,须弥的日光很毒辣,他们所有人都被晒得汗流浃背,其中卡维的反应尤其明显,他深棕色的睫毛挂上了一串汗珠,脸颊上的粉红像水墨那样晕染开,眼神略略有些涣散了。助理不停地给他递毛巾和水,卡维轻轻喘着气,还在端详着图纸。
“确实可以考虑,”他半晌说,“从预算而言——”
“卡维……老师,”助理突兀打断他,“好像……”
工地上的人像响应助理的话一样,纷纷受惊吓般抬起头来,还有几个捏住鼻子猛地弯下了腰。
“哪来的高量级alpha信息素!”
“谁……是谁,麻烦收一下,受不了了……”
卡维倏地收紧手,连图纸都攥皱了。助理心领神会地递给他一个不透明的收纳袋,卡维抓起来就走。
找了一个空间相对密闭的角落,卡维迅速打开收纳袋,翻出一片崭新的阻隔贴,颤着手解开衣领,把后颈上被汗水彻底打湿失效的揭下,贴上新的。
就这么几秒钟,这个角落已经被enigma信息素完全充斥。
“哈啊……”卡维抓了抓头,发出烦躁而无奈的一声叹息。
今天的活刚结束,卡维把东西胡乱收拾一通,跑得比兔子还快,把几个工程管理层走过来邀酒局的身影远远甩在后面。他们转而和助理唠闲:“卡维老师怎么了?急急忙忙的。下午看他状态也不太好,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助理但笑不语。他们自己窃窃一阵,有人突然想起下午的意外事故,心有余悸:“我还从没接触过量级那么高的alpha信息素,到底是哪来的?总不可能大变戏法,空穴来风吧。”
“哎,你别说,难道卡维老师是突然接触到这股信息素,身体不适?他是omega?”
“胡说啥,卡维老师是beta。”
*
是的,他是beta。
卡维回家路上,还记得在宝商街订购了一条地毯的送货上门服务,送去自己画的花瓶纹样定制图案,顺便去家附近的菜市场提菜。和卖货老板们随口聊天,说家里有个青春期暴躁易怒的中二病小孩,把牛奶泼到了地毯上,打碎了一个古董级珍藏花瓶,获得同情的眼神和无一例外的询问:“打过了吗?”卡维笑眯眯回答:“劳烦关心,已经打过了。”
可想而知,当“暴躁易怒中二病小孩家长”拖着一身疲累回到家,看见家里依然一片狼藉,墙角花瓶碎片原封不动,尤其是客厅的地毯和沙发上,还是他帮艾尔海森度过易感期时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是有多么怒从心头起,堪比三只叠叠乐的火史莱姆炸药桶。
“艾尔海森!”卡维把包一放,直冲冲地往卧室去,“你……”
一推开门,他被铺天盖地的enigma信息素呛了个跟头,白皙的脖颈脸颊瞬间漫上来一片红。卡维砰地把门一关,捂着嘴咳了几声,赶紧打开空气处理器,噪声颇大的机器嗡嗡运作起来之后,他才重新推门进去。
卧室漆黑一片,卡维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他轻声道:“艾尔海森?”
“别开灯。”
黑暗里有个声音疲惫地说。
“该死,早晨我给你测过指标,”卡维把空气处理器关了,周围又重新寂静下来。他关好门,摸黑到床边,“那时激素水平已经降到正常值了,只有一点低烧,现在怎么会?”
艾尔海森触碰到卡维的肌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像个皮肤饥渴症患者,一刻也离不了人,不停贴着卡维耳鬓厮磨,给他宽衣解带。
“等……让我去洗洗……”
“不,”艾尔海森固执、坚持地拒绝了。“卡维,你的气味总是很淡。”
他按着卡维,在他慌乱的呻吟中嘶哑道,“现在正好。”
*
……几点了?
卡维一睁眼,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但他没有先看时间,而是费劲地伸着手去床头柜捞了一枚测试针头,轻车熟路捏住揽在自己腰上坚实的胳膊表面分明的血管——谁让这人体脂低,准头都不必找——扎了一针。黑暗中蓝荧荧的光亮起,卡维眯缝着眼看了会:激素水平降下去了。
不会又是烟雾弹吧,卡维苦笑。艾尔海森突然说:“有点疼啊,卡维。”
alpha……他家这只还是plus版的enigma,易感期时五感高敏,情绪脆弱,易怒易冲动,就好比能让艾尔海森说出有点疼的,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一般疼,是痛觉神经细胞高度活跃的结果,即使易感期结束了,神经痛仍旧残余。卡维报复完毕,安抚地摸摸他的胳膊:“没事,没事。”
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艾尔海森死死抱着卡维的腰,本来细得只剩一把的腰快被他勒折了。不管卡维拍着他的手臂让他松手的叫声,艾尔海森把自己的beta揉进怀里,另一只手臂环过去,同样拥着卡维打开虚空终端,“让我看看我们的大建筑师给我发了什么消息……”
听完语音,艾尔海森冷酷道:“你去工地了?你的enigma还没好,你就忙不迭去工作?”
“谁知道你还没好,”卡维叹口气,“怎么又反复了?易感期不是发烧,还能一阵一阵的。”
“你还强迫病人去劳务。”
“谁知道你那时候没好!可恶,现在你易感期好了要是还不做家务,我就去起诉。”
艾尔海森的手紧了紧。“别想了卡维,离婚很难,你知道的。”
“是是是,谁让我们艾尔海森大人是枢密机关的高官。别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百‘密’一‘疏’嫁了个枢密机关的书记官……哎哎哎!”
后颈肉被艾尔海森狼犬般叼在嘴里,一瞬间的激痛让卡维失了声。enigma信息素从齿痕破损口注入,将卡维小小的、萎缩的那枚未经历分化的beta腺体注满了,他几乎不受控制地呜咽出来,生理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淌。好半天他才恍惚回了神,艾尔海森舔吻着他柔软的嘴唇和湿润的面颊,手指压在卡维后颈的创口上,以一个不容分说的力道。
“就知道折腾我,混账。”
卡维轻而短地骂他,被急促有力的吻淹没。
*
二人终于结束已然到了半夜。卡维昏睡了一小会,混混沌沌爬起来洗掉一身的痕迹,行至客厅,发现艾尔海森效率很高地把客厅清理干净了。地毯暂时被卷起来打入冷宫,估计是等着送去清洗,但卡维早有预谋:他一定要趁机把那古板的花样换掉。
艾尔海森大约是太饿,先吃了,此时坐在餐桌旁,边看书边等卡维。
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卡维坐下来吃了两口,像被蒸气熏醒了似的,眼神往艾尔海森身上瞟:“……”
身材结实高大的enigma此时围着卡维的一件贴身里衣,像围了个可笑的围脖,把鼻子埋进柔软的面料里,沉沉地呼吸。卡维抹了把脸,双颊果不其然隐隐发烫。他臊着说:“艾尔海森,我记得我说过很多遍,我是beta,没有信息素味道啊?”
“知道。”
“那你还……”
艾尔海森紧压捂着鼻子的衣服,同时挡开卡维伸过来想拿走的手。挡到一半改了主意,捏着卡维细薄的手腕,把整只修长的手盖在自己脸上,嗅闻他温软的掌心。
“……”卡维脸红成了一只火史莱姆,“艾尔海森,你真像个变态……”
“选吧。”看不清艾尔海森的表情,但他好像在笑,“衣服,还是你自己?”
卡维不得不舍尾求生,屈辱地抱住了自己的手。他沉默地吃完饭,余光一刻不停地注意艾尔海森:他泰然自若地看着书,无意识间的行为却像个怕冷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把半张脸埋进衣服里去,用英挺的鼻子轻拱,伴随时不时的深呼吸。
虽然和艾尔海森结婚好几年了,但卡维依然没搞懂艾尔海森每次易感期对他气味的执着。他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哪来的气味让这家伙被下降头一样有瘾……这份疑惑导致他收拾衣服塞进洗衣机时,没忍住拎着自己的衣服闻了闻领口。
……被enigma的信息素扑了一鼻子。卡维扶额,啪地关上洗衣机,按下蓄水键。
*
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卡维决定咨询专业人士。他通过虚空联系了提纳里。
“筑巢行为。”提纳里说。
“哈啊……我猜也是。”卡维抓乱了一头漂亮的金发,“但对alpha拿着beta的衣物筑巢这种事,我闻所未闻啊?”
“不一定是信息素,熟悉的气味也可以,你能辨识自己的特殊气息吗?”
“不能。”
“你没问过艾尔海森?”
“他只说有,但我也没法共享他的嗅觉啊。”
“嗯……”提纳里沉吟片刻,“要不然你来一趟我的研究所,我可以给你的体液做一些成分分析。我想以教令院书记官的智商,应该不会把短时间、杂糅、人类共有的气味当成筑巢期的心灵寄托吧?”他轻笑,“我也没怎么接触过稀少的enigma,这次刚好能当做宝贵的研究经验。”
到了时间,卡维准时赴约。
提纳里毛茸茸的耳朵愉悦地晃了晃,卡维莫名觉得这是对自己带来的研究素材感兴趣,而非见到朋友的高兴……问题不大。卡维坐下喝了几口茶,寒暄后直入正题。
“我一直觉得他搞错了,beta有什么气味?beta根本就没有产生信息素的结构,也没有接受求偶信号的靶细胞,反而可能对威胁类信素有反应……更不必说分泌出回应alpha求偶的信息素,那是omega的功能。我估计他是把什么沐浴露洗发水的气味认成我的了。”
“是么?”提纳里录入了几个数据,随口道,“你家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什么牌子?”
上次用完后是艾尔海森买回家的,卡维不甚关注这个,回想半天才说出来,又说了他勉强记得的包装颜色。提纳里敲字的手停下了。半晌他往搜索引擎输入一行字,分享屏幕给卡维,“你指的是这种吗?”
“嗯,对。”
“这是无香型。”
“??”
“你用多久了?没察觉到吗?连蕈兽都能辨识气味哦。”
“啊,哈……”
卡维不好说家里有个圈地意识强烈的家伙快用信息素让他的嗅觉神经退化了。提纳里不软不硬地打趣他几句,便让助手带卡维去抽血。除了血液,还采集了一些其余体液的样本,只是在采集某种体液的时候,卡维冲着房间外求饶。
“助手先生,助手先生,这个真不用了……!”
“提纳里老师让我问您,每次行房,特别是易感期,您的配偶有给您口的行为主动性吗?”
“……”
“那么看来是有必要的,为了彻底弄清楚,还请不要拒绝。我们除了化验成分,不会将取得的j体液另作他用,请您放心。”
被翻来覆去折磨了一天,卡维傍晚回到家,蔫巴得像只烧焦了的蕈兽。艾尔海森刚销假上完班回来,闲适地坐在客厅看书,目睹卡维的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朝他伸出手,“你这样很像我们结婚第一年,连续熬夜一周改了三十三版方案最后又用回第一版的样子。”
卡维路过艾尔海森时随意捏了捏他的指节,听到他的话,翻了个白眼往房间走去。消失在墙角的下一秒,金发的身影又折回来。“我都是为了你,艾尔海森!”卡维指指点点,“我建议你对我好一点,晚上的碗碟你洗。”
“好啊。”艾尔海森很干脆。
卧室开门的动静响了起来。他抬起手,轻轻咬住方才被卡维触碰过的手指。
2、艾尔海森
“这孩子的分化,……来势汹汹啊。”
“omega学生骚乱得太严重了。beta学生感应弱的还好,有些直接晕过去了。大部分alpha出现了排异反应……”
“您好,您是艾尔海森的长辈么?智慧主大人察觉到了这场意外,下达了将艾尔海森送往评定机构鉴定信息素等级的命令。请暂时将孩子交给我们吧。”
保持理智相当重要。放纵是本能,克制是原则。以集束自我为累土,在克制之上建设高台,艾尔海森得到了他的规则。规则是边界,亦是束缚。如果凡事依照情感冲动行事,无法冷却与清醒,不啻于一场自我毁灭。
以繁衍后代作为本初目的,人类衍化的AO两种性别,在艾尔海森看来,是走向毁灭的始源。
enigma是力量的奇点,也是理性的坍缩。艾尔海森看见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亦岌岌立于峭壁之沿。
alpha的祖母和他促膝长谈过。
“我知道你是个足够聪明也特立独行的孩子,对凡事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祖母并未多加劝阻,“我原本希望你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但作为enigma身处社会,也要懂得肩负的责任。我并不信奉宿命论,但这样的命运降临在你的身上,或许正是命运之神在开拓新路。”
“你若问我的态度,我便要你永远坚持自己的选择。”祖母朝他微笑,“相信自己能抵达一切,海森。”
艾尔海森迟迟没有做出选择。身为enigma,他是众人关注的焦点,生活与他期望的低调静谧相距甚远,逐渐成了一种奢望。让飞蛾不再逐火竟然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正如无法违背生物本能。艾尔海森天才级的智慧走向歪路,为他以相对便宜的价格带来大量非正规渠道的自用抑制剂,他shi/药如酗酒。
他注视自己站在杠杆中央——一端是滥用抑制剂的高危警告,一端是贪恋清醒、不被左右的自由宁和。所有人都说enigma可以成为人类社会的主宰,却没人告诉他无法主宰自己。他们都觉得这不该是一种烦扰,除了艾尔海森。
他别无选择。
没有人知道他曾在梦中受过智慧主的召见。智慧主以孩童的模样降临梦境,语气是神的悲悯也是人的难过:
“你不惧与我相见,我亦不能干涉你的命运。”智慧主言,“无论如何,我能看见你的生机尚未断绝。若你坚持自己是正确的,便收下我的祝福,往未来前进吧。”
一觉醒来,艾尔海森发觉自己的手里攥住了一根青蓝的羽毛。只是暝彩鸟的羽毛,不过格外光滑亮丽;没有实际用处,却重逾千斤。
再之后,他遇到了卡维。
*
一个beta。
俊美,天真热忱,滥发善心,还有,足够聪慧。
一开始只是平平无奇的校友,学长和学弟的关系,二人的相识也源于课题。卡维很有名气,除了他是妙论派的天才,天赋和勤奋都到令人咋舌的程度以外,就是他的长相:金发如绸缎般光泽软滑,象牙白的脸庞上镶嵌着玛瑙色的眼眸,妍丽明媚,漂亮得像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这对beta来说是很少见的,基本可以理解为基因变异。卡维被误认性别不止一回两回,而就算他说明了自己的性别,追逐者也不在少数。他无论和谁为了讨论课题一起走在校园道路上,都会被冒冒失失的告白者撞上——直到艾尔海森出现。
enigma的低气压辐射范围之广,路边的猫狗都要绕道走。卡维还高高兴兴地跟艾尔海森分享新大陆:我发现每次跟你一起出来散步,都不会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断,你是有什么秘诀吗?
“我是enigma。”艾尔海森回答。
“唔,这个我知道,”卡维捏着下巴陷入沉思,“据说比一般的alpha强不少,居然连这种方面都这么好用吗?信息素的原因?……诶艾尔海森,你夏天肯定特别不招蚊虫吧?”
“真新奇,确实是我从未想过的思考角度。”
“哈哈,是吗?要不要干脆去验证一下,我有个朋友在做信息素相关的研究……哎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
遗憾的是,他们最终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完成度相当高的合作课题也搁置了。接着卡维进了毕业年,非常忙碌,他们在校园里遇到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偶尔撞见,卡维会有心缓和关系主动攀谈,但总说不了两句话便气哼哼离开。艾尔海森不否认这是自己的恶趣味。
艾尔海森从未想过会被卡维拯救。
*
“enigma信息素爆发,教学楼内几十名omega不约而同进入发情期!压制力太强,很多alpha出现呼吸困难……”
“那名enigma呢?!”
“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顶层天台……电梯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故障了!去天台没有楼梯,等等,我们接到了他的信号!”
……
“给我,药物,”艾尔海森踩在天台边缘,咬着自己的腮帮,瞳色晦暗到了极点。以激痛抑制膨大若野兽的欲望,口腔内壁被他咬得血肉模糊,他咳出鲜血,手腕抖得无法拿稳终端,“不要让任何人接触我,空投,无人机,或者别的什么方法,把抑制剂给我,至少十支……”
“这么多?!等等,同学你坚持住,教令院有限空令需要特批,我们尽快!”
终端“砰!”地砸在地上碎成齑粉,艾尔海森无声低咒。他蹲下身,用力抓住脚下踩的金属栏杆,翡翠金红交映的眼眸里涌起风暴,沉沉倒映着阔大校园中的建筑格局和焦急攒动的人群。这些全都渺小似蝼蚁,微末如尘。他第一次用至高的血统和身份俯瞰所有,这像神明的视野。
接着只要跳下去,就都结束了。艾尔海森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装。须弥教令院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被身材撑得异常挺括,他骨节明晰的手指一点一点将褶皱抚平,先是衣领,前襟,然后是袖口。
这也将是他的选择,他始终相信自己能抵达一切。
身后的电梯门突然“嗡”地打开了。
“真刺激啊……艾尔海森……”卡维看着他的站立处,呆住了,讷讷道,“今天可以载入教令院史册了……你也觉得吧?”
*
二人陷入尴尬的对峙。
“说说吧,你怎么上来的?”
即使五脏六腑像被蠕虫搅动在一起那样剧痛,艾尔海森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平静。空气快被高浓度的enigma信息素熔化了,卡维却仍然神色如常。
“我是学什么的你也不想想……虽然建筑设计不管电梯维修,但我还从事机械制造啊?”卡维纳闷,“你扔下去卡住升降装置的小零件也太精细了,我听了好久才听到准确位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从罅隙里撬出来。行行好,以后不要再给好学长出这种题了,不难但是恶心啊。不过你提醒我了,以后我要在所有建筑设计稿中强调通往天台的楼梯通道。”
艾尔海森看着他。“你是带着抑制剂来的吗?”
“是的,”卡维拍了拍挎包,“按你说的十支,限空令开放申请居然迟迟不批,我说我能上来,他们一开始不同意,认为beta会被强压压垮。我只好说我对你的领域威压感应天生的弱,好几个同学证明呢,说我以前天天和你待在一起也没事。”
卡维向他走来,艾尔海森的目光莫名放在他双颊边一晃一晃的暗金色发尾上。卡维冲他笑得很甜:“我听说不开放限空令的原因,是被人从中作梗了,他们想送一个omega上来……学弟,艳福不浅嘛。”
卡维靠着他脚下的围墙根坐下了。他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冷藏的抑制剂,组装好注射装置:“下来吧,要我给你注射,还是你自己来?”
“……”
艾尔海森无声地叹了口气。体内的燥热仿佛冷却了一些,他跳下去,蹲坐在卡维身边,伸出胳膊。
“我现在拿不稳,也看不清,”他声音平缓,“你来。”
卡维又用新奇的目光打量他。“你看上去挺好的,学弟,”他嘟囔道,“竟然已经到了看不清的地步了……很早就想说了,你一直都很会装嘛。”
十支冰冷的针剂下去,卡维越打越心疼:“我的天,这么多,血液都得稀释掉吧……我听说正常alpha打一支管三个月,你是怎么把自己作到一次易感期要用十支的?”
空管子叮叮当当掉在地上,卡维长吁一口气,撑着下巴斜睨艾尔海森,嘴角带了一点笑。“他们说打完要盯你半小时,如果没有意外就可以通知他们上来了。你还好吗?”
艾尔海森用手背盖住脸,斜靠着墙壁。抑制剂有镇静效果,他很快感到自己的情绪安静到了灰暗的程度。旁边的金发反射着日光晃来晃去,耀眼得引人烦躁,卡维正哼着歌收拾地上的医疗垃圾。
几分钟过去。
“别动了。”
卡维懵然抬头:“啊?”
纤细皓白的手腕被攥住猛地一拉,卡维身形不稳倒在艾尔海森身上。“喂!”卡维赶紧想爬起来,“尊重,有没有一点尊重……”
挣扎间他几乎跨坐在艾尔海森腿上,一瞬间忽然汗毛悚立。enigma的领域对他而言原本是虚无缥缈的空气,却在刹那触摸到信息素的城垒。馥郁、纯净,清爽干净的绿叶调气息,是在什么时候竖起厚重的墙壁,把卡维团团包围了,他竟毫无感知。
陌生的感受潮水般拍击艾尔海森的脊骨,他毛孔舒张,浑身不受控制地对外倾泻出求偶类信息素,这是第一次。
“别动了!”艾尔海森按着卡维的后脑勺,将他死死压在自己肩膀上,让他无法抬头看见自己的表情:咬肌紧绷,红色血丝爬满了眼球。他一向可贵的理智跟欲望撕扯般拉锯,浑身的肌肉硬得跟磐石一样,下面紧得发疼,往日的约束之语在他脑子里,已经被心火灼成了一把灰。抑制剂彻底失效,艾尔海森快要被反噬和生理渴望焚烧殆尽——
对啊,他是beta,我可以咬下去。除了暂时性的创口和需要代谢几天的enigma信息素,他不会遭受任何伤害。将无处宣泄的本能开闸泄洪,而毋需承担沉重的后果,短暂的越轨之后,艾尔海森又可以重回原本坚持的正途。
“我没想……这样,卡维。”
他张开口,犬齿在beta纤细的后颈上轻轻地磨,像摇摇欲坠的一把铡刀。
他真的很想……
卡维突然抬起手,捏住了他的双颊,拼尽全力从enigma臂弯里把自己的头抬起一个角度,郁闷道:“小狗嘴要干什么呢?”
他扬起眉毛,明显是察觉了意图,“没事,咬吧,”卡维扯松了自己的颈扣,拉开衣襟将大片肩背暴露出来,异常皙美,白净得发光,“这是学长的包容,饶你一次,以后你最好乖乖听我的……嗯!”
血液从创口溢出,一丝丝淌落,慢慢染红卡维雪白的衣领。
同样是这瞬间,艾尔海森闻到卡维肌肤蒸腾出的暖热淡香。
*
自那之后,艾尔海森发现卡维的味道变了。
奔袭顶楼拯救学弟的壮举,卡维只当成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打算跟艾尔海森笑笑就过去。毕竟beta不存在被咬腺体终身标记的可能,艾尔海森将大量超负荷的enigma信息素注入卡维的beta腺体,只让卡维低烧躺了两天,代谢掉之后没留下任何明显的后遗症。
但艾尔海森做不到就这么过去,卡维的气息太……
诱人了。
用这个词语形容学长并不尊重,不过艾尔海森也不是尊师敬长的人。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设计跟卡维的偶遇,想弄清楚那天突然迸发求偶信素的原因,顺便确认那股香气的来源。而直到艾尔海森的行为频繁到卡维的同事都认为他在追求卡维,他也没能搞明白前者,但后者很明晰了——就是卡维的体香,留痕于一切卡维触碰过的物品上,乃至于他用的任何洗浴用品都难以彻底掩盖。
就这样,艾尔海森顺理成章地在下一次易感期来临时,恰好和卡维待在一起。
香气太温暖干净,无法忽视。
某天艾尔海森的导师问起他曾经做过的课题,“是和刹诃伐罗学院的那个……去年毕业的优等生一起弄的,对吧?创新点很厉害,可以说在你们这个年龄是相当了不起的东西。那个学生还是个beta,呃我想想,长什么样来着……”
“叫卡维,金发,个子比我稍矮,皮肤很白,身上很香。”艾尔海森顺口接下去。
“……”
办公室里几个上年纪的老师都静默了一瞬。导师愣了一下,打哈哈过去了。艾尔海森事后迟钝地想起这句话或许确实稍显暧昧,但他说的是实话。
再后来,他找了个时机,对卡维提出婚约。
3、卡维
提纳里那边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他把卡维叫去,给他展示了一张表,重点勾出一种酯类分子的含量指标。
“这种酯分子存在于你几乎所有体液里,包括血液、唾液、腺液……我尝试做了浓缩提取,浓度在2%时我们才能闻到气味,”提纳里道,“而它分散于你体内时,浓度极低,如果艾尔海森对其表现强烈,那么就说明他相当敏感,很可能是体内含有较多的受体酶。”
“真相大白了吧?就是你的配偶恰好能闻到你独特的气味,也非常沉醉。嗯……听起来居然还有点浪漫,是吧?”
如果问卡维这时的想法,他会说,确实浪漫。
但当晚卡维被艾尔海森抓着不让睡,不得不抱着枕头吚吚呜呜,甚至放下面子求饶时,心想浪漫个屁!
“该让那小子断奶了。”卡维冷酷无情地做出决断。
隔天,他再次去了提纳里的研究所,打算在自己的体液中提取那种物质做成浓缩液。
过程很漫长,每天能供给的体液都是有限的。某天卡维参观了一下提取装置,忍不住悄悄给盛放了小半罐自己血清的玻璃罐弹了个脑瓜崩。这么多血,却只能从仪器末尾的小管子里放出一两滴,他蹲下去,歪着脑袋盯着那点清透的液体,轻声嘀咕,“艾尔海森,当你的伴侣真受罪,你知不知道?”
4、艾尔海森
结婚三年,艾尔海森还是经常想起当时——如果那也能用“求婚”形容的话——的情景:他尚未毕业,从教令院出来,很平常地去卡维工作的设计院门口接他下班,二人一起去吃饭。吃到一半,一对AO情侣从他们身边路过,应该是终身标记过的伴侣,omega对萦绕艾尔海森周身的信息素反应不大,alpha却打了个寒战。卡维后知后觉道:“你释放威压领域做什么?收起来,吓到人了。”
“每次都有。”
“什么?”
“每次跟你一起,我都会放出来。你到底是敏锐还是迟钝?”
“……”被艾尔海森似讽非讽刺了一句,卡维有点不开心。他拖长音:“我是个beta,对你们这些特殊人类的信息素感知迟缓真是不好意思哈。”
艾尔海森手里的刀叉停下了。过了会儿,他说,“那些人的信息素即使闻到了,对你而言也只是徒增烦扰,你能识别我的就够了。”
“可是我做不到,好吧?”
“每隔几天标记你一次就可以。”艾尔海森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当我的配偶,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对我的信息素保持高敏。”
艾尔海森当然有自信自己的求婚能成功。虽然如果被拒绝了,他也不会停止继续求婚的行为。过了几天,智慧主莅临梦中留下的青蓝色羽毛便被他当成一把开启前路的钥匙,送给了与之匹配的锁的主人。他看见那片羽毛被制成一支笔,由卡维经久使用,或者别在俏皮的金发间,晃晃悠悠,隔着空间和距离轻轻刮搔艾尔海森的心口。
5、卡维
最近一切都很顺利,除了要外派到沙漠做短线工程,离开须弥城和艾尔海森以外。工期不算长,大概一个多月,应该能避开艾尔海森的下次易感期。这对配偶婚后还从未分离过这么久,不过卡维及时拿到了那瓶浓缩液——用一个小小的香水瓶封装,只有3ml。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接触它。
虽然是从自己身上提取出来的,但卡维闻到的时候没忍住:“好平淡……”
“闻起来暖洋洋的,似乎能让人心情变好一点。不过那个家伙居然就只对这么平淡的气味感兴趣啊……”
离家的时候艾尔海森还在上班。卡维把纸条压在香水瓶下,放在床头柜最显眼的地方。
【礼物,省着点用!】
6、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书记官的心情很差,这是所有人这几天的共识。
虽然他自愿从代理大贤者的位置退位让贤,但一个enigma的威势不容小觑,他仍隐隐是教令院领导层的中心人物。不如说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让一个alpha凌驾于enigma之上坐大贤者之位就是越俎代庖,连如今的大贤者自己都如坐针毡。
在书记官的办公室门口,几个教令官不停徘徊。
“要进去吗……”
“不干,他妈的,里外空气压强都不一样……enigma的领域太恐怖了……”
“书记官平时很少发火,这次得是什么级别的事啊?”
“好问题,你进去问问。”
艾尔海森把外面的讨论听得很清楚,但无动于衷。他靠在座椅里,捏着一个剔透的玻璃瓶放在眼前,瞳孔中的菱形在瓶身的弧面上倒映出棱角。他又把它压在鼻尖下,闭上眼睛。
今天的工作效率太低了。成|yin戒除首先要脱离让人上瘾的物品,然后是环境。他理当把香水瓶封存起来,放在一个平时触不到的地方,至少在工作时间应该这样。
可以装在盒子里,上锁,然后扔到柜子顶端,艾尔海森的视线瞟向对面的柜顶。或者放在沙发下,把沙发往角落推,艾尔海森又看着沙发。推演了很多遍让小瓶子消失的方法,他无意识把玻璃瓶卡进了两排齿列之间,轻轻咬住。
沉溺于某人或物而无法正常工作生活是一种病态。卡维走了,又把这个留给了他。艾尔海森记起卡维的纸条:“省着点……”但他的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瓶子,心里想的全是把瓶塞打开,将里面的液体全部舔掉。说什么省着点用,是不是用完了他就不得不回来了?孩子气的想法掠过脑海。他收紧手指又放开,算了。
在自己beta的香气中,他避无可避地沉迷。
晚上,他破天荒把工作拿回家做。白天的状态过于低迷,艾尔海森想试试强迫自己加班能不能改善,然而他发现仅用了两个小时,他就把一整天积压的事情全处理掉了。
艾尔海森拢了拢被他堆在周身的卡维的衣服,心情相当愉悦地想,糟透了。
7、
这次的短线工程耗时远远超出卡维预料,他比预定足足多花了十天的时间。超时的每一天他的焦虑都在堆积,连助理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老师,您家里有什么急事吗?”
“……”卡维扶额,“倒也不是,但我就是会担心。我也没有给enigma当伴侣的经验,这也是第一次啊!”
“你知道吗,瓦尔,”他谈兴突起,叫了助理的名字,“艾尔海森那家伙,最初把抑制剂当水喝。他没有标记过omega,从十八岁第一次易感期开始,除了使用抑制剂,就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没有别人的空间里,透支式地释放领域。其实他不找omega,找一个抗压体质的beta咬脖子也可以啊!就跟当初咬我一样。但他就是不干,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很奇怪?”
“其实我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知道他耐药性强,但没想到症状那么严重。每次易感期都会忽冷忽热,激素水平在波峰和谷底上上下下,十支以上的抑制剂打下去,十分钟不到悉数失效。正常alpha易感期三个月一次,他一两个月一次,甚至规律不定,无法估摸具体日期。要不是当时遇到了我……”
助理好奇:“老师,虽然教令院已经把你去天台救援一个enigma的事当成传世经典来传颂了,但我还是不知道,您当时为什么敢去啊?”
“……”卡维气鼓鼓地撑住脸颊,嘀咕道,“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当时单相思……”
“其实从听到他在天台开始,我就担心这小子会做傻事了,要知道我修他弄坏的电梯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真是急疯了。事实证明我当时的着急一点都没错,他平时冷静理智得像机器,一到易感期就容易发疯。至少我要亲眼看着他,”他眨了眨眼,“不确认他彻底安全,我是不可能放心的。这种心情你能体会吧?”
“大致可以……”
“可以是吧?可以就快去工作,要不今晚你陪老师加班?”
“啊,”助理哀嚎,“卡维老师——”
“早点回去,你的休假就早一点开始,你卡维老师也能早点回去谈恋爱啊!”
“想早点回去谈恋爱”的卡维连熬几天夜,终于启程回家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回到家之后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家里的所有东西井然有序,无论是挂画、餐具还是盆栽,都焕然一新,新上任的是卡维以前明确提出要更换却被艾尔海森驳回的东西。现在这个家完全是按卡维的喜好来打造的,简直是天堂。
“这家伙……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久别重逢的礼物?”卡维目瞪口呆,“真是受宠若惊啊……突然感觉以前那些架都白吵了……”
于是卡维高高兴兴地洗澡做饭,在正常下班点把艾尔海森等回来了。
“你回来啦!”卡维抱着艾尔海森的脖子狠狠亲一口,“工作辛苦了艾尔海森~”
“……”
艾尔海森收紧手揽住他的腰,“这是什么。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说呢?”卡维嘿嘿一笑,“艾尔海森,你终于认识到我审美的优秀了。总之,不该对我说点什么吗?”
艾尔海森吻了吻他的眉心。
“欢迎回家,卡维。”
晚上,卡维趁着艾尔海森洗澡的时间打扫了一下家里。他路过他和艾尔海森主卧的隔壁房间——他俩还没结婚的时候卡维住过一阵子,现在空置很久了——发现这个往常正常开着的房门被紧紧锁住了。
“?”
卡维推了一下,没推开。于是他去找来钥匙,试了几次,“咔哒”,打开了。看见里面的模样,他喃喃道:“原来换下来的东西都在这啊……”
墙角满满当当堆的都是以前卡维嫌弃过的用品,他还以为艾尔海森已经处理掉了。卡维拿着清扫工具进来原本是要扫除,却发现虽然堆放了杂物,房间里却一点灰也没有,墙角那堆东西的摆放形状还有些奇怪。
他走近一看,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窝?
柔软的毛毯铺成的坐垫,用大堆东西围成了盆地。卡维翻了一下窝里的东西,“啊?我的衣服,围巾手套,呃,还有发卡……”
“全都是你用过的。”
背后传来声音,卡维吓了一跳。他被一个柔软而不容分说的力道推了一把,支撑不稳跪倒在坐垫里,随即后背被沉沉压了上来。
“你走后三四天,这些东西沾染的气味开始消散,于是我把它们都拿到这里来了。”艾尔海森轻声说,“你留下的香水,我每天都往这里喷一点,只有一点点,但它还是用完了。如果你再不回家,我会去沙漠找你。”
卡维张了张嘴。一种名为愧疚的心绪蔓延开来:“抱歉……”
“这个地方,就是我这四十多天的‘巢’。而且闻不到你的气味,我弄不出来。”
听着艾尔海森用陈述报告一样的冷静语气说这话,腿根抵住的东西却膨大得很厉害。卡维鼻尖渗出一点汗,干脆抬手,主动伸手拆掉了自己简单捆扎头发的发圈。
“那……”他的嗓音有点干涩了,“要来吗?”
*
艾尔海森眼眸似翡翠色的湖,橙红和浅金交织相映于湖面,影影绰绰。
相遇以来,在燥热的滚水中,卡维是令他保持神智的唯一一块浮冰。
不会受到躁动本能影响的、冷静清醒的、柔软美丽的卡维。独属于他的香气像茫茫海面的灯塔,引领艾尔海森走出铺天盖地的迷雾。
认识卡维,也是艾尔海森第一次认知到“美丽”一词的具象化。这份认知和学到的知识一样——到手的东西,永远跑不了。这是enigma和天才的狂妄,也是诠释“艾尔海森”这个名词的箴言。
而他也何其有幸地,用这双眼睛见过无数次卡维失去理智、耽溺欲望的情景:不是由什么可笑的性别本能引发,只是由他艾尔海森造成的失常。
“呜……不来了……”
艾尔海森恍惚回神,垂视手臂被卡维掐出的指痕。对方像一块被咬碎了的奶油点心,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金发在他指尖散乱缠绕。
艾尔海森低声诱哄:“不来了,真不来了,最后一次。”
不过……晨光未亮,还有时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