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必泽】裙下之臣
穷一生 做侍臣
一
谢必安被派去给范无救送毒药,药还没送到,就先被范闲的人拦下。
小范大人穿了一身夜行衣,站在牢房门口,见了他啧啧两声:“谢必安你不专业啊,来监狱投毒还不换身衣裳。”
谢必安没理他,只是冷着脸拔出剑。没想到范闲没想杀他,而是想要拉拢他。
他没答应。范闲又问他说李承泽今天能杀范无救,明天就能杀你,你又何必为他效忠。
谢必安不答。范闲见此计不成,只好悻悻地拍拍他的肩,往他握剑的手里面塞了张小纸条,“想好了来范府找我。”...
穷一生 做侍臣
一
谢必安被派去给范无救送毒药,药还没送到,就先被范闲的人拦下。
小范大人穿了一身夜行衣,站在牢房门口,见了他啧啧两声:“谢必安你不专业啊,来监狱投毒还不换身衣裳。”
谢必安没理他,只是冷着脸拔出剑。没想到范闲没想杀他,而是想要拉拢他。
他没答应。范闲又问他说李承泽今天能杀范无救,明天就能杀你,你又何必为他效忠。
谢必安不答。范闲见此计不成,只好悻悻地拍拍他的肩,往他握剑的手里面塞了张小纸条,“想好了来范府找我。”
谢必安聪慧,再难的剑法在他这也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便能理解得透彻。他也愚钝,不懂世人为何都说李承泽此人阴险毒辣。
他只觉得李承泽无比可爱,不管是小时候因他疏忽而被刺杀,在被庆帝罚跪时拖着受伤的身体去为他求情,还是对着火锅大快朵颐又被烫得通红的小猫舌。
谢必安想,你们都不懂,我的殿下明明世界第一好。
回到府中,李承泽正赤着脚窝在秋千上看书,见他回来了,便问,“范无救死了?”
“是。”李承泽继续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像只慵懒的猫儿。
“你是否觉得我很无情?范无救也跟了我许多年了,忠心耿耿,我却就这样轻易地赐死他了。”
“属下从未觉得殿下无情。殿下如此,不过是有苦衷罢了。”谢必安跪下,回禀道
“苦衷,哼。”李承泽不置可否,歪过头看他,“别这么紧张嘛,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可是遇见了什么人?”
“没有。只是路上看见您上次提到的一家酥饼店,想买回来给您尝尝。”
“饼呢?”
“人太多,没抢到。”
李承泽撇着嘴从秋千上跳下来,趿拉着鞋就往屋外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看向他叹了口气,说:“必安,若有朝一日,我也要因不得已的苦衷而将你给杀了,你会怨我吗?”
“属下的一切皆为殿下所有,若有朝一日能为殿下而死,是必安的荣幸。”
“皆为我所有?”李承泽将这句话细细咀嚼一遍,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转身走了,“桌上有些王妈新做的糕点,我吃不下了,赏你吧。”
二
和院内的其他侍卫不同,谢必安并不是李承泽请的或是宫里指来的,而是自己来的。
他出身于天下闻名的剑派,是师弟们交口称赞的大师兄,是师傅们骄傲的大弟子,更是门派内定好的下一任掌门。
与李承泽的相识不过是一场意外。
那日,他正陪着派内的几个弟子来采草药,而李承泽和李承乾则被庆帝指来苦修,意在磨砺心智。
随行的人几乎都是皇后指派的,自然也就疏忽了李承泽。
李承泽也乐得自在,瞒着侍卫一个人跑到小溪边玩水。他正玩得尽兴,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他的耳边飞过。
他被吓得一屁股坐进水里,脚也崴了。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青年身负长剑,手拉弓箭正对着他。
“喂!”他刚要开口,就被那青年打断“要活命就别说话。”
语毕 ,又射了一支箭出去,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野兽的啸叫。
“好了。”那青年放下弓箭,皱着眉头看他,“你就一个人在这儿,你的侍卫呢?”
李承泽歪坐在岸边,身上湿了个彻底。他想站起身子,但因脚崴得太过严重,又跌坐回去。
“他们都去看顾我那个笨蛋弟弟了。”他叹了口气,“少侠你就好人做到底,把我背回去呗。”
谢必安无奈,但看了看这个浑身湿透的富贵公子和他那肿得跟馒头一般大的脚踝,他妥协地走到李承泽身旁,蹲下身:“上来。”
到了住处,李承泽又拉住谢必安的衣角不让他走了,说自己脚好疼,要他给自己揉揉。
谢必安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屋子里的设施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基本上都印着皇家的纹印,他也就明白了眼前这位富贵公子的身份。又想起下山前师父曾交代他说这几日会有贵客莅临,让他带着师弟们小心避让,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完蛋了,要是被师父知道自己惹上了皇室中人,估计得去避世石面前跪上个三天三夜了。不过这位也不算是自己主动招惹的,还救了他的命,应该还有求情的余地。
谢必安点点头,坐到李承泽身旁,轻轻揉着他的脚踝问:“你不是皇子吗,怎么身边都没人照顾着。”
“哇,你居然猜到了我的身份。你不会是太子那边要安插过来的眼线吧。先博取我的信任,然后取我性命于睡梦之中。”
谢必安现在是真的佩服这个小皇子的脑洞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昆仑剑派首席大弟子谢必安。这次不过是奉师命下山采些草药,救你纯属意外。”
说罢,对上李承泽探究的眼神,“你若不信,可以查。”
“罢了罢了,好不容易遇上个好心的少侠,还查来查去的,忒麻烦。你别害我就行。”李承泽又倒回床上去。”
“你那些侍卫也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跑出去?”
李承泽别扭地翻过身背对着谢必安:“不都说了他们都去关心我那个太子弟弟了,哪有心思管我。”又扭头看着谢必安,笑着说:“你猜,我今天为什么去河边?”
“不知。”
“你猜猜嘛。”
“不猜。”
“无趣。”李承泽撇撇嘴。
有些像戒律司门口那只总是被克扣小鱼干的小猫,谢必安想。
“我今天是去采刺荆花去了。”
“那刺荆花多生长在河流最湍急之处,没什么药用价值,只是好看而已,你要那个做什么。”
“它虽没什么价值,但我母妃却喜欢。下个月就是母妃生辰,我想亲自采了送给她。”说罢便摸了摸自己胸前,然后猛地坐起来“完了,它不见了,肯定是路上掉了。”
谢必安被他吓了一跳,手上一时没了轻重,引得李承泽痛哼一声。
感受到李承泽那怨怼的目光,谢必安无奈:“我再去采了赔给你成吗?”
李承泽安心了,又乖乖躺回去任由谢必安揉捏。
谢必安掏出手帕擦了擦李承泽因疼痛而生出的冷汗,想起师父曾说起过这二皇子小时因宫人疏忽而失足落水,从此以后便有了畏水的毛病,如今却能为母亲跑到河流最险处采花。可见那些传闻不可尽信。
李承泽扭过头,看着谢必安:“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
“你出身皇家,还会羡慕我们这些老百姓?”
“皇家”李承泽冷哼一声,“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却从未想过我是否想要。”
“世人都羡慕你天潢贵胄,你反而不想要。”
“想要?这种连亲生兄弟都不能信任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吧”
“我真想只做一个闲散人家。建一座草堂,只有我和母妃住在里面,里面还得塞满了我喜欢的书。那样的日子,得多快活啊。”
“诶,我明年就能开府了。你来我府上当我的贴身侍卫嘛。”
“师父说修行之人不可轻易踏入红尘。”
“罢了罢了。我还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到了半夜,李承泽果然发起烧了。
谢必安熬了些退烧药给他服下。他今日着了凉,又受了惊吓,如今睡得很不安稳。
谢必安坐在塌边台阶上想了想,伸手握住了那只紧攥着褥子的手。
待到李承泽醒来时谢必安已经不在了,只是外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簇娇艳欲滴的刺荆花
第二年,李承泽正式开府。他在朝中还没什么可用的人,只能亲自拿着拜帖去叩响朝廷百官的门。
等他回到府上的时候,只见谢必安抱着剑倚在王府前的门柱旁。
见了他,便深深地拜下去,说属下拜见二皇子殿下。
李承泽抱着胳膊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像个刚抓到鱼的小猫,谢必安无端想。
“走吧,舞一段剑给我看看,要是不合格,就只能给我当看大门的。”
三
自从谢必安进了二皇子府,从他师门飞来的鸽子就没停过。
掌门老头神机妙算,早就算出来最终结局。他既惋惜于李承泽这样通透清明的人要受此磋磨,又心疼于自己这样看重的大徒弟就这样叛出师门,步入红尘,去做一柄臣服于皇权的利刃。
只是门派避世已久,若是公开站队必会引起风浪,就只能靠这样的方式传达他对两人的爱护之情。
后来范闲登场,与李承泽势如水火。老头坐不住了,亲自下山来劝说谢必安。
李承泽躲了出去,说是要给他们留足空间叙叙旧。
掌门面对昔日爱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无外乎是李承泽定不会赢,让他赶紧随自己回山。剑派远离俗世多年,无法保下一个皇子,但保下一个侍卫还是行的。
谢必安跪在老师面前说:“徒儿绝不会抛下殿下独活。”
老头气急,站起来狠狠点了点谢必安的脑袋:“我不信你不清楚现在的局面,他李承泽必死无疑。”
两人在茶室里谈了一个下午,最后老头无言,恨铁不成钢地甩甩袖子,扔下两个字:痴儿。
谢必安找到李承泽时,那人正赤着脚蹲在后院的池塘旁喂鱼。说是喂鱼,不过是手里机械性的重复动作,连手里鱼食没了也不知道。
“殿下,您再这么喂下去,这鱼都要饿死了。”
闻言,李承泽才回过神看向谢必安:“我以为你跟老先生走了呢。”
谢必安没有回话,半跪着伺候他穿鞋。
李承泽搓搓手上的碎渣,又问:“老先生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不留他吃顿饭。”
谢必安这才直起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师父说,他被我气饱了。”
四
“李承泽造反失败,乱箭射死于二皇子府。”庆帝轻飘飘几句话,便定下了李承泽的最终结局。
李承泽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侍卫,和面前笑得亲切的林公公。
用几条北齐走私线路与范闲换得谢必安的生路,这买卖做得可真值。李承泽抱臂想
“殿下,时辰到了,这毒药跟白绫您选一个吧。”林公公看着已经被近一个月的幽闭折磨下瘦骨嶙峋的李承泽终究还是心软,实在不忍心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走得这样惨烈。
“林公公有心了,不过还得麻烦您一件事。”李承泽盯着林公公,眼睛似火烧。
“您说您说。”
“替我传话给那个老匹夫。”李承泽露出如鬼魅般的狞笑,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公公,“就说我祝愿陛下永生永世,”后面几个字几乎就像是从声带上硬生生撕扯下来,干涸而又喑哑:“鳏、寡、孤、独!”
林公公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殿下你...”
“怎么,他敢做我就敢说。”李承泽笑得畅快。伸手拿起那瓶毒药,“这毒,是范闲制的吧。”
“是。小范大人同老奴说,这药入口即化,见效快,殿下不会有什么痛苦。”
“呵,替我谢谢他啊。”说罢,就要往嘴里倒去。
“殿下不可。”药瓶被打落,李承泽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刚刚凝起的赴死的勇气在这一刻泄了个干净。
天杀的谢必安。
顷刻间,漫天的箭雨就向他们袭来。
谢必安一面挡箭一面拉着李承泽向外冲去。
“我不是让范闲把你迷晕了送往北齐吗?你现在回来送死做什么。”
谢必安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属下既为殿下的剑,殿下在哪里,属下便在哪里。今日若能与殿下共患难,便是死也无憾。”
“你”李承泽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被愤怒掩盖:“你个呆子,我不需要你陪我送死!你应该好好活着,回你的门派去。“
“殿下,”谢必安语气坚定,“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我的誓言。”谢必安的话语刚落,又一波箭雨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他手中的长剑挥舞出一片银光,将飞箭一一拨开。
但他终究是一个人,身上还有旧伤。纵使有着“一剑破光阴”的美誉,也难敌这如同乌云压城的箭雨。
不多时,两人身上已中数箭。
谢必安将剑立于地上,支起身子,勉力将李承泽护在身后。
“必安,必安。”李承泽靠在他背上,奄奄一息。
“承泽,你知道之前我师父来找我回山时,我如何答的吗?”
“嗯?”
“我说,他生,我便是他身前最利的那一柄剑;他亡,我便做他墓前第一件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