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圓佑x我」清單
# 雙視角
# 先婚後愛
1.
全圓佑到家的時候,時鐘剛剛走過了23點。今天是這次回歸的最後一場打歌,他們再一次拿到了一位,按照慣例,崔勝澈會組織大家一起去喝酒。
換作是以往,全圓佑應該不會這麼早回家,夜晚十一點,正好是酒局剛開始熱起來的時間。
但是今天不一樣,隊友也知道為什麼不一樣,沒有多說什麼就放了他離開。
今天是全圓佑結婚一周年的日子。
打開家門的時候,空調的冷氣撲面而來,全圓佑走進客廳,不出所料地在沙發上看見了蜷成一團,已經睡熟的人。
電視上還在放著下午的...
# 雙視角
# 先婚後愛
1.
全圓佑到家的時候,時鐘剛剛走過了23點。今天是這次回歸的最後一場打歌,他們再一次拿到了一位,按照慣例,崔勝澈會組織大家一起去喝酒。
換作是以往,全圓佑應該不會這麼早回家,夜晚十一點,正好是酒局剛開始熱起來的時間。
但是今天不一樣,隊友也知道為什麼不一樣,沒有多說什麼就放了他離開。
今天是全圓佑結婚一周年的日子。
打開家門的時候,空調的冷氣撲面而來,全圓佑走進客廳,不出所料地在沙發上看見了蜷成一團,已經睡熟的人。
電視上還在放著下午的打歌舞臺,全圓佑抬眼看去的時候正好是自己的ending,隨後畫面黑了幾秒,又開始放起了前奏。
他歎了一口氣,然後關掉了電視。
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得只能聽得見沙發上那個人清淺的呼吸聲。全圓佑自己就是一個很安靜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認,新婚妻子比他還要安靜,安靜到很多時候在這個家裏,他都會有一種自己還沒有結婚,還在獨居的恍然。
雖然每一次在他產生這種錯覺的時候,妻子都會無聲無息出現在他的面前,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飯,或者可不可以幫個忙。
像貓一樣,全圓佑想。
2.
我醒來的時候,客廳只剩下了電視櫃上的頂燈,電視也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掉了。
全圓佑回來了嗎?
我剛冒出這個想法,就看見才洗完澡,還冒著熱氣的全圓佑從浴室走出來。
不得不說,剛洗完澡的他真的很性感,浴袍的領口敞開著,沒有擦幹的水從臉頰滑落至下巴,再滴落到他漂亮的胸骨,最後消失不見。
還沒完全清醒就看見這麼一副美男出浴圖,對我的衝擊實在是有點大,我呆愣愣地盯著他胸口的位置好幾秒挪不開視線,然後,就聽見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了過來。
「吃飯了嗎,我打包了東西回來。」
我習慣性地想承認自己已經吃了,雖然我其實並沒有吃。全圓佑好像看出了我的意圖,不等我回答就直接把我拉到了餐桌前。
「你不是喜歡吃海鮮嗎,給你帶了海鮮蒸。」
我確實很喜歡吃海鮮,但結婚後就不怎麼吃了,因為全圓佑不吃海鮮。
剛結婚的時候我不知道,給他做過一次海鮮粥,全圓佑當時什麼也沒說,一言不發地吃完了,我那個時候還很不安地問他,是不是做的不合胃口,他跟我說沒有,很好吃,結果第二天行程中就因為急性腸胃炎被拉去醫院吊水。
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海鮮了。
「怎麼了?你應該很久沒吃海鮮了吧。」
全圓佑看著我半天沒有動作,把筷子掰開遞到了我面前。
「試一下?珉奎和Vernon說還不錯。」
「全⋯」
我剛冒了一個字就看見他臉上一直帶著的笑意消失了,連忙吞下了即將脫口的那個稱呼。
「圓⋯圓佑,其實你可以不用特意給我打包的,我可以自己給自己準備的。」
全圓佑這下臉色完全冷淡下來了,定住了幾秒後沒有多說什麼就回了房間。
其實我今天本來是有事情要跟全圓佑說的,但是現在好像又搞砸了,我心裡想。
3.
全圓佑要結婚這件事給所有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就是休假的時候回了趟昌原,回來就當著公司和成員們的面宣佈了他要結婚這件事。
那個時候組合正好剛把回歸計劃提上日程,理事長氣的拍桌就走,成員們也都面面相覷,不知道全圓佑突然之間怎麼了。
最後公司做了退步,說結婚可以,但是不能公佈,因為即將要發佈回歸公告,不能在這個時候被曝出TOP成員已婚的消息。全圓佑一開始不同意,說不想隱瞞粉絲,被理事長大吼了一句,回歸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嗎!才沉默著答應了。
後來尹淨漢私下悄悄找了他,開玩笑地說什麼時候偷偷談了戀愛,哥哥都不知道,還問弟妹長什麼樣子啊,藏的也太嚴實了吧。
但是全圓佑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結婚只是因為這麼多年沒在家裡,總要為家裡承擔些什麼。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肯說了。
結婚的那天沒有什麼人到場,除了全圓佑的父母與弟弟就只有成員們,尹淨漢本以為至少伴娘會是女方的親人或朋友吧,可當看到崔瀚率兄妹兩人站在新郎新娘身後,跟著他們一起走上紅毯時,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全爸和全媽,發現全家三人的臉上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後默契地對這件事保持了沉默。
從來沒有拉過小群的團隊在那一刻想拉出一個十二人的小群,然後質問可能唯一知道一點內幕的伴郎。
婚禮結束後除了全圓佑其他人都要回去練習,本以為可以從崔瀚率口中得知什麼,誰知道這位剛剛下崗的伴郎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比他們更加迷茫。
「圓佑哥只提前了兩天喊我帶妹妹去試禮服,其他的什麼都沒跟我說。」
公司本來給全圓佑放了三天的婚假,但當全圓佑第二天準時出現在練習室的時候,崔勝澈終於看不下去了,直接在練習室問全圓佑。
「你的什麼把柄落在那位的手上了嗎?」
全圓佑思考了半天才理解了崔勝澈的那位是誰,然後他很平靜地說。
「沒有,我是自願結婚的。」
只不過這句話在成員們耳中說服力並不大,後來全圓佑依舊如往常一般跟他們一起練習,出行程,唯一不同的是結束後他會回到自己在首爾的家。
到底出了什麼事,成員們想。
4.
到底怎麼辦才好,我獨自在客廳有些苦惱。
結婚並不是我的本意。
結婚也不是全圓佑的本意。
我的父親和全圓佑的父親曾經一起入伍,是名副其實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只不過退伍以後兩個人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我父親選擇去首爾從商,全圓佑父親則回了昌原。
一年之前我父親因為看人不准,被財務總監卷走了公司帳面上所有錢財,公司資金周轉不足,宣告破產。二十多年富裕美滿的家庭一朝支離破碎,我的母親不知所蹤,所有親戚朋友跟我們斷絕了往來,我父親給我留下了兩封信就在公司舊址跳了樓。
給我的那封信上說,讓我帶著另一封信去昌原找全伯伯。
如果我知道那上面是為了讓我跟全家的兒子結婚,我也許不會去的。
其實最開始要和我結婚的對象是全弟弟,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變成了全圓佑。
我有想過反對,拒絕這一門婚事,但是我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我沒有逞強的資格。
我也有提過不用把他們兒子未來的人生和我捆綁在一起這件事,可以借我一些錢,我寫欠條,以後一定會回來還給他們,哪怕不幫助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天全伯伯拉著我喝了很多酒,他說我父親曾經幫助過他很多,就連全圓佑在首爾也受過我父親的恩惠,現在我無親無故,他們有責任與義務照顧起我。
但是也沒有必要賠上他們兒子的後半輩子。
我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這段婚姻本來就是全家對我的施捨,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推脫呢。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全圓佑本人,我知道他是個大火組合的愛豆,就這樣跟他結婚我是不是欠下的東西變得更多了。
我對這段婚姻充滿著懷疑與否定,但那是當時的我所能擁有的最優解,我無從選擇。
有能力報答他們了就離婚吧,我那時這麼想。
5.
全圓佑這次休假回昌原純粹是很突然的舉動,前陣子弟弟發來訊息說最近媽媽的身體不太好,所以他才臨時決定回一趟家。
回家這件事他誰都沒有說,本來是打算悄悄給媽媽一個驚喜,還準備了媽媽喜歡的禮物,結果到家的時候發現好像沒有人。
全圓佑正準備把禮物提前放進父母的房間,就聽到了父母的交談聲。
他知道那個經常請他去家裡吃飯的叔叔破產了,但是沒有想到叔叔竟然自殺了,女兒還被託付給了他家。
全圓佑其實見過那個女孩的照片,掛在叔叔家客廳的全家福上,照片中的女孩被父母護在中間,天真又開朗。
他還聽見了父母商量著怎麼給弟弟和那女孩辦婚事,他知道弟弟有一個交往不久的女朋友,但是還沒來得及告訴父母。弟弟比自己小三歲,自己離開了家的這些年時間裏,都是弟弟在家盡孝,現在如果連婚姻這種事也要讓弟弟繼續為家付出,那他這個哥哥成了什麼,他這麼想著,敲開了父母的房門。
那天他跟父母溝通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回了首爾,本來是打算在家待一段時間,但是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媽媽送他出門的時候,輕輕地抱了他一下。
「抱歉啊圓佑,父母上一輩的事情本不該牽扯到你們的,可是那女孩實在是太可憐⋯」
媽媽可能是覺得愧疚,低下頭擦了擦眼淚。
「我理解的,媽媽。」
全圓佑回身抱住不知道什麼時候比自己還要矮的媽媽,輕聲地安撫她。
而且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這句話全圓佑沒有說出口。
結婚後的生活和全圓佑設想的沒什麼不同,家裡雖然多了一個人的存在,但是也多了一個會在他晚歸時給他留燈等他的人,多了一個在他有的時候胃不舒服會及時發現並準備好胃藥和食物的人。
但是全圓佑也有他自己的不滿。
無他,新婚妻子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安靜到除了以上兩種情況或是有什麼需要他幫助的地方,妻子不會發出任何動靜。
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雖然睡在同一張床上,但是兩個人睡得涇渭分明,哪怕不畫上三八線對方也不會越線。
如果不是全圓佑知道妻子以前是什麼性格,他大概也會以為這就是他的妻子,安靜的,沉穩的。
他確實沒有見過妻子,但是他過去無數次地從岳父那裏聽起過,也見過和岳父打視訊電話的妻子,活潑的,開朗的,自信的,像一只自由又快樂的小鳥。
在他還未出道,獨自一人離開家去追尋夢想的這四年裏,其實很多時候他都會產生是否要離開首爾的想法,為了夢想放棄了整個學生時期,未來仍是一片空茫的,每天的生活被數不清的課程和練習所充滿,全圓佑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有一些找不到方向。
如果不是成員們之間的相互鼓勵,與從岳父口中聽說的那個女孩。
那個為了喜歡的事情一腔熱血,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的女孩。
他不會堅持到這裏。
可父親的離世無疑給他的妻子帶來了巨大的打擊,才讓她變成現在這樣。
要怎麼做才可以讓妻子更加信任他一點呢,全圓佑煩悶地想。
6.
我最後還是回到餐廳吃完了那一份海鮮蒸,雖然已經有點冷了,但是味道確實還不錯。
我當然知道全圓佑在氣什麼,但是自從我答應了和他結婚那一刻起,我就總是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很自覺地把自己的地位往下放。
婚後剛來到他家時,因為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我的東西向他發出詢問時,我其實苦惱了一下要怎麼稱呼他,最後小心翼翼地選了一個全先生,他當時就好像僵住了一樣,但是也沒有糾正,自那以後我就當他默許了這個全先生。
只屬於我的全先生。
可是我的全先生好像並不喜歡這個稱呼,每一次這麼叫他的時候他那張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臉會更加冷淡。
相處的這一年時間裏,我早已摸清了他每一個表情細微的變化代表著什麼,這種感覺就像在觀察一只矜貴的貓。全圓佑總是不愛表露他的想法,無論好的還是壞的他都會全盤接受,再自己慢慢消化。
就像明明自己腸胃不好不吃海鮮,但仍舊吃下了我第一次在家做的晚餐,那碗海鮮粥。
就像他可能並不喜歡我叫他全先生或者全名,但是他也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
家裡的兩間房除了主臥就是他的遊戲房,所以從結婚起我就和他睡在一張床上,他總是很紳士地挨著床邊睡。其實我有擔心過他會不會掉下去這件事情,甚至有想過要不要讓他往裡面睡一點,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
因為要趕行程的原因,搬出宿舍以後全圓佑每天早上都要早起一個小時先去公司,每天我醒來的時候他都已經出門了,床的另一邊只有一個很平整的位置。再加上我睡著以後就不會再動,經常保持一個姿勢睡到天亮,所以我一直以為我們倆睡覺是互不打擾的。
直到有一次我淩晨想上洗手間卻被人死死禁錮在懷裏,我才發現他其實晚上睡覺一點都不老實,一定要抱著什麼東西才能睡得著。
所以自那以後我都會乖乖地在睡前上好洗手間,然後在晚上當一個合格的抱枕。
我想應該很難會有一個人在和全圓佑朝夕相處的過程中不會愛上他,一個長得漂亮張揚但是性格意外溫柔安靜的男人。
更何況我還與他同床共枕了一年,每一天晚上被他抱在懷裏,感受著只屬於他的氣息。
這一年的時間我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如果有什麼時候全圓佑因為工作關係不能回家,我都沒有辦法安穩地進入深眠。
我突然產生了有些卑劣的想法,因為我對於全圓佑和我的這段婚姻產生了貪心和留戀,我開始慶幸還好和我結婚的是全圓佑,而不是任何一個什麼隨便的男人。哪怕我跟全圓佑之間並未發生什麼愛情,他對我或許是出於責任,或許是因為他父母的囑咐,但是他仍然給了我很多在我父親離開後,我再也沒感受過的東西。
雖然最開始我對他的感情可能僅僅出於感激,但是現在我對他的愛早已大於感激。
情根深種,愛意初萌。
如果不離婚的話,好像也還不錯,我心裡想。
7.
全圓佑平復好心情後剛從房間出來,就看見妻子正坐在沙發上發呆,聽見他出來的動靜以後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他。
「怎麼了?」全圓佑去冰箱拿了一瓶碳酸飲料折回來問。
「全先生現在有時間嗎?」那個坐在沙發上的人嘴唇張張合合好幾次,才終於開了口,模樣看上去像是已經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想跟你聊一聊。」
「關於這段婚姻。」
全圓佑開易開罐的手頓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地坐在了側邊的沙發上。
「好啊,你說吧。」
「可能你不記得了,今天其實是我們的結婚一週年。」
「沒有。」
妻子的話音剛落,就被全圓佑給打斷了,全圓佑有點懊惱自己剛才的衝動,他抬手喝了一口手裡的碳酸飲料稍微掩飾了一下,才強裝著鎮定說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話。
「我記得的,而且還給你準備了禮物…」
他停頓了一下,措辭了半天也找尋不到更好的說法,只好頹喪地歎了一口氣。
「但是擔心你不會收下,畢竟你看起來一直都很抗拒這段婚姻。」
全圓佑說完這句話以後心裡才終於卸下了什麼重擔,他甚至連對面那個人的神情都不敢看,只敢藉著喝飲料抬頭的動作快速地瞟了一眼,卻發現對面的人好像愣在了那裡。
「所以,你想要跟我說什麼呢?」
妻子沉默了太久,她的眼裏好像突然起了一層霧,全圓佑看不分明其中的情緒,只好先開口打破這滿室的寂靜。
聽見他的聲音,對面的人低下頭快速的擦了一下眼角,抬起頭的時候眼眶有一些發紅。
「我很開心你還記得,並且還給我準備好了禮物。」
「這一年的時間我其實過得很開心,謝謝你圓佑,雖然我從不曾對你說過,但是我並沒有抗拒過這一段婚姻,相反,我認為這是我父親離開以後我所遇見的最幸運的事情。」
全圓佑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因為他看見妻子露出了他曾經只在照片或視頻裡見過的笑容,那種自由的,灑脫的笑容。
然後,他的預感成真了。
「所以我其實是想跟圓佑說,很感激你這一年來的照顧,我不應該繼續拖累著你。」
「我們離婚吧。」
全圓佑一直都很怕冷,但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也許自己從小到大,都還沒有真正感受過徹骨的寒冷。
妻子後來說的話他好像都沒有太聽清,只能憑藉聽見的隱約幾個單詞來努力拼湊理解妻子的話,她好像在說自己其實已經有了新的工作,已經可以開始依靠她自己了。
那他怎麼辦呢?
結婚是父母提出的,離婚是妻子提出的。
那他又該怎麼辦呢?
還有最重要的那一點呢?
你決定好什麼時候離婚了吗,全圓佑控制不住地想。
8.
「圓佑?」
自打我說出我們離婚吧那五個字以後全圓佑好像就開始魂不守舍了,就連我伸手在他眼前揮了半天他也沒反應,我突然產生了一些沮喪與自嘲,原以為這一段婚姻裡他會與我有著相同的感受,但是現在看來還是我太貪心了,全圓佑能予我一年的時光我其實本來就該知足了。
「如果你不同意這個提議的話…我們就找個時間去民政局離婚吧…」
「我也會盡快找到住所搬出去的…」
「什麼提議?」
全圓佑好像現在才回過神來,皺著眉頭再一次打斷了我的話。
重新鼓足勇氣重複一次剛剛的提議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實在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但是……
在沒有聽見他確切的回絕前我總還是會心存幻想的,於是我咬了咬牙,又重複了一遍。
「我是在問圓佑,如果可以的話,還能給我一個跟圓佑繼續生活下去的機會嗎?」
「在我已經找到工作,可以開始依靠自己以後。」
下一秒,我看著全圓佑本來暗淡下去的眼睛重新綻放出光彩,漂亮的嘴角開始慢慢上揚,我好像從來沒有在私底下見過全圓佑這樣子的神情,又漂亮又奪目的,我想我大概這輩子都無法把目光從他的身上轉移開來了。
「可以再重複一次嗎?」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開心,就連聲音都因為小心翼翼而帶上一絲顫抖,我感覺我的心也開始跟著顫抖,嘴角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聲調上揚。
「請問全先生,可以給我一個繼續跟你生活下去的機會嗎?」
我想了想,還是加上了那一句我好幾次想對他說出口的話。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全圓佑傾身過來,輕輕地圈住了我,他低沉的、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說。
「我們可是夫妻啊。」
我閉上了眼睛,鼻子開始發酸,自從父親過世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怎麼掉過眼淚,哭變成了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因為我知道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在我哭泣的時候給予我安慰。
和全圓佑結婚的初期其實我一度很痛苦,那時的我一無所有,我無法接受我從現在開始每天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在家裡等待丈夫的歸來。雖然我知道我的境遇與全圓佑毫無乾係,全圓佑也並不是那些強迫妻子必須成為家庭主婦的人。但是那個我必須活在某一個男人的庇佑下,必須要依賴某一個男人的認知讓我格外痛苦,也讓我非常痛恨那個時不時就開始自怨自艾的自己。
所幸全圓佑給予了我足夠的尊重,一直以來他都在用著他自己的方式慢慢的讓我重新振作起來,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我那顆敏感又破碎的心,是他讓我找回那個丟失在父親離去那一天的我,也讓我開始想要成為足夠可以站在他身邊,與之匹配的人。
最重要的是,這一年也許並不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回擁住全圓佑,我不願意深究他對我的感情是從何而起,那些都沒有意義。
他願意對著我敞開懷抱,願意擁抱我。
這樣就足夠了,我想。
9.
那一晚交談過後的生活好像與之前的並沒有什麼不同,日子依然是波瀾不驚的。妻子開始上班以後組合結束了回歸行程也暫時進入休息期,平靜家庭生活中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如今大多數時候在家等著另一個人下班回家的人變成了全圓佑。
不,還是有很多東西變了的。
過往一直阻礙在他們之間的不知名隔膜不知不覺地消失了,全圓佑能感覺得到,妻子與他之間的變化,從越來越自然的相處到床上“楚河漢界”的消失,每一點都在證明著這些變化並不是他的錯覺。
全圓佑喜於看見這樣的變化,換句話來說,這才是他最初夢想過的婚後生活,只不過人總是會不滿足於現狀的,就像現在的他重新有了新的苦惱。
關於妻子對孩子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呢?
全圓佑放下遊戲手柄,捏了捏眉頭,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他就沒有辦法繼續專注地做任何事情了,滿腦子都是如何才能自然地開頭來向妻子提出這個問題,然後征詢她的想法。
手機的鬧鈴及時打斷了他的苦惱,距離妻子下班回家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他現在應該要去把飯先蒸上,把菜洗好,再乖巧地等著妻子回來投餵。
其實全圓佑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學一下做飯來分擔妻子的壓力,但是成果實在是……想到那幾次失敗的狼狽模樣,全圓佑認命地歎了一口氣,乖乖地起身向廚房走去。
當全圓佑剛把今天晚飯的食材全部清洗準備好,玄關處就傳來了動靜。
過了一會兒,妻子從廚房外探進來了一個頭。
「讓我看看賢惠的全先生今天洗了什麼菜。」
全圓佑笑著轉過身,配合地展示他手上的兩把青菜。
「報告大廚!食材已全部準備就緒,全副手等待大廚指示。」
妻子邊穿著從墻上取下的圍裙,邊走到他旁邊把他給擠開。
「娃娃菜和生菜?」
「你今晚想吃什麼,蔬菜雜燴?」
全圓佑就這麼靠在一旁的灶台上,一邊盯著妻子碎碎唸的背影。
太陽開始漸漸落了下去,它僅剩不多的陽光從窗外傾瀉了進來,將那個還在不住叮囑他廚房常識的人籠罩了進去,暖暖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看起來又夢幻又美好。全圓佑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被陽光所籠罩著,像是一床午後被陽光曝曬過的被子,溫暖柔軟地不像話。
那個問題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
「你有想過,要一個孩子嗎?」
「和我。」
10.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是真的大腦都停止了轉動。
坦白來說,我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畢竟我甚至沒有想過會跟全圓佑還有以後,更別提要一個孩子了。
在我沉默著的這段時間裏,全圓佑也沒有講話。他就這麼專注地看著我,很耐心地在等待著我的回答。這讓本來想用一個「我們連吻都沒有接過,孩子又不是真的一男一女在床上睡上一晚就會產生的。」這樣的玩笑來搪塞過去的我正色起來,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對著全圓佑很抱歉地笑了一下。
「抱歉圓佑,我確實沒有想過,而且可能近幾年也不會有這方面的想法。」
我原本以為我會在全圓佑的臉上看到失望的神情,然而恰恰相反的是他松了一口氣。
他這樣的表現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奇怪地問他。
「你就不覺得失望嗎?關於我不想要孩子這件事。」
這下換他很奇怪的反問我。
「為什麼要失望呢?」
「我只是覺得每一對夫妻好像都應該在婚前就對於孩子的事情達成共識,但是我們從來都沒有討論過孩子的問題,所以我來問問你。」
說完,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
「而且生孩子這件事情的主導權本來就在你身上啊。」
他笑著撓頭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傻,但是我沒由來地想哭,好像自從我和他聊開以後,原來的愛哭鬼就漸漸回來了,可能是我意識到了我再也不用擔心哭泣的時候會沒有人安慰我,也可能是我意識到了面前的這個人會永遠無條件接受我的所有,無論是愛笑的我,還是愛哭的我。
被愛著的人總是有恃無恐的。
晚上全圓佑洗完澡以後習慣性的想往遊戲房裏走,就被我給拉住了。
「你要去打遊戲嗎?」
他很自然地把我的手牽住,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翻起來的睡衣領子。
「嗯,跟coups哥約好了打遊戲,怎麼了?」
我用自由的那只手按了按胸口,努力按捺住我即將跳出來的心,對他說出了我做了一晚上心裏準備的話。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一些夫妻之間早就該做的事情,我們也應該做了。」
「你覺得呢?」
第二天我醒來以後,已經是下午了,全圓佑今天有工作行程,估計一大早就離開了。
我試圖翻了一個身,但是全身上下酸疼的我齜牙咧嘴,我想到昨天那個一開始滿臉通紅束手束腳,結果到了後半夜任憑我怎麼哀求都不放過我的全圓佑,不由得感歎他們韓國人是真的不用睡覺。
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水和牛奶蛋糕,杯子下還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讓我醒來記得給他發消息,紙條右下角還畫著一只戴眼鏡的小貓。
我摩挲著紙條上的那只小貓很久,然後把它疊好珍而重之地收進了我的錢包。
做完這一件事我就仿佛耗盡了積攢了半天的力氣,重新倒在床上不願意動彈。
才第一次就感覺快要不行了,我以後可怎麼辦,我趴在床上無精打采地想。
11.
全圓佑結束行程後為了躲避崔勝澈本打算早早開溜,結果被抓了個正著,委屈的隊長就昨晚放鴿子的行為念念叨叨了半個鐘,所以直到上了車,全圓佑才看見了手機上妻子17:20發來的訊息。
「醒了。」
「有點餓。」
「給我帶吃的!」
接連三條,毫不客氣,但是卻讓全圓佑笑了出來。
旁邊的金珉奎看著,有點嫌棄。正準備開口就聽見全圓佑讓司機等下先帶他們去一趟上次他推薦給全圓佑的餐廳。
金珉奎一下就坐直了身體,感恩地拉住全圓佑的雙手。
「哥今天怎麼這麼好啊,還要帶我去吃飯!」
然後就看著他的圓佑哥把手抽了出來,很迷茫地問他。
「吃什麼飯?」
「你嫂子餓了,我去給她打包點東西。」
12.
全圓佑到家的時候,我正蜷在陽臺的搖椅上看夕陽。
太陽溫柔地沉沒,明亮的天空被染上暖色,夜晚正悄然降臨。
全圓佑在我身邊坐下來以後,我很自覺地在他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鑽進去,然後我們倆誰也沒說話,靜靜地看著這片被許多人遺忘在身後的美景。
「我又完成了一個爸爸的心願。」
我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父親留給我的最後一封信除了讓我去找全伯伯以外,還附上了一張清單,上面列著父親想讓我和未來伴侶完成的一百件事。
我當然知道父親的意圖是什麼,他那個時候生無可戀,但是又捨不得我也陪他一起走了,於是用著這麼一張清單把我留了下來。
不過父親可能還是不放心吧,所以他把全圓佑帶給了我。
現在全圓佑會陪著我把那一百件事都做完的。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黑色浸染了整一片天空,我突然想起我和全圓佑好像從沒有對彼此說過我愛你,包括婚禮上也只是交換了戒指,但並沒有接吻。
可是愛情這件事情就是自然而然地發生了,我確信他愛我,我也相信他知道我愛他。
「全圓佑,問你一個問題。」
我從他的懷裏抬起頭。
「什麼?」
「如果我愛你這個詞消失的話你會用什麼話來代替?」
他認真想了一下。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三平方公尺星空【佑灰】
一发完,1-13,1w8
身兼打折人民当然也要搞猫猫
『全宇宙最亮的星星,都在那三平方公尺的星空里。』
好像在我学会去爱自己之前,你就已经先爱着我了。
<
01.
『全圆佑又考第一啦。』
『那文俊辉呢?』
『还用说吗,有他在就不怕垫底了。』
他们年级总共有302个人,只要从全圆佑的名字开始往下数300个,最后就会落在文俊辉的名字上,他的名字永远垂落在纸张边缘。
这已经是谁都见怪不怪的事,文俊辉和全圆佑,资优生跟吊车尾,一个天一个地,最外层的糖衣与最内层的软果酱,两者永远碰不到一起。
高中班级照能力分班,全圆佑所...
一发完,1-13,1w8
身兼打折人民当然也要搞猫猫
『全宇宙最亮的星星,都在那三平方公尺的星空里。』
好像在我学会去爱自己之前,你就已经先爱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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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全圆佑又考第一啦。』
『那文俊辉呢?』
『还用说吗,有他在就不怕垫底了。』
他们年级总共有302个人,只要从全圆佑的名字开始往下数300个,最后就会落在文俊辉的名字上,他的名字永远垂落在纸张边缘。
这已经是谁都见怪不怪的事,文俊辉和全圆佑,资优生跟吊车尾,一个天一个地,最外层的糖衣与最内层的软果酱,两者永远碰不到一起。
高中班级照能力分班,全圆佑所在的A班离他足足隔了两层楼,连偶遇都难。因此文俊辉从来不会看见全圆佑从自己的教室前走过,唯一庆幸的,便是对方就住在他们寝的对面,给文俊辉留下了一点点念想,像谁在宽恕着他似的,舍不得抹去最后一点光。
文俊辉曾思考过那是什么光,晨光、月光、曙光、波光……可这些似乎都无法完全贴近全圆佑。隔壁的徐明浩戳了他一下,说你现在应该背下节课就要考的物理公式,别想这个了。
“都听你的。”文俊辉声音小下来。
他拿出那本小小的笔记本,封面是一只在睡觉的小花猫,窝在枕头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里头涵盖了数学、化学与物理的公式整整齐齐摆了一条又一条,他可以把那些未知数和英文写得很漂亮,但数理却不怎么好。
努力把脑中印象填进空白纸张,在放下笔的那一刻文俊辉就什么也不想管了,自己已经尽力而为,虽然等收回纸张时上面又盖满了一堆红色墨水。
这学期换了个新的物理老师,讲话像在播报新闻,平板又无趣,文俊辉从来都是努力不让自己跌进梦里。不过今天他难得没有那么多困意的听了课,他看见老师拿著书在讲台上来回走,边走边念,像古老的钟摆:
“地球到太空有多远呢?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因为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所以只有以不同性质的空间分类和区分。而300公里之上是卫星轨道,再往上是行星轨道,即300公里是有没有轨道的空间分界线,致使300公里是区别太空的分类和区分,所以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
文俊辉突然就全醒了。
他拍拍徐明浩的桌子,成功把也正昏昏欲睡的对方唤醒,稍微有些激动的和对方说,你看你看,这可不就是我跟全圆佑,我在地球,他在太空,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可老师刚刚才说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徐明浩捂着嘴打了小小的呵欠。
“才不一样,你在地球和在太空,两个能一样吗。”文俊辉反驳他。
这下徐明浩大致是理解对方的思路了,就像文俊辉和全圆佑也都在同一张榜单上,但他们也不一样。
就是这个意思。文俊辉给他拍无声的手。
那个人是太空、是宇宙,是一片空洞黑暗,浩渺无际,却有丰沛的星系于其中相撞缠绵。
看着飞船载着星屑从眼前划过,文俊辉终于想到了。
那全圆佑,全圆佑大概就是星光。
02.
文俊辉喜欢好多东西。他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朋友,喜欢美食,喜欢猫咪,喜欢春天的花、冬天的雪,喜欢在秋天吃烤地瓜糖炒栗子热热的火锅,喜欢看水分流失的褐黄枯叶落在铺满初雪的大地。
然后从某一刻开始,喜欢两个字后面也接了全圆佑的名字。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全圆佑。”徐明浩说。他的『你们』里包含了许多学生,包含了文俊辉,“他只不过是聪明了点,他一点也不有趣,遇人不会笑,冷冰冰的,加上整天再戴着那副冷冰冰的眼镜,他是机器人还是冰块。”
他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冰块,文俊辉嘟囔。他是全圆佑。
学校是市里的贵族学校,里头学生不是家境富裕就是成绩优良,拿奖学金的。文俊辉是前者,一直以来没什么特长,生活没什么大波动,课业也差强人意,得亏家庭状况好,才活得舒适。
“我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喜欢全圆佑。”文俊辉说。
但就他自己,他对全圆佑的喜欢,文俊辉很清楚,起初大概是来自于全圆佑堪堪活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样。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好像太沉重,可事实就是如此。全圆佑是后者,他从同侪间细碎的耳语中听过,全圆佑家庭状况不好,父母很早就离异,母亲一个人带着他辛苦过活,好在全圆佑争气,不让自己被环境打败。
师长形容他时总是夸赞,说他是泥泞里淘出来的钻,破开乌云的熙,冬夜里乍亮的灯。与文俊辉这种漫无目的过日子的人不同,全圆佑的路似乎一直以来都坚定而不偏不倚,笔直向前,踏出的每一步皆果决有力,又自信。
真好,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而自己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太轻易了,在大部分事情上,他几乎是不需费力就能得到收获。比如物质事物,比如其他兴趣发展,再比如进入这间学校。
身边资源多,却欠缺能力,因此他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做得差强人意;而全圆佑恰恰与他相反,身边资源贫瘠,于是对方靠着自己优越的能力,努力把他仅能做的所有事物做到最好,甚至贴近完美。
所以人总在下意识追逐光。
低低唤了他一声,徐明浩说时间不早,该睡了,伸手就把电灯关上。一瞬间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文俊辉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的眼前渐渐浮出一条星轨,那是全圆佑的星轨。
全圆佑有着一条既定的运行轨道,并在上头稳定前行,而他没有。他总是在宇宙中漂泊流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是无声爆炸过后所遗留下来的碎块,抑或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反正无论是哪个,等宇宙暗下来,就通通都看不见了。
03.
第一次见全圆佑还是在榜单上,毕竟蝉联的第一让人不注意都难。文俊辉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最后随着沈在空气里的下降音,好像什么东西也跟着轻飘飘地落了地。
那天是他第一次偷偷爬上楼躲在A班外头窥视,来之前他问过身边朋友该怎么认出全圆佑,所有人一致的答案都告诉他:戴眼镜,看起来最清冷淡薄,感觉没什么感情的,那个就是全圆佑。
真的这么夸张吗?文俊辉本来不以为意。
可等他真的看见那人,认出来时一点都不费力,所有特征全在他心里被一一打勾。
同时那天也是第一次的宿舍调动,早上才见过的人,晚上就搬到他对面。文俊辉无意打开房门时恰好遇见同样也踏出门的全圆佑,那是他第一次陨石撞击,给日后留下一个又深又大的坑洞,需要始作俑者来填满。
当时他说了什么呢?对了,好像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请他多多指教。那全圆佑又回了他什么?他记得对方只是点点头,从喉头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嗯。
清冷淡薄。打勾。
感觉没什么感情。再打勾。
戴眼镜。这次打叉。全圆佑好像只是要出来接水,所以没戴眼镜。
“我就说他冷!”他俩没被调动波及,徐明浩躺在床上把被子踢好,“他只是长得帅又功课好,对吧?很多人喜欢他,但很多人也会被他的低温冻伤,就走了。”
“那他岂不是很寂寞啊?”文俊辉拿被子蒙住了头,“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愿意去了解真正的他。”
此话一出,徐明浩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半晌后才又听他开口:“……大概,也只有你会担心他寂不寂寞吧。”
04.
【文俊辉世界第一帅的日记】
【注记:此日记只能由文俊辉一人书写及观看】
【再注记:就算是全圆佑也不行!!】
1.11
今天是观察全圆佑的第二十三天!我真的真的又看见了!他果然是把午餐钱省着去给学校后面的小猫买猫粮了!
但跟明浩讲他又不信了,说我在扯谎,我才没有呢!那几只小猫其实一直都是我在顾的呀,有一段时间了,两只灰的两只白的,我还都取名字了,叫小升小官小发小财,升官发财!因为胜宽那阵子刚好钱包掉了,就想取个名字给他讨个吉利,结果还真的有用……唉重点不是他啦,我怎么写个日记都能偏题!
总之我最近发现带猫粮去牠们都不吃了,不像是没胃口,倒像是吃饱了,可我也不大确定,就提前去小猫附近蹲着(以前都下午去的,这次我中午就去啦),结果就发现全圆佑了,是他在喂小猫!
这算是我跟他的共同点吗?我们都好喜欢猫。其他喜欢全圆佑的人知道他喜欢猫吗?如果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单方面和他的秘密呀。
1.23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刚好遇到全圆佑,好幸运哦,住他对面真的可以见到好多平常见不到的事。比如今天早上我就看见他头发还没打理过,四处乱翘着,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就有人情味多了,和喂猫时的他一样,果然他也不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人。
还有还有,我发现他吃饭不吃海鲜耶,有次在食堂时我排他后面,食堂阿姨说现在只剩下海鲜面了,我看见他皱眉,跟阿姨说声抱歉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敢吃、不喜欢吃、还是对海鲜过敏,好想问他啊,可是应该没有机会问吧。
总之,全圆佑是不吃鱼的猫猫!
2.15
今天下午要上化学课,但我忘记带课本,所以上午我先跑去A班跟知勋借。等到上课的时候我把课本翻开,才发现字的旁边有好多小小的宇宙战舰和宇航员,都是画上去的,对面则是一堆异形怪物,两边在咻咻咻的对打。
原来知勋上课也不专心嘛!
下课后我就拿这件事去调侃他,没想到他居然说那不是他画的,是全圆佑画的,上一个跟他借课本的人是全圆佑。
知勋看我愣住,一边说待会要盯着全圆佑把这些图通通给他擦干净,一边跟我说没什么好讶异的,全圆佑本来就喜欢打游戏。
怎么办?我觉得他好可爱啊……在课本上画图可爱,其实特别喜欢打游戏也可爱。
那我能偷偷帮他取个可爱的名字吗?反正写在日记里也只有我知道!
我决定叫他圆圆,够可爱了吧。很多东西都是圆的,星球是圆的,猫罐头是圆的,猫猫的肚子是圆的,要准备迎接黑夜时,沈下去的夕阳也是好圆好圆的。
2.24
我第一次看见圆圆笑了。
小财想去吃他手上的猫粮,结果一个没站稳往前跌,直接跌进他怀里,大概是觉得有点笨笨的很可爱,他就笑了。
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会压得更细一点,鼻子皱起,眉眼都被阳光点缀。我躲在一旁偷偷看他笑,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好快乐。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不是低温的啊,他身上隐若的阳光明明也可以融化别人,例如我。
晚上我告诉明浩,第一次看见那颗星星,你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它和所有星星都一样。所以你要去找,去翻书,拿望远镜观察,然后你会发现,啊,原来它是这样的一颗星星,它其实与众不同,它有自己的名字。
明浩一听就听出来了,他问我你的星星是不是全圆佑,我跟他说是。
好在圆圆实在太耀眼了,我自己偷偷喜欢他,也不会被发现。
3.10
今天化学小考又没及格,我真的背了好久!气死人了气死人了,今天不写日记了。
不过明浩考得很好,他功课越来越好了,应该不久后就能转班了吧!可是他好像一直在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呢?这是很好的事啊,我的朋友越来越优秀,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去难过啊,改天一定要好好告诉明浩才行。
4.02
顺荣说为了报答我上次帮他一起抄完了罚写,所以要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他今天帮忙整理全高三志愿表时特别注意了一下全圆佑的,全圆佑的第一志愿是我们学校大学部的天文系。
顺荣还拍拍桌子说这很难考,特别难考,因为只有我们这间大学有天文系,这下你知道多难了吧。
然后我问他还有其他人也想考这个系吗?他支支吾吾跟我说有,A班那个总是考第二名的漂亮班花就是,他俩好像是讨论后一起填的志愿。
好奇怪,听到那句话时我明明也没吃酸的东西,但就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里都酸酸皱皱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后来的课我都没认真听,还因为被点到却回答不出问题而被骂了。我问明浩,她是不是也知道圆圆喜欢猫、喜欢玩游戏、不喜欢吃海鲜,她是不是也偷偷帮他取了可爱的名字、也看他笑过。
是不是,是不是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她也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得更多,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吃海鲜。原来这些根本不是我的秘密,她才更懂他。
顺荣说得对,好像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去读懂星星。
4.18
早上我偷偷去A班时,圆圆的位置空着。我问知勋他去哪了,他说全圆佑去参加那个奥什么的数学竞赛了,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在学校。
然后我就好难过啊。
圆圆不在我很难过,但更难过的是他去代表参加比赛,而我甚至连这场比赛的名字都念不好。有的时候努力不想去想我和他之间的差异,可这好像就是事实,就算我不去看,它还是摆在那里。
5.06
明浩在今天转班了,虽然就在隔壁班,但我不能再往隔壁拍拍桌子就能跟他说话了,果然还是有一点寂寞。
净汉哥今天晚上没有事,就来教我功课。我问他大学都没有作业吗?他说有啊,但是他都做完了,现在才能来教我功课。净汉哥人真的好好,愿意教这么笨的我,还把以前的笔记都借我看。他问我我想考哪里,因为圆圆,我说我想考我们的大学,他也没笑我不自量力,还很温柔的告诉我那俊要更努力啦。
但其实我还没想好要考什么系,净汉哥推荐我可以参考看看社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格特质很符合,俊是个很温柔又有爱心的人,也有耐心,常常能不求回报的去帮助他人。
是这样吗?我在净汉哥眼里是这种人吗?但我好像不是一个能得到那么多称赞的人才对。反倒是净汉哥自己,还有明浩、知勋、顺荣跟圆圆,他们才是真正温柔的人。
5.26
我今天好晚才回到宿舍。就快要大考了,这阵子净汉哥每天都来辅导我课业,他的教法很容易懂(连我都听得懂所以是真的很容易!),他说我进步很多,如果大考当天也照常发挥,有很大机率可以考上。
我很开心,如果真的可以考上就好了,那我好像就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去完成一件事。虽然还比不上圆圆,但离他是不是也更近了一点呢?我是这样想的。
快走到宿舍时我抬头看,整栋楼都黑了,唯有一扇窗还透着昏黄的灯。我用手指从下开始一楼一楼往上数,发现亮灯的是圆圆的寝室,原来他这么晚了也还在看书呀,朝着梦想努力的他真的很耀眼。
他果然是星星,是星光,是整个宇宙里最亮的一等星。
如果最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考上理想的学校,那我把我所有的考运都给他吧。他比我努力这么多,他应该要去最深的宇宙里发光,因为他值得。
05.
放榜那天文俊辉抓着徐明浩的手坐在床上,两个人盯着手机,紧张得像是跨年倒数时喊出一的那一刻会冲上高空绽放的烟火,淅淅沥沥降了他们全身五彩缤纷的雨。
成绩出来,徐明浩如愿上了大学部的服装设计,文俊辉则排了大学部社工系的候补,徐明浩安慰他:“有后补就是有机会,对吧?你不要担心,你已经很棒了。”
几天后,徐明浩在睡梦中被摇醒,睁开眼睛时文俊辉就趴在他床边,眼睛亮亮的,像两颗晶莹的琉璃弹珠。他举着手机,气音里仍旧是藏不住的兴奋:“明浩,明浩,我上啦。我是不是很棒?我真的真的好努力了。”
徐明浩软软的嗯了一声。他眯着眼看向窗外,外头刚刚破晓。
/
文俊辉突然就不知道到底是等放榜那时比较紧张,还是他拿着相机举步不前的现在比较紧张。
“你只要上去问他能不能和你拍照就好,多简单啊,你看看那些女生,还不是自自然然的去找他。”徐明浩说。
“那不一样。”文俊辉握着他的手都在抖,“你又没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你不懂。”
“但她们搞不好也很喜欢很喜欢全圆佑?”
“她们才没有。”文俊辉突然就较劲上了,“很喜欢他才不会像这样若无其事,我光想到会和他呼吸同一个小范围的空气,我就觉得紧张。”
“那你可能要更紧张了。”徐明浩突然快速凑近他耳边低语,“记得呼吸。”
还来不及疑惑对方话里的意思,下一秒那个人就给了他解答。他不知道为什么全圆佑要直直穿过人群朝他走来,就像他不觉得流星划过眼前会实现他的愿望,转发好运贴文的他也不会真的发生好事。
可全圆佑还是来了,他的一切到来都是天崩地裂,万物被迫快速轮转。他几乎想逃离,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脚一动也不能动,直到全圆佑在他面前站定,冷风暴刮着雨水向他冲刷,是鱼和海藻的声音在唤着他的名字:“文俊辉。”
“在?”
啊。刚出口文俊辉就后悔了,他声音破碎得好难听。
可全圆佑好像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道:“李知勋刚刚托我告诉你,待会典礼结束后在侧门等他再一起去餐厅,他说传讯息给你你都没有回。”
“啊,这样。那是我太忙了,没空看手机。”因为都在想着要怎么找你拍照。这点他没说出来。
全圆佑点点头:“那你待会再回传个讯息给他吧,让他安心点。”
“好。”
随着他的应答,那么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对吧?但是全圆佑怎么没走呢,他为什么又张了口。
“毕业快乐。”
全圆佑还是没笑,但是声音柔和。不是对着任何一个人说,仅仅是对着他,对著文俊辉。
一句话,四个字,把他整个高中的暗恋都现形于此。文俊辉明白他们终究要前往下一段路程,而他整个高中的青涩暗恋似乎都在等着这句:毕业快乐。
06.
搬进大学宿舍时他终于是和徐明浩分开了,新室友叫金珉奎,很高一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读运动管理,有吸引人的小虎牙。
对文俊辉来说金珉奎几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室友,他们寝室大概是男子宿舍里最干净的一间,其中功劳99.9%全都给归功于金珉奎,因此他还给金珉奎起了个小称号,叫珉主妇。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每天跟徐明浩黏在一起吃午饭,有时候会有对方的新室友李硕珉,一个开朗又温暖的男孩子。
再有时候,很偶尔的,他能看见全圆佑。他们的系楼其实离得不远也不近,但也足够让巧遇机会逐渐趋于零了。
全圆佑毫无意外的走上了他想走的路,上上个月看见全圆佑,他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原文书,把英文记起来回家查,原来是《银河动力学》;而上个月再见到时手上原文书又换了一本,叫《星系、银河、天体物理学》。
他还是一如既往,身周裹着一层属于星体的浅淡光晕。即使戴了眼镜,那些星星仍旧从他眼里漏出来,砸在地上落了些金粉,随着他的路径轨迹,就又汇成了一条银河。
文俊辉想全圆佑的房间一定是一间宇宙工厂,他在里头生产无数颗小星星,一些从窗户溜了出去,一些缀在他身上,一些落进他眼里,一些被他拿去研究,剩下最后一些,就压在他厚厚的课本里,记得往自己身上泼一桶黑黑的油墨。
话说喜欢全圆佑这件事,文俊辉有意无意不想让大学才认识的新朋友们知道,因此他把这件事取名为行动代号1111。
“1111是什么意思?”徐明浩问他。
“明浩没听过吗?不是说如果刚好看到时间是11:11分,那就代表你喜欢的人正在想你。”
“是吗?还真没有。”
“那现在告诉你啦,你就知道了。”文俊辉说着说着,将头靠上他的肩,“我每天都在想全圆佑,所以要是他也能想我一次就好啦。”
关于我想你呀,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像满天星一样,细细碎碎,攒起来,能照亮整个天空。
07.
和金珉奎同寝了半学期,文俊辉已经习惯寝室总是一尘不染,不管多晚回来,只要金珉奎还醒着,那他饿了就有东西能吃。
可是今天金珉奎却边收东西边可怜兮兮的告诉他,俊哥,我要搬走啦。
吓得文俊辉打包回来的麻辣锅都没心情吃了。
“跟我住不好吗?”
“没有啦,俊哥是很好的室友,但我朋友找我一起在外面租房子,我答应了,所以就不住宿舍了。”
这下换文俊辉眼眶泛泪:“那我一定会很想珉奎的。”
“我也是!俊哥!”
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假哭。
可如此一来,寝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文俊辉跑去问舍监接下来的安排,对方告诉他有一寝也有个孩子要退宿,他们会将剩下来的那个同学调过去文俊辉那填补空位。
“我好紧张呀,不知道新室友人好不好。”他躺在徐明浩床上,手抬起来快速接过李硕珉丢来的一小包饼干,“我觉得再也遇不到比珉奎更好的室友了,他才走一天我就开始想他。”
徐明浩点点滑鼠,手撑下巴,有些漫不经心:“你就不要被自己打脸。”
“我才不会。”
“话说俊哥,你的新室友什么时候搬来啊?”李硕珉咬着饼干问他,声音有些口齿不清。
“嗯……舍监说好像是今天?”
“那你还赖在我们这不回去?”徐明浩说。
“我为什么要赶着回去啊?舍监说有给他房间钥匙啦。”
“那你也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吧,给人家个好印象,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一起住呢。”
“……我知道啦。”文俊辉坐起身来,撇撇嘴。他好像从来都没办法反驳徐明浩,毕竟对方说的话在至少九成的事上都占理。
说了明天再来找你们玩,文俊辉便走回自己所住的楼层。趿拉着拖鞋的声音在走廊间回响很大,他远远就看见寝室的门半开,想了想,看来是新室友来了。
待会进去要说什么呢,嗨你好我是文俊辉,大一的,人应该还算好相处,我们住一起,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文俊辉相信他本来可以好好讲出上面这些话,只要房里那个人不是全圆佑。
所有声音瞬间全被扼在喉间,那人的存在总是割断地心引力,会向上飘浮,飘进无边无际的太空里。
他一踏进去,就窒息。
/
文俊辉觉得自己就像刚办进去的菜鸟帐号,连新手任务都还没破完就直接被拎去单挑boss,当场被对方杀个血流成河体无完肤。
然而现实是全圆佑把厚重的书一本接一本归进书柜里,嘴上问他宿舍有没有什么需要共同遵守的规范。文俊辉说没有,就是要维持整洁,东西吃完要记得收,免得长蚂蚁。
“长蚂蚁是很麻烦。”全圆佑意外接了他的话,“我的前室友很爱吃甜,一次吃完了忘记收,蚂蚁就来了,也不知道从哪爬出来,长长一串,杀都杀不完。”
要死了……
文俊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和全圆佑聊着蚂蚁的话题,他甚至估计蚂蚁可能待会就会来了,因为他的心里正灌满甜滋滋的蜜,稍微一动就会漏出来,吸引蚂蚁争相舔食,刺刺痒痒的。
告诉徐明浩他和全圆佑成为室友这件事,成功把对方吓得茶都没冲好,一点热水泼到外头去,还好没烫到:“那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暗恋对象住在一起的。”
他他他,他当然知道了。到现在和全圆佑已经同寝快一个月,那一些微小的、神秘的、未知的地方,在离对方空间仅三步距离下,终于使他更贴近那一身温柔骨肉。
他发现全圆佑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好,也是真的爱打游戏。该念书就念书、该玩游戏就玩,曾经一次他早上去上课,晚上回来,发现没课的全圆佑还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询问下才知道对方除了上厕所之外,一整天下来没从椅子上离开过。
他还发现全圆佑洗完澡不会直接吹头发、早上起来不叠被子、桌上笔筒永远插满三只蓝笔和两只黑笔、喝完冷饮喜欢把冰块用牙齿咬得喀喀作响、喜欢看恐怖和科幻类型的书、闻着衣服上的薰衣草香气会心情好、紫色的衣服和物品很多,因为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
虽然全圆佑之前也和其他人同住过,但文俊辉肯定他历任的室友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只有打从心底想了解你的一切,那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才会变得珍贵,每知道一些,心里的罐子就被打开,扔进一颗披着初雪的甜腻方糖。
不过,有件事情他一直都摸不透。
他总是比习惯熬夜的全圆佑睡得早,可文俊辉好几次发现他在半夜醒来时,对面床上居然空空如也,整间寝室都是暗的,全圆佑不见了。
他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好几次甚至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早上他出门上课后,下午或晚上才又看见对方像无事一般待在房间里。
抱持着解开谜底的好奇心,文俊辉这次撑着让自己没睡着。全圆佑似乎也没想避着他,迳自打开房门就往外走,他偷偷跟在后头,走上阶梯,脚步放轻,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咪。
最后他发现自己来到宿舍最顶楼的天台——他知道这里,但从没有上来过——不知道从哪时传起这里闹鬼,导致大部分人都避而远之。
全圆佑坐了下来,他身前有一架大大的天文望远镜,通体的白,脚架是黑的,融入夜色中,便宛如往地面快速下坠的流星。
噢,原来他一整晚,就躲在这里看星星。
文俊辉躲在门边这么想。
后来他趁早上偷偷拿着卷尺跑来天台一量,发现全圆佑观星的秘密基地,是不多不少的三平方公尺。
08.
第五次感受到从后方传来的视线,全圆佑终于让自己前几天下来的猜测全都有了底——文俊辉在偷看他。
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一路跟来他竟也没发觉,大概是对于文俊辉,自己一直没抱持任何戒心:原因是对方太过单纯,他在自己面前几乎不隐瞒任何事,只要他开口,问一答一,有时候还想多讲三句,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掏出来的样子。
是全圆佑没遇过的人。有点笨,但可爱。
“别躲着了,出来吧。”
他朝门边喊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一团黑影顿了顿,犹豫了几秒,这才一点一点朝他靠近。文俊辉还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件没那么厚重的黑色外套,两边拉紧抱在胸前,半张脸都埋在外套里。
“不是故意要偷看你。”
他讲话的声音很轻又小心翼翼,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全圆佑有些无奈的想,没有要骂你呀。
“睡不着吗?这么晚还在这。”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暗示对方坐过来。他觉得文俊辉也明白,但却还是坐在离他一个空位的地板。
文俊辉接着摇摇头:“没有,就是想看看圆佑在做什么。”
“那看懂了吗?”
“看不懂。”
“看了好几天还看不懂吗?”
如期看见对方的迫窘,他好一阵子才开口,整句话支支吾吾的:“如果、如果圆佑不喜欢,那我就不来了……”
语落后便急急的想起身,全圆佑反射性抓住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们都愣了一下,是全圆佑先定神反应过来:“看不懂的话,我教你?”
“啊?”
“我在观测天体,”他让出望远镜前面的位置,“你也能来看看,不用纪录,眼睛对着镜头就好。”
“不、不用啦。”文俊辉摆摆手,声音又小了下去,“我太笨了,看不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全圆佑慢慢告诉他,声音贴合著某种温暖的边线,“那你可以看它漂不漂亮,或者,喜不喜欢?”
于是当文俊辉依言把右眼对准目镜,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居然顿时近在眼前,星星像烟火般从空中爆发洒开,被某种魔法固定在空中。那大概就是天上的汪洋,岛上灯光亮了数千年,他突然觉得自己离星星好近好近,彷佛伸手便能触碰。
“今天天气好,能看见的星星很多。”全圆佑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如果这颗星不漂亮,可以再移望远镜,去看看其他的星星,总有一颗你喜欢的。”
文俊辉听了他的话后反驳似的低吟了一声,又道:“我觉得这颗就很漂亮了。”
他转过头来,那双清亮的眼全被染上了星子的颜色,晶莹而水润,瞳仁里埋了点点星砂,盛着明月,在暗处发光。
放平时他一点也不相信这种话,就连比喻都不信,可就在方才,全圆佑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迳自停了一拍。
偏头咳了几声,这才刺激得心脏好像又恢复跳动。全圆佑咬着一边的下唇瓣暗忖,好一阵子才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总感觉你在应对我时好像都很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文俊辉怔住,没回话,全圆佑自己继续往下说:“我记得你很爱笑……高中时我们班上有些人也是你的朋友吧?像李知勋,还有隔壁班的权顺荣,我看你很常在他们面前笑,但我一次也没见你在我面前笑过。”
“是不喜欢我吗?俊。”全圆佑好正经在问他,天空好像又更黑了,星体异常耀眼,“还是我不好相处呢,我们是室友,我想和你亲近一点,但你似乎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他的声音在空气里微微发颤。
是这样吗?你也会觉得你无法向我靠近吗?
文俊辉第一次感觉到星星好像在向他坠落。可是他们明明就相隔了数千万光年,这样也能联系吗?
好复杂呀。
“还有,对待我也不用这么谨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全圆佑补充。
“……真的?”
搞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全圆佑嗯了一声,下一刻就听见文俊辉虽然仍是有点拘谨,但问出的问题却着实让他下意识愣了三秒:
“那、那你为什么不吃海鲜啊?”
09.
『我都可以,俊尼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那我就随便买了?”
『好,谢谢俊尼。』
挂断电话后非常明显的将视线下移,心里拼命念了上百次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可最后还是听见对面不可置信的传来一句:“我没听错吧?俊尼?”
大叹一口气,抱着反正也瞒不过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文俊辉搓搓手指就全盘托出:“他说以前听到知勋都这么喊我,然后就问能不能也跟着这么喊……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呀,所以我说可以。”
“那现在情况是?他喜欢你?”徐明浩挑着眉。
“什么喜欢!”不小心太过激动,他耳尖迅速漫上一抹潮红,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道你怎么得出这种结论:“我们只是,交情比以前好了。”
“喔——”徐明浩撑着头,尾音拖了长长的一条,似笑非笑看他。文俊辉原本以为对方还想接着调侃自己,却只见徐明浩仅仅是垂下眼帘,光线在他的眼睫上打了个结,随后亮晶晶的又抬眼,语气很是温柔的浅笑着问他:“开心吗?”
这下文俊辉突然就憋不住,直接坐过去对方那侧将人抱住,额头蹭在他手臂上,头发遮住看不见表情:“……简直要开心死了。”
/
带着饭打开房门时全圆佑刚结束一场游戏,摘下耳机扭了扭手腕,食物香味就扑鼻而来。
“买的什么?”全圆佑把椅子转过去。
“炸酱面。怕你吃不饱所以又多带了一个泡菜汤。”
“谢谢俊尼。”他又说了一次,“我拿钱给你。”
在全圆佑翻找钱包的同时,文俊辉又从装食物的塑胶袋里摸出什么,塞进全圆佑手心,小小的方盒子,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盒感冒热饮。
顶着他疑惑的目光,文俊辉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天气正慢慢转凉,上头还沾染着些微寒气:“你是不是快感冒了?看你早上起来都跑去喝热水,就想你可能是晚上喉咙会痛。”
“是吗?”他这才反应过来,“我以为只是晚上没有睡好。”
“嗯……之前就想说了,”文俊辉望他,那双如猫的大眼仍旧灵动:“圆佑虽然很聪明,但对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上反而很迟钝呢。”
彷佛某个秘密被正面撞破,他顿时有些尴尬:“李知勋……也这么说。”
当初和李知勋变熟也是因为游戏,对方成了他班上唯二熟悉的人。某次两人组队组到一半,李知勋对他说:你还真是不懂得融入人群。
其实这话从李知勋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对方也是个孤僻的主,但比他又好了一点,至少李知勋在除了班上以外也有朋友,比如文俊辉。
那年双亲离婚后他被母亲带走,本来家中主要经济来源就是父亲,如今金钱链断了,母亲扛起家计,两个人依偎着过活。全圆佑躺在家中沙发,外头连夜风雨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如猛兽妄想侵略这仅剩的一方安定;他望着天花板,脚尖抠着沙发上的破洞,大拇趾一脚踩进柔软的棉里。
此刻的他突然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称之为正道,以致于往后他几乎把所有生活奉献给课业,忽略了人际互动,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一心一意勤奋向学这个举动让他得到了母亲与周遭师长及长辈的夸赞,却也在同时失去交际能力,等全圆佑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的独来独往竟已然成为一种变相的习惯,对交际几乎冷感,那些全是次要品。
什么人喜欢你、什么人讨厌你,你知道吗?李知勋问他。还是你根本没兴趣、不在乎。
『那些不是我想去关心的事。去在意那些,我不如多念点进度,多打几场游戏。』他很老实的承认,『但我知道那些女生们喜欢我。』
『胡说,她们只是喜欢你的外表,那才不叫喜欢。』李知勋嗤之以鼻,『一点都不了解你,谈什么喜欢。』
全圆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李知勋掂起脚尖,拿食指戳他额头,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如表面锋利,你只是又冷感又迟钝。』
也搞不明白李知勋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正想开口反驳,对方的声音又压了下来:『但就算再怎么迟钝,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发现吧。不是有个人不惜冻伤也会朝你靠近,而是你不经意间渴望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总是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让你去在乎的。』
下午文俊辉又蹭去徐明浩他们寝找两个朋友玩,后来玩累了三个人集体昏睡,直到刚刚才被也同样睡眼惺忪的徐明浩叫醒,问他要就一路在这睡到明天还是回房睡。
文俊辉说回房,打个呵欠就掰掰晚安明天见,回应他的是李硕珉时有时无的鼾声。
推开房门时里头一片漆黑,时间是半夜两点多,他猜全圆佑大概又跑到顶楼。本来想直接扑上床铺睡第二轮,没想到走近一看才发现另一张床原来有人,而且还是醒的。
“你去哪了?”
全圆佑问他,原本就低沉的嗓子能听出来被磨得有点哑。
“明浩房间。明浩就是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朋友。”文俊辉边说边走到他床边来,“在那里睡着了,刚刚才醒,就跑回来了。倒是圆佑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睡不着。”他翻了个身平躺,左手胳膊半遮住双眼,“大概是真的快感冒了,觉得很烦,睡不好。”
室内一下子没有了动静,仅有两方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落。过一会儿,另一道呼吸声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房门轻启的声音。
等全圆佑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见文俊辉纤长的手指按亮床头边的小夜灯,霎时暗暖的橙光弥漫室内,光线沿着墙壁温和的爬。
让全圆佑坐起来,文俊辉也坐来他床边,并塞了个杯子到他手里。察觉到手心被缓缓烘暖,他看着杯内奶白色的液体,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温牛奶?”
文俊辉点点头,暗示他快喝:“不是睡不着吗?喝了这个能好睡点。”
望着手中杯子,他脑海间顿时浮出几抹几乎生了灰的画面,而后便对杯缘一口接一口,他能感觉到热流正从喉头淌进胃里,整个体内都在阵阵发烫。
“我好久没喝过温牛奶。”全圆佑告诉他。
“我爸爸以前会做给我,在睡前,我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温牛奶给我喝。后来他们离婚了,我母亲忙,我也长大了,尽管睡不着也不会闹,就没再喝过。”
“如果你想,我也能每天都弄给你喝。”把空杯子拿过来,文俊辉慢慢的说:“开小小的火让它加热,温火会把牛奶烘暖。我知道什么时候关火牛奶才不会过热,它会在刚刚好能让人睡着的温度……”
到后头文俊辉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全圆佑仅仅是撑着头望他,嘴边扯出一抹淡笑。他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不知道究竟多红,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冒烟,可能连最红最甜的苹果都要输他几分。
“……没有,我随便说说的,你不要理我。”
“那可不行。”全圆佑低声的笑,“我还想你温牛奶给我喝。”
盯着对方的笑容,文俊辉眼角猛地一阵发烫。他悄悄地想,假如有一天他们相爱,那清冷的薄唇会不会给他一个温柔到使人落泪的吻。
10.
『刚刚那个人是谁?』
等李知勋回到座位,全圆佑刚好把最后一道式子解出来,于右下角落下一个潦草的井字号,抬眼问他。
『怎么,你有兴趣?』
全圆佑耸肩:『只是觉得你们聊得挺好,我看他挺常来找你。』
李知勋哼哼两声:『文俊辉,F班的,离你远得很,怎么也不会接触到。』
『那你怎么认识?』
『俊尼之前在食堂帮过我。那时候我买了饭才发现钱不够,尴尬得要命,他排在我后面,明明我们完全不认识,他却二话不说帮我把剩下的钱都付了,还笑嘻嘻的跟我说不用还,刚好今天没有人陪我吃饭,你现在陪我吃就算还我了吧……和他成了朋友后,我才发现他总是这样,他的善意好像是永无止境的,对谁都一样。』
后来他开始若有似无的观察文俊辉,对方出现在他们教室附近的频率很高,来A班多半是找李知勋,同时也会跑去同一层楼的B班和C班,好像到处都是他的朋友。
文俊辉的确是不聪明,但他身边仍是围绕着许多人,大抵全是被他的温度聚集。虽然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两者就是不同,他思考了很久,才搞清楚那是虚与实的差别。
因此全圆佑常常觉得他其实一无所有,而文俊辉,他才是那个拥有最多的人。
/
他已经三天没看到全圆佑了。
很神奇吧,明明两人是室友还能三天不见。据全圆佑的说法是他这阵子会特别忙,系上要举办一个公开讲座,教授找了班上几位同学合力参加,不仅要准备讲座内容,还得两两分组搞出小论文,他最近就在忙这个。
于是文俊辉也不好打扰对方,就乖乖顾好自己的生活。但在晚上,他会自己跑到顶楼去,带着笔和画纸,趴在那边就画画。
他知道全圆佑忙碌之前正在纪录星星,望远镜还摆在观测的角度。他想接着帮忙,可文俊辉不懂得怎么纪录,想了好久,最后决定画出来——这大概是对他来说最简单的方式了。一颗颗星星的位置被相对绘在空白图纸上,比较亮的星星,就用黄色蜡笔在上头多涂几次。
有的时候画得累,他就直接在那里睡了,睡在那个三公尺平方里,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缩在一起。这模样好几次被晚归后在寝室找不着人的全圆佑撞见,他看著文俊辉,觉得他像只企鹅、也像只蜷着睡的猫。那时候的他很小很小,大抵也得用望远镜看,他才会在他眼前出现。
后来,全圆佑往文俊辉身上盖了件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外套,而他也躺在一边,闭上眼,就跟著有文俊辉的星夜一起入睡。他想起那天她反常的感性起来,问他,你觉得星星会不会说话啊,他们其实有一套自己的语言,谁都听不懂,只有星星间彼此能理解,像暗号一样。
那时全圆佑想都没想就回答不会,可如今大概是星星真的在唱摇篮曲,否则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获得一夜安眠。朦朦胧胧间,他的舌尖轻轻沿着唇齿硬颚滑过,隐约尝到了些温牛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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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冷的开端常常是连夜大雨,他们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大雨把身子都浇得冰冷,再配着风就能冻得人呲牙咧嘴。
文俊辉难得在晚上十点多能遇到全圆佑,对方正抱着一盆湿漉漉的衣服说要拿去烘,这些天都下雨,衣服根本不会干,再不拿去烘就没东西穿了。
“我也去!”文俊辉拿着自己洗好的衣服跟上。
烘衣服时他们坐在旁边聊近况,文俊辉问:“你今天不用去做论文啊?”
他看见全圆佑摇头:“我的组员家里有事,今天停了一天。”
“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主题啊?”
“黑洞。”全圆佑说,“上半年学界终于成功处理出M87星系中的黑洞影像,这能帮我们计算出黑洞的质量,但就像是我们经常看到的阴影或是轮廓边缘通常会很模糊,这张影像中的黑圈也是如此。计算这个黑洞直径所需要的一些参数目前都还是未知数,像是黑洞自转的速度有多快,或是自转轴在太空中的确切指向等,我们就在针对这些问题作探讨。”
文俊辉张着嘴听得一愣一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句:“那、那你们加油。”
全圆佑又笑了,站起身来朝他道:“衣服烘好了,我们走吧。”
被烘过的衣服暖和得不可思议,抱在怀里都能融化。文俊辉一把把脸埋进衣堆里,满足地感叹了几句,嘴角扬起,像得了小鱼干的猫。
全圆佑走在一旁望着他因为一点小事就幸福洋溢的模样,左肋骨上方又在莫名发热,他怔住,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如果你也跟这些衣服一样暖,那我今晚就抱着你睡。”
文俊辉瞬间停了下来。
话说出口了才觉得尴尬,全圆佑轻咳几声,本想用只是开个玩笑来替自己解围,却发现文俊辉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耳尖已经红到能滴血:“我、我很暖啊……”
“什么?”
低头凑了过去想把话听得更清,哪知道文俊辉正好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眨眼便近到能碰触鼻尖,轻轻擦过,能过电。
“而且我还不会退温。”
文俊辉悄声告诉他。
这下全圆佑是真的愣住了。他的左肋骨上方现在不仅发热,还正微微发痒着。
11.
“那天我问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说黑洞,然后讲了一大堆,我跟个傻子一样完全搞不懂,听起来就难得要命。”文俊辉把刚做好的报告存档,转头看差点死在一堆布料与设计稿里的徐明浩,啧啧两声:“你的看起来也差不多。”
徐明浩没应他,独自对着那些东西骂骂咧咧。文俊辉看看时间,半夜一点多,估计对方会一路搞到早上,他抓着钱包离开教室,决定去给好朋友买点生存食粮,不然他怕徐明浩死在学校。
踏进便利店时他一下子想到了全圆佑,对方此时肯定还待在教学楼。教室号码手机里有,前几天聊天时谈到的,他边把聊天室点开,边从架上多拿了点食物进篮子。
结完帐后出了店进入教学楼,顺着楼层及号码走,果不其然看见目标教室向外透出淡淡白光,模糊掉整条走廊的漆黑,变得耀眼又夺目。可文俊辉知道其实教室并没有那么明亮,是全圆佑,因为全圆佑的存在,这个地方才得以明亮。
中指指骨附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声后把门旋开,一点细小的笑音从门缝间溜了出来。文俊辉微微发愣,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会不会走错教室,可这是不可能的,他方才在外面可是确认了至少有五次的门牌号码才开门进来。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走错,全圆佑的头从电脑后方探出,嘴边还有些许未泯灭的笑意。对方见到他很是诧异,问他怎么还没回寝室,文俊辉说他陪明浩赶期末,就顺便来给你送点吃的。
然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飘去,落在位于全圆佑旁边的人身上:一个女生,五官出落得细致又端正,一头如瀑长发散在肩上,映得皮肤白皙如小雪似的,那双大眼此刻也正盈盈的望着他,她浅浅的对他笑。
知道全圆佑肯定会和他的组员在一起,所以一开始食物就买了两人份。把要给徐明浩的部分拿起,文俊辉走过去将整个袋子放在桌上说:“这些都给你们吃。”
“哇,我也有份吗?”那个女生满脸惊喜,一瞬间并出的光让文俊辉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愣愣的点头说对。
全圆佑拉过袋子往里头瞧,发现全是自己喜欢的,心头一软,忍不住就道:“都是我爱吃的,我一个人全吃完好了。”
“什么?人家明明就说也有我的份。”
“别吃了妳,再吃就胖了。”
“啊,失礼!你从以前到现在就喜欢损我是不是?”
呆呆的站着看他们拌嘴似的吵架,文俊辉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时机,低声反驳了一句:“妳、妳没有,妳不胖。”
对话霎时停了下来,只见那个女生又把目光迎向他,晶莹透澈,如两潭秋水:“是俊辉吧?圆佑蛮常跟我谈到你。”
“真的很温柔呢。”
也忘了怎么道的别,走在回设计楼的路上,文俊辉觉得自己肯定看过那个女生,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是姜慧妍吗?”徐明浩吸呼着泡面问他,“之前高中和全圆佑同班的,那个班花。”
啊,对呢,文俊辉恍然大悟。是她没错,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日记上的女孩子。
原来全圆佑对她,也可以笑的啊。
/
文俊辉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把那个组员假想成男生,他对自己提出疑惑,对啊,为什么不可能是女生,班上又不是没有女孩子。
而且还是聪明的女孩子。
可这件事对文俊辉来说重要的不是男或女,而是姜慧妍这个人。自那次听说她要和全圆佑考取同一个系后他就没有再后续关注,现在看起来,她的确也达成了她的目标。
他们至始至终都离得很近,全圆佑和姜慧妍,以前盯着全圆佑名字时,女生的名字必定会坐落在视线边缘,强迫着彰显存在似的。就靠得那么近,即使文俊辉想忽视也做不到,因为她理所当然的应该在那里。
以前不知道都没什么事,现在一但知道了,文俊辉发觉自己变得狭窄又窒息。每当看见隔壁空荡的床铺,他便不受控的想:他们今天又要待在一起一整夜啦,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像那晚一样开心的聊天呢?全圆佑会跟她讲好多事情,即使不是生活上,课业内容,她也能听得懂。她会知道黑洞的什么质量和阴影,她能和他一起看星星,她会知道怎么纪录;她外表很出众、很温柔、也很亮。文俊辉发现她的本质好像也是一颗星星,他们同校同班好几年,有共同话题,样貌又般配,他们一直都接近。
“可我应该也不差,对吧?”文俊辉有些底气不足的反问自己,想多少增加点自信。
他也是很努力的在朝全圆佑靠近,他手机的播放纪录还留着关于黑洞的介绍影片,如果今天全圆佑再和他谈到这个话题,他一定能搭上一些的。黑洞,黑洞就是一个质量很大的天体和星体,重力场很强,连速度很快的光子都逃不过,所有东西都被吞没。
中午徐明浩找教授去了,李硕珉大概在宿舍睡得昏天暗地,电话打不通。文俊辉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发讯息问全圆佑要不要一起吃午餐,不久后得到同意的应答,对方让自己过来教室外等他,他还没下课。
到了外头,文俊辉隔着玻璃偷偷探头往教室看。他一眼就找到全圆佑,对方正低着头写字,一个个英文与数字从笔下生出,带了一串宛如大海的深蓝色痕迹。
文俊辉乖乖抱着膝蹲在外面等,口中默念那些他为数不多能勉强看懂的黑洞知识。好不容易等前台教授宣布下课,他立刻站起身来想喊全圆佑,却在此时看见姜慧妍又抱著书凑到对方身边。他们的头凑得极近,蓝笔在纸页上书写,两池深海流流淌淌,汇成同一片汪洋。
欲出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卡在喉头,出不去。与此同时,几个女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走出,嘴上声音压低,但他还是能听见那些琐碎的言语:
『所以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真的?他喜欢姜慧妍吗?』
『当然了!你还见过全圆佑跟哪个女生说话?』
『说的也是……啊,真可惜,本来还想着要努力看看的。』
『没希望吧,妳看看人家长得多好看啊。而且他们两个听说高中就同班了,还一起考上来的,感情好着呢,多努力都没用。』
随着她们可惜的轻叹,文俊辉再一次试着把视线放回两人身上,却什么都看不清。在云里、在雾里、在隧道中、在黎明前,他发现他的光好像也在这一刻被黑洞所吞没。
他可以用望远镜来感觉自己与星星的距离是触手可及,可他终究还是身处地球,他永远也不会变成像她一样的星星。他们两个人都在太空里,和他是不同的,300公里是定律,不可能会为了他而消弭。
其实这些都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文俊辉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难受了起来。离开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当全圆佑传讯息来问他怎么没看见人时,他全身都在发冷,最后只答不对题的戳屏幕回了一句:『圆佑喜欢姜慧妍吗?』
讯息很快被已读,正在输入的字样浮在聊天室里,没有很久,完整的句子便跳出来,亮晃晃地刺痛了文俊辉的双眼: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人很好啊,没什么好挑剔的,我想应该没有人会讨厌她吧。』
是啊,文俊辉告诉自己。就因为连他自己都对姜慧妍讨厌不起来,他才难过的想,她就是自己比也比不上、那么好的、值得被喜欢的一个人啊。
当晚上约定的时间到来却没看见文俊辉出现,徐明浩拨了对方的电话过去,迟了几秒才被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对方先传来一句带着哽咽泣音的“明浩”。
『俊辉?你哭了?!』
徐明浩被吓得话都说不好,文俊辉吸吸鼻子,今夜的风刮得大了,耳边全是呼呼风声。他颤抖着声音,彷佛失了所有力气,一字一句慢慢告诉对方:“明浩,我真是一点也不懂他,他好像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我已经好努力好努力了,但还是追不上。就连现在知道他好像喜欢别人,我也只会坐在这里哭。”
握紧话筒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文俊辉抹掉脸上蔓延的泪水,却怎么都抹不干净。夜空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星星。
“可我还是好喜欢他。”
12.
讲座终于在昨天结束,好不容易卸下重担,能好好睡一场觉的时候,全圆佑却失眠了。
开端是那杯脱序的牛奶,昨晚他问文俊辉能不能再泡杯温牛奶给他,说自己好久没喝。对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交到他手上时全圆佑也没多虑,凑近嘴边就喝,怎么也没想到舌头会当场被牛奶烫得激灵,火辣辣的疼迅速燃烧,像着火的鞭子轻轻往舌尖上一抽,不用力,却也足够皮开肉绽。
烫,太烫了。全圆佑这才意识到杯中正飘着白烟,袅袅上升,热气熏得他微微有些睁不开眼。
于是他就失眠了。那杯牛奶后来被他放着退热,可等到他再喝下肚时,液体已经过凉,能让人安眠的温度消散在夜半时钟滴滴答答转过的时间里。
是哪里变得奇怪了。
文俊辉表现得一如往常,提起那杯热牛奶还令对方无措,一个劲的朝他道歉,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全圆佑一个人莫名心慌。那几日天气猛然回温,一早都能被炙热的太阳晒醒,连续好几个同学在课堂上大声抱怨现在简直是夏天,短袖全收在家里、宿舍不是高领长袖就是铺毛大衣,简直不给人活路走。
只有全圆佑,只有他似乎感知不到温度变化似的,依旧长袖外套来上学,不免被各处投以惊奇的目光,就连姜慧妍都忍不住调侃:“我看你还是脱一件衣服比较好吧,我怕你待会中暑。”
全圆佑摇头,目光一秒都没从书上离开过:“我不会热。”
没人相信他是真的不热,有人甚至猜想他是打赌输了,正在做惩罚。只有全圆佑知道这些事全是空谈,他的体温过低,外头冷,房间内更冷。
直到那晚他终于受不了,身上棉被和衣物一点都没有给他带来温度,牙齿细密的打着颤,全圆佑觉得自己又要失眠了。他转身面对文俊辉的床,在一片黑暗中隔空喊话:“俊尼,你会冷吗?”
“我?我不会啊。”
“可是我觉得好冷。”
“……圆佑快睡吧。”他听见文俊辉这么说,“如果还是冷,我这边有多一条被子。”
全圆佑才不想管什么该死的被子,那东西一点作用也没有。他凝视著文俊辉,能看见些许隐隐约约的轮廓,他把他从黑暗中剥离出来,身影逐渐化成一团混乱耀眼的光火,夕阳光线穿过海浪,铸起翻动的橙色琉璃片,街灯全被挂满灯泡彩球,交错着点亮纷飞雪夜。
全圆佑知道能将他消融的人就在那里,仅三步距离,他会彻底在那人怀里融化,宛如飘落火山里的雪。焦躁又不安的情绪少见的出现在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出理由,整个夜里,全圆佑数次想张口问文俊辉: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我还会觉得冷。
/
待那热烈的几日过去,该有的气温又回来了,大家纷纷把保暖衣物再次拿出,全圆佑也不再变得显眼,他和所有人都一样了。
一旦有一件事情安定下来,后面好像就会逐渐跟着顺遂。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接到电话,是李知勋。
对方劈头盖脸的就来了一句:『你交女朋友了?』
“什么?”
他从第一句话就跟不上。
『我听到我们班之间有几个同学在传,说你和前阵子常跟你待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交往。』
“你说姜慧妍?”全圆佑愣了一下,“没有,我们没有交往。”
『不然呢?』
“我们就只是朋友。”
『是吗?』李知勋吁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突然就这样交往,既然是误传就好。我打来只是想问你这个,但讲句老实的,你整天和她靠得那么近,是谁都会怀疑。』
『那没事了,挂了。』
电话断线的嘟仿若钟声响而沉重的当一下子把他敲醒,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复杂又难发现的事,更多的只是全圆佑没遇过这种情况,这是第一次,所以他陌生。所有事物在脑中快速串起,连和他不同系的李知勋都能知道这件事,那在身边的文俊辉大机率也能知道。
对于姜慧妍,他们认识得久,却互相没想过要衍生出任何发展。她是个几乎过度理性且独立的人,她对同科学术的热爱让他们靠近,但也仅止于此。
真正生而心动的,是那晚融合著星星月光看向他的一眼沉沦。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暖而轻柔,温柔与关照全刻在骨子里,从高中校园到大学宿舍,对全圆佑来说,那好像才是属于整个世界的光。
这样的他,是自己睡前祈求安眠的温度、是本就习惯冰冷,却会被自己的低温睁着眼被迫迎接黎明。他所渴望汲取的温度原来真的存在,从那一句你好,我是文俊辉,请你多多指教开始。青涩模样的男孩不知道自己藏不住秘密,转瞬即逝不规律跳动的心拍也全被当时的他归类于不曾存在的感性错觉里。
走回宿舍的路上全圆佑突然感受不到冷了,转开房门,室内是暗的,拍开墙上电灯发现里头没人,全圆佑走过去脱下包包放在他的书桌上。没关的窗户为他最后一晚失眠划下句点,风吹进来时一旁文俊辉桌上的本子被带动着唰唰翻页,他没克制住让视线移至上头,对方在空白页上画了张车票,车票价钱300元,日期打了问号,下方起始点和目的地分别写着『地球→ 宇宙』。
再另一边,看起来像日记,日期是一个礼拜前。他这么写:『全圆佑总有一天一定会喜欢文俊辉的。』
『在61分、在25小时、在星期八、在13月、在第366天……』
『那个时候,全圆佑就会喜欢文俊辉了。』
亲手帮忙阖上日记,全圆佑不禁无奈的笑了。推开房门往天台走去时全圆佑心想,他的俊尼真的是傻瓜啊。
——那太好了,虽然四年一遇,但你还留了一天让我爱你。
况且,四年有什么呢,即使好多个四年也一样。毕竟宇宙爆炸了一百三十七亿年,我才等到你。
13.
踩上阶梯时脚下是一片绵软,透着浅粉和淡紫的厚重云层飘来糖丝的甜腻,几颗闪耀的星被镀上更亮一层银光,脚边的清泉小溪,原来是蘸着糖的奶油和蜂蜜在潺流。
会到这里全是依着直觉,全圆佑边打开天台的门边揣测,他好像总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个人还是会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无论他们是否遥远。
所幸这些都不是空想,间接给了他向前走去的底气。文俊辉一个人坐在望远镜前,身影沐浴在月色下,好像他的身周也漫出一层月晕,矇矇眬眬笼罩着他。
“俊尼。”
听见声音那人反射性一抖,侧过头浅浅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撇回去,丝毫不出意料的,手撑着地板起身就想跑。小猫在地面踩出脏脏的印子,缩到狭小夹缝间被黑暗包围,连眼睛都藏在臂弯里。
“不要逃走。”全圆佑蹲在他面前,堵住所有出路,“你不逃走,我就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不要。”文俊辉答得很快,双手捂住耳朵,还有几分孩子掩耳盗铃的任性,像在逃避什么似的,他一点都不想听见那个预料中的答案,“反正还不就是姜慧妍……”
说完缩起身子又想退到暗处,全圆佑垂眸注视了一会儿,而后用着虽轻却不容推拒的力气将人拉过来。他将手掌覆上他的,大拇指带着热度在上头来回摩挲,直到两双手的感触终于变得一致,全圆佑把他的手从耳边拉开、握在手心,文俊辉听见夜空被一道道光线切割成数块的声音,那些蓝色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沿着星轨掉落,砸在地平线上,叮叮咚咚凑成一句,俊呐,闭起眼睛。
星星降落在他唇上的力度太过温柔,文俊辉愣愣的望着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梦或现实。但全圆佑离他好近——当对方伸手将他拥进怀里时,贴在耳边的心跳声让他自己都没发觉眼眶湿润。
全圆佑的声音慢慢从上方传来:“我喜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很没自信。就比如他现在问我他在我心里算什么,我跟他说星星,因为他在我心里永远都那么明亮,可是他却会先一步觉得自己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因为星星太多了,多一颗少一颗都无所谓。”
“可我只有他那一颗星星。”
“他的眼睛来源于太阳,他的嘴唇属于月亮,他的鼻子是星的一部分……他一个人,便构成了我的宇宙。”
“你是我的宇宙,对吗?俊。”
你相信吗?相爱的人终会跨越距离、克服引力在一起。世界的定律会被黑洞吃掉,月牙弯起、星河奔流,大地重生后再造另一片新土,吹过树叶的风声宛若落雨。
文俊辉揪紧衣角哭着问他,我们这么不一样,我们要怎么办。
全圆佑对他说,那我带俊尼去宇宙吧。
到了宇宙我们就一样了,脱了面罩我们一样会无法呼吸,我们一样会渐渐变得冰冷,而只有你能带给我温度。
那天晚上,文俊辉梦见他跟全圆佑一起上了月球,他听不见声音,但他看见面罩下的全圆佑正对着他笑。
当世界安静下来,这里只有我和你。
*1 恋如雨止
有一串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文俊辉的私人手机号上。
来电地址显示在韩国,文俊辉愣了一下,握着手机迟迟不敢接听。经纪人站在他身后,见他对着持续响起的彩铃无动于衷,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过了半天,他才缓缓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另一头传来一阵清晰且沉重的呼吸声,文俊辉习惯性地用中文说了句“你好”,接着约莫三秒钟过后,那头才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
“……俊尼。”
文俊辉像是早就猜到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换号码了吗?”文俊辉问到。
他的韩语系统已经被搁置许久,眼下语境突然转换,只能生硬地拼凑出几个不标准的发音。不过...
*1 恋如雨止
有一串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文俊辉的私人手机号上。
来电地址显示在韩国,文俊辉愣了一下,握着手机迟迟不敢接听。经纪人站在他身后,见他对着持续响起的彩铃无动于衷,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过了半天,他才缓缓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另一头传来一阵清晰且沉重的呼吸声,文俊辉习惯性地用中文说了句“你好”,接着约莫三秒钟过后,那头才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
“……俊尼。”
文俊辉像是早就猜到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换号码了吗?”文俊辉问到。
他的韩语系统已经被搁置许久,眼下语境突然转换,只能生硬地拼凑出几个不标准的发音。不过好在他跟全圆佑同龄,不需要说敬语,毕竟现在的他早就已经把南韩那套冗赘的敬语体系给忘了。
“没,这是部队的电话。”对方说话语速放得很慢,“俊呐,我下个星期就退役了,你有空来韩国跟我们聚一次餐吗?”
文俊辉记得这个日子,他垂下眼眸,一字一顿地用韩语说到:“行程,可以的话,我会去的。”
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好,如果你确定能来,就提前告诉我一声吧,我的手机号没变,你打之前那个就可以了。”
“你应该,没有把我给删了吧。”全圆佑又在跟他讲冷笑话。
“在说什么傻话呐。”文俊辉在声讨的时候韩语又变得利索起来,“等着吧!记得带我去吃好吃的!”
“行——”,对面的语气总算轻松了一点,“那我们下周见。”
“下周见。”
刚挂电话,文俊辉就发现经纪人坐在他对面用一种打探的眼光看着他。
“你前队友啊?”
一听文俊辉接起电话说韩语,通话对象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文俊辉解约已经快三年了,再听见“前队友”这个词时,心底还是会隐隐泛酸。他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却固执地不愿改口,“我队友兵役结束了,我去韩国跟他们吃一顿饭,下周有行程吗?”
“有。”
“有也推了。”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心说那你还问个屁。“那个通告方便调,你先说你什么时候去,我跟人家那边联系一下就好了。”
“哎,把下周全都腾出空吧,我去韩国肯定又不止一天!”文俊辉烦了,开始撒娇。
经纪人的目光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祖宗,你现在可是大明星啊,哪来那么多休息时间给你玩!”
“我现在被片方当狗一样使唤,就这还大明星呐!”文俊辉无语。
“人家大导演愿意使唤你也算你的福气。”经纪人双手环胸,而后又立起三根手指,“三天,最多三天,超过三天你连门都别想出。”
文俊辉争取无果,最终只能哭倒在沙发上。经济人走到阳台,打了一通将近三十分钟的电话才把下周的工作布置清楚,回来时看见文俊辉又坐在地毯上玩贪吃蛇,随口问了一句:
“你哪个队友退役啊?”
文俊辉手一抖,老长一条贪吃蛇直愣愣地撞向自己的尾巴。他点开下一盘,漫不经心地说:“全圆佑,你应该认识吧。”
经纪人眼皮一跳,怎么偏偏是他。
“你俩的粉丝事挺多的。”经纪人语气不善地说。这其中包括了文俊辉粉丝,全圆佑粉丝,以及文俊辉和全圆佑的cp粉。
“那能怎么办?”文俊辉笑了,“事多我们就不做朋友了吗?”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该知道你最近要做什么吧。”
文俊辉一年多以前拍的一部电影最近要上映了,片方有意要给片中的两位大男主造势,通稿发得热火朝天,两人的cp党也在日益壮大。这个节骨眼上文俊辉特地飞南韩给前队友退伍庆祝,cp粉肯定要不高兴了。
“你说我一把年纪,都转行当了演员,怎么还要搞20岁出头那会儿为了博眼球才弄的把戏。”芳龄28的文俊辉如是说道,他放下手机,朝着经纪人笑了一会。
“……话不能这么说。”
“放心啦!我心里有数的,到时候回来上节目的时候我多注意点,保准完成指标!”文俊辉目光如炬,滑稽地敬了一个礼。
经纪人被他哽到了,皱着眉头,声音里有些无奈,“俊辉,你不要总把营业当成那么功利的事情……”
那不然呢?文俊辉下意识想反问,可惜求生欲让他止住了嘴。他盯着玻璃茶几的银质桌脚出神,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已经28岁了。”
经纪人沉默了一会,接着又叹了口气,摆摆手,“你随便吧,不要被拍到就行。”
文俊辉一旦认真起来动作就会变得雷厉风行,他晚睡前打电话给全圆佑约定好时间,隔天早上睁开眼,仁川机场的订票信息就已经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八月的清晨,天亮得比较早,文俊辉伸了个懒腰,从床上慢吞吞地爬下来,再慢吞吞地挪到盥洗室。
他摁下顶灯的开关,洗漱镜里立即倒映出一副分外憔悴的素颜。
其实没有睡好。
文俊辉骗不了自己,他草草地刷了个牙,再往脸上扑了几下水,最后掀起盖在肚子上的衣服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水珠。
大明星的晨间护理比较粗糙,五分钟过后,文俊辉神清气爽地走出盥洗室,拖着他那个贴满卡通贴纸的行李箱啪嗒啪嗒地走进衣帽间。
文俊辉的衣帽间比睡觉的卧室还要大。他坐在房间的地板上,面前敞开的行李箱里空空如也,实在不知道该装啥。
他已经三年没有去过韩国,都快忘了那里的八月是个什么模样。文俊辉站起身,沿着室内绕了一周,伸手摸过布料不一的衣物,最终在走到角落时,发现了几件多年不穿的衣服。
那是他从韩国带回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件。
文俊辉依稀记得自己跟着队伍的最后一次回归。当时他跟公司的续约合同一直谈不妥,公司知道他有想回国的意愿,便一直在打感情牌。
那段时间文俊辉被折腾得够呛,一方面是家人的施压,另一方面又的确事关自己未来的发展。文俊辉上网冲浪,网络上的粉丝言论也走两个极端,没有中立派,两头誓要断了一边。
他跟队里其他非韩国籍的队员也聊过挺多次,但很多对于他们而言极具说服力的理由放在自己身上全都不适用。
本来每个人所面临的处境就都是不同的。
文俊辉兜兜转转,“该不该续约”这个问题又问回到全圆佑身上。
全圆佑自认为自己哪是能决定这种事的身份。那天晚上全圆佑来他房间,正常来说全圆佑到他房间一般都是有事要做,但那晚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那人只是失神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看了半小时,最后开口说了一句:都行,别委屈自己。
文俊辉被气笑了,说:好,那就不续了。
于是乎就不续了,一锤定音,在最后一次回归的前半个月。
公司非常失望,文俊辉记得那时自己在发专之前总共就进过一次录音棚,主打歌词为0,舞台镶边,后台花絮查无此人,没有电台没有综艺,整个人存在感薄弱到快消失了。
那段时间所发生的变化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的。韩国籍的队员们都清楚文俊辉的情况,从原先“俊辉会不会不续约”的疑虑,如今纷纷达成了“俊尼要回家了”的共识。明明已经是出道七八年的大前辈了,却还在拿一位的打歌舞台上哭哭啼啼的,尤其权顺荣跟夫胜宽,哭到说话声音都发颤了还死抱着麦克风不撒手,重复说着“感谢克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请克拉陪着我们的每一位成员走下去”等,之类的话。
可这样一说,大家就都知道了。
电视台候机室,趁着文俊辉上厕所的间隙,李知勋偷偷摸摸拍了一下坐在窗边发愣的全圆佑。全圆佑状态也很差,李知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对他说:
“你就不能去劝一下吗?”
“劝什么?”
“你明知道自己只要开一下口,他就有可能为你留下来……你真的舍得吗?”
“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全圆佑深呼吸一口气,“留下难道能比回去更好吗?我不想干扰他的决定……”
“万一我以后给不了他什么,我怕他会恨我。”
最后一次日巡从那年的五月份开始。
岛国的梅雨从五月下到七月,仁川飞往东京的那班飞机在起飞的途中也遇到了降雨,豆大的雨点砸到飞机舷窗上,被藏进飞行轰鸣声的雨声竟然变成了文俊辉的摇篮曲,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湿热的液体滑落出来。
他醒来时飞机正在降落,全圆佑已经替他拉下遮光板,他只是稍稍换了个姿势便吸引来那人的目光。
橘黄色的顶灯投出一片幽幽的光影,全圆佑倾身从包里翻出一袋黑咖啡丢进文俊辉的怀中,说太肿了,喝点吧。
文俊辉揉了揉眼睛,说了句谢谢。但那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咬开黑咖啡的包装袋,而是将它紧紧地攒在手里。文俊辉太讨厌苦的东西了,那袋咖啡最终被他握到发热都没有喝掉。
日巡的行程平平无奇。出道那么多年,他们挤过几百人的小场,也登过容纳五万人的东京巨蛋,按理说现在的一切无非是再走一遍,但时至今日又变得有些不同,文俊辉有点无语,因为他的队友实在太爱哭了。
唱抒情歌要哭,互动要哭,安可发言也要哭,悲天悯人的状态生怕别人不知道,就差把“我们快散了”五个大字写在脸上。
除此之外,他们每去到一个地方,都要兜底把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全都回忆一遍,一次能说一大堆,场场超时加钱。
文俊辉每每在一旁听着队友的发言,都会感慨他们竟然都已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练习生三年,出道七年,满打满算十年时间,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文俊辉假设自己能活到六十岁,那就是六个十年,六,六是全圆佑。
文俊辉觉得自己都快中邪了。
日巡终场在东蛋,七月底。
公演那一周七天有五天在下雨,唯二放晴的两个晚上都让他们给撞上了。
东京巨蛋很大很大,合唱传到舞台比音响里放出的音乐都要慢几拍。文俊辉深知自己回国以后恐怕再难有这种站上大舞台表演的机会,所以这两个月以来,只要一站在舞台上,他都会非常专注且认真。
最后一首主打文俊辉没有part,但好在这首歌的演唱会版本放养,大家可以随意发挥。
全圆佑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往常文俊辉是不允许全圆佑在舞台上这样对他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文俊辉任拉任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他们一同走到延伸舞台的中心c位,灯光全都亮起,纷飞的礼花像一只只扑扇的蝴蝶。粉丝用彩纸为队伍拼出一个巨大的event,“WE LOVE SVT”,从观众席的这头一直到那头,粉蓝的花海,文俊辉转身的间隙甚至都不敢眨眼睛。
他以后就不属于Seventeen了,好东西只有一次,看过就没有了。
两场东蛋,solo顺序本来按年龄顺序排,但文俊辉却被调到了最后一天。
他选了一首日文歌,《Ref:rain》,中文翻译过来叫恋如雨止,是一首很应景的歌。
文俊辉为这场表演准备了很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日巡开始以前。一点一点地纠正日语发音,不断练习着把高音唱好,一直一直,直到他站在聚光灯下,副歌钢琴曲响起的那瞬间,他却还是失声了。
文俊辉痛苦地弯下腰,握着麦克风的手攒得生疼。他快要崩溃了,两场东蛋都会拍进DVD,他却将哭声录进了音轨里。
音箱里还在不断传出清晰且震撼的纯音伴奏,一场大雨却已经淋湿了他的眼睛。
如果真的能像歌词所说的那样就好了,能从无法如愿以偿的梦境里醒过来,天一亮就离开,这一场雨一停,他就不爱了。
文俊辉转过身,主舞台上已然安置好接下来HIPPOP team表演需要用到的立麦。他望见那支紫色的麦克风,牙关一紧,把哭声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无论展望何方,岁月都将渐渐逝去,唯独你成为我生命中难以割舍的曾经。”
为什么相遇会变成那么可悲的事情。
文俊辉颤抖着演唱完最后一句歌词,而后末尾一长段纯乐队的尾奏,他在沉重的鼓点声中脱力地鞠了一个躬,直到音乐收场,灯光暗下来。
到此为止,作为爱豆JUN的十年,全部结束。
预防针从日巡结束打到合约到期的新闻出来以前,粉丝们都已经默认了,反倒是队员们又闹了起来。
文俊辉要搬出宿舍的那几天,权顺荣抱着几条文俊辉的大衣不肯撒手,哭着说他太喜欢这些衣服了不愿意还给文俊辉,让文俊辉还是留下了吧。
文俊辉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逻辑关系,只是宠溺地挥挥手,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全拿去吧。
除此以外闹事的还有夫胜宽,盘腿坐在他房间门口不让他把行李运出来。
文俊辉都无奈了,心说走的又不止我一个,怎么全都来堵我一个人。
全圆佑告诉他这人其实也去其他人房间闹了,不过都被撵了出来,就剩文俊辉一个还是他哥,当然就更凶了。
行李箱推不出来,文俊辉无声地向门外的全圆佑发出求助信号。全圆佑蹬掉拖鞋用脚背去拱了拱夫甜甜的大腿,暗示他赶紧滚蛋,不料却被人用食指指着鼻尖,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
“都怪你!”
全圆佑表情一垮,低下头叹了口气,说:“对,都怪我。”,途中不忘穿好他的拖鞋。
文俊辉看着这一幕眉头直皱,到后来,他只背了一个普通书包,装着几条换洗衣物,现金、证件、数据线和充电宝,借着跟全圆佑出门吃饭的由头匆匆逃离警戒区。
全圆佑把他送上计程车,还想送他去机场,却被文俊辉委婉拒绝了。
文俊辉摇下车窗,看见全圆佑站在车外跟他说再见。
这一切都太仓促了,全圆佑想,他喜欢的人就要离开了,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然而此时此刻,在送别的现场,他却穿着棉T裤衩大拖鞋,全圆佑欲哭无泪。
“还会再回来的对吧。”毕竟他99%的行李都还在seventeen宿舍里。
文俊辉愣愣地应了一声,再后来汽车引擎启动,消失在路的拐口。
所有人都以为文俊辉会再回来,因为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还留在这边,可事实上又不是这样,文俊辉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2 余震
飞往仁川的前一个晚上,全圆佑打电话来问他第二天需不需要他们开车去接他。
文俊辉说不用了,担心会被记者拍到。
这句话有些多余,因为无论记者拍没拍到都好,粉丝早就知道了,他们航班一查,日期一对,轻而易举地就能知道文俊辉这次飞韩国要干啥。
文俊辉据小助理悉,得知这几天饭圈里已经开始暗潮汹涌了。
全圆佑在电话的那头跟其他人传话,说俊尼怕被拍,不用去接了。在那之后文俊辉又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应该是李知勋的,他说:
“被拍不是挺好的吗?你现在刚从部队里出来,缺的就是曝光度。”
此话在理,但全圆佑沉默了一会,说算了,俊尼不喜欢,紧接着他们便匆匆挂断电话。
那句话说全一点,就是文俊辉不喜欢营业。
文俊辉真的不乐意营业吗?其实不然,他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多年,一直将营业列作与单身、减肥等并齐的爱豆指标。
爱豆站在舞台上对于粉丝的尖叫声有一种很本能的向往,任何能够引起粉丝尖叫的事物,比如wink,比如坏笑,比如掀开衬衫下摆露出腹肌和解开纽扣露出锁骨。营业也是一样,粉丝看见两个人走近、对视、牵手、拥抱,都会发出很激动的尖叫声,所以爱豆们才会乐此不疲。
文俊辉在镜头前其并来没有刻意收敛过对队友的爱意,他会毫不犹豫的鼓励和夸奖,会微笑会撒娇,对喜欢得紧的还会贴贴抱抱,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更是会用譬如“么么哒”一类的词语。
总而言之,文俊辉是一个不吝于表达喜欢的人,这其中唯一的例外,只有全圆佑。
出道早期还好,没什么人盯着他们。到了后来周围的眼睛越来越多,就算当他跟全圆佑靠近时依旧能听见粉丝的尖叫,但不开心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唯粉跟西皮粉之间的冲突是饭圈文化必考点,但在文俊辉眼里也只是次要。
不跟全圆佑营业的原因,最主要还是在于他与全圆佑之间的确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感情有时候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都喜欢就是都不喜欢,都营业就是都不营业。当文俊辉内心底将全圆佑视作一个特殊的人时,对于他的态度也就自然而然地与其他人区别开来了。
所以说爱情还是在于特殊性,无论是特别的偏爱还是特别的疏远,只要有别于常人,就有猫腻。
明明是完全私人的行程,却还是粉丝堵在机场。文俊辉前些天苦于收拾行李无果,最终一件衣服都没带,兜里揣着手机证件一身轻松地飞往仁川,进出机场时还不忘走VIP通道。
计程车开进seventeen搬去的新小区,文俊辉刚下车脚还没碰到地多久就被拉进了另一辆黑色保姆车上。
他一上车就被四面八方伸来的手揉揉脑袋捏捏脸,成员们还是那样,五六七八张嘴说个不停。文俊辉韩语能力已经严重退化,此时此刻连听都费劲,只好装作一副很懂的模样不停地笑着。
李知勋从窗边路过,敲了敲车盖顶,扯开嗓子问到:
“你们怎么把俊尼拉上去了,全圆佑在那辆车。”
尹净汉挽住文俊辉的胳膊,挥挥手,一脸不屑地说:“全圆佑算个屁,让他滚。”
文俊辉难为情地笑了笑,自己这次来韩国的确是为了全圆佑,话也不能这么说。
老队长崔胜澈坐在前方的驾驶位上,双手握着方向盘,撅起嘴说,“俊呐,哥退伍的时候你都没有回来,哥伤心了……”
文俊辉“哼哼”两下,也跟着一脸委屈地说:“哥,那时候我还在拍戏,实在没有时间,这次不就有机会了吗!”
崔胜澈三两下被哄好了,可李知勋还站在车外,他看着文俊辉,“圆佑在那边等你,你不过去吗?”
文俊辉低头看见尹净汉死死挽住他的手,有些无奈地说:
“我先坐这辆车过去吧,到地之后再去找他。”
全圆佑剪了短发,站在离文俊辉不远处的正前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因为近视,所以眼里总觉得不太精神,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
他的肤色变得黑了一点,但仪态却越发挺拔,经过一年多的军队打磨,连弯腰驼背的坏毛病都改了。全圆佑转过身,锋利的鼻梁线条划开一道阴影,有别于多年以前刚出道时的形象,那会儿的他脆弱得像一颗葱苗。
所以才说成熟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文俊辉以正常的速度走向他,距离在不断缩小,两人却始终相顾无言。
文俊辉已经看淡了,对于他们而言尴尬的瞬间实在太多太多,就算是现在,即使略微知情的人,看着他们的互动都会莫名其妙地屏住呼吸,他们却能面不改色地打声招呼,然后并肩走在一起。
聚餐的人没来齐,但依旧围了一大桌。
三年里大家发展得都不错,续约的成员也相继开了个资。老9演戏,2跟11上综艺,10跑音乐剧,三队长继续主攻音乐,成团,然后与其他仍续约的队友一样相继solo。
Seventeen他好,好就好在他人多,即使有成员单飞或是有队友入伍等各种各样的情况,剩下的人依旧能够把舞台填得满当当的。
全圆佑运气不错,在入伍之前主担了一部网剧,档期被推到他在役时期的中段,结果却爆了一把,替他留住了热度又吸引了新粉,退伍不久后就要进剧组了,以后也是要走演员路的人。
圆桌正中央的火锅正咕噜咕噜地冒着蒸汽,大家觥筹交错,恍惚之间文俊辉又觉得一切仍然是过去的那副样子,所有人都没变,所有事都没变,大家就像公演后的简单聚餐,还是一如往常的那么吵。
饭桌上你一言我一句的文俊辉实在听不过来,他趁乱把全圆佑手边的烧酒瓶拿走,补了瓶可乐罐。
全圆佑酒色有些上脸,但神智还非常清明,他告诉文俊辉,他一会儿不开车。
每到这时文俊辉就会感慨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他说好,你一会儿不开车,到家以后也别开车。
散场以后文俊辉跟着全圆佑回了家,因为全圆佑在首尔买了新房子。
计程车一下,两人手里什么都没拿,随便得像出门跟朋友应个酬后就回家。富人小区里安保情况很好,环境也很舒适,文俊辉乖乖跟在全圆佑身后,走进电梯,然后打开房门。
全圆佑家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文俊辉记得他当时买房后没多久就入伍了,细致的装修都还没来得及做。
文俊辉在来之前就提前跟全圆佑报备过,所以他一件行李都没拿,反正全圆佑家里有吃有穿。
“对了,我之前在旧宿舍里的东西你们丢了吗?”
“没。”全圆佑随手摁下一间侧卧的门把手,“都在这里。”
文俊辉看着屋内成堆的收纳袋满头黑线,这些东西都放了三年了,“怎么还没丢?”
“丢了你骂人怎么吧?”
“……我人都走那么久了为什么不丢。”
全圆佑看了他一眼,“我们都以为你还会再回来。”
洗完澡后,文俊辉身上穿着全圆佑的睡衣、全圆佑的睡裤,还有一件全圆佑的新底裤。
他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各自玩手机,文俊辉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在空气里似有似无地飘过来,全圆佑皱了皱眉头,伸手把文俊辉推远了一点。
“你离我远一点吧,我今天晚上喝酒了。”
文俊辉瞥了一眼全圆佑,心说你看,我就知道会这样。
导致全圆佑与文俊辉之间畸形关系的罪魁祸首。
自认为旁观者清的局外人们总说他俩属于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但文俊辉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自己与全圆佑的关系不能用一条单向的轴线来简单描述,处在朋友与恋人两个端点之内的区间。他觉得他跟全圆佑已经跨越到另一个维度,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全有了。
准确来说,文俊辉与全圆佑是相互喜欢且长期保持身体关系的普通朋友。
第一次犯错是在好多年以前,往事本不堪回首,但那晚的每一幕却全都深深地刻在文俊辉的记忆中。
那天是他们在海外巡演的日子,公演结束以后,聚餐,又是聚餐,饭桌上闹得很大,各种酒精饮料混在一起,简称低配版深水炸弹。
文俊辉不喜欢喝酒,捧着杯桃子汁在一旁看热闹。根据次学第一定律,谁提议谁遭殃,当那杯花花绿绿的饮料转到全圆佑面前时,文俊辉甚至还在旁边起哄了好几声。
可惜风水轮流转。
全圆佑是被文俊辉扛回房间的,那天他们正好是室友。全圆佑酒品不错,醉了以后就安安静静坐着,文俊辉在浴室里洗了快一个小时的澡,出来以后还看见他傻乎乎地坐在椅子上。
大概是觉得轮到自己了,全圆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把文俊辉吓得不行。
你敢放一个醉酒的人独自在浴室里洗澡吗?万一他脚底一滑后脑勺磕到浴缸该怎么办?
现在睡下明天一早肯定要难受,文俊辉认命地把全圆佑扶到浴室,然后往酒店浴缸里放满水。
随便泡一下澡估计就能醒酒了吧?
文俊辉不知道,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彼此之间相处了好几年的大男孩,裸.体肯定是互相都见过,但这种替别人脱衣服的经历文俊辉还是头一次,他毛手毛脚地帮全圆佑脱了外衣外裤,剩下一件内裤不敢脱。
他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好的事情。
脱好了衣服,接下来要把全圆佑放进水池子里也是一件苦力活。文俊辉裹着浴袍,半边脚踩进浴缸里。虽说全圆佑现在正乖巧地靠在他身上,但一米八的成年男子,就算瘦得全身只剩下骨头重量也不轻。
好说歹说地指使全圆佑跨进浴缸,结果那人脚下一滑,连带着文俊辉也绊了一下。
行吧,预料之中,文俊辉咬紧后槽牙,一边手死撑在浴缸侧壁上。刚才滑倒的时候他心都凉了半截,眼下大气还没喘匀,更惊人的事便发生了。
全圆佑拽住他小臂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现在更是得寸进尺,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颈往水池里带。
文俊辉跌进浴缸里,热水没过他的胸口,水汽氤氲之间,他感觉到有东西在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他的嘴唇,而后湿热的舌头闯了进来,带着发甜的酒味。
要死。
文俊辉身上的浴袍吸了水,一时间变得很重很重,不停地把他往身下带。发烫的事物堪堪抵在他的大腿一侧,但事物的主人力度又很轻,无论是拽着他的力气还是接吻的力气,不需要文俊辉奋力抵抗,只需要轻轻一推,都能把他推走。
可那瞬间文俊辉觉得自己动不了了,被带着随波逐流,连全圆佑的手探进他浴袍里时也没有阻止。
说到底还是文俊辉的错。
第一次竟然是在浴室里,那个晚上他们其实没有做到最后,因为一方意识不清,加上男生与男生之间,想做什么又不是随便就行。
不过方便做的都做了,啃啃抱抱,第二天醒来身上全都是伤。
文俊辉睁开眼后在床上自我反省了五分钟,全圆佑也醒了,他俩都逃避不了,天杀的昨晚怎么还敢躺在同一张床上。
全圆佑脸上表情很复杂,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向他道歉。文俊辉意外地看得很开,虽说昨晚全圆佑表现得想让他吃亏的样子,但他也的的确确没有吃亏。
大家都爽了,何乐而不为。
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只有零次跟无数次,回想起来,最可怕的不是那晚他们不由自主情迷意乱,而是在此以后他们竟然会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住在团体宿舍里就是不太方便,两人很难有共处一室且不受外人打扰的时间,好在他们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偶尔趁着队友赶行程的时候,或是在卫生间里都可以解决。
最方便的时候也是最不方便时候,巡演期间他们每天都要高强度运作,可偏偏只有那时两人才有公用一个酒店房间的机会。
关系开始初期文俊辉常常会陷入一种迷惑,在他的观念里,性与爱单方面不可分割,就好像爱是经济基础性是上层建筑,爱能够独立存在,但性必然是爱的衍生。
那这样子他与全圆佑又是怎样一种情况?
他们除了纾解压力以外似乎不会再做其他情侣之间才有的互动,他们没有表白,没说过喜欢和爱,没有承诺,连在人前都躲躲藏藏。
不过后来文俊辉还是想通了,既然建得起空中楼阁,那就是存在经济基础。他们之间一无所有,但并不影响文俊辉喜欢全圆佑。
全圆佑喜欢文俊辉吗?
大概,或许,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文俊辉是四肢健全的成年人,没有情感感知障碍,全圆佑对他很好,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文俊辉自己是知道的。
全圆佑不是一个自我的人,任何涉及到文俊辉感受的事情他都会耐心地询问。床上也是这样,看文俊辉真的难受了就会停,不仅仅是放纵自己的私欲。
很体贴了吧,如果连这样都不算喜欢的话。
从十七八岁开始,他们喜欢上同样的食物,同样的游戏,能聊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然后在练习结束后会一起回家,夜路太黑,就会勾肩搭背搂着走。
其实出道早期还是能从镜头里捕捉到他们亲密的证据的,尽管后来走得越来越远,但那才是物极必反的后果。
太亲密才会不亲密。
但相爱跟相守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词语。
文俊辉依稀记得第一次矛盾爆发的时候。
当时他们在海外公演,文俊辉刚回到房间,就看见全圆佑低着头站在屋内。经纪人哥从他包里翻出一个眼熟的小盒,然后怒不可遏地砸到玻璃茶几上,小盒子当即凹下去一个小角。
他怒斥道,全圆佑,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那次是文俊辉脑子动得最快的一次,人生最高光。他走进房间弯腰捡起那个小盒,跟经纪人说这是他们白天出门的时候被路边宣传防艾的大学生硬塞进包里的。
后来危机化解,经纪人临走前不忘恶狠狠地警告全圆佑一句,他说如果这个被粉丝发现,那你的人生就完了。
好可怕啊,只是一小盒condoms,竟然能跟一整个人生挂钩。
Idol这个职业太残酷了,要你跳舞又不许你吃饭,要你变美又不许你整容,不能恋爱,不能表露情绪,不能主张自己的观点,一辈子只能当橱窗里听话的人偶,还不允许你老去。
都说炒房炒股风险大,因为那些全都是泡沫经济。可做爱豆呢,爱豆的人生好像从来就不能握在自己手里,喜欢才是人间最不保值的东西。
就是这样才什么都不说的吧,承诺不讲,爱也不讲,大家都默认未来肯定不会有结果。两个偶像谈恋爱,两个男偶像谈恋爱,两个异国的男偶像谈恋爱,越加上限定词就越觉得离谱。这条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所以他们才都在人生苦短得过且过。
时隔三年,文俊辉再一次跟全圆佑躺在同一张床上,还好好地穿着衣服。
全圆佑告诉他想也没用,因为家里什么都没有。文俊辉嗤笑一声,讲得好像他很想一样,他文俊辉可是已经sexual restraint三年的人。
在韩国的第一天过去得太快了,文俊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然到了深夜。全圆佑躺在他旁边睡得很沉,但他却自己在翻了好几个身后迟迟无法入睡。
这里没有熟悉的钟表声与空调风声,文俊辉不安分的手在被子下轻轻敲着节奏,渐渐地,他好像听见全圆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醒了吗?还是在说梦话?
全圆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于下水管道的那种咕噜咕噜声,文俊辉觉得好玩,便凑得近一点。他伸手将全圆佑盖过鼻尖的被子轻轻掀开,然后没过几分钟,全圆佑又开始说梦话。
嘴里的韩语发音不清不楚,文俊辉只听懂了一句。
我好想你。
印象中全圆佑似乎从未对他说过诸如此类的比较露骨的话。
他连说这种话都只能在梦中。
文俊辉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擦了擦眼睛。
我也很想你。
刚回国时一个人打拼真的很不容易,没有队友也没有粉丝,肩上扛着沉重的舆论压力,要重新开始比任何人都难。
他离开全圆佑像是身上摘去了某个器官,可以活着,但哪里都难受。他不知道全圆佑这三年来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看上去应该还没谈新人,但以后呢?总不能不婚不娶吧。
文俊辉有种预感,下次他再来南韩一定就是参加全圆佑的订婚。
求而不得的心理负担太苦了,因为同样深切地感受着,文俊辉才想要放开全圆佑让他去接触新的东西。衣服穿旧了就扔掉,旧情人走了就去找新的人。
文俊辉用手点了点全圆佑的鼻尖,然后在夜里无声地擦掉眼泪。
去喜欢别的人吧全圆佑,去喜欢一个能陪在你身边的人。
存折里八九位数的大明星在三天休假里哪都不能去,太多双眼睛盯着,文俊辉只能窝在全圆佑家,每顿都跟队友吃饭,然后夜里跟全圆佑滚床单。
他们只有一个晚上。那晚全圆佑握住文俊辉的锁骨,皱着眉头,眼神发狠地说:
你没必要为我守身如玉成这样,害得我现在动作都有些艰难。
文俊辉气得想把他踢下去。
事后文俊辉缓了好久,喘了几大口粗气才反应过来,这他妈是千里送啊!文俊辉嚷嚷着要全圆佑给他报销机票。
全圆佑说好,“你把我也一起带回中国吧,我给你当助理,不用付我工资,让我住你家就行了。”
文俊辉愣了一下,“那我当初要你学中文你怎么不学?”
这世间有千百种奇奇怪怪的告白方式,有人说是你让我一直远离那无际的深渊,有人说今晚的月色真美。那个夜晚也跟现在这样,两人衣不蔽体地躺在床上,文俊辉跟全圆佑说,学点中文吧,愿不愿意多学点中文。
全圆佑当时估计是累了,没说话。当文俊辉问起第二遍时,全圆佑才回了一句:
学中文有什么用?
倒也不是不耐烦的意思,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疑问句。他那时没想过文俊辉会走,所以才会漫不经心。
“现在学算晚吗?我已经二十八了。”
文俊辉看着他,“你不是都跟片方签合约了吗?赔了巨额违约金,我们吃什么?”
话越说越远。
全圆佑撇了下嘴,翻身面朝天花板,呆呆地说:“你觉得我要存到多少你才能回来。”
文俊辉攥紧手心,而后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圆佑,中国才是我的家。
送机那天不是所有成员都去,全圆佑赶走了几个爱哭的,钦点李知勋跟金珉奎。
三个人都算多了,文俊辉一点行李没有,坐在副驾驶位上有些不好意思。李知勋在后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送你走以后我们顺便安慰安慰全圆佑,话一说完就被全圆佑在后视镜里瞪了一眼。
汽车停在航站楼前,文俊辉带上口罩,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在仁川机场起飞降落过无数次,早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况且人多吸引目光,毕竟除了知勋以外其他三个男人都是180+的。
文俊辉下车走过斑马线,消失在航站楼门口。李知勋拍拍全圆佑示意他往前开,全圆佑把车开到前一个站口,却突然又停下来。
李知勋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如果想去看看就下车吧,我陪你,珉奎把车停在停车场等我们过去。”
金珉奎不知道这两人为啥突然这么雷厉风行,只好愣愣地接过车钥匙把车开走。
下车的两人戴好口罩,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航站楼。文俊辉没行李,现在估计直接就去安检了。
两人直奔安检口,全圆佑隔着大老远的距离看见文俊辉身上那条柠檬黄色的衬衣,迈开步伐追了上去。
文俊辉毫无意识地向机场工作人员出示机票走进安检口,而全圆佑却因为没有机票而被保安拦在了外面。他喊了一声文俊尼,那人愣了一下,转过身。
文俊辉以为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证件,赶紧跑过来,途中全圆佑抬起头,下一秒他便正撞上一双通红发胀的眼睛。
唉。
文俊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的眼睛很大,泪珠子直愣愣地掉了下来。
全圆佑在入口处朝他挥手道别,文俊辉停下脚步,伸手揪住领口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李知勋追了上来,赶紧把全圆佑带离事发中心。
机场人来人往,频频有乘客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李知勋将全圆佑拉进卫生间,后者摘下口罩咳了两声,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大理石台面上。他不停用手掌拍打着额头,细小的呜咽声时断时续。
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怎么会哭成这样。
全圆佑接了一捧水扑到脸上,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失神地对李知勋说:
“知勋,他这次可能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3 富士山下
文俊辉回到国内,周围人嘴里说的都是他听得懂的中文,他瞬间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都清晰起来。
经纪人开车来机场接他,高速路上,经纪人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挤在后座的文俊辉,开口说到:
“你怎么才去了三天我就觉得你变瘦了,你是因为看见全圆佑都吃不下饭吗?”
“……你有毒吧。”文俊辉不知道自家经纪人为何总是对全圆佑带着点成见
经纪人直视道路前方,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你去韩国这几天网上闹得多厉害吗?”
预料之中,文俊辉没有多惊讶。
“然后连带着你回国以后也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有些东西就该一直埋着,不然一放出来就要蹦跶。”
文俊辉乐了,“你这样讲得好像全圆佑是一个僵尸。”
“随你怎么想。”经纪人把车开进超车道,“要我说你当初就不应该去韩国当练习生,在国内好好地当个演员,什么破事都没有。”
文俊辉解约回国后拿到的第一座电影奖,在如今普遍低龄的娱乐圈,偌大一个正文标题里写着他大器晚成,但很少有人记得他2岁出道,11岁就有过金像提名。
真正进入大众视野后过去被挖了个底朝天,采访节目里他被频繁地问及某几个问题,为什么要跑去韩国当偶像,如果当初艺考进中戏现在会不会更有成就一些。
人站在路的前方回头看总是带着些无力感,有时候网上那些所谓“浪费时间浪费青春”的言论看多了连文俊辉都会对自己产生一些自我怀疑。几番取舍以后,文俊辉想,他在韩国的十几年并没有不快乐。
他有队友,有粉丝,接触到了自己喜欢的舞蹈跟音乐,去过很多个国家登上过很耀眼的舞台,有完整的记忆和清晰的成长轨迹,拼凑成今天的自己,每一块碎片都不可或缺。
更何况他还遇见了全圆佑,尽管因为这个人他也哭过很多次。
文俊辉把快乐看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觉得人生在世一定会吃苦,但快乐很难得,所以不能够轻易地放过快乐的机会,也不愿意用快乐与痛苦去做等价的抵消。
他告诉记者,自己迄今为止所有的路都没有走歪,都没有走错,每一件事都很值得,每一步都很重要。
到家已是半夜。文俊辉途中什么都没吃,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经纪人下楼给他买夜宵,文俊辉坐在饭桌旁,无缘无故掏出手机,放起了曾经他们世巡的DVD录像。
经纪人带着宵夜回家,刚一走进厨房,装着热食的小食袋就掉到了地上。
“祖宗啊,你明天还要上节目啊!”
文俊辉蜷缩在椅子上,抬起头,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嘴里一抽一抽地说:
“姐,我后悔了,我宁愿自己当初再功利一点。”
如果当初在镜头前能好好营业就好了,让摄像机记录下来,至少现在还有东西可以回忆。为什么二十岁出头的文俊辉总是不和二十岁出头的全圆佑站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分头走向舞台的两边。
文俊辉记得在当初自己最反复无常的那段日子里,连丢在纸篓里用过的橡胶制品都会被他害怕得用剪刀一点一点剪成碎片。他们一定要藏,藏到最后,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只要记忆一消失,就彻底没了。
年末有一场中韩影视节,文俊辉本来可以不去,但他看见邀请名单上全圆佑的名字,于是乎他又去了。
中韩两方的接待处不同,连进了会场都被一条巨大的过道隔开。文俊辉不安分地坐在位置上,他知道全圆佑跟他身处于同一个地方,但就是找不到。
趁着舞台上有年轻的新人团体在表演节目,文俊辉弯下腰,点开手机,发现全圆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全圆佑让他一会儿去一个显眼一点、高一点亮一点的地方,让他悄悄地看一下。
文俊辉过会要上舞台给新人颁一个小奖,挺不错的,这个年纪就能混到一个给别人颁奖的位置。
他走上舞台,对随行的摄像机一直保持着一个标准的微笑,等到镜头一移开,便立即迫切地将目光投向场下。
站得高看得远,他一眼就看见了全圆佑。
那人今天穿着一整套纯白的西装,金丝边圆框眼睛,手上还保持着鼓掌的姿势,笑得很温柔,看着他。
文俊辉恍惚间想起一件事情。
组合运作到后期,一年里有近六个月都待在日本。
富士山是日本国内最高的山峰,组合赶行程,常常会途径富士山脚下,有时,也能远远地望着它。
文俊辉给全圆佑放过一首他童年合作过的男歌手的歌,名字就叫《富士山下》,他告诉他,歌曲的词作者曾经说过,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
全圆佑曾夸过它浪漫。
但这浪漫吗?文俊辉没说过最后一句话,词作者说,爱情也是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它本来就没有一桩圆满的结局。
全圆佑说,别看富士山峰白雪皑皑,其实它是一座休眠的活火山。
文俊辉是轻微结果论者,他认为富士山只要还在休眠,那么它就与其他山峰无异,是一处温柔且受人追捧的景物。
“但它不能够喷发。”全圆佑说,不是理论上不可以,是情感上不可以,火山喷发会吞噬山中的生命,淹没山脚的城镇与村庄。
没人会愿意它苏醒过来,尽管它本身就是这样,是一座肚子里藏在滚滚熔岩的活火山。
晚会结束以后,回到落脚的酒店,文俊辉直奔地下一层的酒店清吧。
全圆佑果然在那里。他没有喝酒,面前摆着一杯没有碰过的柠檬水,身形陷进一层淡淡的光影中。
吧台音箱里播着一首苦情的蓝调,文俊辉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全圆佑今天拿了一个奖,虽然文俊辉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从未在内地活动过的韩国演员能拿到一个中国的人气奖,但他还是得祝贺他。
苦情歌放完还是苦情歌,文俊辉想轻松一点都不行。几个月没见,全圆佑果然又瘦了一点。
他们坐在彼此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讲,直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自家经纪人打电话来催,文俊辉才动了动全圆佑手边的柠檬水。
全圆佑问他,他们以后还有可能会在一起吗?
文俊辉掰着手指,一年、两年,“或许是五年后,或许是十年后,等到我们都不当明星,不会再有粉丝为我们难过的时候。”
全圆佑眼里闪过一丝动容,“那万一呢?假如我以后真的不再做这一行了……”
“可我喜欢的是做明星的你。”
全圆佑停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笑了出来,“你现在就像是为了拒绝我而不断找借口。”
文俊辉不置可否,怔怔地盯着玉石台面,他说全圆佑,你一定不能做普通人。
要一直站在灯光下,活在盛大的鲜花与掌声里,做一座永远留在别人镜头里的富士山,不能复活,不能对任何人心动,即使你的胸腔曾经藏过一团火。
尾声:
全圆佑搭上飞回韩国的客机,在云端,他梦见了很早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情。
那时他16岁,在公司逼仄而又简陋的练舞房,权顺荣穿着长过屁股的体恤衫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把木门敲得老响。
“隔壁来了一个新的中国练习生,长得好帅,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出道竞争激烈,练习期间每来一个新人都会让全圆佑内心有些抵触。他本来不想去的,奈何友人却一直撺掇他。
文俊辉站在室内,被一群矮矮瘦瘦的练习生们围了起来。
他还听不懂韩语,也不会说,只能站在暴风中心拘促地眨着眼,视线不知道该看向哪一个正在说话的人。
就在这时全圆佑走了进来,拨开人群挤进最里面。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看见那人紧张又腼腆的笑脸。
就像车到山前云开见月,你爱上他,就不要怪蝴蝶扇动翅膀。
END
好耶~少男少女大合集画完喽~
不过我至今都没集齐16小人儿类型🥺身边还没有出现entj entp esfp活体(*꒦ິ⌓꒦ີ)
魔法老头儿想要一些e人样本...
注:所有的性转并没有参考官方哒(画的时候不知道有)只是在原来小人儿的基础上修改了服饰并加入了一些个人理解∠( ᐛ 」∠)_
好耶~少男少女大合集画完喽~
不过我至今都没集齐16小人儿类型🥺身边还没有出现entj entp esfp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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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所有的性转并没有参考官方哒(画的时候不知道有)只是在原来小人儿的基础上修改了服饰并加入了一些个人理解∠( ᐛ 」∠)_
03【生日礼物】
这几日的章斯年一回家便匆匆回房间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事情,就连每晚固定的补课行程,都是到点就停,绝不拖堂。
再过几日就是云舒的生日了,这可是两人明确了自己心意后云舒的第一个生日,为此小姑娘这几天疯狂暗示,生怕章大教授给忘了。
而章教授听了狗头军师陆屿的话,正挖空心思的筹备着给小姑娘的生日惊喜,表面上硬是装的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儿。面对小姑娘一个接一个的暗示明示,章教授愣是开启了信息屏蔽功能。...
这几日的章斯年一回家便匆匆回房间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事情,就连每晚固定的补课行程,都是到点就停,绝不拖堂。
再过几日就是云舒的生日了,这可是两人明确了自己心意后云舒的第一个生日,为此小姑娘这几天疯狂暗示,生怕章大教授给忘了。
而章教授听了狗头军师陆屿的话,正挖空心思的筹备着给小姑娘的生日惊喜,表面上硬是装的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儿。面对小姑娘一个接一个的暗示明示,章教授愣是开启了信息屏蔽功能。
当着小姑娘的面状不记得,可背地里章教授早早研究好了寓意美好、设计精巧的蛋糕图纸,提前一周去蛋糕店确定制作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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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生日当天】
章教授收到了蛋糕店发来的照片,对这次的蛋糕制作颇为满意,下了班立马就赶了过去。另一边的小姑娘可就不太满意了。云舒拉着高知意,慢慢悠悠朝蛋糕店门走去,想着随便买一个蛋糕回家吧,虽然…章老师好像不记得了,但还是好想和他一起庆祝生日呀。
没精打采的走着,忽然被高知意撞了下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隔着玻璃便见那人身姿挺拔,站在柜前与店员说着什么。
高知意拉着有些呆愣了的云舒悄悄溜了进去………
——————
蛋糕店小哥递上制作精美的蛋糕,问到“先生需要帮您写一句祝福吗?”
“云鬓花颜,灿若舒锦。”只是说起所爱之人的名字也让人心动不已,章斯年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云舒,是我夫人的名字。”
“就麻烦你帮我写,云舒生日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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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云舒脑子有些发懵,原来…原来他记得呀,脸也没由来的染上一层薄红。
直到章教授拎着蛋糕出门了好一会,云舒和高知意才敢从沙发后冒出脑袋。都这样了,哪还需要再买一个蛋糕呢,高知意催着云舒快快回家去。
上楼、开锁、进门……云舒还没从之前的兴奋中缓过神来,完全按着惯式做完这些。
厨房的长桌上放着制作精美的蛋糕,旁边烛光闪动,而章斯年就在一旁坐着,一身居家装扮的章教授在烛光掩映下更显慵懒温柔。
“云舒生日快乐”,男人说的认真却又带着一丝不安,解释道:“我一直都记得。”
小姑娘情绪有些激动,也微微红了眼眶,章斯年见状赶忙上去把人圈在怀里,手掌轻拍小姑娘的后背,弯腰凑在小姑娘的耳边轻声说:“云舒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抱着小姑娘安抚了好一会,“好啦,许愿、吹蜡烛了。”“还有,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我看到你之前画画的那个本子快画满了,就想着送你一本新的。”
接过画本,云舒一摸便知封皮、内页都是极好的材质,自己向来用画本做日记,章老师真是观察细致知道自己的旧画本快用完了。而且从今往后,能每天在章老师送的画本画下生活里值得纪念的时刻,时时带在身边,怎么想都觉得像是章老师时时陪着自己。
“这个礼物你还喜欢吗?”
“喜欢!对了,章老师能帮我在扉页写句话吗?”
“情钟斯人,岁岁年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