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锤了,之前有听过ss骂小哲打伞的事情,然后俊子手撕ss,解散微信群。
之前还去db翻过,今天的花絮放了这一段,俊子真的很不开心,他一直都是快乐打工人,很少这样垮脸色,小哲一直在哄,活跃气氛,小哲真的很好,想到之前还有营销号拿这张图说俊子和老婆关系不好,我真的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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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等于永远06
一生等于永远 06 章 在一起
「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也只是你!」
………………………………………………
张哲瀚跑回了酒店房间,一进门看见妈妈和小雨在聊天。
“你去夜跑了?快去冲个澡吧”小雨说道,他明显的感觉出张哲瀚不太对。
“嗯,龚俊约我的,他体力不太行,就回来了。”张哲瀚装作没事打趣道
“人家龚俊孩子挺好的,别笑话他”张妈妈一天和龚俊接触下来,觉得是个不错的孩子。
“妈,我才是你儿子,快去休息吧,我洗个澡一会儿也睡了。”
张妈妈看...
一生等于永远 06 章 在一起
「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也只是你!」
………………………………………………
张哲瀚跑回了酒店房间,一进门看见妈妈和小雨在聊天。
“你去夜跑了?快去冲个澡吧”小雨说道,他明显的感觉出张哲瀚不太对。
“嗯,龚俊约我的,他体力不太行,就回来了。”张哲瀚装作没事打趣道
“人家龚俊孩子挺好的,别笑话他”张妈妈一天和龚俊接触下来,觉得是个不错的孩子。
“妈,我才是你儿子,快去休息吧,我洗个澡一会儿也睡了。”
张妈妈看了一下时间,就退出了房间回去休息了。
“瀚瀚,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去洗澡了你也快回去吧”张哲瀚扔下手机去洗澡了。
小雨拿起来张哲瀚的手机,记下了龚俊的电话也退出了房间。
这才有了今晚和龚俊的通话,通话结束后小雨还是有点担心,作为朋友他心疼张哲瀚这几年的低潮,从腿伤到现在张哲瀚一直有退圈的打算,要不是因为天涯客,可能……他不排斥张哲瀚喜欢龚俊,前提是这个人要值得,他比谁都希望张哲瀚能幸福。
张哲瀚躺在浴缸里想着龚俊今晚的告白,他看的出来龚俊应该是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告白,他也想不管不顾的答应龚俊。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金牛座要是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不想因戏生情,再因戏结束。龚俊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心里,他知道入戏太深不好,要是龚俊因戏生情,就早点打消他的念头,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两天张哲瀚不是在拍戏就是在陪妈妈,没有太搭理龚俊。但是龚俊每天带着青苹果如约而至,没有多说什么,所以张哲瀚也没有拒绝。
6月18日今天是张妈妈在横店的最后一天,吃完饭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张哲瀚坐着沙发上看着书,听见了手机铃声,看了一眼是龚俊,接了起来。
“喂……”
“张老师,你在酒店吗?”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张老师,我在楼下,你能下来吗?我想好了!”
张哲瀚听到龚俊说想明白了,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龚俊会说什么。
“等五分钟,我就下去”说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下楼去找龚俊。
“张老师,这里”看着龚俊笑着和自己招手,张哲瀚走了过去。
“去哪?”
“我们就找在附近转转吧”
两人肩并肩,走着,都没有说话。
走了一会,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龚俊停下脚步,面对张哲瀚看着他的眼睛。
“瀚瀚,我想清楚了!”
张哲瀚没有看他,低头用脚踢着什么,没有说话,帽子压的极低,完全看不到表情。
“瀚瀚,你看看我。”听到龚俊唤他,他只好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瀚瀚,我喜欢的人是你,无论你演的是周子舒还是其他角色。我想清楚了,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知道我和你的差距有点大,但是我会努力追赶,成为一个匹配你的人,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龚俊真挚的眼神一直望着张哲瀚,等待着张哲瀚的回答。
龚俊说完张哲瀚就破防了,鼻子也酸了,“你认真的吗?拍完戏,出了戏,不喜欢了怎么办?”
“张哲瀚,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你那么好,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看你难过,你说的情况不会存在。”龚俊更加坚定的说着。
“好!”张哲瀚轻声的说出了这个字。
“好?你同意了?你也喜欢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龚俊摘下口罩,兴奋的晃着张哲瀚说道。
“俊俊,别晃了,我喜欢你,只是怕你入戏太深,我也经历过。我不是小孩子了,马上30岁了,过了随便喜欢一个人的年龄了,你懂吗?”
“瀚瀚,我懂,可希望你信任我,我想牵着你的手,走到时间的尽头”说完龚俊把张哲瀚拉入了自己的怀抱。
闻着张哲瀚身上淡淡的清香,心里开心坏了,张哲瀚也回应的抱了他。
龚俊把张哲瀚拉出了自己怀抱,摘下了他的口罩,问“张哲瀚我可以吻你吗?”张哲瀚看了一下四周无人轻轻的点了下头。
龚俊立马得到指令的,吻了上去,不敢太用劲儿,就是轻轻的拥吻着他的张哲瀚。感觉到龚俊的吻技,张哲瀚知道他肯定没什么经验……
亲了一会儿,龚俊舍不得的放开了张哲瀚,牵起他的手。
“瀚瀚,我送你回去吧。”张哲瀚点点头。这一天他们都抛开了所有世俗的念头,决定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龚俊一直把张哲瀚送到房间门口,恋恋不舍的噘着嘴“哲瀚,你不留我玩会儿嘛?”
“快回去吧,明天一早拍戏呢,来日方长”张哲瀚无奈的说,他何尝不想多和龚俊呆一会儿,但毕竟张妈妈还在。”
“那我看你进去。”
“好”
张哲瀚打开房门,刚要进去,就被龚俊推了进去,关上了房门,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龚俊搂着张哲瀚的腰,就亲了上去。
“唔……俊……俊……”两人如胶似漆的亲了一会。
龚俊放开他“瀚瀚,我好喜欢你,怎么办,我不想走。”
张哲瀚被他搂在怀里,心里甜的要爆炸了,“俊俊,我也是,但是你必须回去。”
在多次撒娇无果后,龚俊还是没能留下,只好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绿子看到今天回来的老板,和前两天完全不一样。
“老板,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你一个单身狗懂什么?”
“老板,好像你也是……不对,我这个单身……狗……你谈恋爱了?和谁?你别闹!”
“我没闹呀,今天刚刚追到手,嘿嘿嘿。”龚俊骄傲的说。
“也子?”绿子猜测说。
“怎么可能,她哪有我家张哲瀚好看!”龚俊一脸得意。
可是绿子已经在掐人中了,“老板,哪个哲瀚?你别告诉我,是张哲瀚!”
“当然,你快出去吧,我要早点睡,醒来就能看见我心爱的哲瀚了。”龚俊把绿子推出房门,哼着歌去洗澡了。
站在门外的绿子,一脸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知道了什么?老板喜欢张哲瀚?张哲瀚喜欢老板?而且还在一起了?卧槽,我嗑的cp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以后要注意他俩,多留存点他俩互动的美照 。想完蹦蹦跳跳的走了。
……未完待续……
预告:借醉酒表达爱意
一生等于永远02
一生等于永远 02章 装醉试探
「有人主动了,一场爱情的追逐赛要开始了!」
………………………………………………
第二天张老师一早起来,看了眼微信。回复“昨晚睡的早,我早起打高尔夫就不和你吃早饭了,谢谢。”带上装备,去往高尔夫球场。
再看看龚俊这边,因为晚上张哲瀚不回复,一直到凌晨五点才睡,现在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也错过了第一时间回复张哲瀚的机会。
5月28日TYK剧组召开了围读会,张哲瀚打完球回来洗了澡,早早到了现场。龚俊却因为失眠姗姗来迟。
看到只剩两个座位,龚俊虽然想坐...
一生等于永远 02章 装醉试探
「有人主动了,一场爱情的追逐赛要开始了!」
………………………………………………
第二天张老师一早起来,看了眼微信。回复“昨晚睡的早,我早起打高尔夫就不和你吃早饭了,谢谢。”带上装备,去往高尔夫球场。
再看看龚俊这边,因为晚上张哲瀚不回复,一直到凌晨五点才睡,现在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也错过了第一时间回复张哲瀚的机会。
5月28日TYK剧组召开了围读会,张哲瀚打完球回来洗了澡,早早到了现场。龚俊却因为失眠姗姗来迟。
看到只剩两个座位,龚俊虽然想坐到张哲瀚,但是还是选了另一个。这时候马姐进来了,坐到了张哲瀚和导演的中间说道“开始吧,大家介绍一下!”
“周子舒,张哲瀚”章喆涵身穿牛仔外衣白T恤,随意没打理的长发起身说了一句。
“大家好,我是温客行,龚俊”紧接着龚俊也站起来鞠躬介绍了自己。
“你们怎么为什么坐这么远?”说着马姐就示意龚俊换座位,还没坐下马姐又问“你们俩互相加微信了吗”龚俊有点迟疑,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
“现在就加!”张哲瀚紧接着说
“马上就加!”龚俊只好跟着随声附和
就这样围读会开始了,演的是破庙摸脸的剧情。这让宫隽有点紧张,虽然很期待可以亲密接触张哲瀚,但也担心对方反感。张哲瀚看出了他的紧张低声说“没关系,别紧张,放轻松演。”
龚俊吸了口气,做好准备。
抬手摸了张哲瀚的脸,龚俊一愣,手感真好,手腕就被张哲瀚抓住了。
“温公子”张哲瀚侧脸看着龚俊,明显已经入戏。
“是皮肉,奇怪了,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得”一脸玩味的看着张哲瀚
“承让,正是不才,自己长的”张哲瀚不再看他,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
几场戏下来,给龚俊更是迷的不要不要的。“张老师为何那么可爱呢,皮肤滑滑的,身上香香的,好喜欢怎么办?”龚俊知道自己完蛋了,彻彻底底沦陷了。
后面去拍定妆定妆照,换上了周子舒装扮张哲瀚,温柔的气质又提升了好几倍。宫龚俊总是不自觉的偷看张哲瀚,两个人分别拿着酒壶拍照,碰壶的时候,线绳缠绕在了一起,龚俊开心的哈哈哈笑着,张哲瀚也没在意跟着把嘴笑成了心形。就这样很顺利的完成了定妆照拍摄,马姐说晚上一起吃饭,龚俊到是很高兴又可以和张哲瀚一起,但要减肥的章喆涵就有点不想去,但是剧组第一次吃饭,想想还是要去的。
坐下后大家都有些拘谨,张哲瀚不想太尴尬就给龚俊夹了菜。
“多吃点,那么高,却又那么瘦”
龚俊很高兴觉得章喆涵挺在意自己,然后就看到张哲瀚给马姐也夹了菜。
“马姐,你尝尝这个菜,很好吃”
这可给宫隽气坏了,这是在端水啊,不是只有他自己有,闷闷的喝了口酒。龚俊是能喝酒的,所以晚上喝了不少,但是张哲瀚酒量不好就没有喝,聚会结束,往外走龚俊跟助理说,“让车回去,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龚俊站在酒店门面动着小脑筋,这时张哲瀚缓缓走来。
“龚老师,怎么还不走?大家都走了”张哲瀚看着龚俊后背说
龚俊的演技上线,晃晃悠悠转过身来,撅着嘴说“张~老~师,我的车坏了,嗝……我在考虑怎么回去。”
“你喝多了吗?要不你跟我车走”同事一场扔下龚俊也不好,张哲瀚就主动说要送他回去。
“谢谢张老师,我有点晕,张老师能不能扶我一下”龚俊顺势就倚在了身上,张哲瀚没办法,只好搂着他的腰扶他上了车,龚俊顺势就窝在了张哲瀚的肩头。“张老师,我头晕,给我靠一会”张哲瀚也懒得和他计较,就这样车子缓缓启动。
“张~老~师,身上真香呀”龚俊在张哲瀚肩头拱了拱。
“老实点龚俊,再拱给你扔下去”张哲瀚明显感到车里有点暧昧的气息,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嘛?!
“嘿嘿嘿……可是张老师身上很舒服”龚俊撒娇道,用胳膊挎上张哲瀚的胳膊。
“好好好,马上就到”张哲瀚无奈,不想跟喝醉酒的人一般见识。
但是龚俊感到张老师不排斥他的接近,心里乐开了花,说着就到了酒店。
“到了,你自己能上去吧。”
“不能,张老师能送我上去吗?”
这就有点难为张哲瀚了,小雨还没来横店,所以没人帮忙,左思右想看了看可怜的宫隽,算了还是送佛送到西吧。
“走吧”张哲瀚扶着龚俊,往房间走,龚俊顺势就搂上了张哲瀚的腰,把自己身上的一半重量分给了张哲瀚。
到了房门,张哲瀚等着龚俊掏房卡,但看着眯着眼睛倚在自己身上龚俊完全没有拿房卡的意思。
“龚俊,房卡呀。”
“口袋里”龚俊也不睁眼的说着。
张哲瀚没办法,扶着186的龚俊开始摸索着他的口袋。
“在哪呀?没有啊”左右两边口袋都摸了,找不到房卡。
“后面……”龚俊终于说话了。
张哲瀚真的让他打败了,只好往屁股的口袋摸,终于找到了房卡,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顿摸索可让龚俊心里美得不得了。
打开了房门,把龚俊架了进去,准备扔到床上,龚俊知道现在是个好时机,顺势就拉着张哲瀚一起倒在了床上,一条腿压在了张哲瀚身上,又窝在了张哲瀚怀里。
“龚俊,你给我起来!”张哲瀚有点生气的说。
“张老师,陪我”龚俊继续撒娇。
张哲瀚又不是傻子,龚俊的状态让他察觉出了点什么,可又没办法和一个醉汉确认。
“龚俊,你喝多了,快睡吧,我先回去,明天再说”张哲瀚想先安抚好宫隽。
“瀚瀚,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龚俊直接挎坐在张哲瀚身上压上去他问。
张哲瀚现在脸上有疑问、有尴尬还有点不知所措。但是龚俊现在的样子,他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龚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张哲瀚现在有点乱。
龚俊也知道,现在让张哲瀚接受他有点难,想先放过他,慢慢来。只好自己倒在了床上,装睡起来。
看到龚俊睡着,张哲瀚松了口气,安顿好他,退出了房间。但是今晚无眠的可能要变成张哲瀚了。
听着房门关闭,龚俊正开心,笑道
“张哲瀚,有你受得,走着瞧”带着微笑睡着了。
……未完待续……
预告:龚俊穷追不舍,张哲瀚在劫难逃
对方正在输入 完
-请勿上升真人
-28K,破镜重圆,在山河令大火的三年后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0.
"老龚"
"我过得……还挺好的吧"
"要说不好……那就是今天助理说给我开荤,吃火锅,火锅底料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个味,把我辣得直流眼泪,最后喝冰水喝多了,拉了肚子"
"接了几部现代剧,你该听过的,本子不差,热度不好不坏,总之不丢面子,业务稳中有升,你说我特适合演警察来着,我还真拍了个刑侦剧"
"兜兜转转,最近...
-请勿上升真人
-28K,破镜重圆,在山河令大火的三年后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0.
"老龚"
"我过得……还挺好的吧"
"要说不好……那就是今天助理说给我开荤,吃火锅,火锅底料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个味,把我辣得直流眼泪,最后喝冰水喝多了,拉了肚子"
"接了几部现代剧,你该听过的,本子不差,热度不好不坏,总之不丢面子,业务稳中有升,你说我特适合演警察来着,我还真拍了个刑侦剧"
"兜兜转转,最近又演回了古装,物料没放出来,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副导演说了好几次,说我演得像是温客行,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可就是笑不出来"
"她后来就没说过了"
"一年到头差不多都待组里,也上些综艺。接连几个组都是特别热闹的,主创大都自来熟,不像我们那时候,群里都没人说话,好久才能一个桌子上吃饭"
"不拍戏的时候,大多就宅家休息,你还别说,你说的那些书呀、广播剧呀,我还真看了看。有时候也旅旅游,你一直说想去的三亚,我后来去了一次,就是没能和你一起"
"怪我,哎"
"我还蛮想看你冲浪的傻样的"
"工作,生活,都说了,嗯,我当然没谈恋爱,对外没有,对内也没有,想谈不想谈的抛开,都没遇到合适的"
"都比不上你"
"可我怎么就把你丢了呢……嗐,不说这个……"
"我这边啊,现在天气不错,阳光特刺眼,一会儿睡的时候要戴个眼罩,你送我那个我还留着呢,右边那只眼,图案都磨没了……"
"你看,我真过得不错,失眠都好多了,听着你说的那些歌真的睡得着,就是……"
"就是……会想起你,会想见你"
打出想见你三字后,张哲瀚吸了吸鼻子,把座椅靠背向后调了调,仰起头让眼泪回流时眼角一阵酸涩,眼珠忍得生疼。水汽还没散掉,助理的手就拍在了他肩膀上。
"瀚哥,不舒服啊?"
"没",张哲瀚急忙锁住手机。
"这个给你,你赶紧睡下,这趟航班不长,今天的行程忙完可能凌晨了。"
张哲瀚从助理手里接过眼罩,用手指十分小心地摩挲了一番那块有些翘角的图案,助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都这么旧了,我再买个吧……"
"不用……"
张哲瀚把眼罩紧紧握在手里,像是生怕被人夺走,转头重新解锁手机。手机屏上,微信的界面,联系人的名字那里写着龚俊,记录停留在一行简洁至极的字。
"你过得好吗"
这三年,除去那行深夜弹出的字,分开后,龚俊彻底消失在他生命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不是有整部剧铁证为山,张哲瀚几乎要认为,他从没遇见过他。
原来娱乐圈竟然这么大,大到可以允许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事发生。
张哲瀚把输入框中的大段文字逐一删掉,最后看着龚俊那个问句发呆了好一阵子,然后戴上眼罩,听着耳机里的轻音乐沉沉睡去。
1.
"你说什么?"
龚俊撇了撇嘴,颇为无奈地说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声音都比上次大,无奈他是真的没听见,只懵懵地瞪着眼睛让他再重复。
阳光灿烂,下镜后他们会把厚厚的长衫卷起来,露出手臂和小腿放放风。龚俊向他走近时,松松挽着的衣服由于迈步垂了下来,穿戴整齐的模样颇为端正。
"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温客行夸人时会用上大段名言锦句,龚俊不会,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小孩在说,香草味冰激凌真好吃一样,坦荡真挚。
龚俊那夸赞,连同温热的喘气尽数落在他的耳垂上,让他整个脖子痒痒的,心跳错了几拍。人说耳语用来传秘,他觉得周围好奇他和龚俊交颈在说什么的工作人员,一定会对真实内容很失望。
他抬起头,望向龚俊的眼睛,龚俊正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露出几颗牙齿,可爱中还有些微憨,见他看他,他还点了点头,"真的很好看!"
龚俊的笑并不稀罕,温客行总是笑意盈盈的握着把扇子,自觉风流倜傥的样子,他本人也爱笑。但这种放下所有戒备的笑却很少见。
"少来,夸我准没好事"
"瞎说!冤枉人!"
……
"瀚哥…瀚哥…"
张哲瀚是被助理摇醒的,扯下眼罩的时候,他看到了黑色遮光布料上浅浅的水渍。
"摆渡车要到了,该准备走了"
"嗯"
张哲瀚用手揉了几下眼睛,本就因为四处颠簸生了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更加让人心疼,偏他还没完全从梦里出来,嘴角和眉梢都是笑着的。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拍周子舒易容的戏份,张哲瀚第一次画丑妆,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原来的样子。
龚俊无数次跟人说对着这张脸喊美人很考验演技,但只有张哲瀚知道,他第一次夸他好看就是那时候。龚俊最后还对他说,怎么涂这么多黑粉,你还是不丑呢。
"梦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啊……没……没什么,摆渡车到了,咱走吧"
助理仍旧十分好奇,但无奈他们今日的行程颇满,来不及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耗费时间,只是啧啧了两声便拿起东西向舱口走去。
这几个行程是后来临时加的,张哲瀚本来十分不愿意改安排,后来团队和对接的人争论无果,只能接受,所以粉丝没来得及知道他的行程。
张哲瀚下机后看见机场冷冷清清的样子,被围追堵截惯了,难得的一路通畅让他心情颇为舒畅,梦境便不知不觉如潮水般散去。
他和几个助理一路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和对接的人碰头后就往目的地赶。虽然时间紧,任务倒是不算重,热度上来之后同类活动做多了,他倒是也得心应手。
只有下午拍摄结束的后采有些意外,有个记者问他,还会接耽改吗,他当时有些愣住,停顿了好久才答道,如果有合适的本子,我会接。
已经太久没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但思及下海这事儿是他职业历程的大转折,张哲瀚也没觉得稀奇。
又是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日子,风平浪静到连褶子都吹不出来。
一行人来到预订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他本打算洗洗就睡,结果刚换上睡衣,就听见了助理的敲门声。
而开门后先入眼的不是助理,是他的手机。手机屏上,是一条名为浪浪钉合体的热搜,已经冲到了前十。
"哥……热搜是半个小时前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
张哲瀚颤抖着手接过助理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点进去。弹出来的第一条上满是优酷的水印,大约拍照的人站得很远,角度又刁钻,照片拉得很糊。
水印之下,他正和助理站在照片左下角,微笑着低头说着什么,右上角,有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只勉强看得清楚眼睛。
点开放大那一刻,有些过曝的图映着泛白的光,刺得张哲瀚的眼睛生疼,泪水很快漫出眼角,助理的话在他耳边逐渐消失,他最后只能听见有些梗滞的呼吸和心跳声。
是他,的确是他。
那个连五官都看不清楚,衣服都办法被粉丝扒出牌子买同款的人,是他好久不见的爱人。
2.
尚未彻底入夏,毒日头晒干水汽前,这座山城的清晨凉爽里透着潮湿和阴寒。不仅不需要空调,人还会不知不觉想往被子里钻。
"今天那个活动是几点"
助理的门被敲得震天响时,才不过早上六点。他皱眉打着寒颤去开门,刚要破口大骂,却看见来人是自己的老板张哲瀚。
他短暂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贪睡记错日程,而后却清楚地回忆起,他问老板今天的晚宴去不去时,老板脚步一顿,让他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他没来得及去看老板的表情,只清楚地听到那声无可奈何又极为克制的叹气,像是拼死在忍耐着情绪翻涌。
最后总是挺胸抬背、站得笔直的人肩膀突然一沉,开口时声音有些发哑,他说,"我不去"。
他当时仿佛突然回到很久之前,某天完工后他开车送张哲瀚回家。夜已深,他有些犯困,转弯过某个路口时,被路灯晃住了眼,后座一直没出声的老板突然说了一句——
"我过得不好"
跟着张哲瀚两年,这是他为数不多见到张哲瀚情绪涌动。最近的上次,就是在三天前,他拿着手机,举着浪浪钉合体的热搜,敲开张哲瀚的门。
这不是件要紧事儿,团队才派了他去,所以张哲瀚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起先,他只看到了张哲瀚拼命滑着手机屏幕的手指在颤抖,过了好长时间,手机交还给他,他一把抓住手机时,竟然感觉到屏幕上一片潮湿。
相比张哲瀚的过激反应,那条热搜反而并没有引起太多轰动,在榜上挂了一阵子,一两小时的样子,也就逐渐沉了下去。
念旧的人感慨地回溯三年前,喜新的人要么不关注,要么还冷嘲热讽。"我又可以了","怎么还在磕浪浪钉","三年了"……诸如此类。
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总得朝前看,这三年里各色CP更迭换代,娱乐圈从来没缺过这样情深不寿的故事。
除去那句"我不去",热搜事件之后的三天,张哲瀚十分……正常,和他们有说有笑,几个通告也是情绪高涨饱满地完成。
他这两年一直是这样,情绪高涨饱满,工作起来不要命。
谁还没个忆往昔的惆怅时刻,老板又不是个机器,小助理这么想着,便没把这事放心上,做好了忙碌几天后睡大头觉的准备
实在没有料到张哲瀚会来这么一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老板性情为何突然大变的问号。
"哥,不是一早就说好了今天休息,不去么?"
"我知道,我就是问问……"
"八点开始,听人说主办方是本地人,搞的火锅局"
"哦……我知道了"
张哲瀚把身上的毯子裹了裹,两只手捂住了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要休息的一天,却在五点钟就清醒。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才勉强明白,尽管他可以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尽管他可以忘我地投入工作,但他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忘我容易,忘你,太难。
听到火锅二字,张哲瀚想起不久前那顿火锅,自己吃到呼哧呼哧眼泪鼻涕一起流,还在洗手间蹲了大半个钟头,他的胃就痛。
他在心里把龚俊骂了个七八百遍,最后还是没肯扔了剩下的半袋底料。就好像他还会跟你吃火锅一样,张哲瀚最后在心里这么嘲讽自己。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走出两步却又不甘心地回头,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又咬紧了牙关,像是赌气一样跺跺脚,大步走回自己房间。
不明就里的小助理愣在原地,苦苦思索这出独角戏背后的故事。然而他好奇心不重,又太困太冷,也只是思索了片刻便钻回被子。
难道是因为龚俊?今天晚上的活动,龚俊可是一早说过大约要参加的。但龚俊不是仇人不是对家,还是曾经的合作伙伴,有什么好为难的?
而他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清晨时思路清奇,他曾真的想到过正确答案。他醒来时,手机的消息信号灯闪烁着,像是在诉说某种情绪。
"约个晚上九点的车,去会场的",张哲瀚的消息这么写着,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六点十五分。
那条消息五分钟前,某个助理经纪人群,一个在龚俊团队工作的朋友,说今晚的晚宴自家老板确定了要去。
3.
九点,照着商业晚餐的习惯,火锅都关火了,小助理吐槽了一通,打着电话约起车来,订得太急约不到司机,他最后只能退了电影票自己上。
怎么等都没等到太阳,从相册退出,看完天气预报才知道山城今天有雨,是以张哲瀚拿了雨伞九点站到酒店门口时,看到的是助理张脸色不佳的脸。
"辛苦你了"
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感谢着,还许诺过了这段时间就给助理放个年假。他知道这样溜团队的人不好,但无论如何,他要去。
不要大张旗鼓地同框,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山城不比大城市的繁华,又是下雨天,过了晚高峰之后路上的车流十分稀疏,快到了会场,才有些灯红酒绿的氛围。
张哲瀚比助理更了解商业晚宴的流程,他知道九点半之后,他们这些赔笑陪聊的明星就会陆陆续续散场,留着团队和公司切磋商业利益。
果然,他让助理远远地把车停在会场外沿,大约九点四十就有小爱豆三三两两走出,他坐在车里,不错眼地朝着会场的门口张望。
脖子有些僵硬后,他低头点进那个已经空白很久的聊天界面,那声询问看得他心口又一次钝痛,再错开眼睛,他便看到了今天早上还被他在热搜图片里盯了很久的人。
他变化很大,一身黑西装很是板正,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柔顺的鬓角真有点如玉公子的味道。他瘦了很多,侧脸看着甚至有些锋利。
最惊讶的莫过于那双眼睛,那里的光让他觉得无比陌生。龚俊总夸他眼睛漂亮,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他,他眯着眼睛冲他笑时,仿佛有星星落在他头上。
走出会场后,龚俊先是垂着头,而后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目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时,张哲瀚迅速顺着座椅滑了下去。
再直起腰时,龚俊已经直视着前方,脸上隐约带着一些笑意,而后有个不知是团队工作人员还是结伴而来的朋友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两人坐上一趟车一起离去。
张哲瀚转身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最后变成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小小的一个明点。
"走吧,回酒店"
呆坐了好久后,他最终缓缓吐出这么一行字,而后听着助理发动车子,眼神呆滞地看着车窗外正在谈天说地的商人们。
所以他最终都没有注意到,车中唯一亮着光的地方,他的手机屏幕,聊天人那里的龚俊,曾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开往城南的车上,龚俊把发送框里的字,全选后复制粘贴到备忘录,他收起手机闭上眼睛时,脸颊有泪划过。
"我看到热搜了,那是你,对吧,我不会认错的,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可是你说说你,胆小鬼!世界这么大,我们都遇上了,你却不敢见我"
"怕我忍不住直接把你摁到火锅台子上啊"
"我其实只想抱抱你……"
"或者看看也行啊"
"我点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还按照你的配方,给你调好了你爱吃那种蘸料,愣是等到最后一个走"
"可是,你怎么就没来呢"
4.
其实关于见到张哲瀚,龚俊并没有抱什么期望。现在他们是天大的场合也不会打照面的关系,他心知肚明,公开活动都能完美错过,商宴自不必说。
可当一整场宴会结束,连投资公司的人都在说着散场话,他仍旧朝着门口张望时,龚俊才知道他所谓的不抱期待不过是骗自己的屁话。
什么不抱期待,是失望太多次没敢奢望罢了。
刚分开时,他躲着他,后来思念作祟,他曾天真地认为娱乐圈很小,活动盛典那么多,肯定能有再见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一眼,把红毯签名写得近一些。
他顾虑相见后揭开从未愈合的伤口,却更怕思念如野草肆虐,会叫他发疯发狂。
不过他到底是多虑了,因为重逢从没发生过。
所以张哲瀚从远处看到的那个笑容,并非是酒足饭饱的畅快,也不是说他心情上佳。那是一个无奈地嘲笑自己是个疯子傻子的苦笑。
你也是想瞎了心。林熙在会场门口从身后拍他肩膀时,龚俊这么对自己说。
大雨瓢泼,寂静宽阔的街道上,车子驶过一盏盏顽强地发光发热的街灯,昏黄的光时而落在龚俊脸上,能照得见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纤细的手指上下滑动着屏幕,若非是错乱的呼吸,坐在身边的人怕是会以为他在刷手机,不多久就会伸出手,给看分享些有趣玩意儿。
而最后是身边的人伸出了手,拦住了越滑越快的手指,夺过手机,摁下电源键,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俊子,还好吗?"
眼前由备忘录刺眼的白底黑字突然变成纸巾,龚俊的第一反应是想把手机抢回来,护在心口,因为两处都藏有他所有秘密。
听到林熙的轻声问询后,他才堪堪伸手把纸巾接住,攥紧成一个纸团握在手里,哽咽着声音说,"我……我没事"。
龚俊其实不仅仅是没事,他还非常好。
他这几年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几部剧热度都很可观,还有档大爆的综艺做常驻嘉宾,代言比身,前些天还有电影要找他演反一。
娱乐圈池深鱼多,他当然排不上靠前的号,但到底也是过上了体面风光的日子,有了些选择权在手里。
他不够上进,没什么野心,心满意足地觉得这样的日子已是美不胜收。
只是独自站在聚光灯下时,他会不自觉地左右看着,总贪婪地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里,他还是少了一些什么。
观众说,龚俊沉稳内敛了,眼睛里有了故事感,笑容里少了几分天真,多了些从容沉静,温柔中有些落寞,演起戏来很带感。
龚俊自己却清楚,他其实是个不会演戏的笨蛋,嬉笑怒骂都是在演自己。比如山河令,他演的不是温客行喜欢周子舒,而是龚俊喜欢张哲瀚。
说到底,所谓故事感,其实是真正遇见了某些人,然后拥有了更多的故事。
如今故事有了,繁华有了,可为什么偏偏少了那个可以并肩的人呢?
"演技不佳啊,龚老师,我的教科书里,没事可不是这种演法……"
林熙看着脸上的泪还没擦干,眼眶就又开始泛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杯架那里一只新鲜的红苹果的人,轻声说道。
龚俊闻言眼神呆滞地回嘴,"那正常啊,我们不是同一个老师……",完全没有丝毫气势。
这三年里,林熙总在问龚俊好不好,龚俊无论是笑还是哭也总会答他没事,然后话题便终结于此,他聪明地不去触碰那些藏得并不好的心事。
但今日,林熙看见龚俊听闻那人可能要参加这个宴会,便在会场磨磨蹭蹭不肯走掉的没出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便难得开口质问。
"他就那么好?"
好到只是稍微想到,便痛到难以呼吸,眼泪不止,却还是放不下也忘不掉吗?
"你给我奥斯卡影帝我都不换"
龚俊转头看向他,答得斩钉截铁,像是早就在心里把这个问题和答案预备了千百次。
'但他却不要你'
林熙想起三年前,他无意间在酒店发现龚俊时,他浑身衣服都是湿的,发着高烧神志不清时的可怜模样,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是念念不忘了,他的必有回响呢?
"林熙,你信我,我马上就要忘了"
他最后只能听着龚俊的第八百零一遍鬼话叹老长的气。
5.
但是林熙没有窥探出念念不忘这四字的玄学之处,别说他,念念不忘的人都没能弄清楚。
大小活动忙完是在两天后,因为马上要进新组,所以这中间的半个月便是休假,没安排行程,商议之后,他们决定爬爬山城的山。
然而就是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山里,钟声敲了几敲,沿着香火不旺的小庙走上了一圈,心中默念佛祖佑我健忘后,龚俊和张哲瀚撞了个满怀。
原来重逢可以这么容易。
只要你放下希望,祈祷着快快忘记,便能睁眼看到思念的人。但真的见到了思念的人,却连走上前去热切地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于龚俊来说是这样,于张哲瀚来说亦然。
张哲瀚是被团队的人生拉硬拽来爬山,怨声载道了一路。被临时加行程,还要在结束后搞这么清苦的团建,他窝了一肚子委屈。
那一肚子委屈在看到龚俊那一刻变成了一肚子想说的话。
"老龚,真的是你"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头发怎么还留长了"
"我好想你"
"你过得好吗?"
他挑挑拣拣,不知道该先说哪句,嘴巴几次张开又合上,只站在那人一米外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好久不见啊,张老师"
最后却是龚俊先开了口,他眉眼弯弯,坦荡真挚,笑时仿佛有光洒开,消散山间迷雾,把万事万物照得暖腾腾的。
古朴典雅却失修的山间破庙中,有蝉鸣鸟叫,与山河令某些场合的布景极为相似,破败却苍劲有力,当是江湖味道。
张哲瀚好像那一瞬间回到了二零年的夏天,好像他下句就要接,"昨天前咱还一起滚草地呢……"
可他却知道龚俊大约不会再愿意捏着温客行的口吻回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晚上,也一个半秋了……"
"好……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是,张老师大忙人嘛……见我干嘛呀……"
张哲瀚的追思于一刹那变成震惊,龚俊竟然,能对着他笑?他竟然,还能像三年前那样和他油嘴滑舌嬉闹?
他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不是一直希望他忘掉你,忘掉所有伤痛,然后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么,现在你看到了。
"瀚哥——"
还没有在心中争辩出所以然,助理强硬地把他拉出苦思,"这里的规矩,还是要绕着庙先走一圈,不然不敬……"
张哲瀚看看龚俊和林熙,又看看身后团队的人,颇为为难之时,龚俊开口解围,"张老师,封建迷信咱不搞,但是入乡随俗图个吉利嘛……"
林熙闻言便也附和了一句,"没事,等你们就是了"
他点点头,心想就凭这尊佛让我这么近看见了你,还和你说上了话,也要拜上一拜,念着佛经绕上个一整圈。没好意思说"等着我",殷切地看了龚俊一眼后,张哲瀚虔诚地走开。
看那一行人转过墙角,林熙向前走了两步站到龚俊身边,"今日龚老师演技不错"还没夸出口,就看到龚俊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早已不是刚才谈笑风生的样子。
"林熙,我们趁现在逃走吧……"
他的语气像是要逃命一般。
6.
龚俊的手机备忘录置顶
项目名称:带苹果
起始时间:2020年6月
结束时间:无
循环方式:每天循环
提醒方式:强制提醒
"别看手机了!好好看路!"
重逢的尴尬,与两人重逢前是否期盼,分别时是对方什么人,并无直接关系,它本就尴尬。一双手握住,冒着冷汗,握紧了怕冒犯,握松了怕生分。
龚俊只是摇了两下便赶紧松开,心快要跳出胸膛,呼吸却被他执着地稳定在固定频率,脸上仍旧是招牌式微笑。他现在很自信没人能看出他的波澜。
有些重逢的难挨,是因为所谓过去已经尽数被抛弃在岁月里,还要装作情深义重;而有些重逢,则是因为时光漫漫,回忆非但没有被磨去棱角,反而留下了刻痕。
龚俊最终没有逃。
他不舍得,而且知道逃掉没有意义。三年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见,有让他少惦念他一分吗?他也许没心没肺,但他不是个傻子。
那些与他相处的时光,不仅是刻痕,已是身为龚俊的一部分。你能轻易斩断手臂,然后说,我放下了吗?
龚俊有时觉得张哲瀚就该是他的手臂。他不是不想忘,只是做不到,连转身逃走都做不到。心痛什么的,他活该。
这座山其实不高,上山时只用了大半个小时,他们就走到了山顶的小庙,但到了下山,龚俊却觉得山路很陡很长。
"那个啊,那个我看了,行啊,老龚,不错嘛"
"你上热搜那次,我可不是手滑点赞,我是真的刷了很久,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我演了个大反派,你倒时候记得去看,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演得好"
"嗐,哪里红了,不过就是不再是查无此人了,别的那些,慢慢来呗,我无所谓的"
寒暄过四五轮,又漫无目的聊了许久,龚俊仍旧没看到载他们来的车。最后,没意义的话被说干净了,和张哲瀚沉默地一前一后走了几十米,龚俊只好拿起手机。
他完全忘记了手机停留在这个界面。或许,可能是这样的界面出现在屏幕解锁后太过频繁,让他掉以轻心了。
带苹果三字出现在眼前时,龚俊一个踉跄,在长着青苔的湿滑的石板路上晃了好几晃,手机都差点扔飞出去。
"别看手机了!好好看路!"
电光石火间,就在他要摔个狗啃地之前,张哲瀚及时地伸出来了双臂,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住了腰。
龚俊忙着去挡住手机屏幕上的字,没有第一时间去挣脱开这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张哲瀚的体温如热浪般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
被抱住的人没有挣脱,给予拥抱的人也没有在扶好他之后主动撒手。
后知后觉的龚俊鼻头突然酸涩,眼角蒙上水汽。他如今才明白,为何剧本里感情戏中总要一方示弱来博取关心与爱护。
"怪我,怪我,只顾着点吃的呢……"
"这有什么好急的,你饿了啊?"
"嗯……"
跟来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熟人,此刻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转头不去看他们,有人听着远处的山泉,有人踢着地上的石子。
不知过了多久,龚俊的声音在山中几不可闻。
"松开"
"啊?"
龚俊左右环顾,却是环顾了一圈空气,一向善解人意的张哲瀚却没有明白他的话,只懵懂地睁着眼睛,好像在问松什么。
龚俊无奈地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被张哲瀚握住的地方,不仅在发烫泛红,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张哲瀚,你放开我!"
张哲瀚幡然醒悟,手刷一下地弹开。不晓得到底该不该道歉,他最后只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快走几步躲开。
让你握时你不珍惜,不让你握住时,你怎么握得这么用力呢?
龚俊望着张哲瀚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后,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想,低头看向胳膊时,果然看到了那里新鲜的手印。
7.
当龚俊几乎摔在张哲瀚面前时,他便隐隐觉得故事到这里没完,只是他没有料到生活可以比烂剧剧本更狗血。
"所以你是说,要么在这儿等着车修好,要么就得等备用的司机在高峰期把车从市中心开到这个山沟沟?"
林熙点了点头。
"你在逗我?"
林熙摇了摇头。
如果龚俊是温客行,那现在林熙脖子上的脑袋一定正在搬家,不,如果龚俊是温客行,那么林熙一定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林熙眼神躲闪,犹犹豫豫地开口,"当然,你有第三个选择——"
"——跟我走",张哲瀚的声音出现得时机恰好,铿锵有力。
"跟我走,你不是饿了么,我带你去吃饭,刚好我们提前在附近订了吃的。"
于是林熙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时前捂着脸捶胸顿足,说"我们趁机逃跑吧"的人,没出息地看着不远处那辆车和车上的人,想上却犹豫。
"俊子,愣着干嘛呀,有饭不蹭啊,那我蹭去了!"
林熙无奈地走过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房车的最后排,侧身经过张哲瀚时,他很短暂地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感激。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样,龚俊和张哲瀚两个人守着能把八个人喂饱的饭,大眼瞪着大眼,一会儿抬抬筷子,一会摸摸碗。
"张老师,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哲瀚从那只叫花鸡上抬头,"你讲,你讲……"
"你确定,你没记错行程,错过和什么大导演的会面?"
"我确定……"
"那我还有个问题……"
"你讲,你讲。"
"你确定,我们今天是偶遇?"
你是不是早就设好了圈套,摆了鸿门宴,就等着我中计呢。
张哲瀚摇了摇头,虽然他十分希望不是,但老天却对他们十分优待,"龚老师,你觉得,我舍得请你吃这么贵的东西么?"
龚俊脱口而出,"如果只有那只鸡和那盘鱼,也许舍得,毕竟是能让我亲手煲汤的人。"
而后摆了十几盆硬菜的桌子的两边,三年没见的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对方,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音。
"你的汤是真的好喝,我后来再也没喝过那么清爽的鸡汤了!"张哲瀚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着鲜美的味道。
龚俊也砸吧砸吧嘴,"那是,祖传的秘方,还没几个人尝过我的手艺。你当时怎么没夸我?这会儿才想起来好喝。"
"就你,我夸你两句,不把你美上天,整天跟别人嘚瑟张哲瀚说我的鸡汤好喝?"
"我哪儿有……"龚俊原本打算好好辩驳自己不是那种得一句夸就美滋滋逢人炫耀的人,却在看到张哲瀚那双笑望着他的温柔双眼前呆住。
"哥——"
或许是因为张哲瀚惬意还带着些许款款深情的笑,或许是因为饭桌上的气氛太好,太像从前耳鬓厮磨时的情形。龚俊就这样差点把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用的称呼喊了出来。
却偏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瀚哥——瀚哥——瀚哥——",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喊着,应该是张哲瀚的助理,把那个哥字吞了个干干净净。
张哲瀚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和助理咬起了耳朵,低声交流着什么。
龚俊摇头苦笑,终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离他最近的那道菜。两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备忘录的强制提醒写着——
带苹果。
8.
如果每个故事都该有名字,那么龚俊认为他和张哲瀚的故事应该叫作雨天。
初见那天潮湿闷热,阳光虽说不好,却也烤得人心烦,没人料到这样的天竟能飘起雨来。初夏的雨总是来势汹汹,但偏巧龚俊整个团队没一个人记得带伞。
就在助理要急赶着去买雨伞时,有一个年纪还轻的小伙子,踩着地上刚铺好的薄薄一层水花跑来,怀里拿着三四把全新的伞。
龚俊和助理千恩万谢地接过雨伞后,隔着层层的水幕和汹涌的人群,看见了一双笑意温柔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朝他点头时,他似乎看见睫毛上细小的雨珠落下。
刚借到伞,天怎么就突然晴了,龚俊当时这么想。
那束光却没有停在远方,反而缓缓朝他走近,然后把手中的雨伞歪到一边,扯下口罩,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龚俊老师,我是张哲瀚。"
温客行说,周子舒身上有光,他要抓来看看。龚俊逢人就被夸阳光大男孩,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身上的光温暖到。
"你很适合周子舒",第一次读剧本时,龚俊这么对张哲瀚说。
"好啦,龚老师,虽然我很想演温客行,但你也犯不着到这个份上,定都定下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你真的很适合周子舒,如果他是你这个样子,我能理解恶鬼头子为什么见到他要立地成佛"
他笨嘴拙舌要表达的意思,大约是周絮身上该张哲瀚有那种沉静内敛却有力量的光芒,像是被打磨过的白玉,够吸引人却不张扬。
捧在手里是剔透的,挂在胸前是暖的,也许还该有几道裂纹,不伤美丽,还锦上添花,加出一份叫人易深陷的破碎感。
很难不心疼,很难不心动,很难不喜欢。
但只是他终究不是温客行,他没有这样出口成章的本事。而张哲瀚,也不是那个疏阔肆意的周子舒。
张哲瀚是什么人呢,是为了塑造角色只坚持每天吃沙拉,活生生从初见时一身腱子肉的猛男变成柔弱如柳絮。他的剧本会密密麻麻写着笔记,读到卷起角来。
当听闻他喜欢吃苹果,龚俊买了两大箱放在酒店,每天一个带去组里,怕忙起来忘记带,还特意写了有强制提醒的备忘。
他脑子可没有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这样的矫情句子,他只是担心极了有天张哲瀚读着剧本就低血糖晕在他面前。
龚俊也是一个凡事认真的人,但他的认真适可而止。演员都想火,他不例外,但他没那么喜欢逼自己,好听叫小富即安,难听叫没出息。
见到张哲瀚,龚俊才知道比起他,自己少了一份执念。
龚俊看向面色严肃的张哲瀚,手指僵硬地关掉了手机上强制的备忘提醒,第无数次在删除键上停留了很久,然后第无数次没按下去。
这个总是在他把苹果洗干净拿好装在包里后才提醒的备忘,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怎么就不舍得删呢,龚俊在心里嘲讽自己。
龚俊不知道张哲瀚在和助理讲什么,他也无意探寻,总之那与他无关。
他盛出一碗泛着结成膜的油花的鸡汤,也不拿勺子,捧着小碗便喝了起来。汤入口时是温的,等到了肚子却已经凉透,要用五脏六腑去暖。
他终于艰难地喝完时,响起一声闷雷,张哲瀚话还没讲完,他索性便盯着窗外,看那一朵朵乌黑的云朝树梢压来。
后来,也是一个雨天,空中就像现在这样黑云滚滚,让人喘不过气来。那天,张哲瀚也借给他一把伞,却没有再伸出那只漂亮的手来。
龚俊强硬地握着张哲瀚的手,张哲瀚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握,而后感觉不到指尖熟悉的温度,是龚俊自己把手松了开来。
张哲瀚说,"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我也信你真的喜欢我,可是只有喜欢,就够了么",然后转身大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干脆果断。
携手走过籍籍无名的人,原来并不会有缘一起顶峰并肩。大约没有人在锦绣前程和浅淡还见不得光的爱情里,选择爱情吧。
瓢泼大雨中,龚俊扔掉了那把雨伞,任凭冰冷雨水的拍在脸上,场景和温客行听闻周子舒只剩三年光阴时极为相似。
周子舒和温客行之间隔着大生大死,却仅凭相知相爱,能有白头偕老。为什么他们却只能各自走各自繁花盛开、锦绣漫漫的人生路?
龚俊当时的质问,在很久之后,他想出了答案。
张哲瀚那句话,只说对了一半。爱情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中的选项,选了其他,它就要被抛弃。
爱情是一个主观题。
其实真相应是,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只有喜欢不够,而是,他不够喜欢。
周子舒足够喜欢温客行,张哲瀚却只是有些喜欢他而已。
喜欢就这样沦落成一个被弃而不选的选择。
于是分开一年之后,某天龚俊忙完收工,看见张哲瀚挂在热搜上,一派欣欣向荣、未来可期。他点了赞,还生硬地微信发过去一条"你过得好吗",是真心实意的问候。
执念落地,愿望成真,哥,你应该过得很好吧。那你该不该谢谢我,没有凭借着你那点微末的喜欢纠缠不清呢?
"老——龚俊"
被手里拿着盛有切好的苹果的张哲瀚拍了下肩膀时,龚俊已经完全从重逢的大梦中醒了过来。
他们相逢是雨天,分开是雨天,重逢前一场大雨瓢泼,地还未干透,此刻就又要风雨大作。但是啊,到底无风无雨才是人生常态。
"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
"你要吃苹果吗?"
龚俊摇摇头。爱吃苹果的从来都只有你,我一早就说过,我嫌苹果梨吃起来费事。
"你还记得——"
"我忘了",龚俊笑得云淡风轻,"哪里有那么好的记性呢,要下雨了,咱赶紧吃完走吧"
9.
来时车上顶多算是尴尬,现在,龚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维持表面客气,上车后说了句"林熙,你留个张老师助理的联系方式,转钱过去",便捧着手机再没放下。
张哲瀚的"不用"二字都被他拒绝抬起的头堵得无处可说,只能拦住小助理递过去手机的手,又对着林熙干摇头。
龚俊再抬起头时,距离他们下榻的酒店只剩下不到两公里。他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镜,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到张哲瀚已经睡着,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张哲瀚及时地在他要下车时醒来,只一百米的路,他却态度坚持地要给他披上车上一件他的外套。
龚俊拒绝无果,看那衣服不是什么贵东西,最后只好随了他去。
一天之中情绪跌宕起伏,龚俊和拍完戏一样累到魂不附体,只简单洗漱后就蒙头睡去。
大约在他睡着的两个小时后,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屏幕亮起又灭掉。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而等龚俊点进去看时,那里曾经的大段文字,已经变成了一排,"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10.
空调呼呼的冷风下,两个步调不一的呼吸和心跳声此起彼伏。双人标间里,两张床小小的,中间隔着一道窄窄的走廊,如果手长脚长,伸一伸就能到另一张床上。
他是极困的,出完商业活动连夜赶回剧组,本来就没休息好,聚餐时场子不热,装作熟络轻松又格外耗心神,现在几乎合眼就能睡着。
从小他就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个回笼。故而快乐还是难过,他从来不会睡不着。
但他浅眠,又或者,是他对半臂之外的那个人过敏。
听见那人再次从左边翻到右边,呼吸又从远变近,心跳声扑通扑通,大写着心烦意乱忧心忡忡,他掀开被子利落地起身。
"你睡不着啊"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极为干脆,是以这句话说完,张哲瀚都没反应过来,目光仍旧停留在原处,一双凝望他的眼睛炽热滚烫。
龚俊心里咯噔一下,满心困倦消散,顿时清明。
张哲瀚接着也并未移开双眼。后来,龚俊就那么被他望着,脚趾抠着床单,手抬抬又放下,不知如何安放,直到张哲瀚一声"嗯"后打破凝视,他才堪堪躺下。
两人便那样面对面躺着,不咸不淡地聊起天来,张哲瀚讲讲他横漂的经历,龚俊讲讲自己究竟做了多少次平模。
也不知道谁的胳膊先伸出,也不知道谁的手指头先勾起,两只手开始慢慢重叠。而就在十指将要交握,温度骤升之时,龚俊哗啦一下睁开眼睛。
窗外晴空万里,深紫色的遮光窗帘也没挡住那样好的阳光。大约这一觉睡了太久,醒来时已经太晚,屋外酒店走廊上满是人来人往的喧嚣。
龚俊心烦意乱地眯起眼睛,眼角被刺激出了泪,好久睁不开,终于睁开后,目光却停留在了左手上。
往往不是梦见曾经那些拥抱和牵手,就是梦见牵手拥抱时想要拥有的未来。明明现实里两手空空,却总能夜夜美好,好像能以梦换梦。
果然人总是自欺欺人,记吃不记打。
翻身下床时,龚俊闻到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努力探寻后,他从被子里翻找出来被揉成一团的那件被人强硬的披在身上的外套。
怪不得梦里都是他,龚俊恍然大悟。他把那件衣服从被子里拉出来,甩了几下后,又伸手去抚平那些被晚上寻求安全感的胳膊捆出的褶子。
那个旧到难以辨别的眼罩就在那时掉出来。很难,但是难不倒龚俊,因为他曾是它的主人。
虽然那次是因为他,张哲瀚才迟迟睡不着,但后来长夜里握着手漫无目的地聊着,张哲瀚说,他真的总是难眠,因为心事太多,又太少。
于是龚俊火急火燎地问有过失眠史的朋友,下载好一大堆轻音乐,买了褪黑素,诚心诚意地要送给张哲瀚时,看到了包里自己刚买没多久的这个眼罩。
眼罩对张哲瀚来说用处是遮光,对他来说也是同样。那双眼睛太烫了,太深了,他有些害怕那样的目光,危险又温柔,蛊惑性极强。而后那个眼罩就成了张哲瀚的眼罩。
其实后来想想,总是飞来飞去、日夜颠倒着过的职业演员,怎么能没有眼罩。对于失眠成习惯的张哲瀚,又哪里需要他来出主意呢。
到底是拙劣的爱慕,从不瞻前顾后的喜欢。
龚俊从地上捡起那只眼罩后,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压了压已经翘起的印花后,把那块薄薄的黑色布料攥在了手里。
哪怕是口袋里掉出来性命攸关的身份证,要尴尬地再见一次面还给他,龚俊也觉得好过此时看到这样诉说美好的见证者。
"你连我都不要,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11.
幸好只有他一个人看到,龚俊把那只眼罩重新塞回张哲瀚外套的口袋时这么想,而后皱着眉毛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拿起手机戴上鸭舌帽朝门口走去。
奇怪,明明信号灯闪烁着,却没有任何一个应用上能看到红色的数字,他一边皱着眉头疑惑,一边伸手拉开门。
和铺天盖地的阳光和潮湿温热的风一起撞进怀里的还有一个人,龚俊没有拿稳手机,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那人半长的头发柔顺地垂着,白衬衣、牛仔裤,由内而外地干干净净,果然是下了一场大雨,连笑容都是水洗过的烂漫清爽,全不是他梦里那副炽热的模样。
见手机落在地上,张哲瀚和龚俊一同蹲下要去捡起,曾经的默契在这时起了怪作用,他们先是差点撞了脑袋,后来膝盖又碰在一处。
不是捡,龚俊最后差不多是从地上抢到了自己的手机,手指抓住屏幕时不小心碰到了微信,又胡乱点出了联系人。
于是就是那样,想要彻底逃开名为张哲瀚的陷阱的龚俊,抬头是张哲瀚本人,低头是他和张哲瀚的聊天界面,两年前的那句"你过得好吗"之下,紧跟着的文字队列整齐。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也不知道大半夜不睡觉又抽什么疯,龚俊心中暗骂。但想来也对,撤退可不就是他的习惯么,连爱情都撤回了,区区几条消息而已。
只是他知道撤回的爱情故事里的曲折,却不晓得这些消息的内容,龚俊心下好奇,却也只是好奇了一下,便把手机熄灭揣近了口袋。
就算他肯问,张哲瀚肯回答么?龚俊叹了一口极轻的气,脸上挂上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微笑,开口时语气还带着轻快。
"张老师,你大早上怎么在这儿?"
"我住这儿了",张哲瀚把手探进口袋,拿出一张房卡晃了晃,"还早呢,你再睡会儿,能直接吃午饭了"
龚俊颇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头,像极了温客行杀完人跟人说"晚了"时的可爱模样。大约是张哲瀚在附近有行程吧,龚俊这么猜着,这酒店里向来住很多他们这种明星的。
"昨天晚上熬夜了,醒这么晚?"张哲瀚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一回来就睡了,只是爬山太累了,第二天又没事做,就睡得久了些,我一向睡得好"
龚俊实话实讲地说完后,张哲瀚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睡得早就好,熬夜伤身体,伤眼睛......"
"张老师,你可没立场说这种话",劝别人别熬夜的人,可是大半夜练手速玩呢,你哪里关心我的身体,不过是怕我看见那些消息罢了。
果然张哲瀚脸上轻微红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嘿嘿地笑着。
"张老师,你可别说你是碰巧站在我门口啊,这酒店成百上千的屋子呢",龚俊没想看张哲瀚难堪,便主动开口解围,谁知解围最后成了乘胜追击的双杀。
张哲瀚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扬起看他一眼,而后又垂下,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无比重要的决定。龚俊这次吸取了教训,不急了,硬等着他给出回应。
而他怎么都没料到张哲瀚会说出"你还欠我一顿饭"这样的话,他当时的动作神态和温客行发现自己在四季山庄和一个厨子一样时一般无二。
"我......"当年怎么能喜欢你这么个货色。
张哲瀚势在必得地盯着他。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行吧",龚俊最后干巴巴地说道。
12.
张哲瀚看着龚俊重新掏出手机,眼睛在解锁后的屏幕上停留几秒,手指顿了顿后,才给助理拨通了过去,气哼哼地交代着在哪里吃、吃些什么。
好卑鄙,他在心中骂自己。
但情场上的算计不是算计,是一颗晚到的真心犹豫着没敢说出口,只能借着小聪明和了解,一步步接近,一步步试探。
他当然听得出龚俊心里的一千一百个不情愿,但他却更知道龚俊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如果能欠饭不还,直接摔门回屋,那龚俊就不是龚俊了。
他的小朋友一直是个礼貌体面的好孩子,从第一眼他就知道。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初见那天,雨停之后,龚俊就和助理把他借给他雨伞折得整整齐齐,亲自送了回来。助理抱着四五把半干的伞,而龚俊则一手一块西瓜。
西瓜高糖,当时张哲瀚觉得无论是哪个角色他都该再瘦些。原本不该接过,看着那双纤长手指握着的红彤彤、水灵灵的西瓜,他却着魔一般伸出手来。
龚俊身上有一种让人卸下心防的魔力。他没有选择握着手连声说谢谢,而是把那句感谢化作了沙甜可口的西瓜和灿烂的笑容。
于是在初夏,雨水洗走了漫天的燥热,带来了微凉的风和明亮却不刺眼的光,他和龚俊一人一张凳子,手里捧着西瓜啃了起来。
尴尬这事,一直是只要尴尬的人不觉得尴尬,便会有些别样的舒服和浪漫。和龚俊寒暄很舒服,他不会刻意去找话题,也不会主动让话掉在地上。
龚俊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张哲瀚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出他的紧张,但龚俊也不是那种别扭的人,因为无所适从就畏首畏尾
如果能有幸穿越到他的学生时代,张哲瀚觉得龚俊会是那种要有些运气才能遇见的小孩,家庭和睦,人美心善,心智健全。
他不会是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那个,不会是同级所有女生怀春的对象,却能轻而易举地有一堆朋友,被所有人喜欢。
这种孩子,会认真听讲,做完作业,适可而止地努力学习,然后用自得而非骄傲的语气说句第六名挺好的,我也不去抢什么第一啦。
总而言之,不论你是男生女生,龚俊这样的人会是你青春故事中一抹温和的光,不是明媚的那种,却是难忘和令人怀念的那束。
会是那种,你遇见和拥有时很难去留心,总觉得这样的恰到好处是天经地义,等到蓦然回首,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如此珍贵和稀缺。
张哲瀚想明白这件事,并非是在重逢那刻,而是在两年前。
那天的通告排得很满,到了晚上还因为正播的作品又上了热搜,他觉得自己活得充实且满足,却在浑浑噩噩快要在车上睡着时,收到了龚俊的质问。
是啊,蒸蒸日上,一片繁华,好像得到了自以为想要的一切,然而这真的有那样一人一块西瓜,吹着雨后清爽的夏风时快乐吗?
怎么也打不出"好"字时,他丢开手机,脸色十分难看。那时,他还想明白一个道理,他和龚俊,本不该是一个水到渠成的故事。
13.
一起在剧组厮混几个月,龚俊毫不掩饰他的喜欢,其实张哲瀚并不爱苹果,只是一盘水果放在一起,他会先挑出苹果来吃,说是多出些喜欢也行,说是怕放久了氧化也完全可以。
而龚俊却买了两大箱苹果,定时定量地每天洗干净一个给他带来,无限续杯的礼物,刻意为之却并不刻意的浪漫。
直到所有人都觉得张哲瀚爱吃苹果。
龚俊自然没有说过什么"我喜欢你"或是"我爱你"这样的话,却是露骨地写进了眼里,所以他演温客行越演越顺,越演越真。
张哲瀚记得,演温客行知晓周子舒命不久矣的那场戏,龚俊一个人坐在桥上,大雨大风,却敌不过他的悲伤来得绝望和萧条。
导演喊卡之后,龚俊反而嚎啕大哭起来,久久不能出戏。张哲瀚在棚里左等右等,没等到龚俊回来,最后撑着伞小心翼翼去寻时,他都没从戏中缓过来。
他挤过一大群人走到跟前,工作人员已经给龚俊盖了好几块毯子,对戏的周也到底是年轻,对这样的场面看着干着急,束手无策。
张哲瀚至今没有明白,他当时是如何福至灵开,将龚俊一把拉过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连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
而龚俊就那样慢慢停止了哭泣,不再颤抖之后,他伸出双臂回抱他。
他说,"哥,我没有出不来,我只是陷进去了。"
他说,"我想到,我们也就只有这么几个月可以相处,还不比他们,他们好歹也有三年。"
龚俊的声音近乎耳语,又被铺天盖地的雨声遮掩,但张哲瀚却至今记得他每个字的语调。
他说完干脆地起身,用本就湿透的衣袖摸了一把眼泪,然后从助理手里夺过一把伞,逃一般地跑去保姆车。
14.
那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心动已是被说破的定局,他们没了回到普通朋友的立场,也早就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所以张哲瀚想当然地以为分开也水到渠成。他信无论是他还是龚俊都是真的心动,他也信见他一百次,他就会心动一百次。
但他不信这样心动的杀伤力。
然而,并非所有夏日恋情都容易成为一场旖旎的梦,到底是他轻视了龚俊的真心,忽略了自己其实早已不是那个眼里只有戏的疯子。
不过,如今他倒是又想做疯子了。
他在清晨叫醒团队所有人,冠冕堂皇地找了一大堆理由,却把真相深埋。好大一番口舌后,张哲瀚才明白,他若想换到龚俊住的这家酒店,其实只需要吩咐一声。
俗话说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许多人的通病,却一直不是张哲瀚的。他从不会把野心写在脸上,但却敢于正视自己的欲望。
张哲瀚不是不承认悔不当初,不是要逃避错误,也不是不敢说他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把那个人找回来。
这次不用你来,你只需要等着我去就好。
只是……
张哲瀚想起龚俊和他重逢后从容的笑容,坦荡的举止,礼貌却疏离地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界限,连情绪波动都只有一刹那,怎么看都是已经放下的样子。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我现在想做个听话的人,是不是晚了"
"老龚,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呢,没有我,你过得好吗?"
于是他只能发出去,又连忙撤回。不是他不想问或者问不出口,只是,他怕他收到的,会是他不愿接受的答案。
他和他,现在是见面还需要巧合和借口的关系,今天能用一顿饭为质要挟,那明天呢?后天呢?体面如龚俊,也会有限度。
没有订到合适前耽改剧大火CP一起吃饭能不被抓拍的餐厅,龚俊最终只好点了一堆外卖,张哲瀚和他在他房间外的小桌上凑合着吃了起来。
张哲瀚拼命给龚俊夹着记忆中他喜欢吃的菜,龚俊知道拒绝不掉,索性就来者不拒,尽数吃掉。席间安静地害怕,只有筷子敲在碗上的声音。
如果你不是仍然爱我,那再爱上我一次,也是好的。张哲瀚这么想着,把果盘里的切得整齐的西瓜递给龚俊一块。
15.
张哲瀚最终在龚俊那里逗留到了不得不走。
他小心翼翼递过去的西瓜,龚俊却看也没看就伸手去接。他们好像一直是这样,不知是本就对人不设防,还是对他过分信任,一递一接,连考量都不需要。
龚俊伸手握住瓜白时,才后知后觉为了保鲜果盘是冰镇过的。纤长的手指对突如其来的温度骤降毫无准备,被寒冷惊到,有一瞬他下意识地想要弹开。
也许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也许是怕递来西瓜的人尴尬,龚俊最后只是稍微缩了下手,喊了声这瓜好凉,就双手一齐稳稳地捧到了嘴边啃了起来。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举起来分摊寒冷时,张哲瀚怕手里的西瓜被摔在地上,曾用力地向前探,两人的手指在一块小小的西瓜上,曾有短暂的交握。
龚俊没什么偶像包袱,啃西瓜啃得格外畅快,他似乎又在手机上看到了好玩的,笑得格外开心,都没去管牙齿和嘴唇上沾上的红色汁水,只用餐巾纸随意抹了抹。
留下张哲瀚抓着自己正在发烫发痒的手指尖,旁观着这样大好的时光。原来如今他的快乐与我无关,张哲瀚痴笑过后这么想。
其实那西瓜也是他第一次从拼盘上拿起的水果,他本来是想问声"有些冷,你要吃吗",借机打破沉默。后来看龚俊吃得开心,自然没了这个由头。
他只好又拿起一块西瓜自己吃了起来,两三块西瓜下肚后,张哲瀚还把指尖上的甜得发腻汤汁舔了个干净。
吃完饭后,两人到卧室等着保洁把屋子打扫干净,一张两米的双人床两个对角坐着,先是百无聊赖地扣着床单,后来不知是谁打头,就拿起手机玩起游戏来。
保洁手脚不慢,但她来喊他们时,两人已经从两个对角变成并肩坐在了床尾,盯着同一块屏幕聚精会神。
说不出这画面哪里格外好看,她只把门推了个缝就一声没敢出地合上。
算上吃饭,前前后后这样有三四个小时,龚俊接下来还有个行程要走,再不想丢了礼貌,逐客令也是不得不下。
龚俊似乎是在那时才意识到手机游戏让两人忘记了原本清清楚楚划过的界限,哗啦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摸着头支支吾吾说着还有事,还有事。
张哲瀚捧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身边一空,失落感扑面而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实在是没有了再缠着他的底气。
"那我走了"
"嗯"
张哲瀚噙着手指,刚踏出龚俊的屋子,就听到了门锁咬住的清脆的声音,他慢腾腾地朝自己屋子走着,连连回头看了那扇合住的门好几眼。
那门合得死死的,只有门缝里露出一些若隐若现的光。
16.
"你身上也有光"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年月日张哲瀚都已经全数忘掉,他曾对当时还近在咫尺的龚俊这么说。
那几天拍外景,有时收工晚了,他和龚俊就凑合在一间屋子住下,他有失眠的老毛病,本来是真的睡不着。
实在是太久没有在睡觉时有人陪伴了,最后他迷迷糊糊刚要闭上眼睛,却在转身一瞬间,被身边人的呼吸和心跳吵到清醒。
心烦意乱,睡意全无,张哲瀚只好那么看着龚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了进去,还像是魔力一般越陷越深。
他倒没觉得龚俊算个细心人,偏那晚上他却鬼使神差地被他这么看醒了,一个人的失眠就这样自然而然成了两个人的茶话会。
那时他们手指交握,促膝长谈的样子,颇有些天涯遇知己的山河故事味道。不咸不淡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却都能被对方稳稳接住。
后来龚俊献宝一样拿着一大堆东西来,又把一个眼罩塞到他手里。他笑吟吟地低头看着,最终也没说出来这些对我都没用这样的话。
龚俊看着他把眼罩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你的眼睛好亮",他当时缓缓抬起头来,说——
"你身上也有光"
大约是初夏时午后的光,有些明媚,有些烦人,拉上帘子不舍得,直接看过去,会落进人心底,把所有深埋的秘密都照得一干二净。
后来张哲瀚抓住过各种各样的光,或缤纷或璀璨,或炙热或冰冷,却唯独没再见过像他这样,连个形容词都找不出来,总觉得语言会失力。
其实张哲瀚没有撒谎。
选择松开那束光后,也许是因为多年执念成真,愿望和目标在一个个被达成,焦虑减轻,连失眠都渐渐好转。
然而左灯右行的人,即使一路鲜花和掌声,快乐和满足之外,总有无首无尾的失落。
张哲瀚是在某个风平浪静的日子,拍戏间隙在剧组的躺椅上打盹,觉得耳朵里一空,突然睁开眼,睡意全无。
捡起掉在地上的蓝牙耳机后,他低头去看手机上还在循环播放的歌单,熟悉的歌名一首一首划过,到第五首,他才想起这是谁的推荐。
你认为你想要的,可能和你真正需要的,大相径庭。原来是要被身边人牵念,心中有人挂念,才能有安眠。
他大约只需要一束光,最后一次回头时,张哲瀚这么想。
17.
龚俊的屋子朝阳,张哲瀚匆匆决定换地方住,龚俊现住的这家酒店空房本就不多,他又想住到和他同一层,只得住了朝北的屋子
刷卡开门后,他看着一屋的昏暗,直接歪身倒在了床上,突然从阳光明媚到晦暗阴寒,张哲瀚只好关掉了空调,还拉了一床被子到身上。
拿手机外放了轻音乐,张哲瀚睡得还算安稳,只是醒来时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尽数黑了,一时有些恍惚。
他睁开眼,脑袋空空地躺了一阵子,然后心烦意乱地转身面向窗子。在山中破庙得来的小福袋就这样入眼。
张哲瀚其实不信这些,只是重逢后转庙时,他又激动又感恩,心意真挚虔诚,有人交到他手上,他便也没拒绝,接住了揣在口袋,没怎么上心。
后来晚上他想要发消息,最终又没发出去,心中烦躁睡不下又没心情刷手机,随手摸到了这个福袋,便拆开来看了个究竟。
"不见山"
白纸黑字这么写,张哲瀚知道这是一座景色别致的山在诉说冷静和自傲。走到此处,看过这样的风景,便不必再去见山。
但多琢磨了几遍,他却觉得冥冥之中,这是在半嘲讽、半警示着给他批命。
"我不懂,既然早早就后悔了,干嘛这一步需要走两年?"
见证过他太多次情绪失常的小助理,于张哲瀚提出要换地方住时福至灵开一般串起了整个故事。清晨开车来酒店时,他这么问道。
张哲瀚没有回答,小助理也没敢追问。
到底是盛夏的夜晚,再背阴的地方,总有一两束月光角度刁钻地落进来照抚逐光者,张哲瀚朝着那些光举起手,拼命抓着,最后又无奈地垂下。
"最开始,我不觉得我爱你。我发现我爱你时,对你对我都为时已晚,我便希望能把你忘掉,天大地大,怎么就非你不可呢"
"可是你说,我连睡觉都要你的歌单来哄,一个破眼罩都扔不掉,竟然自欺欺人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在机场被人抓到,如果不是还能在这里遇见你,那我们是不是就错过一辈子了?"
"所以要多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甚至还会希望你晚些原谅我,骂骂我,打我也行"
"不然,我问心有愧"
中午吃得有些辣,喉咙火烧火燎,张哲瀚把手机扔在一边,摇晃地起身开了瓶水,瓶子拧了三转,还没捧到嘴边,就听到门上响起敲门声。
他在输入框打打删删,最后只留了问心有愧四个字,还没敢私发,只发了条指代暧昧不明的朋友圈,连图都没配。
他不会这么快看到吧?张哲瀚急急忙忙地去开门,半瓶水都洒在了地上。
"是你——"
而那还留在瓶子里的半瓶水,也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殊途同归。
"张老师,我们谈谈"
18.
只剩下不几口水的瓶子,被人随手扔在进门处的柜子上,瓶身和瓶底带着的水不紧不慢地滴落,尽数打在地上,节奏比墙上的钟表慢出一些。
地板上起先是深深的一摊,映着白炽灯冷静的光,而后紧跟着的是两串大小不一的水脚印,虽然前后错开,却没有重叠。
脚印的尽头是一张桌子和两把对坐的椅子,坐在其上的人表情俱是十分精彩。
"你是——"
张哲瀚绞尽脑汁,从他和龚俊遇见,到他和龚俊重新遇见,他在脑海中通通过了一个遍,最后只好沮丧地垂下了头。
问心有愧,当真是问心有愧。
坐在对面的人就在这时轻笑了一声,从落在浅黄色木桌上的影子看得出他在摇头。他向后靠上椅背时,椅腿在地上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我是林熙,龚俊的朋友",主动来敲门、主动提出要谈谈的人,终于语调清平的开口,"怪我,怪我,不该认为张老师会记得我。"
"现在想想也对,连龚俊你都未必留心,何况他身边的人呢?"
张哲瀚抬起头,看向那双笑意中带着嘲讽和冷漠的眼睛,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复又缓缓松开,"所以是你放出的消息,他会去那天的商宴。"
张哲瀚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林熙瞪大眼睛,又很快恢复。在经纪人群里放出消息的人的确是他,不愧是龚俊看上的人,十足十的聪明,只用了这么会儿就串起了故事。
可是聪明人,怎么都反被聪明误呢?
明明白白只有唯一答案,是单项选择,却偏要在错误的路上走三年才迷途知返。现在这样的深情,岂不是落了不合时宜四个字。
"热搜是你买的?"
林熙摇头。
"山里那座小庙……"
"货真价实的偶遇",林熙飞速打断,"我的确是学编剧的,可是恕我我编不出这么狗血的本子,我没那么多功夫天天撮合你们"
"所以……"
"所以,你们是活该",活该遇见,活该相爱,活该抵死纠缠。
别人处心积虑、出谋划策都没用处,仍会扎扎实实地错过。从机场大厅到菩萨门外,真要重逢,都是好死不死地全凭天意。
"为什么帮我?"
若真如你所言,你的确是龚俊的朋友,那么有哪种朋友,会想要生硬地亲手去揭开至交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呢?张哲瀚不懂。
现在轮到林熙低着头不说话了。
张哲瀚又听见一声轻笑,又看见那人无奈地摇着头时,突然觉得他的嘲讽未必是冲着自己来。因为,他听见林熙说——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他。"
19.
三年前,那几天雨一直没停,连着淹了好几座桥,一辆接一辆的车趴在了路上,有些地势低的地方,雨水已经漫过腰。
林熙一直没联系上龚俊,微信不回,电话不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到龚俊住的酒店,找前台打开门,浓重的酒味和霉味扑面而来后,他看到的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龚俊身上当时穿得还是淋过雨的湿衣服,他的鼻头通红,平时一双大眼总是笑成月牙,那时却肿成了两颗桃子。
林熙伸手时才发现龚俊的头烫得吓人,手脚却是冰凉到没有温度。
看到有人来扶他上床,给他换衣服、喂水喂药,龚俊火急火燎地睁开眼睛,带了希冀的瞳孔亮得骇人,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口中念念不绝的名字却很好辨认。
起先一声是惊喜,又有几声像是期盼,后来大约明白了不是也不可能是所想之人,龚俊一声比一声失望,一声比一声微弱。
直到最后只剩下唇片不停地开合,直到哪怕过了很久林熙都没有办法听见张哲瀚这三个字。因为他拒绝回忆起这样的场景。
跟在龚俊身边这么多年,林熙从来不觉得他的字典里会有难过、悲伤这样的字眼。他是那种在整月没有通告,熬不下去的时候,还会笑嘻嘻地来安慰整个团队的人。
林熙一直觉得龚俊有些过分乐天派,心中不知说了多少遍自己老板是个极品的憨憨,大约要么没有心,要么心就是有海那么大。
他认识的龚俊,在爱情中,应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那种爱时轰轰烈烈,抽身时也潇潇洒洒的人。他想龚俊永远不会在爱情里求不得。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大约只是他还没有遇到那个人吧。那种只用一眼,便让你不再是你,也不再可能变回你的人。
那个大雨天后,龚俊成了一个扮演龚俊的演员,快乐从来不是真的,天大的好事,也只能让他开心一瞬间。
演着演着,龚俊自己也几乎相信了。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这种鬼话他反反复复说个没完,却又总是好久不说话,眼神呆滞地捧着键盘敲来敲去。
发不出去的消息是说不出口的爱,林熙这么嘲讽他时,龚俊像是被窥测秘密一般连连退了好几步,还把手机藏到了怀里。
后来大约晓得了自己瞒不住他,龚俊也不再刻意瞒他,鬼话便变成了"我就要忘了,我一定能忘了,我绝对能忘了"。只是林熙仍旧不信。
林熙也很想被打脸,而他这次却对了。
"你有没有经历过,有个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你很想很想要,想得发疯发狂,想得失去自我,却没能得到"
"你好不容易终于说服自己,算了吧,不想了,忘了吧,就这样吧,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好像要得到了"
"你却感觉自己拿不起来了"
今天下午,林熙还在蒙着被子睡大头觉,一串急切的敲门声却把他从白日梦中生硬拉出。待他终于清醒了之后,龚俊问道。
他这么对他说——
林熙,他看我的眼神好烫,他跟我吃饭的时候我好想咬破他的嘴唇,他陪我坐着玩游戏的时候,我好几次都想直接把他摁到床上。
"你不是在菩萨面前许了愿么,再一再二不再三,都三年了,一定要放下,要忘掉?"林熙不答反问,满眼写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张哲瀚。
龚俊苦笑着,一脸无可奈何,"所以我跟他说我有行程,我逃了,他要是只是把我当成个朋友呢?"
"那个菩萨大约把愿望听反了,怎么三年没见,刚踏出庙门却碰见了"
也许是你的愿望许反了呢?林熙只在心里问道。见惯了坦诚的人撒谎,他不想要真相,他想要的,是一个结果。
"俊子,勇敢一点",无论放下还是拿起,都勇敢一点。林熙的质问后来变成了一句语义模糊的鼓励和他十分肯定的一件事——
"还有,我才是你的朋友"
因为朋友,会帮朋友。
不管龚俊许了什么愿望,菩萨都是对的。无论是彻底放下,还是得来回响,他都需要重新遇见他。
林熙在这点上和菩萨保持高度一致。
20.
"张老师,我挺不明白的,三年前不明白,三年后就更不明白"
你爱不爱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忘了你,却坚定决心给他奥斯卡影帝都不换走你的人?你爱不爱那个被你狠狠丢开后已经不太敢相信你会爱他的人呢?
林熙再次开口时,地板上的脚印已经干了,他看了一眼朋友圈那条简洁的问心有愧,又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的人。
"我真心实意拿龚俊当朋友,我陪他走过的风雨,比你要多得多。你如果只是一时愧疚什么的,大可不必"
"还有,破镜重圆和好如初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拼好镜子,裂纹也还是一条不少,倒不如就此放过他"
"我凭什么要放下他?"
张哲瀚红着一双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轻易就能听得出其中所有后悔与执着。
"有些人,错过也许就是错过了,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悔不当初,念念不忘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还"林熙准备好的谴责被对面人接下来一句话尽数赌住。冰冷的白炽灯下,张哲瀚转身看向窗外柔和许多的月光,哑着声音开口。
"可我爱他"
"很爱,很爱他"
第一次把这爱明目张胆地宣之于口,张哲瀚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一般。
而后许久的沉默中,桌子两边的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意识到,张哲瀚的手机屏幕上那条朋友圈下,出现了一颗心。
21.
龚俊是被冻醒的。
他颤颤巍巍地探出手来去抓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时,果然看到了上边赫然的16度。除了不宜于身体健康之外,还有些不大环保,对着屋顶一通狂摁之后,龚俊这么想。
而后缩手缩脚地不乐意掀开被子,穿衣服时连声嘶嘶的样子,像是把盛夏过成了寒冬,更像是拼命想要逃避醒来后的现实而贪恋被中温暖和糊涂。
但其实都不是。
打开屋门那刻,热浪滚滚翻涌而来,龚俊就知道自己还是更怕热。而且这次他走向张哲瀚房间的脚步十分急切和轻快,全然没有一周前那个晚上的犹豫不决。
"原来胆小鬼是我自己啊......"
一周前那天,林熙劝龚俊勇敢些后,他低着头好久没搭话,最后抬头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时,语调像极了好不容易把数学题搞懂的小学生。如果不是眼角眉梢都带着苦涩的话。
"多少是有些贱了",龚俊叹着气补充道。
哪怕过往的糖回头看时都混着玻璃渣,却楞是三年都没忘掉。只要一个重逢,便忍不住沉溺于他的拥抱,中了咒语一样想要靠近。果不其然,他又害自己掉进最伤最痛的回忆。
最匪夷所思的是,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心口痛不欲生,他梦中还是他。龚俊后来看着那件被揉得皱巴巴的外套辩驳了很久,也还是只能承认他是在无意识间都要探寻他的味道。
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这些要么是龚俊预料内,要么是他已经熬过无数次的,让他最困惑的是偏偏要被现实捉弄。
用个不恰当的比方,龚俊觉得自己像被丢弃的狗,他信总有一天它会停止自怨自艾,坚强地独自存活。只是他不会做好准备,有一天曾经那个人会拿着一块名为"梦"的骨头拼命示好。
"你其实心里清楚,他绝对不是说正好附近有行程,也不是说已经把你当朋友要叙旧,你知道他来的目的,就算最开始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
龚俊闻言只好对林熙无奈地点点头,到头来,总是被夸真诚和坦荡的他,原来自欺欺人最是擅长。但是若连这些都看不明白,他就白喜欢张哲瀚这许多年了。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我怕重蹈覆辙,他又像当年一样,只肯给我一场随时要醒的梦。那话怎么说来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我太了解他了,他一个说断就断的人,拿起放下从不犹豫的人,如果不是搞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绝对不会在三年后,这么坚定地来找我。"
"所以我更怕,他那么执着的人,赚得瓢满锅满、名利双收后,一个执念落地,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新的执念。而我刚好,再次出现在了最合适的时机。"
"也许不止是我,人人都犯贱呢,都会觉得得不到的和错过的才是最好的。而我不是他,他的爱情需要好多好多,喜欢远远不够。"
"我只要他足够的喜欢。"
他看到林熙的表情从"我就知道你在害怕"变成"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几次把嘴边的话一一吞了回去,开口前还连着叹了好多声气。
"但是,他所有的顾虑,三年前成立,现在依旧成立,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我还是该给他一个机会?"龚俊虽然看着林熙,却知道这话其实是在问自己。
"不,你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林熙摇了摇头,"你怕他是因为错过成执念,你就不怕自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觉得格外珍贵嘛?"
"但你需要的答案,故事最终的结局,无论是哪种,无论称不称你的心意,也都只有他能给你。"
22.
所以一周前那个晚上,龚俊抱着张哲瀚的外套,犹豫不决地敲开张哲瀚的屋门时,他没有意外林熙紧接着张哲瀚出现。反而是林熙有些意外他会来。
"既然你亲自来了,那就自己说吧,怎么,信不过我,怕我跟张老师谈崩啊?"林熙自己拧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大剌剌地瘫在椅子上,看着门里门的两个人,一脸的无辜。
"你少来!"龚俊哼了一声,"平日里什么活都懒得干,这次倒是挺积极的,我刚说完你就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
"那不是怕我再消极怠工,会被老板开除么?"林熙慢腾腾地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张哲瀚的肩膀,示意他让开,"有懒惰的员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老板太勤快了......"
林熙堪堪逃过龚俊的劈头盖脸就要落下的话,连电梯都没敢搭,冲着步梯的方向逃之夭夭,临走还不忘把龚俊推进了屋里,又把门带上。
一声巨响后,龚俊站在张哲瀚不足半米远的地方,左右各是柜子,背后只有一扇已经关住的门,进退都失据。
他攥着衣服的手紧了又松,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只好看着柜子上那两瓶矿泉水。
"张老师,我倒是没什么大事,就几句话,倒是站着说也行",龚俊清了清嗓子,眼神闪烁地从矿泉水瓶看向此刻皱着眉毛一头雾水的张哲瀚。
张哲瀚闻言连连退了好几步,脚上的酒店的纸拖鞋都被他踢掉了。"你坐你坐......",而他连忙拉开了椅子,都没注意到刚沾过水的大理石地板格外的冰凉。
"你......",龚俊想要开口提醒,那人压下心中好奇一脸温柔笑意等着他坐下开口的样子却格外招人,他最终只好作罢。他看了一眼那双素白袜子上的水渍后,坐在了林熙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找我什么事?"张哲瀚满怀期待又格外小心翼翼,还格外谨慎地重新打开一瓶水摆到了龚俊面前,像是生怕他说几句话就要走一样。
龚俊一手抱好衣服,一手握起水瓶,却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湿润不达喉咙,连吞咽都不需要,"其实没有什么大事的——"
"——你的事都是大事",张哲瀚打断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么......"龚俊手中的瓶子被捏出了响声,"你说是就是吧,就是......想问下,张老师下周有空么?"
"有空!"
"额......"龚俊终于敢直视张哲瀚,"张老师确定不需要跟团队的人商量商量,毕竟还有一周呢?"
"不需要,"张哲瀚果断地摇头,承诺吐出口,目光是坚如磐石的肯定,"是你,我永远有空!"
龚俊被张哲瀚炽热的眼神烫到无处遁形,心中十分的犹豫,鬼使神差的直接少了七八分,"那行,下周,我想去拍个户外写真,要...要一起嘛?"
原本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答得飞快的张哲瀚在龚俊真正问出想问的话后却没了声音,龚俊低下头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没事的,我知道有点突然了,你和我也不一样,自己未必能作主,就当我没问......."沉默已经足够,龚俊不想听到任何拒绝的话,便做好了直接离开的准备。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熟悉的味道立刻萦绕于他周身,把他所有动作围追堵截了个水泄不通。
"老龚,你问都问了!不允许反悔的!"
23.
即使这次龚俊喊了不止一次"张哲瀚,你放开我",甚至喊得已经有些声嘶力竭,他最终都没能从张哲瀚的那个拥抱中脱身出来。
"我不松,老温那话怎么说,烈女怕缠郎。"
张哲瀚把自己双手紧紧锁着,十指岿然如山地交握在一起,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想要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龚俊的眼睛落在那双手上,话语未经思考,直接喃喃而出,"为什么偏偏要晚三年呢,如果,如果......"
如果三年前你肯用今日十分之一的力气拥抱我,如果三年前我选择纠缠和拒不放手,那么我们今日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只是木已成舟的事,哪里能有如果呢。
龚俊最终只好放弃挣扎,兀自叹气。
而明明是很轻很轻好似耳语的一句话,落在张哲瀚耳中,却似乎有了千斤重量,他紧握的双手一滞后,龚俊的腰间一松,只是片刻身上薄薄的短袖后背上就是一片潮湿。
龚俊向前迈开一小步前,后背上还有泪水还在不断地滴落,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的颤抖和粗重的喘息。
他不记得张哲瀚是爱哭的人,要么埋头去做,要么径直放弃,悲伤似乎不属于他。这样的场景,对龚俊来说太新奇、太陌生。
所以他几乎是在迈步的同时就转过了身来,应激反应一般握住了张哲瀚刚刚垂下的手。这是为我在哭?龚俊后知后觉。
那这样......是不是说明无论是对是错,重修旧好还是就此别过,就已经都没有被辜负呢?胸中一口气吐出时,这个念头冲上了龚俊的脑海。
"你不许反悔!"张哲瀚一向低沉的的声音此刻听来尖锐。
他深垂着头,眼睛红红的,脸颊上一大片泪痕湿漉。感觉到指尖的温度后,他很快反握住龚俊的手,没敢太用力,也没有丝毫要再放开的意思。
"我没有说要反悔",龚俊慢吞吞地说。
"你不许反悔!我要去的!"
"我不反悔......我不反悔......"
"我要去!"
龚俊只得紧了紧握住张哲瀚的那只手,然后把另一个手里带来要还的外套扔到椅子上,空出手臂来把张哲瀚拥入怀中,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乖,带你去,带你去,我就是来请你一起去的,我不是反悔了,我以为你不想去或者腾不出时间啊,难不成等着你再拒绝我一次啊?"
张哲瀚的颤抖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止住,眼泪却还汹涌地流着,瞬息之间把龚俊胸口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偏他还尤嫌不足地蹭着。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没有要拒绝,我只是太开心了,我不敢相信——"
"——别说是你了,我这么决定时都没敢相信"
龚俊打断张哲瀚后,开始无可奈何地苦笑,即将进新组,下周户外写真的拍摄早就被取消了。而他在离开林熙房间后,又硬生生把它重新拉回行程。
你去问问张老师,看看要不要和我一起拍套写真,他发了这么条消息给林熙,又在收到好字的半小时后,直接敲开了张哲瀚的屋门。
此刻看向怀里的人,看到那双那曾经夸过漂亮的眼睛为他泪流不止,龚俊只能叹口气,然后抱得更紧些。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拿你一直没什么办法,不是早、晚、刚刚好的问题,好像只是遇见就够了,我是不是很好骗?"
"对...对不——"
张哲瀚缓缓抬头,看向龚俊的眼睛,那里的光芒和三年前已经不同,却仍然是会让他心动着迷的样子。 而他三个字都没说完,就又被龚俊打断。
"你闭嘴吧!"
龚俊刚才还十分温柔的语气突然变成了轻声呵斥,两只手一同停住,"我懒得看你的问心有愧,更不想被你弥补,最最最不想听的就是对不起。"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也不需要我来原谅。张哲瀚,你小看我了,我难过和心痛是我的事,三年前我不纠缠,三年后我就不需要你悔过。"
"我来找你,是想说,我们要向前走,才能看见可能性。"
24.
把所有话都说了个干净,龚俊直接松开了双臂,头也没回地走出张哲瀚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在沙发坐着把一块西瓜啃完,他才发现自己又荒唐地把张哲瀚的外套顺手带了回来。这外套原本是他去找张哲瀚的借口,此刻看来好像只是对于他们不够直接的嘲讽。
"张老师,我来还你衣服,哦对了,我下周有个户外写真,没事要不要来一起玩呀?"这是龚俊原本的安排,没有任何拥抱和泪水。
我果然还是适合把话讲开,龚俊想,随后便把瓜皮扔掉,走近了淋浴间。泪水、汗水、还有起伏不定的情绪都要洗掉,他用了很久才从淋浴间出来。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怕手机拼命响个不停的消息,是自己出了什么大事又上了热搜,他可能还要再在浴缸里泡大半个小时。
他艰难地用泡得皱皱巴巴的手指解锁了手机之后,才发现他担心的微博其实安安静静,是微信在闹个不停。
"我过得好也不好"
"总得来说,不想你的时候挺好,只要一想到你就觉得再好的日子都是没劲,哪里都不好"
"嗯,说起来你不一定信,天气好的时候我想你,想我们一起啃西瓜,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也想你,想我们一起淋雨"
"我很少不想你,所以,我大多数时候过得并不好"
"我不失眠了,因为你给的歌单很管用,或者说,有你的梦很甜"
"我其实根本不需要戴眼罩,只是啊,后来我明白了,你送我时,我就认出来了那是个半新的"
"我留着它,是因为有你的味道"
"不瞒你说,你其实不符合我对爱人的所有设想,所以我才特别肯定,你是那个对的人,这么不讲道理的喜欢"
"所以我也特别肯定,我不是因为错过才觉得你格外值得"
"只是没有人比得上你,你也不用和谁去比"
"我们一定要一起去一次三亚,冲浪和潜水真的很棒,有你一定会更棒"
"我一定告诉你的新组导演,你是那种会在接戏前好好看原著或者广播剧的好演员"
"你都常驻综艺了,也记得邀请我去做做飞行嘉宾呀,要不我邀请你也行"
"你后来的剧我可是都看过,你呢,看过我的没,我演警察帅不帅啊?"
"要不,你来我新剧组探班吧,那个副导演天天说我演反派活脱脱就是温客行"
"哎对了,我还有半袋子你特别爱吃的那个火锅底料呢,上次火锅局没碰上,咱们可得补了"
"我准备菜,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蘸料吧,你不能吃太辣就别逞强啊,亲身经历告诉你,拉肚子可难受了"
......
......
最开始发来的消息逻辑还算通顺,是在回答他曾经问出的问题,后来的消息几乎就是灌水的家常和对未来无尽的展望。
也不知道张哲瀚是不是这些年没干别的就只练打字了,龚俊看得还没有他发得快,实在跟不上进度,他索性就只等着张哲瀚啰嗦完。
"对方正在输入..."终于重新变成"张哲瀚"时,龚俊直接把语音文字混杂,冗长又难懂的消息拉到了最后。
"你说得对,老龚,我们慢慢得向前走"
"那么,既然重新开头,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
"龚俊老师你好,我是张哲瀚,非常爱龚俊、决定要缠他一辈子的张哲瀚"
"我是龚俊,你个疯子早点睡吧!!!"
龚俊颤抖着手指打出这条消息,而后捧着手机抱住双腿,在屋中泣不成声。
他嚎啕大哭的当口,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手机对面的人也消停下来,似乎在静静地等他发泄完。
一场痛哭后,龚俊再次打开手机时果然又看到了顶头的"对方正在输入...",只是这次,那一行字,终于变成了一句有来有回的晚安。
龚俊破涕为笑。
25.
生活充满惊喜,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块巧克力的味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下一扇门背后的故事。
比如此刻,由于场地封锁问题,龚俊只得把拍摄改到早上,而他得知消息太晚,没来得及通知一起拍摄的张哲瀚,只能起个大早来亲自敲门。
他坚定地以为,敲开门后会看到还穿着睡衣的人一脸的惺忪,拖着不耐烦的强调来一句"大清早的有病啊!"
而在敲开门后,龚俊看到的是已经在刷好牙洗完脸的张哲瀚,眉目俊秀,眼神清澈,笑容干净,毛巾搭在肩膀上,薄荷味扑面而来。
张哲瀚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还蹭了蹭他耳后,龚俊顺手推拒了下后,便无奈地合住了那个拥抱。
"不是下午拍么,你起这么早干嘛?"龚俊问。
"时刻准备着嘛......"张哲瀚答。
时刻准备着遇见你,说爱你,把你拥入怀里,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松开,直到你和我有新的故事。
"你少来!"
"那可不行!他们说的,要尊重爱情!"
+1
后来在房间里为了张哲瀚穿什么衣服更配龚俊定好的场地和造型的两人,还不知道他们最后拍出来的谁也不满意的写真会被粉丝秒速抢空,他们也还不知道彼此很快就会双双签下一个坐标于三亚的公路旅游综艺,他们更不知道,时隔三年后,他们会再次合作饰演对方的爱人。
但是,他们总有一天会慢慢知道,曾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爱,多少后悔,多少遗憾,多少痛苦,多少不舍,多少动心心弦的故事,藏在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们也终于记得,要尊重爱情。
(全文完)
【俊哲】失控 3
3.
七月的横店更是炎热,烈阳暴晒着片场,天气犹如蒸笼一般让人沉闷。
龚俊下了戏看向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玩手机的张哲瀚,他想;这表情怕又是在斗地主了吧。龚俊看他低头认真的神情不由感觉有些可爱。见他手还时不时的擦擦额角鬓边的汗,便打开道具扇子为张哲瀚扇风。
张哲瀚抽到一副烂牌正心情郁闷呢,突然感受到龚俊给他扇来的一阵风。怕热的他顿时好受了些,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几分。
张哲瀚抬头看了他一眼,龚俊便笑着凑上来看他的牌。
“龚老师对斗地主也有研究?这场牌局龚老师怎么看呀?”张哲瀚打趣道。
龚俊看了眼牌便快速答道:“这牌不是一个飞机,这里这个顺子,几个单牌出一出,反正有一个...
3.
七月的横店更是炎热,烈阳暴晒着片场,天气犹如蒸笼一般让人沉闷。
龚俊下了戏看向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玩手机的张哲瀚,他想;这表情怕又是在斗地主了吧。龚俊看他低头认真的神情不由感觉有些可爱。见他手还时不时的擦擦额角鬓边的汗,便打开道具扇子为张哲瀚扇风。
张哲瀚抽到一副烂牌正心情郁闷呢,突然感受到龚俊给他扇来的一阵风。怕热的他顿时好受了些,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几分。
张哲瀚抬头看了他一眼,龚俊便笑着凑上来看他的牌。
“龚老师对斗地主也有研究?这场牌局龚老师怎么看呀?”张哲瀚打趣道。
龚俊看了眼牌便快速答道:“这牌不是一个飞机,这里这个顺子,几个单牌出一出,反正有一个王,还有一对A,这不就出完了嘛?”
“嗯……”张哲瀚照他说的算了算牌,眉头皱的更深了。完个屁。敢情别人的牌都是废牌?…
“照你这说法别人都不用出牌了?傻不傻!”
“哈哈哈哈哈哈哈!”龚俊典型的笑声又环绕在张哲瀚的耳边。张哲瀚心中一阵无语,但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
一旁的周也放下手机忍不住吐槽:“你俩干脆改行唱相声去吧!没准还挺合适。”
随着横店的夏天越来越热,两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融洽,默契更甚。拍摄的进度也到了两人晒太阳这场重头戏。
这场戏的前一天晚上,张哲瀚敲响了龚俊的房门。过了好一会房门才被打开,只见龚俊嘴里还咬着牙刷,满嘴牙膏泡沫愣愣地看向他。
“龚老师,刷牙呢~嘿嘿有空么?跟你对一下明天的戏。”龚俊点点头撑着门让张哲瀚进来先坐。
“你等…下哦。”龚俊含糊着对张哲瀚说,走进洗手间梳洗一番,擦了擦脸走了出来。
他看张哲瀚已经把桌椅调整成剧里差不多的位置,正低头仔细的研读着剧本,看到对方认真的模样,龚俊也快速调整到了工作模式。
他拿出自己的剧本,坐到张哲瀚的对面,闭上眼在心里快速过了遍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睁开眼准备开始试戏。
与张哲瀚对上眼时,龚俊便感受到他改变了状态。虽然他并没有扮着周子舒的扮相,但是那般含情的眼神,温柔的神情,眼前的人仿佛就是那个充满柔情的周子舒。龚俊不由得被吸引,也跟着入了戏。
他含情的回望张哲瀚的眼睛,缓缓地道出那三声阿絮,便转头坐下,正准备接下一句台词,没想到那人接了一句剧本上没有的台词。龚俊不由得一愣,看向他。
“老温。”张哲瀚含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眼中眸光一闪,笑着又喊了声“老温?”
“啊?”龚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张哲瀚的身体缓缓前倾,向他靠近。压低声音,又喊了句“老温。”
龚俊盯着张哲瀚充满笑意的双眼,他的眼中倒映的满满都是自己。
他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温客行为什么会爱上周子舒。
“喝酒啦~”张哲瀚笑着说出了下一句台词,龚俊却还怔在那里,迟迟没有接话。
见龚俊毫无反应,张哲瀚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接词呀。”
张哲瀚的语气把龚俊拉回了现实,他尴尬的笑了笑说
“不好意思,忘词了。”
“刚才这段,我也喊你三次老温是不是更加传情了?”张哲瀚询问着他的意见。
龚俊扯了扯嘴角,有些支支吾吾“嗯..是...加的挺好。”
张哲瀚觉得他心不在焉,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又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啊…要不今天就对到这里吧,明天可别忘词了啊!”张哲瀚合上剧本站了起来。
“嗯好,张老师你早点休息。明天见。”龚俊跟着起身为张哲瀚开门,见他离开的背影,却下意识叫住他。
“张老师。”张哲瀚听他声音回过头来。龚俊对上他有些疑惑的眼神,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摆出笑脸。
“没什么,晚安。”
“晚安。”张哲瀚笑了笑,对他摆摆手。
龚俊送走了张哲瀚,掏出手机准备刷刷微博,可他的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张哲瀚的眼神。他干脆丢开手机,平躺在床上用手遮着眼睛,心中又响起那三声老温,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
龚俊将手按在胸口,心想不愧是大前辈,自己这么入戏这么动情还是头一回。心跳依旧胡乱的蹦跳着,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大口灌了一杯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刻意忽视了此刻内心的悸动。
【俊哲】失控 2
2.
随着大家逐渐熟络了起来,龚俊建了一个主创群拉马闻远他们进群,几人没事就发了点表情包斗图聊聊天。这天龚俊突然有个活动要去一趟上海,便在群里发消息。
龚俊Simon🐶:【你们有什么要吃的东西我从上海带到横店来?】
他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复有些尴尬,在群里发了一句哈哈..好尴尬呀,耸耸肩只好作罢。直到了登机前群里弹出了红点。
张哲瀚下了戏,看到了龚俊发的消息。见没有人回复怕他尴尬便想了想打起了字。
疯子🏀:【刚刚在忙!我要! (干饭人.jpg)】
龚俊见了勾了勾嘴角笑着回复一句收到。他收起手机...
2.
随着大家逐渐熟络了起来,龚俊建了一个主创群拉马闻远他们进群,几人没事就发了点表情包斗图聊聊天。这天龚俊突然有个活动要去一趟上海,便在群里发消息。
龚俊Simon🐶:【你们有什么要吃的东西我从上海带到横店来?】
他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复有些尴尬,在群里发了一句哈哈..好尴尬呀,耸耸肩只好作罢。直到了登机前群里弹出了红点。
张哲瀚下了戏,看到了龚俊发的消息。见没有人回复怕他尴尬便想了想打起了字。
疯子🏀:【刚刚在忙!我要! (干饭人.jpg)】
龚俊见了勾了勾嘴角笑着回复一句收到。他收起手机,急忙去免税店买了些特产大包小包的拎在手里。回到剧组的他将特产带给张哲瀚,张哲瀚接过特产与他道谢。龚俊拿起一个点心往嘴里放。
“哎!这不是给我的么?”张哲瀚拍了拍龚俊的手。
“我就拿一块,帮张老师尝尝味道嘛!”龚俊咬着零食笑着说。
龚俊从上海回来的第一场戏便是破庙戏,这是他要试探周子舒是不是自己所想之人的场景,算是前期一个关键的小高潮,两人在一边对了下台词,又和导演确定了一下节奏,这场戏便开拍了。
周子舒轻咳两声,身子突然失力缓缓向后倒去,温客行伸手接住他的同时,也摸到了心心念念的蝴蝶骨。周子舒一惊,立马抽出白衣剑挥向那人。
温客行长指一夹,柔软的白衣剑顺着他的力度向前弯曲,周子舒转头,撞上一双带着戏谑的眼眸,只见那人挑眉含笑说了一句“好剑”,周子舒被他言语间的暧昧语气惊了一下,立马拉开两人距离,收回白衣剑。
导演喊cut后,张哲瀚的心里不禁有些惊讶,平时傻傻的样子一入戏跟换了个人似的。同时他又有些憋屈,这温客行在戏里不断地调戏自己,偏偏周子舒还不能回嘴,着实让一生要强的他憋屈坏了。
随着打板声落下,张哲瀚也顾不上自己那些小情绪,在这破庙之中,几人围着火炉堆,下一场戏这就开拍了
“我这一晚上帮你又管杀又管埋的,你还张口闭口地温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温客行边说边把酒壶递给那人,突然又想起什么,他顿了一下收回酒瓶:“你这伤不宜喝冷酒,阿湘,温一下。”
当阿湘接过酒壶,温客行带着轻佻的眼神打量着对方,他轻笑一声,移开视线的同时抬手探上那个灰头土脸的人的脸庞。周子舒惊慌一瞬便立马反应过来,抓住温客行的手。
“奇怪啊,这触感是皮肉,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的。”温客行被抓着手,伴着戏弄的语气说着。
“正是在下不才自己努力长的。”周子舒甩掉他的手,转头不再看他。随着剧情的推进听着龚俊他们说着台词。
“至于周兄嘛....我暂时还看不出破绽,但你一定易了容。”温客行戏谑的笑着。
张哲瀚灵机一动,转过头对上了那人的视线,挑衅的一笑:“美吗?”调戏了回去。
龚俊听完只是凑近了脸并没有说话。张哲瀚与他对视了一会,把脸转回去喝了口酒,心里想着,自己这突然临时加戏是不是不太好,也不知他接不接的住。
“完美。”身侧突然传来语气暧昧的一句调笑,听着龚俊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气息环绕在耳边,张哲瀚不由得耳朵一热。
“卡”导演十分满意这场戏的临场发挥,夸两人默契越来越好,招呼他们来监视器前回看刚才的戏。张哲瀚看到龚俊先是暧昧的轻嗅摸过他脸的手,后来又凑近他耳边带着暧昧的眼神回答出那句“完美”。他只觉脸上一阵燥热,不知为何有点害羞,没有想到龚俊撩起人来如此娴熟。
“龚老师厉害啊…还挺会撩!看来没少谈恋爱吧!”张哲瀚故作冷静,用玩笑的语气调笑龚俊。
“没有,是张老师演技好带我入戏。”龚俊看着那人粉红一片的耳廓,他低头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如今这样的场景出现在片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哲瀚向来嘴上不饶人爱怼朋友,自从两人熟络起来后,他便总是在片场怼龚俊逗他玩。
龚俊时常想着毕竟也是前辈,为了体面也就都傻乐着接受,并没有像从前拍戏时那样互怼。
拍落水戏时,龚俊见张哲瀚改了装扮,看多他乞丐妆的样子,换上清淡妆容的他不由得呈现出一种柔态,他深觉张哲瀚确实适合周子舒。他便撑起下巴用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周子舒。
“看什么看。”张哲瀚说着台词,拿起火把对着他。
“哎哎哎,好了好了~阿絮。别闹了,我不逗你了。”
“有酒么?”
导演喊卡后,张哲瀚便又开始逗起龚俊,将刚刚泼完水湿漉漉的手擦在他衣服上。
见龚俊只是傻乐着说“哎我的衣服可不是抹布啊…”,他觉得龚俊有些太好欺负了,怕不是个傻白甜,怎么自己干什么他都不生气。配上他那深邃的眼睛,傻傻被自己逗弄的时候,仿佛像个傻狗狗。张哲瀚想着转身上了房车。
龚俊助理为他拿着替换的衣服,他有些不解,老板何时转了性。跟了他几年的助理很清楚自己老板的性子,虽然平时看着乐呵呵的,可骨子里绝不是个没有脾气的烂好人。怎么碰到张哲瀚就任他逗弄呢?
“老板,你怎么这么让着他呀。”助理接过湿了的戏服,将干衣服递给龚俊。
“他是前辈,我们不得体面些么?”龚俊接过衣服,对助理淡淡一笑。
张哲瀚从房车上拿了些矿泉水下来,看着龚俊乖乖的站着让助理整理衣服的背影,不由得心软了。他觉得自己也不能老是欺负他,拿着瓶矿泉水走上前递给他。
“呐,喝水。”
“谢啦!”龚俊笑着接过水打开瓶盖喝了一口。
一朝一夕的相处下龚俊与张哲瀚的默契建立了起来,他们开始小小的打闹,偶尔在张哲瀚怼他的时候小小的回击,在拍戏时叫着对方阿絮,老温。
这日导演组架着摄像机来为他们拍花絮,张哲瀚见摄像机便用手肘戳了戳龚俊。
“你们知道龚俊有个特点么?他没什么兴致的时候笑起来都是呵呵呵声音很低,真高兴了就是嘻嘻嘻嘻的笑。”
龚俊看向张哲瀚冲镜头耍宝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推文】推几篇低热度的文⑦
还是建议大家多给喜欢的作者评论,亲身感受,有评论比什么热度都管用。
今天推的都是温周。
十三四岁的少年温客行和周子舒在龙渊阁外重逢的故事。温客行已经在鬼谷立足,周子舒经历家中变故,两个少年虽然青涩但已经可以初见日后会长成的模样。真是好啊,非常好。要情节有情节,要情感有情感,非常建议都去看看。
还是建议大家多给喜欢的作者评论,亲身感受,有评论比什么热度都管用。
今天推的都是温周。
十三四岁的少年温客行和周子舒在龙渊阁外重逢的故事。温客行已经在鬼谷立足,周子舒经历家中变故,两个少年虽然青涩但已经可以初见日后会长成的模样。真是好啊,非常好。要情节有情节,要情感有情感,非常建议都去看看。
瓦格剌人夜袭凉州,被两个人阻止了。视角运用非常巧妙,武侠的浪漫在此就尽数展现了! 前文《扬州慢》和后文《故园情》也都好看,请老师多写点儿……
一首酸诗引发的秋日故事(这不是文内简介吗)。简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作者笔力高超,让人望而兴叹。真是笔力强,文采高,人物贴,故事还非常有趣,看完真的一发满足。另两篇《高山流水》和《参商》也强推,特别是高山流水,点开请看周子舒弹琴。
重跑剧情,阿絮这回把自己卖给老温的故事(不)。这次温客行真的运筹帷幄,和书里倒是有几分相像。文风简洁有力,周温都洒脱得不得了。好看的!
春夏秋冬四篇即事,篇篇都又温柔又甜蜜,看完美滋滋。
作者还有一系列,刀就比较多了,但是,刀也很好看!(其实我觉得刀比纯糖好吃)总而言之,看了不亏。
粽子节应景短文。作者短文小能手,另一篇《梁上燕》也很棒。
【温周|俊哲】《二三十》
二三十(上篇)结局
*张哲瀚视角X2020年(完)
*龚俊视角X2021年(待续)
10.
(1)“演员的时间。”
曾经有一个前辈告诉我说哲瀚,演员的一生都是在角色里不断度过的。
那时候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总觉得当演员一切都是新鲜的,忙碌的,也做了赚钱后无数对未来工作之余的计划安排。
放假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窝腻在家里一整天谈情说爱,浪漫或者俗气的事通通都做一遍。
看她做饭,给她弹琴唱歌,一起聊天或者百无聊奈地看电视,一起吃早餐中餐晚餐,相互每天说早安和晚安或是带她参加朋友们...
二三十(上篇)结局
*张哲瀚视角X2020年(完)
*龚俊视角X2021年(待续)
10.
(1)“演员的时间。”
曾经有一个前辈告诉我说哲瀚,演员的一生都是在角色里不断度过的。
那时候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总觉得当演员一切都是新鲜的,忙碌的,也做了赚钱后无数对未来工作之余的计划安排。
放假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窝腻在家里一整天谈情说爱,浪漫或者俗气的事通通都做一遍。
看她做饭,给她弹琴唱歌,一起聊天或者百无聊奈地看电视,一起吃早餐中餐晚餐,相互每天说早安和晚安或是带她参加朋友们的公开聚会。
还要一起过新年守岁包饺子或是准备年夜饭,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罗马许愿啊,要打篮球打进职业赛,带喜欢的人去看NBA啊什么的,我也总觉得当演员,当明星就是一份可以赚钱,而且还很喜欢的工作,所以刚开始那几年做什么事都很大胆,好像没什么怕的,拍武打戏吊威亚的时候大部分情绪也都是兴奋。
可现在才逐渐明白过来前辈的那句话,也发现了自己当了演员,当了明星之后,原来人生中的大部分过的都是别人的或是镜头下的时间。
谈过的情,说过的爱,包过的饺子,守过的年,吃过的饭,相互说过的早安或是晚安,在罗马许愿池许过的愿,参过的篮球职业赛,看过的NBA,和朋友公开聚过的会,的确是好像都做到了,只不过不是在戏里,就是节目上,在那些想要和喜欢的人分享的时间里,身边站着的不是主持人,就是合作演员,又或者小雨和苏苏他们,反正总不会是张哲瀚喜欢的人,更不会是龚俊。
同样的情况换做龚俊也一样。
就像前辈说的那样,一年又一年过去,我们当了演员之后,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接一个地不断替换的角色名字下度过,不断在戏里大喜大悲,重复做着相同的事,在片场相似的入戏暧昧,拍完戏后又相似的各自离场,所以拍完了戏,少了角色赋予的相处机会,直到我和龚俊第二天离开横店,甚至连一起再吃一顿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他要去机场直飞四川准备拍过几天的一档综艺,我则搭乘高铁到杭州转乘飞机去了云南。
所以我们坐在各自工作室开过来的车在不同的时间里,朝向了一个城市的不同方向。
虽然稳居三线开外,甚至是18线,但也总还是会有一些粉丝,或者别的一些站姐在蹲拍别的热门明星的时候,看到我们也跟着拍一下,所以离开了片场,我们也跟着失去了再在人群之中相互拥抱说再见的机会。
似乎当了演员后总是这样,属于自己的时间在不断被压缩,即使是放了假也总有种匆匆在过日子的错觉。
疲惫地坐上飞机,我靠着机窗外一整片蔚蓝色的天空,睡意朦胧间挣扎着吃空姐端拿过来分发的机餐。
面前的高清屏幕里播放着不知道已经循环播放了几百遍的电影,虽然没有再像之前因为拍戏熬了几个通宵之后赶飞机那样直接睡过去,却由于行程过短,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能赶在下飞机之前看到结局。
(2)“龚俊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做为难自己的事?”
9月末到10月初的那几天拍完戏后的一整个假期里我都在云南呆着,游览过不同的城市,昆明、西双版纳、丽江、香格里拉。而龚俊在四川宜宾那上山下坡地录了两天综艺节目后就回了成都陪家人,也会时常打电话给我,和我说他现在有空,可以打电话给他。
我直接打了两个字给他,没空。
聊天显示正在输入好几次之后,他才问,忙什么呢?
我慢悠悠地咬了两口路边随手买的鲜花饼,才从一旁小雨那拿了纸抹干净沾上饼印的手和他说,正忙着旅游呢。
是的,忙着旅游。
因为我想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努力”旅游了,
连小雨都说我在翠湖公园里游船,脚踏了一圈又一圈,让他照片摆拍了一张又一张,晃悠掉大半天的努力模样,实在是和我想要拍出来的轻松惬意的效果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休假旅个游简直比进组拍戏还拼命。
在秋分时晴朗的日子里,从玉湖村出发,登爬玉龙雪山的时候,小雨都是跟着别人坐车坐索道,我非得要徒步,还非得选一条不好走又涉险的登山线,一路到奇石天泉,蚂蝗坝,殉情谷,流沙坡,虫草地,大峡谷,从早上7点折腾到下午3点,在上到3千米多米海拔的时候,我站在登山大本营,仰着头望着玉龙雪山的主峰扇子抖拍照,转头问跟在我后面气喘吁吁的当地向导,这能不能爬登顶啊?
至今都忘不了那个中年汉子抬起脸来,像是连赚钱的事都抛在了脑后,所以连看傻逼的眼神也极为夸张到毫不加以掩饰。
晚上我给龚俊发过照片,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就说起这件事,我说原来玉龙雪山还没有被登过顶哎,真难相信,原来世界上最难爬的居然不是海拔最高的珠穆朗玛峰。
等过了一两分钟,龚俊就和我说,他查了一下,说网上有人说是因为雪山上气流不稳定,容易发生雪崩,也有人说是因为地质情况比珠峰更复杂。
我笑说,你这些都是二手资料了,再说了,指不定说那些话的人自己都没爬过。
他就哈哈哈哈地笑,说的确是这样。
然后他看着照片又问我,为什么拍了那么多张雪山主峰的照片?
我说因为我很想登顶看看。
他又笑我说,哈哈,你干嘛老是要做为难自己的事啊?
我就理所当然的,冠冕堂皇和他谈起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贵在挑战,才算活着。
他就打趣我,哈哈,不愧是张老师,就是有追求。
外加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姿势。
当然不止是这样,每天还会聊到很多,我就像个话匣子一样他吐槽丽江总有随处可见的“一米阳光”,一米阳光的酒吧,一米阳光的客栈等等等等。
吐槽客栈宿金不怎么便宜,内里布置又普通,纯粹就是坑钱,不过陈列在客栈前堂的一排招财猫还算可爱。
吐槽小雨因为女朋友那边有事走了一两天,剩我一个人带着一个年轻小助理每天都在查看地图、绕远和经常性迷路。
之前去到香格里拉的时候,也会故意说起在松赞林寺门口主动来找我合影,戴着框架眼镜的清秀男学生。
他那会还在宜宾,所以我也会因为看到他坐在录完节目的房车里撇下嘴角,一边哼哼唧唧“不过一个小男孩而已,哪有我帅,哼哼。”,一边略低了头,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而感到愉快。
可当我又看到视频里他手边的车窗外,晃过的漆黑山影子,略微抖动的画面,想着应该是不算平坦的道路,而且他穿着的卫衣上还有油污,就还是会有些担心地问他,
“你今天又录到很晚?”
他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又会因为我很简单的一句关心,而把刚刚酸溜溜的语气都忘掉,眼睛里的疲累也像是褪了色,一脸傻笑地和我说,
“还好,今天去山上采茶了,还搞了烤串,边吃边录可幸福了。”
他又说,“要是你也在就这好了,我可以做烤串给你吃,我今儿又掌握的一门新手艺嘿嘿嘿。”
要是你也在这就好了。
每次拍下照片的瞬间,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着就让我觉得好难过。
从宜宾到昆明,或是从昆明到宜宾,全程也不过就是六百来公里的路程。
而从丽江到成都,或是从成都到丽江,坐飞机的话,1小时25分钟就能到达。
可即使像龚俊以前说过的那样在早上买机票更省钱,在周二买折扣机票更多,即使我每天睡醒的早上,睁眼躺在床上都会一次次看过手机上的航空机票,也无法点选购买。
我没理由去看他,他也没借口来找我。
所以我只能在一天的不同时间段里,看着机票价格来来回回上下浮动,再贵或者再便宜都没法选择购买。
隔着六百来公里的路程,隔着1小时25分钟的距离,我和龚俊明明过着一样的北京时间,却没法再见面。
有着各自要做的事,要过的生活,无法再及时和他分享我一天生活里的每个瞬间,那感觉就像是异地恋一样。
虽然我和龚俊说实话算不上是在谈恋爱,根本也没确定关系,但我时常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在网页搜索引擎上打出异地恋三个字,然后就看见实时跟在后面热度最高的除了分手之外,不过也就是“异地恋聊什么”,“异地恋怎么维持”,还有“异地恋可以做什么。”
会忍不住这样做,说实话,大概是因为拍完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聊天。
因为就是那时候忽然发现,我们以前每天在片场见面聊的最多的,不过也就是讨论剧情和对台词而已。
可现在戏拍完了,连台词剧本也没有了,虽然只差了一岁,但我喜欢高尔夫,他喜欢打游戏,我喜欢玩单机的斗地主,他喜欢拉着弟弟一起打排位,我喜欢看书,他喜欢刷搞笑视频,共同拥有的话题寥寥无几。
当然也不是说我们之间的兴趣就完全没有共同点,至少我们都爱钱,也可以说是以前都苦过,还有共同的青春回忆周杰伦王力宏,但我们也总不能两个大男人天天在那忆苦思甜,追忆青春吧?
连以前爆火的XX有约这类的谈话性节目都早就消声觅迹,一两次可以说是谈心,可谁又乐意天天听你,或者给你讲从前?
又不是在拍戏,就算真是在拍戏,电视剧这样拍都要被观众骂是节奏拖沓,然后直接看完开头和片尾各一集就算了事。
这样想来,两个人之间大概最无话可聊的状态不过也就是开头第一句总是“以前我们....”了吧。
所以那段时间,从横店分开的每一天里,每到一个城市,我都很忙,忙着要走很多地方,拍很多照片。
每个晚上都累到虚脱,泡澡时看着民宿客栈或是酒店里的电视机昏昏欲睡,但总要抱拿着手机给他发完照片,将记在笔记本上的一点点的,现在遇到的有意思的事都和他聊完,才肯安心地让睡意袭来,正儿八经地歪过头去睡。
是不是有更多的照片,更多的话题,我们之间就不会重新慢慢从无话不聊,变到最初的无话可说?
睡着的时候,总还会有那样的念头。
(3)“大雄,哆啦A梦,静香。”
我从深圳飞北京为了给新专辑演唱会做宣传采访的时候,龚俊从北京飞到上海参加活动。
下了电台节目晚上朋友为我接风聚餐,聊起NBA今年的赛事,谈论基金股票,又说到三里屯遇到的美女,然后有一个朋友抽了一口水烟看我就起哄说,
“哎,要我说,三里屯里的美女哪里比得上我们刚拍完戏还留了长发回来的小哲啊,我刚进来那会光看背影,我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在这儿玩女扮男装呢”
然后其他朋友也跟着一起开玩笑,都说我演完周子舒后变温柔了很多,一天到晚也不咋咋呼呼了。
我就笑着撇嘴,不屑地瞥看了一眼他们,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喝,反正都很熟,所以不反驳,也懒得说话。
其实平时以前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保温杯不离手的,但拍戏拍到后面,我也开始逐渐尝试喝可乐啊什么的饮料。
年轻人哪有不喝饮料的。
龚俊是这样说的。
我也自认为我还算年轻,至少我和他就只差了一岁,没道理不喝。
看他们叫了两打啤酒上来,又开始聊北京的房价,最近新出的车什么的。
反正男人之间的聚会来来回回聊的无非也就是车子,房子,美女,钱啊这些。
我感觉到有些无聊,就拉开了一些凳子,低头双手在桌下,搭在膝盖上玩手机。
他们又没有拍过戏当然不会明白,周子舒才不是一开始就是温柔的,而是在遇到了温客行之后。
所以温柔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改变。
这点对遇到龚俊之后的张哲瀚来说,也同样适用。
其实改变还远不止这些,我还多了很多习惯。
比如习惯长发,习惯查看机票航班信息,习惯查看不同城市的天气情况,也习惯一没事就玩手机,打游戏,不过不是斗地主,而是最近新下的手游,打排位赛的那种,也习惯上网发信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以前总嘲笑龚俊是至少一天8个小时都泡在网上的网瘾少年,但那段时间里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渐渐变得难以戒断,无时无刻都惦记着手机,一下节目还没上车就控制不住掏出手机来看。
连坐在副驾驶的小雨都看不过去,笑话我说手机是你对象呢?一天到晚没事就抱着不撒手?
“不是对象”
我坐在车后座也笑,晃了晃手机,语气调皮地纠正说,
“是哆啦A梦,因为我注册了个抖音号,想要看的美女上面都有,所以不需要对象。”
没告诉小雨。
所谓注册其实是重新注册的意思,实际上我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抖音号,唯一关注的是我自己之前注册的小号,并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当然是要这样设置才行,毕竟我小号上浏览点赞保存收集的都是龚俊的各种视频。
无聊必备,下饭神器。
所以手机不是哆啦A梦是什么?
不过小雨甚至连我会玩抖音的事都很震惊,更何况是还有小号,这显然已经超出他对我的认知范围了。
“哇,以前说玩抖音层次太低的张哲瀚居然现在也开始放下身段玩了?怎样?所以那你是大雄?”
“不是,大雄长得也太丑了,我这样的脸,还是比较像静香才对。”
“静香不也是女的,还能对抖音上的美女感兴趣?”
我脸不红,心也不跳的眨了一下眼睛又糊弄小雨说,
“小雨你看你,上学那会考试我就告你不会做你就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实在不行就选C,可你就记着选C,现在还是没学会抓重点吧,管她是男的女的,我的意思重点是我得是最好看的那个。再说了,对美的欣赏又不分性别。”
拇指依旧在手机屏幕上按动。
“你得了吧你,你就是肤浅,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挑了下眉毛怼他,
“哟,你不肤浅,你不肤浅小时候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老大,还说什么新余就没见过比我帅的,所以要和我做朋友说倍儿有面子?”
“哎多大人了张哲瀚,总还提以前的事就没意思了啊。”
然后小雨贼笑地看了我一眼,
“静香就静香嘛,我又没说你不能,你爱当就当嘛,作为你的助理兼发小,静香的首发宣传我就不收钱,免费给你友情赞助一下。”
低头顺手就发了一条微博配上我的照片打趣我说,“你们的静香。”
我看到微博的时候,又羞又恼,随手就朝他扔了一罐刚从车内小冰箱里拿出的雪碧。
小雨躲开狂笑,说,
“你砸我干嘛?那不是你自己说你自己是静香的?”
“才不是。”
“呵,可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我说你最近这阴晴不定的小脾气都快赶上我来大姨妈的女朋友了”
才不是你们的静香。
我憋着气,哼了两声,又拿了一罐可乐来喝,也不再搭理解释。
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哆啦A梦帮忙的话,大雄和静香就不会在一起。
但只有我明白,如果不是为了想要等到他的信息的话,手机也就只是手机而已。
大雄,哆啦A梦,静香。
龚俊,手机,张哲瀚。
对应起来没有开头,就不会有结尾。
所以我才不会去和别人解释。
虽然可能你也不明白。
只有闷着性子的大雄是你的时候,手机才是哆啦A梦,张哲瀚也才会是那个留起了长发的,好看的。
只是你的,静香。
(4)“他惊世骇俗的死了,而我籍籍无名的活着。”
演唱会前几天北京这边太阳晃晃,干燥得不行,我用手机查看了下上海那边在下雨后,就坐在工作室里一边敷面膜,一边看着和龚俊的微信聊天记录上,今天早上8点21收到的“我会来的啦”和昨天晚上10点30发出“你敢放我鸽子你就死了。”外加一把带血菜刀的表情,之间间隔了将近十来个小时的信息空白走神。
最近这段时间,我和龚俊还是会每天都联系。
我给龚俊听我在电台上录的歌,过了三分钟,他就回我说,“啊,听完了,录得不错嘛。”
我问他我唱得怎样,过了十五分钟,他就回我说,“很好哎。”
我给他看演唱会我预想的场地设计,过了半个小时,他就给我发了一个赞的手势表情,说“看起来挺专业”。
我问他说你会来吧,过了不知道几个小时,我已经回到家里,抱着手机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设定的特殊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来,下意识揉揉眼睛,伸手去拿手机看,看到他回我说,嗯,我会来。
而我想看到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话,好像隔着一块手机屏幕相处下来,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以我就又回他,光来还不行,你还得会唱,不然怎么给我当驻唱嘉宾?我可不想粉丝到时候都来找我退票,我也没钱找人现场给你修音。
然后等啊等,他应该还在忙吧,或者是太累了所以睡了?
这样想着,没等到他的回复,我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会来的,虽然他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儿忙,但我那时候还是对他会来我演唱会这件事深信不疑。
可如果真的深信不疑的话,我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在公开的节目上,对着不同的机位表情微笑镇定,却在镜头之外扭捏绞紧着手指说,龚俊你要来。
为什么还是要一遍一遍地和他确定,不断问他,你会来吧?
或许有时候其实不管他怎么说,我都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心存侥幸,拿着话筒站在因为经费限制有些狭促的场地里,一次又一次,假装不经意地一排又一排的张望过,不到唱完最后一首都不肯放弃。
可现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谁不肯放弃就有所改变。
就像张国荣在1986年年底的时候,曾经也连开过十二场演唱会执拗的等着说在美国休圣诞假的唐鹤德来,却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唱完最后一首歌时落了泪,明白不管怎样都等不到那一年的唐鹤德来听一样。
唱完最后一首歌闭上眼睛的瞬间,我就知道我也是一样等不到龚俊来了。
但我没有哭。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我和我妈拥抱了下,又给她擦眼泪,她这些年总这样,但凡看见我做出了一丁点儿小成绩,总是会欢喜的跟我拿了大奖一样。
而我站在台上的时候,虽然说着话,也和底下粉丝互动,但其实完全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都没怎么留意到我妈看我在台上唱歌时的表情,想起她这么多年为我的付出,心里顿时觉得更加愧疚。
也不知道那年张国荣的母亲坐在台下见他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发现了,也或许没发现。
或许知道,也或许装作不知道。
所以我妈走之前也只是抱了我一下说,
“都会好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妈相信你。”
然后她问我今年打算回老家过年吗。我还是摇了摇头。
她也很理解的点点头,就说那今年还是妈跟你过。
不过在北京过还是在深圳过,我和她都觉得到时候再看。
我让小雨先送我妈去打车回酒店,然后嘱咐工作室的人安排粉丝有序离场,做好车辆和姓名的信息登记,以防有的粉丝回去路上出什么问题可以帮忙协助解决。
全程我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过于突显的表情,语气也很平静,甚至面对粉丝走时道别的时候,挥手时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容。
等看着粉丝一个个离开,座位一个个空了下来,我只是侧身站在舞台场地上,任身边搬运各种音乐器材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眼睛落在屏幕上,静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演唱会结束后就一直握拿在手上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我又继续全程平静地看完他发过来的信息,说他送来的花在哪里,解释说他因为工作行程没法来的原因。
“哦,这样啊,没事,工作要紧。”
打下这些字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接受他蹩脚的谎言的时候会平静成这样。
没有反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也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早就看过他工作室发出行程通告,甚至前几天他在上海参加活动的时候,我还打电话到他工作室里问过,什么时候回北京,有没有私人行程。
没有告诉他,他工作室搞宣发的那个一直认为我们关系很好的小姑娘,想也没想的告诉我说,老板17号就会回北京,最近就是通告上的行程,没有什么私人安排。
或许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也或许是我已经过了会跳脚质问的年纪,所以没有悲伤,没有高兴,毫无波动,甚至一点儿难过也没有。
反正没来就是没来,不会因为他说了什么话,或花是以个人名义送的,还是以工作室的名义送的而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你不许难过哦,以后等你再开演唱会的时候,我一定就算请假都会赶过来。”
他说。
我笑了笑。
回了句,算了吧,不一样的。而且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再搞一次。
不一样的。
其实这句话我之前就和他说过。
7月份剧组见面会后工作室发宣传照最后被粉丝劝删掉的时候。
那次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之前一般都是他们选好之后,再写好文案拿给我看,可以就算过。
但那次的宣传照是我选的,文案中要有戴花少年这四个字也是我要求的。
所以当时删掉之后,我心情很不好。
“粉丝也是为你好,是我影响你了,你也不要不开心好不好?反正我们之后还会要拍杂志,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工作室发出来都一样的,都是我们两个人。”
本来龚俊就是来等我一起去参加剧组聚餐的,但是坐车坐到半路上,我发现他的安慰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我就压低了渔夫帽,闷闷和他说了句,不一样。
然后就随手叫停了车,不管不顾地说不去了,就下了车,留他一个人去找理由编谎和整组人解释我为什么不去的尴尬。
所以龚俊那会才会说,剧组聚餐我总是不去。
听他这样说,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有点儿任性妄为,不符合我以前第一次剧组聚餐的时候,即使不熟我也能做到全程笑脸地一边给左手边的他夹一个鸡腿,一边给右手边的制片人马姐夹两个鸡翅的,片场混迹多年养成的圆滑端水式社交。
但我当时就是那样做了。
只是关于为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因为他也没有问。
而演唱会这次也一样。
所以也是我先说,
“还有事,就不聊了。”
真是和之前一样的任性。
我静默笑了笑,又抬头看着屏幕,屏幕上的女人只有半张脸,留着中长的头发,是和我的长发一样的长度,这也是我唱《不说》时的屏幕背景,而背景照里女人伸出食指轻贴在嘴唇上的动作,我对龚俊也曾经做过。
很早很早以前。
我第一次在房车上教他如何表达恋人关系的时候。
要如何表达喜欢。
那时我微起身向他凑近,伸出食指贴在嘴唇上教他,
说恋人之间的喜欢就是,
【我不说】
【你也能懂我喜欢你。】
从夏天开始的故事,被与自己南辕北辙的你突然闯入生活,在朝夕相处中如何朦胧暧昧过,从彼此身上怎样探寻过自我,寻求过认同,相知到愉悦,越来越拉近的特殊情感,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四个多月里无数冗长的回忆闪放反复在脑海里无休无止,我望着屏幕里女人嘴唇上的创可贴,微微张了张嘴,却悄无声息。
“你刚刚在台上的时候四处张望什么呢?找谁啊?”
小雨送完我妈后走过来问我。
“没,没找谁。”
“哦,我刚刚路过大堂的时候看见龚俊送的花了,放得也太显眼了吧,像是生怕别人知道是他送的,看来你俩关系还不错哦?”
我转身笑眯起眼睛,说,
“是啊,拍完戏后也可以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你没来演唱会,我又该如何让你知道,如果有没有戴花少年这四个字都一样的话,那么1985年的时候,张国荣就不会为了为你钟情四个字,接连推出同名专辑、同名歌曲以及同名电影。
好朋友,你没来见我,我又该如何让你知道,如果你随手摘送的花对我来说没有特殊意义的话,那么1985年的时候,张国荣就不会要求在为你钟情的专辑封面照片上,一定要有那枚唐鹤德送的卡地亚同系列戒指中最便宜最细的那款代表友情、忠诚、和爱情三色戒指。
好朋友,你用蹩脚的谎言安慰我,我该如何让你知道,因为他们是在1985年互相钟情?
该如何告诉你他们在1986年短暂分开的时候,张国荣为此连开了十二场演唱会等唐鹤德来?
又该如何告诉你,最后一场演唱会上,让张国荣唱落泪的最后一首歌就是《为你钟情》?
不过算了,反正不是那一年,不是那个当时,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因为张国荣和唐鹤德在随后几年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这段不甚重要的往事也鲜少再被人提起。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我们仍旧保持着良好的友情关系,至少你送来的以个人名义送的写着“龚俊祝张老师演唱会顺利”的两个硕大的花篮就可以说明一切。
原本以为你是我的伤痛创可贴,可以让我即使不说,也能与我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埋怨和不甘和解。
可最后你没来我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二十九人生里最大的伤痛。
“走吧,小雨,等我去换下衣服,卸完妆,收拾收拾回去吧,我们。我好累了。”
就是那时候懂得的。
第一次明白爱的时候其实不是第一次喜欢上谁的时候,而是第一次为谁懂得痛彻心扉,还不愿意让对方为难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在这场演唱会后,我依旧选择不说,才是真正的和解。
我朝小雨伸了下懒腰,打了个呵欠,拍拍他的肩膀,就下了台子,往临时化妆间走。
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想不是那一年,不是那个当时,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可大概只有真的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错过了那一年,那一个当下,当时想说的话没能及时说,不论后来怎样,都没法再说出口了。
所以我用卸妆棉抹上卸妆水,虽然有些刺痛,但还是将镜子里精致的妆容一点一点都抹干净,也将发上束着马尾卷的发夹一个个摘掉,发绳也取下,摇了摇头,让前两天染过的棕褐色头发自由散落在肩上,换上往常的大裤衩加T恤的时候就明白。
不会有人再知道,刷了无数个美妆视频,练习了上百次,才终于没有将染眉膏当做眼影,也没有刷睫毛的时候刷在眼皮上,也才有了甚至开始对每一种化妆工具的用途都了解的张哲瀚。
不会有人再知道,张哲瀚为什么要写下《不说》,为什么渴望四个月里的心动,困惑,喜欢对某一个人来说也要有意义。
不会再有人知道,张哲瀚为什么选代表着柔软内心的女人的照片来作为《不说》的背景屏幕。
不会再有人知道,为什么EP封面上的明明是寸头粗粝的张哲瀚,而演唱会现场却是长发温柔的张哲瀚。
不会再有人知道,我遇见内心深处的我,遇见了周子舒,也遇见了,只能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情,而这才是我写在我遇见我EP封面上随笔的意义。
不会有人再知道,《上海的雨》本来是一首打算在演唱会上请助唱嘉宾来合唱的歌曲。
不会有人再知道,本来打算邀请的助唱嘉宾是唱歌真的很要人命,但张哲瀚却很喜欢的,龚俊。
和你抱怨过北京的干燥,开着玩笑让你参加完活动顺便也把上海的雨带过来吧,所以才找了这么个无厘头的借口要邀请你来和我唱那首《上海的雨》。
可我忘了我为什么我明明为了方便你不用找借口让小雨拍照,好几次在片场的时候举着手机和你相互拍过对方,却在演唱会告诉粉丝,我从来没有拍过别人。
所谓孤独,连自己也忘了的孤独,无法像歌手与听众,角色和观众那样得到连结的孤独,不能说出口的孤独,越爱越孤独,不过也就是如此。
我其实心里很明白,把不疯魔不成魔活成人生信念的人,无非也就是两种选择。
要么抱着说不出口的孤独拿出勇气去死,要么选择性遗忘掉那些孤独继续活着。
可人真的很奇怪。
张国荣曾经说他不想成为程蝶衣,但他最后还是活成了程蝶衣,而我曾经一度把能演出程蝶衣那样的角色视为演员理想,但最后还是只成为了张哲瀚。
张哲瀚小时候看选秀节目,想要当一名歌手,所以最初一门心思地报考了上海音乐学院,却落了选。
张哲瀚也有过赚够了钱就去打篮球也能打进职业赛的想法,可后来钱没赚多少,膝盖里倒是多了三四颗钉子,不管以后赚再多的钱,都没法再打篮球。
张哲瀚后来当了演员,想要演一部像霸王别姬那样轰动影坛,能被留下来当做艺术赏析的作品,十年来却一直在演你爱我,我爱你,爱来爱去,强行狗血,还被压着播不了的商业剧。
现在回头想想,张哲瀚的人生不过也就是在不断南辕北辙之后,再事与愿违,注定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但也能安慰自己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就像不能再打篮球,我也可以告诉别人说其实我更喜欢打高尔夫。
就像在演唱会上的一个与粉丝互动的环节里,有一位粉丝说每当自己觉得不好不顺心的时候,总会习惯性骗一下自己,预想事情不是这样,还是会变好的时候。
明明已经被刺中,我脸上的笑容也已经落下,却也能在骗自己说出大家都会这样自我催眠,自我疗伤之后,继续笑着安慰粉丝要对未来充满希望,要热爱生活,说虽然生活有带给你不好的一面,但肯定也会有别的好的事。
说完之后我还问粉丝,这样想会不会好过一点?
恐怕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问的是那位粉丝,还是问的是我自己。
和小雨经过大堂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硕大的两个花篮,就拍着小雨肩膀,大呼夸张,笑得不可开支,然后小雨问我,要拿回去吗?
四个月里的荒唐和暧昧,来不及说出口的感情过早的结束。
我也曾如同张国荣那样,用一场演唱会,尽了那一年里我所有的浪漫,花光了我二十九年人生里所有的勇气,却结束得比记忆中的夏季阵雨还快。
平静又无望地回到原来的生活,只用了一场他其实根本没打算要来的首唱会,和送来的两束祝演唱会顺利的花,也只剩下说不出口的寂寞和孤独。
故事总发生在电影里的夏天。
而电影里的夏天在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终会要结束。
就像张哲瀚的《不说》只能留在2020年10月18日的这场演唱会上。
因为里面那句“勇敢让这个故事继续。”
再也没办法继续了。
2020年7月的夏天,那个戴花的少年,留了好久的长发,在期许已久的那天,收到了花,不是俗辣的红玫瑰,却没人能给他再戴上,
所以说,有花又有什么用呢?
我抹了抹笑出来的一点儿眼泪说,
“别了吧,反正最后放不了几天,还是要扔的。”
不一样的。
理想里活着的人和现实里谋生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怎么学也学不好,怎么要也要不到。
所以张国荣可以为唐鹤德连开十二场演唱会不肯罢手,而我拿出我所有的钱却只够这场略显寒碜的演唱会。
所以他们可以用年来计算相爱和分离,而我们却只能用月来划分荒唐和友情。
所以张国荣能在演唱会上对台下听众尽情落泪,而我只却能在演唱会后,望着只有来往整理设备的工作人员路过的屏幕眼中含泪。
所以他惊世骇俗的死了,而我仍旧籍籍无名的活着。
(5)“我们好像永远都无法去责怪那些说为你好的人,所以我们只能责怪自己。”
有一场戏里我俩蹲在河边拍的是洗兔子,其实手上拿着的却是两只鸡,拍完之后他浓黑的眼睛滴溜一转,嘿嘿笑了两声,捂住鼻子咦了一声,就故意大声说阿絮你是不是因为刚吃完饭就放屁啦?好臭!
我剑眉上挑,温和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伸手就往河里捧起水,用袖子气呼呼地往他脸上扇,扇完就跑,让他在后面咋咋呼呼地跳起脚追。
幼稚的像小学生打架。
11月我在重庆要去新剧开机现场的前一天,他看过剧组剪的未公开的花絮之后,突然在微信上这样和我说。
说是突然,是因为那时我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准确的说是从演唱会之后就没再私下联系过。
所以我坐在临时工作室里,对着聊天框里敲敲打打,最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只发了一个之前从他那的保存的周絮翻白眼的表情包给他,然后退出了看了一半他最近在播的女霸总爱上男医生的傻白甜恋爱剧,就将手机扔在了一边不去管。
转头特兴奋的和小雨说,我终于可以剪头发了,然后就让他把喊来的重庆这边的发型师叫进来。
然后他背对着我,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地就问,
“你真的要剪?”
我兴致勃勃地端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滚烫的枸杞茶,烫到了舌头,呸咳了两声说,
“对啊,不仅要剪,还要录成视频发在微博上的那种,工作室宣传的方向我都想好了,内容差不多意思就是论张哲瀚可以为了角色有多敬业。”
说完我还很夸张的哈哈哈笑了三声。
他也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反而把刚一只脚踏进门口的造型师,还有工作室里其他几个人喊了出去,在我佯装生气地笑着抱怨你干嘛把人都叫出去啊的时候。
他居然还像模像样地摸出烟盒,自己点了根烟,靠在我面前的妆面镜桌台前抽。
“行了,你就别跟我搁这装开心了,这又没镜头,你累不累啊你?你那头发不就是为龚俊留的,所以现在剪了,视频拍下来是要发给粉丝看呢?还是想让龚俊看见?”
啧,直接了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他瞥了我一眼,又抽了一口,又问,
“刚是龚俊给你发的信息吧?好像他那边在南京开拍的新戏也是这两天开机。”
“不是啊,怎么可能,我们拍完戏后就没再联系了,我知道的还没你多,我都不知道他在哪。”
我斜睨着看他,笑,表情很轻松。
“呵呵,是吗,张哲瀚,那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拍完戏离开横店的那天早上酒店清算结账的时候,多出来的那盒你房间里避晕套的钱我是替谁付的?”
他低头看着我拿着手机绞紧在一起的手指,问。
笑僵在嘴边的时候,我尽力表现出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小雨嘴里含叼着烟,然后抬转脸来也跟着我笑了下说,
“不明白吗张哲瀚?你之前酒精过敏挂门诊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和你说过,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
然后又问了我一下,
“所以我是问你,张哲瀚,你杀青夜那天晚上住的酒店里放着的那盒避晕套都是谁用的?你打手枪也不用这个吧?”
我低下头把过去那段时间里小雨在提到龚俊时的语气,以及他过去每次看我低头发信息的时候,总会下意思的皱一下眉的样子又回想了一遍之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余翔,你又何必再装作不知道还要问我?还是你觉得看我当了这么久的傻子很好笑还是很好玩?”
我其实从来没忘记,我的助理小雨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身后,一起风餐露宿过,在最自由的少年时代陪我疯过,一起西藏骑行过,在我默默无闻又艰难的二十岁前半段,陪在我身边的余翔。
不被过多关注到的,被大多数喜欢我的人提起时却连名字都很少有,通常都只会被以一句发小带过的,我最好的朋友。
而这么多年,他替我操办了多少事,谁又还会真的是从前的铁头青?
我只是装作他还是以前单纯又肤浅的他,我也还是以前冲动又乐天的我,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从来没有变过。
“我装作不知道是我以为你现在做事会有分寸了,不会像头二十年那样头脑一发热就休了学一门心思的跑去长沙等着拍戏然后才发现是被骗,我以为你现在会知道该什么时候结束,及时止损。
可现在看来,只要他找你,你还是会和他继续不清不楚。别说是我了,你以为你俩之前在片场的时候,谁看不出来?只不过都是为了拍好戏,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所有人都默认你们两个会知道拍完戏就要收手,两个男人,拍个戏能拍出什么真爱来啊?本来我以为就算你疯,龚俊也是个清楚的。
呵,没想到他的确是清楚,清楚地在你酒精过敏那天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让我接你去医院,然后杀青宴后又清楚地和你睡上了。
现在我怕他现在更是清楚地一边和女演员搞宣传,一边新戏进组太寂寞,还打算继续玩儿你吧?所以张哲瀚,我现在告诉你是为你好,我真不希望有一天你会特傻逼的来和我说,你是真喜欢龚俊,想和他在一起,你还相信他也爱你。”
余翔的话明明每个汉字都算还是标准的普通话,没带我不喜欢的新余方言,但我看他的表情却像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小时候的我比铁头青还直白,不懂就一定要问到明白。
可后来也知道了有些事就是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解释。
所以现在我长大了,即使明白,也宁愿选择不懂,也不问。
反正都是成年了,大家装一装,都装作不知道,不明白,日子都能好好过下去。
可那些说为你好的人,不知道怎么的,总会觉得一定要把那些你早就知道的事再说一边才能算是为你好。
“不想说话还是想装不懂?
好,你要是真不懂我就再说清楚一点,你酒精过敏那天早上,早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龚俊就打过电话给我,说你喝了酒,好像起了疹子,让我过去照顾你。然后他自己就坐飞机回成都去了。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你怎么会觉得龚俊一直和你呆着,会看不出你的异样?他又不是傻子,还是你真把他傻子?”
“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我知道。
我说,
“原来你那天挂完疹后问起我和龚俊怎么了就是在试探我,你说的那番话,说我每次一有什么念头,就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非得要把事做完了,把一条路走绝了,走到不能走,走到撞墙头破血流了,才会知道要换个方向掉头,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也早知道我一直都是在和龚俊发信息,你们都在看我笑话。”
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我其实一早就知道。
知道他为什么走时会有犹豫。
因为他替我盖被子的时候,我虽然背对他,却其实有故意让他看到我后颈上的红疹。
人都是矛盾的,一边想要对方知道,一边又想要隐藏。
一边不想要对方选择,一边又还是会想知道对方会怎么选择。
只不过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会开始自我欺骗,假装事情不是那样,其实可以有别的记忆方式,或是别的解释方法。
就像演唱会上那个粉丝说的一样,也像我安慰她的一样,大家都会这样,
“装作不知道,没看见,没听见”、“装做听不懂,不明白”,“故意忘记了”或是“无意说起”。
成年人最擅长的不过也就是这样。
我和龚俊也一直都在这么做。
有时候也会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相互试探,或是让对方知道一些什么。
就像他装作不知道我没醉,然后亲了我,让我知道他对我动了心。
装作不知道我一直没睡,然后走时停留了一会,故意忘记了我在睡,所以在门口用我能听见的音量给小雨打了电话,让我知道他做出的选择。
装做不知道没有女演员的事,然后问我和女演员吃饭吃得怎么样,让我知道他其实是想问我身体怎么样。
然后又就像他故意忘记了和我ins没有互关,然后又无意说起打高尔夫球的事,其实是想知道我到底那天都在干什么。
他后来也是那样,装作不知道我和他抖音有没有互关,而在节目上像是无意说起那样公开问我,让我知道他想知道我唯一关注的人是谁。
我也是一样。
所以我装做没看见我酒精过敏挂完诊的时候,小雨拿药出医院门口的时候躲开了我看他的视线接了一个电话,装做不知道我比不上他家人重要。
装做不明白他说的他没去捡起来的那一百块就是我,装听不懂他那天晚上问我“他喝醉了吗”的意思就是“我可以这样做吗?”。
装做没看见在演唱会之前,小雨就给他打过电话,又装做没听见我去到工作室,走上楼梯口前恰好听到,听到那句,
“.....之前宣传照那事你还看不清楚?,粉丝不会希望你们真的有什么,也没人希望你们真的在一起。
我,他其他几个死党,都是这个意思,所以你要是真为了瀚子好,就别来了,放过他吧。他这十年有多不容易,他妈又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不会有人比我们这些当兄弟的更清楚了。”
“余翔,我他吗的之前还笑你傻,还骂龚俊是傻X,哈哈哈。他吗的原来最傻的是我。”
可是真傻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真傻,真正清醒的人却永远都喜欢装傻。
而我早就说过了,龚俊擅长装傻,而我也不弱。
“哎,瀚子。”
是的,小雨,余翔,他一直很了解我。
了解比起单亲家庭的身份,比起被同学排挤的青春期,比起再也不能打篮球,比起当演员的十年默默无闻,比起把过去那些经历带给我的痛苦和留在身体上的伤痛,我更受不了别人同情的目光和语言。
太惨了,好心疼你,一定很不容易吧,这样的话并不会让我感觉到安慰,只会让我觉得羞耻。
感情上也是。
但他忘记了,他不再是以前单纯又肤浅的他,我不再是以前冲动又乐天的我,我们也不会是以前的我们。
长大之后就会明白,关系再好的朋友,长大后都会有各自的秘密。
而长大后的秘密,我真正想要的,不会因为你了解过去的我,现在就可以触及得到。
但有些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变。
比如我只要想做什么事,就觉得一定要做到不可,不能如愿的话,半路转折去做别的什么都会觉得人生好没意思。
所以之前上大学那会有一年也是头脑发热就跟着一个剧组跑到长沙去拍戏,还为此休了一年学。
不仅是这样,那个剧组的一个负责人还说要让我家里人给剧组投钱,还跟我和我妈说,
“要想多些镜头,拿到重要戏份,不花点钱可不行,天上可没有白掉的馅饼,你要想红,要想博大奖,至少这买彩票的钱你得有吧?”
我妈当时明显有些犹豫,但看我已经全身心投入,非要拍不可的样子,就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
“没事儿子,就当做是投资了。”
那时她还没去深圳经商,生意也还没做起来,而我们家从小为了供我搞艺术花钱请老师,生活并不富裕,所以她卖掉了一套房子,又找亲戚借了钱,给我凑了二十万。
结果就是那个剧组是假的,专门忽悠像我这种喜欢一条道走到黑,脑子没上弦的大学生。
因此二十万打了水漂,而向亲戚们借了钱投资的代价就是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四面来的亲戚围了一圈大八仙桌,我跟在我妈边上,被亲戚们围坐在长板凳中间,沉默地听各种对我的谴责。
冲动的,一根筋的,愚蠢无知的,或是以后不会有出息的。
这样的谴责之后总喜欢多此一举的加上一句,
“蠢子哦,一天憨憨哒哒的,说这些可都是为你好,你知道不?”
老一辈的亲戚总喜欢带些方言,然后一边说一边夹菜。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是我错。
然后低头擦了擦对方夹菜时溅到我手上的油腥,然后就更加沉默地盯着白色羽绒服袖口上星星点点的油质斑点发呆。
都是为你好。
好像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没法再去反驳什么,也没法说,我这羽绒服是去年才买的,还打算再穿两年的。
因为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会关心这个。
没人会关心我是怎样省吃俭用然后买下它的,没人会在意我有多么喜欢这件白色羽绒服。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应该买白色,像我那时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忙着打工的学生,本就应该要买耐脏的白色才对。
本就应该先考虑适不适合,而不是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现在也是一样。
我们好像永远都无法去责怪那些说为你好的人,所以我们只能责怪自己。
只能说,
“是,我知道了,小雨,是我错。”
我抬手抹掉眼泪,又捂住眼睛,
“求你出去吧。现在,不要看我。”
长大后十年了,我的演技到现在有多精湛,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要知道拍戏的时候在片场几乎没人能比得上我一秒哭着入戏,一秒笑着出戏的本事。
所以听到小雨关上门之后,我拿开了捂住眼睛的手,一只手把手机抓握得起死紧,另一只手又笑着抹掉了眼泪,有些失神地低头念着,
“为你好,为你好。”
为我好的小雨怎么会明白。
真傻的人才不会痛苦,真正痛苦的从来都是清醒却又必须笑着装傻的人。
有谁会明白?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谁过,二十九年人生里,我唯一对不住的,永远都会心怀感恩和歉疚的,就是一直没有说过为我好,但一直都在为我好的妈妈。
所以早在演唱会上看见我妈走之前,和我说,
“今天我有朋友都羡慕我,说我是儿女双全呐。小瀚啊,妈也不是催你,妈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大概计划什么时候成个家,我怕我到时候要是年纪太大了,就抱不动孙子咯。”的时候,
不管我再怎么喜欢,龚俊对我来说,就只能是龚俊了。
(6)“龚俊和我说过,要想当一个快乐的人,就要学会选择性遗忘。”
剪了头发之后,回到从前的张哲瀚,也回归到很普通的生活,进组拍戏,没事打打高尔夫球,偶尔外出和朋友们聚餐,碰到一群同龄的男人女人过来胡乱地碰酒,虽然不喝酒,照样可以嘻嘻哈哈加入其中。
好像没有什么写过的文字不能扔进碎纸机里粉碎,也可以假装从来什么都没写过,本来就是白纸一张。
哪怕寂寞就像折叠过的白纸一样,始终存在着一条渐渐变淡,却不会消失的折痕。
我已经很久不去想夏天的事了。
不过龚俊生日的时候我以朋友的身份花了九千多送了他罗马斗兽场的乐高给他,建筑系中块数最多的,所以他拿到的时候就问我,这得要拼多久啊?
我就在视频电话里笑着说,
“不知道,就你那水平,还真的很难说哎。讲不好要拼一辈子也说不定。哈哈。”
然后新戏剧组的人在一边喊我,我就朝视频里也剪了短发的他,挥了挥手,说,
“要去上工了,再见,下次聊。”
谁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其实看得出,他还有话想和我说,嘴唇开合了好几次,脸上的表情也是,笑得让我觉得有点儿疼。
所以也是我先挂了电话。
常常还是会有那样的感觉,虽然不强烈,但还是在拍新戏每次累到倒头就睡之前,想起天涯客杀青那晚,要是那时候没睡,再和他多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就像在云南的那段时间里,虽然记得很详细,可总还是会有些事忘了和他说。
忘了和他说,其实在秋分这样的季节里来这里,不是像一开始你问我为什么休假要选云南,我说当然是因为就近旅游,便宜省钱那样,也不是像我在微博上用了在昆明拍的游湖照片和在江西那买的乐高照片组合放在一起,故弄玄虚地说回到家乡的,让人随便怎么理解都可以的说法。
其他照片都可以分享给所有人,只有在玉龙雪山的我只分享给了你。
所以也不曾和人说起,上学的时候在书店掏买过一本标着海岩著写的《一米阳光》,也是那会就知道有关玉龙雪山一米阳光的那个传说,传说在云雾浓厚的玉龙雪山,只有在每年秋分的这段时间内,才会有一米来长的阳光能穿透云雾,照在雪峰顶上,而被这一米阳光照到的人就能拥有真爱。
可很早的时候我是不屑的,觉得纯粹就是为吸引游客搞的噱头,就和那些我和你说起的遍地可见的一米阳光酒吧,一米阳光客栈也没什么区别。
可遇到你的时候,我忽然就很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我可不可以是拥有真爱的那个人。
可是真去过了才知道,原来没有人能登上峰顶。
一定要为难过了自己才知道,阳光再好,也总是转瞬即逝,不会每天都有。
有些事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足够让我在半年后知道原来当年在书店大卖过,甚至也拍过同名电视剧《一米阳光》,压根就不是海岩写的同时,想起2020年秋分之后的那几天,曾不顾腿上旧疾,徒步七个小时,向雪山主峰上拍了无数张照片不甘心没法登顶的自己时,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明白,什么叫做枉然。
那是半年后,我在清理手机库存,将当时拍的照片一张张删掉的时候。
一时也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无聊,就重新搜索了海岩的《一米阳光》,本想是重新拾起年轻时候只看完一半的书,却无意被一则旧新闻吸引,才看到原来早在2004年,海岩就发表过《一米阳光》非他所著的声明。
那时候忽然就觉得,原来有些事实从一开始就存在,不过是我不愿意明白,才选择忽略,才选择不去看。
书是盗名写的,传说是假的,就像我和龚俊拍戏也好,后来火了之后再在一起宣传也好,不过都是为了赚钱而已。
其实早该懂得,最难登的山峰不是最高的山峰,在我们之间最难逾越的却始终只有两个字。
现实。
无法选购机票去到彼此身边的原因,我们可以当一起赚钱的好同事,可以当在镜头前一起快乐的好朋友,但无法在一起的原因。
始终都一样。
不是我纠结过的他不够爱我,或是我太爱他。
而是成名前后始终存在的人气差距,是始终总喜欢把我和他摆在敌对位置的那些粉丝,是始终难以回击的蜚语流言,是始终都要各自走的,从拍完戏后就不会再重叠的方向,是家人朋友从始至终的不允许。
早该懂得,彼此任何一次靠近,都是雪崩前的征兆,不会得到任何祝福,只会招来无数猜忌和劝退。
应该懂得,不管我再怎么等,不管他再怎么想,所有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在醒来之后就徒劳无益。
早该懂得的。
应该懂得的。
在现实面前,所谓真爱,或许最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只是从前我不愿懂得。
而后来我最不愿谈起的,就是主持人采访时没话找话时才会聊起的,从前。
从前你们拍戏的时候.....
从前你和龚俊老师....
从前演周子舒......
重复的问题每个节目都会问上一次,能答的问题都能滚瓜烂熟,脱口而出,答不了的,比如说为什么觉得那时候作为周子舒的时候,和温客行在客栈外面晒太阳时,会觉得扯落外袍,半挂在手臂上是最能体现状态的细节。
就都说是忘了,记不清了。
可事实上直到今天都还记得,当时那场演唱会时的自己,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只是希望可以忘记,忘记这样的,一个马上三十的人,将心里话酝酿许久,又在急促间把它写成歌,顾不上适合不适合,顾不上别人的看法,只想和你在一起的念头。
那一整个夏天里,其实都只有那样的念头,即使是你也无法理解的孤独。
那时候午后坐在阴凉处,有一张桌子,没有折磨人的武打戏,擦抹在身上的痱子粉还没过时效,微微凉的体温,绒绒的阳光,感觉这一辈子只会遇见这一次的人目光里只有我。
在那张样式简单的木桌上,他的左手小指指尖在摄影镜头里触碰到了我的右手小指,目光相视时,谁的手指也没有离开。
台词是什么并不重要。
葫芦酒瓶里装的是水,也能喝成酒的味道。
我遇见内心深处的我,遇见了周子舒,也遇见了,只能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情。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只是我不愿再想起来。
不愿再想起来,被劝删掉的照片。
不愿再想起来,当我想要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来告诉我,你是错的。
我知道。
我知道,我是错的。
所以或许丢掉就好了。
就像那段镜头最后也被剪掉,我和龚俊之间的四个月或许不过是就像导演说的。
表演太过。
而我记得龚俊杀青那天晚上和我说过的,要想当一个快乐的人,就要学会选择性遗忘。
(7)“我总觉得我们那天晚上没有说话。”
所以我总觉得我们那天晚上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好像我一直做噩梦,梦见被比我要大十几倍,跟变形金刚一样夸张的一只大金毛揣进毛茸茸的皮肚子下,我热得不行就和它说,你长得再可爱都没用,你太热了,离老子远点,然后一直努力扒啦它搭在我身上的厚实的狗爪子,每次好不容易爬出来一点,就又被狗爪子摁住,然后朦朦胧胧地诧异狗居然还会说人话,每次都将我拉拖了回去,声音还有点儿熟悉的好听地哄我说,乖乖的,不要会感冒的。
我才皱了眉,勉强靠枕在它狗爪上继续睡。
直到那条狗自己也睡着了,还带磨牙说梦话,一会边念彩球号说中了五百万大奖,一会又说我有钱了啊,又问你喜欢什么啊,我都买给你啊,手办买路飞还是索隆?
高尔夫球杆是不是越贵越好?
球鞋定制的喜不喜欢?
还想给你买衣服啊,不想你常年就是那几套运动服,大T恤,大裤衩,冬天不会也是两套羽绒服就过去了吧?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听起来有些模糊,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没睡着,是做梦还是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
手办当然是路飞啦,又不是只看球杆,还得看用的是什么高尔夫球好不好,配得不好,再贵不顺手也没用,而且球杆也分好多种,木杆,推杆,挖起杆,就你这傻X,分都分不清,买啥啊,上赶哪儿去准备上当受骗呢?
倒是定制球鞋的话还不错....最近有一款联名的限定球鞋我也好喜欢...衣服穿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用不了多久都要进组拍戏..嗯...如果以后有品牌商务的话,也要穿赞助的....哪里有什么时间穿自己的衣服...
然后听见傻狗又笑,嘿嘿嘿,都买给你呀。我不选球杆,你选,我给你掏钱。我给你买衣服...你穿给我看嘛。
傻狗哪怕是在做梦都很认真在做梦,所以他又像是仔细地想了一下说,嗯,不过要等我还完房贷之后。
什么时候还完呀你?三十岁之前怕是还不完吧?
明明是在做梦,我居然也跟着他认真起来。
不会的。我不是中彩票了嘛,很快就还完了。很快的,你再等我一下下就好。
你做什么春秋白日梦呢?我才不等你。
我将头偏向另一侧,不理他,侧着身睡。
哎你等等我。
.......等等我。
傻狗一直反复念着这一句,绒毛球一样的脑袋偎过来,在我颈窝上蹭,吐鲁番火炉一样的胸膛紧贴着我,手臂也是,厚重的从我身后环抱,扣着我的腰,然后念着念着,像是念得累困了,一歪头又开始在我耳边打呼,跟交响乐一样。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忍住的才没把傻狗给踢下床去。
直到后半夜我忍无可忍,才半睁开眼睛,从床头摸拿出最近几个月才买,不过使用相当频繁的,在片场上自从有一次午睡时和傻狗呆一起之后就立马毫不犹豫地花了1999块的高价,让人给我临时买送来的,遮噪效果评测过硬的睡眠耳塞戴上,
又顺手抽了两张抽纸,才转身过去很习惯地给傻狗擦了擦嘴边快要流到脖子上的口水,将纸团扔在床头柜上。
转头我歪着头看他嘴里一张一合说着什么,想反正我也听不见,于是感觉很欣慰地摸了摸傻狗的脑袋,并且满意地笑着又闭上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耳边蹭了蹭,他也下意识的双手拉紧我的腰,这才得以清净地靠着他睡了一会。
最后是在六点刚过的时候醒来的,在傻狗翘起的一撮头发直接搔弄到我的鼻子,我哼哼了两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之后。
我终于忍不住顶着干涩嘶哑的喉咙,心情委屈地吼了一句,
“龚俊你要死了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傻狗毛茸茸的脑袋抖了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说对不起,估计自个也不知道自己对不起什么,眨巴了几下眼睛,摇了摇脑袋努力清醒过来地问,
“怎么了?怎么了?我刚听见你打喷嚏了,不会是感冒了吧?声音都哑成这样了。”
我还没说话,他就又扯了被子给我盖上,
“你就不要说话了,睡着等等啊,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来喝。”
说着拿起散落在床上皱皱巴巴的白色T恤套穿上,就有些晃悠地下了床,趿拉着落了半个后足在外面,明显有些小的拖鞋去拿烧水壶烧水。
T恤是昨晚我拿给他换的,后来做完暧,他也没再穿回去,倒是一边困得不行的打呵欠一边给做完后就双眼放空死鱼躺,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我套好了我的那件。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和龚俊发生关系后第二天醒来的过程一点也不美好,也没有以前演过的戏里那样唯美浪漫。
全身跟被推土机碾压过一样又酸又疼,眼角边上全是尴尬到不行的眼屎,脸也绷得很干,后脑勺的头发塌扁了一块,毫无形象可言,只有变得越发敏感的情绪是真的。
我一直以为这种情绪只有女人才会有,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
不过我没想过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没想过会和一个男人做暧,再比如更没想过不仅会和一个男人做暧,而且还是被做的那一个。
单纯从男性自尊来讲,我当然不乐意,但一想想像龚俊那样很少拍武打戏,又没怎么在沙泥地里摔爬滚打过的家伙肯定是忍不了什么疼的。
我也是第一次和男人搞这种事,万一技术不好,把他弄哭得稀里哗啦的,想想还是觉得这样才会让我更没面子,而且我摔打惯了的,比较受得住疼,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吧,少一个人哭总是好的。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对他横冲直撞的烂技术怨念到不行。
可看见龚俊顶着一头翘了好几处呆毛的头发,一手握拿着水杯,一边往床上坐,一边又往水杯里认真吹了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往他头发上看了好几次,伸手去抢拿过水杯,笑,
“得了吧,可别吹了,我看你口水都快吹进去了,我还怎么喝?”
明明知道他是傻X,但是还是喜欢,是真的没想过会这样,有一天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好像不管怎样都好像没法真的对他生气。
我喝了一口水,又咳了几声,哑着鸭嗓子来怼他,
“我看你还是先去洗个头把你头发吹吹吧”
“你什么都好,就是睡相不好,老是不肯盖被子,我就只能抱紧了你睡,怕你晚上着凉,结果现在还是感冒了。”
他显然注意力完全不在我的话上,伸手将我眼角边的眼屎一点点用手指擦弄干净,动作很自然,自然到我总有好像他之前也这样做过的印象。
可能从前在片场午睡的时候不只是我不止一次的用凉帕给他擦过口水,可能他在我睡眼惺忪的被喊醒开工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直接不嫌脏地上手替我弄干净过眼屎?
可还没很好的想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我就听出了他鼻音也有些重,透着一股热气,抬头仔细看他眼里还有血丝,明显是不仅也没睡好,而且是也感冒了。
我一边扯过抽纸捻了鼻涕,一边笑他,
“你可还真好意思说我睡相不好,就没发现你自己也感冒了?”
然后又打算把水杯递还给他,说,
“来吧,多喝热水,你也需要。”
递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所以我就又拿了回来,说不行,这样感冒是会交叉感染的,所以让他自己去重新拿个水杯倒热水喝。
可他明明之前都很听我的话,像条乖顺的大金毛,只要我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他就会马上低头,像是连大长尾巴也趴好说,你说的都对。
这会倒像有点儿露出狗崽子本性的意思,没伸手拿杯子,只是伸了一只手抬高我拿杯子的手,做了个扶稳的动作,低头就着我刚唇压过的杯沿,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跟小狗崽子喝水似的。
一边露出很容易让人心软的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你,一边嘴角偷藏笑,喝完之后舔着舌头,拿过杯子去放桌上,转头起身的时候自己很小声的说了句,
“反正昨晚上都不知道交叉感染多少次了,也不在乎。”
那笑容就跟昨晚上一模一样。
没错,经过昨晚上我就知道了,都是狗,可有的狗就能外表像金毛,内心像边牧,一边在你有些烦地说不要弄了,好累了的时候温温柔柔的亲你不说话,一边依旧精力旺盛地把你翻来覆去折腾,半点都没一开始喝醉酒的样子。
所以那笑容的意思就好像在说,你说的都对,我真的错了,我认错态度非常端正,但我下次还犯。
等我洗漱完,顺手用皮筋扎了头发,穿好衣服,看他站在浴室里洗吹了半天头,就一边催一边骂他慢得要死,他很委屈地看了我好几眼,又不敢还嘴,只好说着哎,就好了好了,说完匆匆放下了吹风机,随意戴了帽子出来。
我看了一眼他脑后被帽子压耸起来露在帽沿外边的那一撮呆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也跟着我的视线抬眼看自己额头上的帽子,问怎么了吗?
我就叹了口气,招了下手,喊他过来,他看我向上伸手,就微微曲了膝盖,蹲低了头凑向我。
我一边踮脚帮他理顺头上的呆毛,重新压戴好帽子,一边咕哝抱怨他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他没回我的话,重新看向他视线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睛一直下瞥盯着我嘴唇走神,我使劲地拍了下他脑门,
“好了,还不快走?”
其实不是存心要催你的,只是觉得这莫名其妙告别的过程可以再快一点,再平淡一点。
他回过神来,情绪瞬间很沉很闷,但也只是几秒钟,就换上了熟悉的笑脸,伸手把住门把的时候,转头回来说,
“那我...走了啊”
只是我害怕我的若无其事,在多过几秒,就撑不到可以笑着,看着你走。
只是我害怕,我会不管不顾的对你说。
我笑了笑,说你赶紧滚吧。
不要走。
等他真的关上门,我也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站了好一会,感到嘴角都有些发僵的时候,我才慢慢抬手捂住红了的眼睛,蹲下身来。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蹲得腿有些发麻,喘气一抽一抽的又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时候,突然又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小雨来接我了,就抹了抹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后才去开门。
然后就看见龚俊一手拿着一瓶阿萨姆奶茶,一手提着一袋小笼包,站在门口笑着说,走路上看见你之前想吃的那家早餐店开门了,想着你现在不用减肥了,就买了给你送来当早餐,因为你自己是肯定记不住吃的。
我一边骂他傻X,一边接过早餐,忍了又忍,看着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一句,
“一起吃吗?”
他站在门外,盯着我眼睛看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说,
“没时间了。”
所以没有拥抱,也没有谁再上前一步,止在一门的里外,我朝着他点了点头,说好。
好奇怪,我和龚俊明明都是在笑,眼角却都有些泛红,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感冒了的原因。
不会是因为别的。
因为我记得我们那天晚上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过要我等他,我也没说过要等他。
是啊,我记得,我也知道。
已经结束了,
没有时间了。
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一起去一次罗马。
所以送你乐高的时候,我记得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才拼完。
这样,在我忘记你的时候,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是很不公平。
但龚俊。
你知道的,我希望,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我想起以前在片场的时候,周也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有段时间总喜欢抱着一本热门的青春校园小说看。
我有一次无聊,也借来看,然后我看小说里把少年人的心动形容成燎原的火。
自己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还觉得形容得挺好,直到龚俊也凑了脑袋过来,在我耳边笑,说,
“呀,你还看这种骗小女孩的书呢?”
我就有些不服气地拍开他伸过来快速翻页的手说,
“你丫俗得要死,满眼都是钱,懂什么浪漫文学啊。”
“我就没看出来这哪里浪漫了。”
他从车内小冰箱里取出冰镇过的绿豆汤给我,然后看着我吃,给我用扇子扇着风说,
“什么心动像燎原的火啊,连碧草连天都烧干净了,剩下的不就是灰么?”
明明自己工作室有开车来,却老是喜欢在我车上做吃的,连在休息的时候都要挤到我车上来坐,还喜欢盯着我喝完他做的绿豆汤,盯着我睡觉,盯着我看书,我做什么他都总要凑过来,我听歌他也要抢过一只耳机,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癖好。
所以他当时说的话,我也只是翻了个白眼说,
“我看你还是闭嘴吧。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得一点水平,一点美感都没有了。”
可现在才越发感觉到,他说的是对的。
现实里大雄只是一个自闭症儿童,哆啦A梦也只是大雄的一场梦,静香也没有和大雄结婚。
正因为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平淡,所以才会人人都想要浪漫,可把故事里的浪漫放在现实里又何其难堪。没人会觉得你是在浪漫。
只会笑你太过天真,不切实际。
心动或许真能像燎原的火,可谁又想过心动之后的真相却是碧草连天都烧干净了,剩下的不过也就是满心灰烬而已。
所以曾经我以为如果要和一个很爱的人告别,一定会要见面,认真说清楚才行,或者至少也要打电话,发信息聊到电量耗尽喜欢才算没有白费,可当我真的选择和龚俊告别的时候,决定不再喜欢他的时候,其实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了龚俊而已。
从6月3日,9月23日,10月18日。
从同事龚俊,到傻x,再到龚俊。
从心动,到爱,再到放弃。
我记忆里我和龚俊的全部故事,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
要是问王一博最心尖上的宝贝都有什么,不外乎也就那几样。
乐高,滑板,摩托,跳舞,肖战。
前面四样的排名不太好分辨,第一名是谁却显而易见。肖战后来者居上,对他在王一博心中的分量和地位心知肚明。
然而肖战就好像电视剧里轻松/碾/压/全/场的宫/斗获胜者,理所应当地恃宠,却丝毫不因此而娇。
还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乐高正好出了销量款。国/内/发/售不多,刚一面世就被一抢而空。王一博千里迢迢托了还在/韩/国的队友帮忙买了一个,又千里迢迢寄来横店。
晚上收了工,副导演来王一博房间送下周的剧本,顺便想跟他聊两句明天的戏份。
来开门的人却是肖战,挂着耳机还在打游戏,瞥了眼/副导演手里的剧本,给他让了...
要是问王一博最心尖上的宝贝都有什么,不外乎也就那几样。
乐高,滑板,摩托,跳舞,肖战。
前面四样的排名不太好分辨,第一名是谁却显而易见。肖战后来者居上,对他在王一博心中的分量和地位心知肚明。
然而肖战就好像电视剧里轻松/碾/压/全/场的宫/斗获胜者,理所应当地恃宠,却丝毫不因此而娇。
还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乐高正好出了销量款。国/内/发/售不多,刚一面世就被一抢而空。王一博千里迢迢托了还在/韩/国的队友帮忙买了一个,又千里迢迢寄来横店。
晚上收了工,副导演来王一博房间送下周的剧本,顺便想跟他聊两句明天的戏份。
来开门的人却是肖战,挂着耳机还在打游戏,瞥了眼/副导演手里的剧本,给他让了条进门的/通/道,一博/洗/澡/呢,进来等会儿吧。
肖战手上的游戏正/打/得热闹,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往屋里/蹭。副导演先进了客厅在沙发上找了地方坐下,随意看了看屋里的摆设。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渐渐弱了,正好肖战一局游戏终了,大概是成绩不好,收起手机前还愣愣地冲着屏幕撅了噘嘴。
看肖战放下了手机,副导演指着前两天刚寄到的乐高跟肖战搭话,这是一博新买的?怎么也不收起来啊,就放在桌上摆着?
肖战淡淡扫一眼摆在桌子正/当中的盒子,王老师说了,不能收起来,就要摆在外面看着。下了戏进门就得先看一眼,王老师现在心里没别的,都是它。
副导演莫名从这番话里品出了浓浓的醋意,又觉得有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副导演起身走去桌前,仔细端详起/限/量/款乐高。
肖战随手拿起桌上的剧本翻了翻,问副导演,这是两份啊,有一个是给我的?
副导演回身点头,场务跟我说已经帮你们画好台词了,你翻开看看。
肖战把两份剧本都摊开在桌上,副导演伸长了胳膊给他指,那本那本,就那本是你的,你的应该还是橙色。
光注意肖战手上的剧本,副导演忘了身后还有乐高。刚刚匆忙扭头时随手立在了桌上,这会儿没留神碰到了桌角,受力不稳的乐高盒子左右晃了晃,眼看摇摇欲坠要摔下桌沿。
跟前站着的副导演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肖战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迅速伸出手接住了往下倒的盒子,反手推回了桌面上。
王一博听见响声,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就从浴室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肖战指指桌上的乐高,有个角磕在我手背上了,瘪进去一块儿。不过幸好没掉地上,要不王老师得多心疼啊。
王一博看都不看撞/瘪的乐高,皱着眉拉起肖战的手检查,果然看见他手背上红通通肿起个小包,上头还碰破了一小块/皮。
小心翼翼吹了几口气,王一博转身去卧室翻了创口贴出来,拉着肖战在沙发坐好,撕了包装仔细贴在他手背上。
肖战抬手抚了抚他还皱着的眉头,乐高不是没掉下去吗,王老师怎么还板着张脸?
王一博瞪他一眼,又低着头对他手背上的创口贴左看右看,趁着副导演不注意时飞快地/亲/了一下,它从十楼掉下去也跟你没关系,你非管它/干/什么?看看,管闲事管的手都破了,傻啊你!
肖战假装生气,猛地把手从王一博掌心里抽了出来,王一博你是人吗你!我为了救你的乐高把手都磕/破了,你连句谢谢都不说你还/骂/我!还说我管闲事,我为了谁啊我!我那不是怕你的宝贝乐高摔坏了吗!
王一博舍不得跟他较/劲,讨好地圈着肖战手背摩挲很久,肖战才肯松了点力气,重新张开手指放进了王一博手心里。
王一博的拇指沿着创口贴边缘/摸/了一圈,语气轻柔了不少,乐高摔了就摔了,大不了就再买呗,反正总有办法。可你这手破了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看着,又不能替你疼。所以不管什么掉了你都别管,就算我放乐高的柜子整个儿塌了,你也先躲远点别砸着,记住了没有?
肖战有点儿不好意思,分神看了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副导演,羞赧地点了下头,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吧嗦的。
副导演看着气氛缓和,想赶紧换个轻松的话题,一博家里还有个专门放乐高的柜子啊,这么厉害!
王一博还在冲着创口贴吹气,嗯。
副导演随口问,那有这么多乐高,一博最喜欢哪个啊?
王一博想了想,话是冲着导演说的,眼睛却看着肖战,都还行吧,反正我最喜欢的又不是乐高。
副导演疑惑地回头,肖战已经抢先一步捂住了王一博的嘴,眯着眼拿目光/威/胁王一博。
王一博心领神会,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扭头问副导演,哥你有啥事快说,他受伤了都,得早点/睡/觉/养/身体。
看过了肖战完胜乐高的场面,副导演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幸亲眼见证了肖战跟滑板较量的情景。
副导演有个新项目,正好来北京,就顺便来问了问肖战的意向,时间却跟肖战早就定好的戏撞了期。副导演本来也不抱希望,因此也不过多纠/缠,顺口问了肖战一句要不要一起吃饭。
肖战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哥你赶时间吗?吃饭是可以,不过得先去接一博,他去玩滑板了。
副导演想着好久没见,飞机又定的是第二天一早,就跟着肖战的车先去滑板场地接王一博。
场子是王一博队员的,主要是为了有个玩儿的地方,偶尔也开课外班教教爱好者跟小朋友。
王一博正坐在场边跟队员们聊天,看见肖战进门,王一博马上跑了过来。
肖战冲副导演抬抬下巴,哥来找我谈事儿,顺便一起吃饭。
王一博跟副导演打个招呼,把滑板放在一旁墙角,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更/衣室换个衣服,都是/汗/了/身/上。
肖战等得无聊,就试着踩了踩王一博的滑板。先踏了一只脚上去,扶着墙又踏上另外一只,慢慢往前溜了几步,渐渐开始站不稳当,扶着墙才把滑板停了下来。
副导演过来扶他,低头看看王一博的滑板,一博这滑板我好像在网上看过,是什么什么联名款吧,特别贵,全球好像只有几块。
肖战满不在意地站在滑板上原地踩了两脚,好像是吧。家里好多滑板呢,我也记不住哪个是哪个。
王一博换好衣服出来,赶紧拦住肖战,哎你怎么还上去了,别动别动!
肖战刚听副导演说了这块滑板价格不菲,以为王一博真的担心他把滑板踩坏,没好气地怼王一博,这联名款的板子到底多贵啊,我踩了一下就把你吓成这样?
王一博握着肖战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伸出脚替他挡在没挨着墙的那个轱辘上把滑板顶住了,才抬头看他,再贵不也是你给我买的吗?跟贵不贵的没关系,这块板是我的尺寸,给你玩儿不合适。我吓一跳是怕你摔着,等我扶好了你再踩。
肖战暗自理亏,扶着王一博的肩膀低头不看他,故意说着玩笑话隐藏害羞,这么说还得谢谢王老师哎,就把我看的比这个,这个特别贵的滑板更重要。
王一博轻笑一声,躲着副导演的目光偷偷/捏/了/捏/肖战的侧/腰,你又故意的是不是?肖战你老这样,你都,心里都知道,还故意这么说。
肖战有样学样,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用指腹/蹭/了/蹭/王一博的耳/廓,又凶又凶!我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呀。要不王老师跟我说说吧,我该知道点什么呢?
王一博仰头看着滑板上的肖战,心甘情愿顺着肖战的意思,把他想听的话认真说出来,你该知道,别的所有东西加在一起都没法跟你比。无论如何,你最重要。
好不容易腻歪够了要去吃饭,肖战心情大好,问副导演,哥你想吃什么?
副导演微笑,我无所谓,听你们的就行,反正我也没多重要。
肖战凡尔赛语录合集。
1.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觉得我好看啊?我也就还好吧,真的就还好。就打分的话最多5分?我觉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很好吧,就普普通通的长相,最近还胖了!
2.哎哟——好烦!最近王一博整天在家待着,我就得给他做饭,让他自己吃他还不乐意,还得看着我吃!你知道吗真的是盯着我看!每顿饭都坐我旁边盯着我!必须让我吃!烦人得要命!
3.最近吃太多小面包了,不行了不行了,太胖了我,你看,看我这腿!天呐肚子,还有肚子也都是肉!怪不得昨晚王一博/抱/我时一直说好舒服!啊——!我要减肥!
4.哎你别听王一博瞎说,哪有,哪有什么20万啊,20万也不是给我的,是整个项目赚了20万。再说那时候挣得...
肖战凡尔赛语录合集。
1.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觉得我好看啊?我也就还好吧,真的就还好。就打分的话最多5分?我觉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很好吧,就普普通通的长相,最近还胖了!
2.哎哟——好烦!最近王一博整天在家待着,我就得给他做饭,让他自己吃他还不乐意,还得看着我吃!你知道吗真的是盯着我看!每顿饭都坐我旁边盯着我!必须让我吃!烦人得要命!
3.最近吃太多小面包了,不行了不行了,太胖了我,你看,看我这腿!天呐肚子,还有肚子也都是肉!怪不得昨晚王一博/抱/我时一直说好舒服!啊——!我要减肥!
4.哎你别听王一博瞎说,哪有,哪有什么20万啊,20万也不是给我的,是整个项目赚了20万。再说那时候挣得多有什么用啊,你看,看现在,我这给他又弄衣服又/弄/logo的,还不是一分钱都没给过我!
5.恋爱经验吗?我哪有什么恋爱经验啊,我也没追过别人。被人追的话倒是有,不过也没很正式吧,就彼此都喜欢啊,他也知道我肯定不会拒绝他,所以就追着玩,就那叫什么,就情/趣吧,嗯,就情/趣而已,所以我真的没有经验啦你不要问我。
6.啊这就是秀恩爱吗?我真的不知道哎,我是买了他的歌以后自动分享到朋友圈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这算秀恩爱吗?还好吧,不是很多人都买了他的歌吗?我也没有买很多啊,就他生日805张嘛,很正常啊。
7.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理财产品推荐啊?就稍微,稍微大额一点的。好累啊每天还要想这些,他那个剧的片酬刚打进来,还有我新签的代言什么的,我头都大了,工作太多了就是很麻烦!问他吧他又说随便我,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说了跟没说一样,一点儿指望不上!
8.充电宝呢?麻烦把充电宝递给我一下,谢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话,我就,就出来一天拍个杂志,五分钟不看手机就能有二十多条微信,哎,我服!也没正事,全是废话,光发微信就把我手机都发没电了,你说哪有这么粘人的啊!
9.待会儿帮我看看淘宝上有没有加长加宽的双人被,每天睡/觉都要挤着我,非说被子小,不/搂/着/我就不暖和。我信他个/鬼!身/上/比我热乎多了,净胡说!而且还不老实,/搂/着/搂/着就开始在我/身/上/瞎/摸!赶紧买个大被子,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10.太大了有什么好?!狗/崽/子!真跟狗一样!累得老子起都起不来!
王一博凡尔赛语录合集。
1.这么简单一个舞还要空出半天专门学?视频发我吧,我自己扒。彩排没有必要吧?我跟她各跳各的不就行了吗,位置都看过了。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家了,你们慢慢练。
2.你们知道冬瓜治咳嗽吗?你们知道梨水要放冰糖吗?你们知道罗汉果泡水对身体好吗?你们知道吃辣锅时蘸香油加蒜特别好吃吗?你们知道枕套要选全棉的吗?你们知道/亲/亲/的时候睁开眼睛能看见他脸红吗?你们知道那个那个特别舒服吗?我的天哪,你们好无知!
3.我没有钱。不信我给你看余额,就剩一百多了,是留着给他买面包用的。我要这么些钱也没用,他喜欢琢磨这些就都给他呗。所以我可穷了,买乐高啊或者修车什么的都得跟他申请,管得可严了他。
4.你们不知道,他就看着乖,其实脾气特别暴躁!没事儿总打我,一生气吧还踢我。我就根本,根本打不过他,他就仗着我不敢还手,就整天欺负我。看,看看看,这他昨天晚上给我挠的,都破了都!
5.我哪儿知道附近有啥好吃的地方啊?每回吃饭都是他定地方,给我发个名字,我就定位子,然后到点儿了就带他过去。店里有啥我就吃啥,反正他爱吃就行,他嘴叼,我无所谓。他总去的那几家我倒是记得,就不带你们去了吧,你们也吃不明白,浪费。
6.衣服就这个吧,这个看着暖和点。露膝盖的以后别拿了,他不让我穿。这个领子有点儿低啊,穿个短袖吧里头。丑不丑的无所谓,显/肥/也没事,暖和就行,省得又挨数落。
7.我今天不吃盒饭,我从家带饭了,保温桶里还热着呢。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蒸的米饭炒的菜煮的虾炖的排骨,还有个冬瓜汤,都家常菜。你看这桶上还给我写了名字,拿我当小孩儿呢!哥你来块排骨吃吗?算了你别吃了,有点儿辣,你别吃坏肚子,你还是吃盒饭吧,那个看着也挺不错的。
8.恋爱经验?我没有恋爱经验啊。谈恋爱就要有恋爱经验吗?不是吧!经验不是得告诉你之后你也能用吗?那我这个经验告诉你也没用啊,我的经验就是肖战特别喜欢我,你用得了吗?用不了吧。
9.找肖老师做设计师也就那样吧,能力确实不错,主要是态度不行。太忙了他,老是没空搭理我。我稍微一说哪块儿要改吧他还急了,打电话过来噼里啪啦跟我说一通什么配色啊设计啊我也不懂,关键一听他说话谁还有心思看设计啊,爱是啥是啥吧,他给我随便划拉个笔道子我也乐意/戴/身/上。
10.你们不懂,太舒服了也不好,容易累着他,哄着费劲。
艺术生大多感情细腻,肖战也不例外。王一博看起来却更像个体育生,直来直往、不拘小节。
彼时还在剧组,两个人的关系虽未明说,但已经成为所有人心中无需多言的公开秘密。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阿令剧组似乎成了一片短暂的桃源,无论主角配角、不拘咖位大小,用王一博的话来说,就是真情实感。
因此自从看出肖战跟王一博的关系非同一般,师姐就自动自觉地代入了所谓“娘家人”的角色中。固然是替肖战开心,但更多的是替肖战担忧。
毕竟从表面上看起来,肖战跟王一博不论是性格、爱好、经历,甚至是年龄,都有些差距过大。
师姐跟着B组拍了两天的戏,再回A组时意外地撞见了肖战跟王一博吵架的情景。起因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昨晚...
艺术生大多感情细腻,肖战也不例外。王一博看起来却更像个体育生,直来直往、不拘小节。
彼时还在剧组,两个人的关系虽未明说,但已经成为所有人心中无需多言的公开秘密。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阿令剧组似乎成了一片短暂的桃源,无论主角配角、不拘咖位大小,用王一博的话来说,就是真情实感。
因此自从看出肖战跟王一博的关系非同一般,师姐就自动自觉地代入了所谓“娘家人”的角色中。固然是替肖战开心,但更多的是替肖战担忧。
毕竟从表面上看起来,肖战跟王一博不论是性格、爱好、经历,甚至是年龄,都有些差距过大。
师姐跟着B组拍了两天的戏,再回A组时意外地撞见了肖战跟王一博吵架的情景。起因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昨晚王一博跟肖战说话时心不在焉频频看手机,肖战不经意地看了几眼,发现王一博是在微信群里聊的火热。
师姐一来就听到了传闻,说两个主演今天一早大吵一架,理由是王一博疑似出/轨,还同时跟四个男的聊微信。
师姐惊讶于谣/言的产生速度,趁着王一博在调试威亚,师姐看了看鼓着嘴无聊吹风扇的肖战,试探着问他,阿战,这两天跟一博怎么样?听说你们吵架了?
肖战还是看着手机屏幕,满不在意地撇撇嘴,就那样咯,又不是这一天两天才吵,哪天不吵啊。
师姐眉心一跳,那他们传的也是真的?就什么,一博跟四个男的聊微信什么的。
肖战噗嗤一声笑开了,翘着二郎腿看着王一博被/吊/起来,当然是真的啊,就他那组合的群嘛。我上回跟他讲我喜欢的画纸在国内停产了不好买,估计他想从韩国买了送我吧。
师姐更诧异,目瞪口呆地问肖战,你都知道还跟他吵?还有那些传闻,说得有模有样的,你也不管管?
手机在掌心里打了几个转,肖战神秘兮兮冲师姐眨眨眼睛,管什么管,要不是我早上在更/衣间跟他嚷嚷那么大声,哪儿来的谣/言可传。
师姐不解地看看肖战又看看远处的王一博,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们这是闹的哪出啊?
肖战撇撇嘴,游刃有余的得意神情渐渐褪去,恋爱模式下的患得患失占据了上风,很简单啊,我就是想看看他在不在乎我。
肖战抬眼看了看师姐,羞赧而自嘲地笑了笑,模样竟有三分像魏无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跟他闹,就想跟他吵架,想无理取闹。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每天跟他吵跟他打,但他就是赖着不走,就是离不开我。
肖战垂下头,又忍不住去看远处的王一博,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我总担心刚在一起的时候这也好那也好,怎么看怎么好,可等到以后时间长了,缺点毛病全都看清楚了,也就烦了。所以还不如趁现在一次看清,对大家都好。
师姐伸出手,安慰似地抚了抚肖战的手背,可是阿战,一博跟你太不像了,他性格里不像是会琢磨这些弯弯绕绕的,万一他真的不明白你的想法,你要怎么办?
肖战沉默半晌,坦率地说,我没想过。
师姐陪着他一起沉默,王一博拍完了威亚镜头,正被簇拥在一群人中间卸设备。王一博的视线穿过人群和杂乱的片场,与肖战的目光触碰到的一瞬间,王一博勾了下嘴角,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你给我等着。
肖战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在师姐关切的眼神中站起身,虽然没想过,但我赌他愿意在我身/上/花/心思。
追在肖战后面进了同一间休息室,王一博把手机拿出来给肖战看,牌子对不对啊?你上次说太快了,我也没记住,就照着你之前发我的图片找的。
肖战看了眼屏幕上的画纸,嗯,是这个。
王一博收回手机点了两下,又问,那尺寸呢?我看这有,有好多好多种。
肖战凑过去又看,就……A4跟16K的吧。
王一博利落地把尺寸回给队友,趁肖战没来得及退回去时飞快/亲/了一下他的鬓角,还吵吗?差不多了吧。
这回轮到肖战诧异,愣愣地抬头看王一博,你都知道?……你故意的?
王一博假装无辜地耸耸肩膀,你不就是喜欢看我没面子吗,我就听你话呗。
肖战没想到王一博会说出这么个结论,他更是从没想过这件事能和面子扯上什么关系,你说什么啊,什么面子不面子?
王一博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肖战肩膀,不是吗?我还以为,以为你就喜欢当着好多人/骂/我,然后让我没面子,这样你就赢了,你就能高兴。
肖战一时语塞,王一博说的这些其实跟他原本的设想并不一样,但又似乎比他的想法更薄情,对王一博来说也更不公平。
肖战抬起手,替王一博理了理额上垂下来的发丝,你真以为我是这么想的?那你怎么不生气啊,我都对你这么不好了,你还给我买什么画纸。
王一博摇摇头,拉住肖战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没有不好。你是想试试我,我明白。
王一博歪着脖子挠挠/发套/下压着的头发,握紧了肖战的手,我其实特别讨厌输,就打游戏啊或者骑摩托什么的,不是第一我就总觉得不好受。但输给你就不一样,输给你不丢人。要是这样就能让你觉得我还行,跟我在一块儿有安全感,我就挺乐意的,我特别乐意。
肖战茫然无措地低下头,拉着王一博的一只手,小声地跟他坦白,我没有那么坏,我没有想过让你没面子。但我,我又有一点点坏,我故意跟你吵跟你闹,我是想让你早点看清楚,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不想等到我离不开你的时候你才发现这些,才开始讨厌我。这不算,不算很坏吧?你会觉得我太坏了吗?我现在知道了,我以后不会……
王一博晃晃肖战的手,肖战慢吞吞地抬起头,王一博立刻/亲/在了他的嘴角,是挺坏的,一点儿都不乖。
肖战急着要分辩,王一博用拇指/蹭/蹭/他的手心,但我挺喜欢的,真的。你都想到这么久的以后了,你还害怕我讨厌你,害怕我离开你。你这么在乎我,我很开心。
肖战一时之间接收了太多信息,脑袋晕晕转不过弯来,喃喃地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王一博,他们都说我和你一点都不像,但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好像傻到一起去了?你说是你傻还是我傻,还是我们两个都很傻?
妆发不允许他们做出过分亲密的动作,王一博只好小心地伸出手臂,轻轻地环在了肖战背后,就是你傻。我说了以后都听你的,也说了一辈子对你好,你非不信,这还不叫傻?
肖战愤愤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曲起手肘怼王一博肚子,你才是傻吧王一博!好话不会好好说,非要跟我吵架你才痛快,就是你傻!
师姐本以为能看见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和好画面,结果等了十分钟,满头黑线地看着两个人从休息室夺门而出,举着陈情跟避尘像仇人一样在片场/互/殴。
化妆老师瞅准空隙去劝架,肖战跟王一博被按住补妆,迫不得已用眼神角逐胜负。
师姐无奈地问肖战,阿战,这又是哪出?
肖战忙着跟王一博呲牙咧嘴地装凶,师姐你别管!你看,看他!他不讲理!他还/骂/我!
导演正好过来说戏,师姐趁乱扯扯肖战的袖子,你们怎么还越吵越厉害了?这样不行吧,我看一博盯着你的眼神挺生气的,你要不还是跟他好好说说?
肖战捂着嘴偷偷地笑,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像被溺爱得过了头的狡猾小兔子,他就算生气,也是气/人太多戏太多,没办法现在就回酒店收拾我。
师姐感觉三观都被颠覆,什……什么?
肖战冲师姐挤挤眼睛,不屑地指一指王一博,没办法啦,他这种一根筋,跟他说也说不清楚,只能来真的啦。
时隔一年多,阿令的庆功宴上。肖战跟王一博的相处模式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变的是之前那些试探、纠结和患得患失好像通通不见了,两个人彼此熟悉的程度仿佛深不可测,一个眼神就胜过千言万语,再不需要任何检验或者证明。
但不论在一起多久,热恋期的心动和情愫似乎永远不会变,那些幼稚的打闹和奇怪的笑点还是一样,两个人对着傻笑的样子一如往昔。
师姐举着饮料去找肖战,打趣地跟他说,阿战,看你跟一博腻歪成这样,是不是很快就要到七年之痒了?
肖战笑吟吟地跟师姐碰杯,不会吧,我们两个这么不像,应该相处一辈子都不会腻。
等师姐走了,王一博悄悄凑到肖战身边,板着脸/盘问,你跟她说啥了?
肖战斜他一眼,夹了块鱼肚子上的嫩肉,挑了刺/喂/给他,师姐说,让我们小心七年之痒……好吃吗?这个我也会,你要觉得好吃,我回家给你做。
王一博放着空位不坐,趴在肖战的椅背上让人/喂/着吃光了一条鱼肚子,满意地咂咂嘴,什么七年之痒啊,七十年七百年我也不痒。这鱼一般,感觉你做的比这个好吃。
肖战蘸了点汤汁,仔细研究了一下配料,我也觉得,还有那么多事想跟你一起做呢,哪儿就腻了。那明天吃鱼?
王一博放下饮料杯子,握着肖战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好,明天吃鱼。
【习惯】
【宇擒顾纵】
短篇一发完
BE慎入
01
顾魏回家的时候接近凌晨两点,屋里空空荡荡,漆黑一片,钥匙落在鞋柜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开口呼唤:“小宇?”
没有回应。
顾魏这才打开客厅的灯进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也不管它慢悠悠地落到了地板上,光着脚钻进卧室去洗漱。
今天晚上做了台大手术,站了五六个小时,上台前顾魏借口去病房看病人,没和同事一块儿去吃饭;这会儿饿过了头,胃里隐隐作痛,但顾魏还是不想吃。
家里好几天没有开火,冰箱里没有现成的食物,只有自己一个人做饭太折腾——顾魏给自己找了妥当的理由,不去管随时可能......
【宇擒顾纵】
短篇一发完
BE慎入
01
顾魏回家的时候接近凌晨两点,屋里空空荡荡,漆黑一片,钥匙落在鞋柜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开口呼唤:“小宇?”
没有回应。
顾魏这才打开客厅的灯进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也不管它慢悠悠地落到了地板上,光着脚钻进卧室去洗漱。
今天晚上做了台大手术,站了五六个小时,上台前顾魏借口去病房看病人,没和同事一块儿去吃饭;这会儿饿过了头,胃里隐隐作痛,但顾魏还是不想吃。
家里好几天没有开火,冰箱里没有现成的食物,只有自己一个人做饭太折腾——顾魏给自己找了妥当的理由,不去管随时可能要翻江倒海的胃,把疲惫了一整天的身躯丢进浴缸里,只露出一张脸来。
水面微微晃动,蒸腾的水汽弥散了一整个浴室,让人昏沉沉的想要睡过去。顾魏把自己埋在水里,鼓着脸吐泡泡,人为制造出一点动静,否则浴室里就太安静了,安静得让顾魏更想陈宇。
将近两个月,陈宇自出任务之后就没回过家、也没能联系过顾魏哪怕一次,无声无息得就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顾魏不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儿,两个人谈恋爱之后,陈宇时不时就会这样消失一阵;最开始顾魏怕得要命,陈宇不在家的时候几乎天天做噩梦,梦见他满身是血的被送到自己的医院里来,胸口的枪眼汩汩的往外冒血,他的手按上去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心跳;后来陈宇回回都平安归来,温暖的胸膛从背后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抚他连日的恐惧,顾魏这才慢慢习惯这种生活。
但顾魏还是会在每天回家的时候试着去喊陈宇的名字,期待着陈宇突然间从天而降,回到自己的身边。
顾魏工作忙,作息不规律,经年累月下来就有些胃病,最初谈恋爱之时陈宇就特别爱管着顾魏吃饭,一到饭点就电话微信接连轰炸,一定要看着顾魏把吃完之后的碗碟拍照发给自己才算完。顾魏忙起来就把吃饭抛在了脑后,偶尔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还要面对陈宇喋喋不休地盘问,非要他说明白为什么又不吃饭,脾气上来的时候没少冲陈宇发火,可下一回陈宇依旧如此。
但此刻陈宇不在身边,顾魏却突然很想念陈宇有些恼人的唠叨。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又和手机里的日历比对确认,在醒目的“47”上点了点。屏幕沾了水,顾魏没有再动作,一直到它自动黑屏。
手指头泡得有些起皱了,往常这时陈宇肯定扯着嗓子在外面喊,催顾魏快一些;今天耳边实在太清净,顾魏打了个哈欠,浓重的倦意袭来,在温热的水里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陈宇推开家门时把自己的动作放到了最轻,生怕吵醒了卧室里熟睡的人。顾魏觉轻,被人打搅了很难再入睡,陈宇知道他今天不值班会回家,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卧室里还开着灯,透过门缝照亮了客厅的一角,陈宇有些奇怪,加快了脚步推门进去,结果没在床上找到熟睡的人,而是在一池快冷透的水里,把顾魏给捞了上来。
“怎么在这儿睡啊?”陈宇摸摸顾魏凉透的膝盖和小腿,心疼得都顾不上自己胳膊上缠了绷带的新伤,立马把人打横抱出来,拿浴巾裹了个结结实实。
周身的温度陡然变化,顾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陈宇温暖的怀里钻,“冷。”
“冷还睡浴缸里!”陈宇嘴上抱怨,手上却很麻利地把顾魏身上的水渍擦干,快步走回卧室,再把顾魏从头到脚塞进被窝里,还不忘把空调打开。
顾魏一沾床就往被子里钻,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后脑勺湿漉漉的发梢。
“又这样。”陈宇拿了吹风机回来就看见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大团,“怎么到现在还喜欢这种把自己憋死的睡法?”
同居后陈宇就发现顾魏这个毛病,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经常半夜闷得忍不住掀开被子喘气儿,可没一会儿又捂回去,像个小孩儿一样。陈宇睡着睡着就发现怀里的人不见了,从被子里把顾魏挖出来,后来干脆掐住腰压住腿,不让顾魏动弹;顾魏最初不乐意,可时间长了却也习惯,一困就自觉往陈宇怀里倒,只是陈宇不在,他便又恢复了钻被窝的习惯。
陈宇把顾魏头上的被子扯下来,调了最低档给他吹头发。
“吵死了……”顾魏皱着眉捂起耳朵,眼睛都没睁开就要又往被窝里钻。
陈宇熟门熟路地拦住顾魏的动作,“头发吹完再睡。”
顾魏在呼呼的吹风机噪音里睁开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卧室里只开了台灯,光线并不刺眼,但顾魏的眼睛仍像是被光线刺激出了眼泪一样,蒙着一层水光。陈宇按捺不住心头的思念,俯身亲在顾魏的眼皮上。
“小宇?”
“嗯,是我。”陈宇呼噜了两把顾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把嘴唇贴在上面,深深吸气,“我回来了,睡吧。”
陈宇洗漱完再回到卧室时,顾魏又快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他轻手轻脚地上床,才刚躺下,顾魏就像是有所感一样,转了个身贴在他的胸膛上。陈宇用没受伤的胳膊拍了拍顾魏,满足地喟叹出声。
“小宇,”顾魏不知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又呢喃了一声,“晚安。”
陈宇的困意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宝宝晚安。”
02
第二天醒来之后的陈宇自然是没逃过顾魏的一顿骂。
“皮肉伤,缝了几针,过两天就没事儿了。”陈宇乖乖让顾魏检查完自己的伤口又重新包扎,讨好地摸摸顾魏的手背,“理理我呗?”
顾魏面无表情,“这个月忌口,海鲜辛辣都免了,酒也少喝。”
陈宇的脸顿时垮了,“宝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顾魏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
“呸呸呸,我说错话了,”陈宇嬉皮笑脸,“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
顾魏回卧室去换衣服准备上班,陈宇颠颠地跟在后头,揽着顾魏的腰左摇右晃,像小狗一样不停拿脸颊去蹭顾魏的肩膀,闹得顾魏一件衬衫三五分钟都没能扣上。
“别闹了,嗯……我早上有门诊。”顾魏喘着气儿揉揉陈宇的耳朵,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衬衫里拿出来,细细摩挲他的指节。
“想死我了,”陈宇把顾魏抱在自己腿上坐着,嘴唇贴着顾魏的脸颊一张一合,有些委屈巴巴地抱怨,“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到,太难熬了。”
但下一回、再下一回,你还是会去。顾魏心知肚明,只低头和陈宇接 吻,直到身上本就没穿好的衬衫又掉落了大半。
“晚上回来再收拾你。”陈宇在顾魏下唇上咬了一口,总算舍得放他起身。
“这回能休假几天?”顾魏问。
陈宇翻来覆去地欣赏顾魏给自己重新包扎的伤口,回答说:“能在家待两天吧,之后还是得去上班。”
顾魏扣上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小声叹气,“才两天啊,可我今天得上班呢。”
“那我去接你,你一下班就能看见我!”陈宇嘴巴比脑子快,说完才意识到不对,“那个,不去你们医院,在对面星巴克等你。”
顾魏换完衣服,重新抱住陈宇,沉默地搂着他的脊背。这不是个应该在久别重逢的早上被提起的话题,陈宇自知失言,很快转开话头,“今天有手术吗?我想吃你做的饭。”
“下午两点有一台,结束就回来。”顾魏赖在陈宇身上,实在想念这种久违的温情,甚至有些不想出门工作。“这回走了47天,”他贴着陈宇的耳朵说,“比上回还久。”
陈宇觉得有些心酸,“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去和领导提调岗,不能老让你这么数着日子过。”
顾魏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你平安就行了。”
临出门前陈宇仍抱着顾魏喋喋不休地点今晚的菜色,顾魏今天心情好,眉眼弯弯,一边听一边点头,只是拒绝了陈宇试图想喝酒的请求。
“伤好之前都给我老实点,”顾魏理直气壮,“听医生的。”
陈宇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口,“那就听我们家顾医生的。”
03
顾魏的好心情连一同上手术的护士都注意到,下班的时候笑着和他搭话,“顾医生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
“是吗?”顾魏笑了笑,“我都没注意。”
护士一脸认真,“可不嘛,做手术都看起来特别轻松,而且难得准时下班了。”平时顾魏总习惯下了班再留一会儿,多在住院部转一转,直到值晚班的同事再三催促才离开。“今天有情况呀?”护士开玩笑,“不会要去相亲吧?”
顾魏失笑,“真没有。”
“行了,我看你挺着急的,就不打扰你了,我老公也来接我了,”护士跟顾魏挥挥手,“再见啊顾医生。”
顾魏同护士告别,看着她走到早已等在停车场的丈夫身边,亲昵地挽起手臂,两个人还同路过的同事寒暄。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魏就把目光转向了马路对面的星巴克,匆忙又慌乱地从这一派温馨和谐中逃离。他看见陈宇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惯常爱点的馥芮白。
顾魏觉得自己从悬崖掉下一半又被人拉住了,笑着朝陈宇走去。
陈宇正在打电话,见他过来,先是立刻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很快侧过身,飞快地结束了对话。
顾魏慢下脚步,没再往前走。
“今天下班真早,”陈宇拿着咖啡过来塞到顾魏手里,“累不累?”
顾魏的眼镜被咖啡熏出了雾气,陈宇好笑地替他摘了。
“小宇。”顾魏喊。
陈宇笑眯眯的,“哎,在呢。”
“你爱不爱我?”
陈宇微微睁大了眼睛,拼命点头,“什么傻话,我当然爱你!”
顾魏重新笑起来,“嗯,我也爱你。”
“回家吗?”
“先去一下超市。你手上还疼吗?”
“不影响抱你。”
04
晚饭结束得很早,碗筷都没来得及收拾,两个人就拉拉扯扯地滚到了一起。顾魏担心陈宇胳膊上的伤,难得十分主动,被陈宇哄着试了好几个新姿势,累到汗糊到眼睛里都没力气抬手擦。
迷迷糊糊趴在陈宇身上,顾魏还记得问:“你的伤口有没有事?”
陈宇把顾魏汗湿的头发撩到脑后,响亮地亲在他的额头上,“放心吧,你这么看着,我肯定好得很快。”
顾魏喘匀了气儿,仍是不放心地爬起来,重新检查了陈宇的伤口,再躺回他没受伤的胳膊上。他不常这般粘人,这会儿大概是荷尔蒙影响大脑,搂着陈宇的腰便问,“怎么受的伤啊?”
陈宇想了想,“跟嫌疑犯起了正面冲突,制服他的时候被划了一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三言两语的,明显不知道省略了多少细节。平时顾魏连问都不会问,因为知道陈宇说出来的话都是哄自己安心的,今天纯属是脑子一热。
陈宇的工作性质如此,两个人在一起的大半时间里,顾魏不知道他在哪儿,在做什么,是否安全,甚至是否性命无虞。顾魏学会了不去追问,知道这是对陈宇和自己都好的处理方式。
“对不起啊,下次不问了。”顾魏说。
陈宇抱紧顾魏,却没有着急忙慌地哄人。“明天是不是要回叔叔阿姨那儿?”他问顾魏,“周末了哎。”
顾魏应了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我晚饭前回来。”
陈宇故作轻松,“没事儿,你多陪陪叔叔阿姨。”
这段感情谈了好几年,顾魏从主治医升了副主任,但两个人仍默契地在对方的工作和家庭环境中缩小存在感。陈宇试探过自己的父母几回,也曾暗示过顾魏,但顾魏坚决不同意跟父母摊牌。
这是顾魏一直以为的心病,他歉疚地亲了亲陈宇,“我尽早回来陪你。”
陈宇笑着点头。
“小宇,我爱你。”顾魏紧紧抱着陈宇。
05
陈宇接到局里电话的时候,顾魏还没有从他父母家回来。
家里只有陈宇一个人,电视里播着体育新闻,茶几上放着还没来得及扔的泡面桶,实在是冷清得有些过分。陈宇给顾魏留了张便签贴在玄关,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上班。
临出门前,他瞄到鞋柜上摆着的合照,停下脚步看了很久。
那还是两个人刚在一起没多久时的自拍。顾魏过生日,陈宇开了一夜的车回家,赶在零点前给顾魏送蛋糕,像个傻子似的在深秋的夜里等顾魏下晚班。
他们躲在车里分享了一个甜腻的蛋糕,和无数个更为甜腻的吻。
但这却是两个人唯一在一块儿庆祝过的生日,之后的纪念日里,几乎没能碰上两人都休假的时候。陈宇摸了摸照片上的顾魏,眼眶有些发红。
他们好像永远在等待对方,却时常擦肩而过。
06
如果不是执行任务时亲眼看见顾魏相亲,陈宇会觉得保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即便顾魏从来不愿自己在同事和父母面前出现。
“爸妈非要我去,我推不掉,只能去走个过场。”顾魏抱着陈宇低声解释,“回来我就和他们讲了,说没戏,已经解决了。”
陈宇揉揉顾魏的头发,勉强笑了笑,“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顾魏垂下眼,沉默良久。
“小宇,”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
“不是工作,”顾魏打断陈宇,“你瞒着我的只有工作吗?”那天和陈宇走在一块儿的女孩顾魏认识,是陈宇单位的,可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部门,顾魏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得那么近。
陈宇脸上的笑容淡了,“你不相信我?”
“我信。可是小宇,我好怕啊。”顾魏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慌乱地抱住了陈宇。
顾魏的哭泣在陈宇心头压上了密不透风的难过,“……别怕。”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可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只好把顾魏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你还爱我吗,小宇?”顾魏哭累了,缩在陈宇怀里问。
陈宇胳膊上的伤已经拆线了,留下一道新的疤痕。顾魏把这只手臂抱在怀里,躺在陈宇腿上睡着了。
“我爱你。”陈宇低声回答,抬手抹掉了顾魏脸上的泪痕。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久。可后来顾魏回想起来,却除了这一天之外,再也记不起从前躺在陈宇身上小憩的日子。
“宝宝,有电话。”陈宇也睡着了,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把手机塞给顾魏。
顾魏闭着眼接听,几乎是下一秒就推开陈宇坐直了。
“我爸妈突然说晚上要过来。”顾魏眼里有明显的慌乱,但很快平复下来,开始计划如何应付父母,“卧室他们不会随便进去,客厅里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小宇,你能不能出去躲躲?”
陈宇笑着搂了下顾魏,“好,你别怕,我这就出去。”
顾魏送陈宇出门,忽然听见陈宇郑重地喊自己的名字,“顾魏。”
“嗯?”
陈宇像当初追求顾魏时一样,拉着顾魏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你。”
顾魏笑了,肩头都跟着一松,一直看着陈宇走进电梯才关上家门。
但陈宇没再回来。
07
连着两天,顾魏回到家里都是漆黑一片,没有陈宇,更没有为自己开着的灯。家里什么都没少,陈宇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带走,顾魏也没有和陈宇打电话询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可顾魏就是知道,陈宇不会再回来了。
“小宇?”顾魏站在没开灯的屋子里呼喊。他站在门口,回答他的只有一室清冷。
顾魏曾经很害怕陈宇离开自己,可是如今真的走到这一步,却又冷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陈宇像是他单调的生活里被额外划出的童话世界,但童话永远是给小孩子准备的,陈宇也不会一辈子给自己当童话。
顾魏把陈宇所有的行李都收起来,整理出两个大箱子,一股脑儿塞进储藏间。
再见到陈宇是在医院。
顾魏刚查完房,同事就告诉他有人找。“是个年轻男人,还挺帅,”同事说,“你朋友啊?”
顾魏抬脚就跑,病历本随手塞给了同事。
陈宇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见顾魏一路跑来就笑,“慢点,我又不会跑。”
顾魏上上下下打量陈宇,“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来看看你,”陈宇说,“有个任务,下午就出发了。”
顾魏攥紧了拳头,“危险吗?”
“紧张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碰见我出任务,”陈宇见四下无人,凑近拧了下顾魏的脸颊,“放心吧,会平安回来的。”
顾魏眼眶一热,“回来还会来找我吗?”
“盼着我点好吧,要是回来就上医院还得了?”陈宇开玩笑,潇洒地转身离开,“走了啊。”
08
但半个月后,陈宇还是来了,带着额头上一道新的伤口。顾魏照旧给陈宇重新检查、换药,再嘱咐他忌口,注意休息。
陈宇垮着脸听完顾魏唠叨,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才走。
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陈宇现在会直接来顾魏的办公室。顾魏插着口袋看陈宇走远,自己都有些恍惚,好像他和陈宇其实根本没有分手,只要他回了家,就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等着自己。
“顾医生,这个帅哥是你朋友啊?以前没见过,”顾魏送陈宇出门回来,几个小护士好奇追问,“他做什么的啊?”
顾魏远远地看着窗外,几不可闻地叹息,却没有回答护士的问题。
他匆匆回了家,然后把自己灌醉了,给陈宇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打到手机快没电,陈宇才终于接了。
“小宇,怎么不接我电话!”顾魏气得拍桌子,含糊不清地问,“你在哪里啊……”
陈宇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夹杂着呼呼的风声,“你在哪儿?”
顾魏趴在桌上,“在家里,家里没有你,你去哪了?”
陈宇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嗓音艰涩,“顾魏,你喝多了。”
但顾魏不想听这些,随手把电话仍在了一边,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沙发上。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感觉到陈宇在喊自己的名字,然后抱着他走进卧室。
“小宇,小宇。”顾魏突然醒了,拉着陈宇不放。
陈宇一路跑来,额头上还都是汗,浑身上下风尘仆仆,看起来很狼狈,“是我。”
顾魏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把陈宇汗津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双眼通红,“你怎么不回来?”
陈宇也看着他,“回哪里?”
顾魏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耳廓里,“小宇,我爱你,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陈宇也红了眼睛,窘迫地转开脸,“可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顾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陈宇已经不见了,似乎昨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酒后的一场梦。
他重新翻出储藏室里的行李箱,把陈宇的衣物一件件挂回柜子里,填满了空荡荡的屋子。
09
日子还是照样过,陈宇依然会在每次去执行任务前来医院看顾魏,回来后也第一时间来找顾魏报平安。院里的同事渐渐对陈宇眼熟,每回陈宇来,顾魏老远就能听见护士台的小护士们叽叽喳喳闹成一片,笑着跑来跟自己报信,“顾医生,你朋友来了!”
下一秒,顾魏尚还未来得及走出办公室,陈宇就从门后探出头来,“好久不见啊顾医生!”
从前两个人如胶似漆,但陈宇却从来不曾进入过顾魏的工作场合,如今反倒洒脱不少,大大方方地来,大大方方地走;护士们问起陈宇是顾医生的什么人,他都回答说“朋友”。
朋友。
顾魏看着陈宇来了又走,和自己聊天、说笑,心想这样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陈宇最后一次来医院找顾魏前,消失了快一年。如果不是陈宇出声喊他,顾魏几乎认不出面前形销骨立的人。
“你伤在哪儿?怎么瘦了这么多?”顾魏快吓坏了,忘了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拉着陈宇的手不停追问。
陈宇把顾魏带进办公室,给他看自己小腹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躺了一个月,今天刚回来,”陈宇轻描淡写,“不过现在没事了。”
顾魏的手都在抖,连触碰伤口的勇气都没有。“小宇,”他哽咽地说,“你回来吧,让我照顾你。”
陈宇留恋地摸了摸顾魏的脸。“我要结婚了,”他看着顾魏,“她也是医生,我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
可我也能救你。顾魏张了张嘴,最后只问:“什么时候?”
陈宇耸耸肩,“还没定呢,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恭喜你啊。”顾魏笑了笑,“小宇长大了。”
陈宇深深地看了顾魏一眼,“顾魏,要好好照顾自己。”
护士敲门来喊顾魏去病房,陈宇等她走后,轻轻地抱了下顾魏,“去忙吧。”
陈宇在顾魏办公室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连顾魏的衣角都看不见。同他相熟的护士见陈宇脸色不佳,便问他要不要休息。
陈宇摇摇头,慢悠悠地离开了医院。
10
陈宇的请帖在半年后寄到了顾魏家里。
顾魏破天荒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家里补眠。在此之前他连着加了半个月的班,几乎没有回过家,累到沾床就睡着了。
半夜醒来,他又把自己闷得快喘不过气,揭开被子缓了缓,再要盖回去的时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翻了个身,睡姿变得无比乖巧。
顾魏再也没把自己闷进被子里过。
。
【博君一肖】鸿雁
民/国/27年·春·肖战
来信唐突,望君莫怪。
在下姓肖名战,前日曾于长安戏院有幸听得王老板一折《长坂坡》,子龙七进七出之忠肝义胆可谓淋漓尽致,气冲霄汉。
王老板演罢退场,肖某一时兴起,将怀中所戴怀表托人送至后台,略表心意。但观戏台之下万千拥趸为王老板豪掷千金之景,想来肖某的小小心意怕是难入王老板慧眼罢。
肖某出身川渝,家父本为乡中举人,家教甚严。肖某自幼受家学熏陶,略读几年诗书经传。家父家母相继离世,肖某孑然一身,本欲承家父衣钵,一生传道授业,做一教书人耳。
然国难当头,眼见大好河山落于倭寇之手,肖某痛心疾首,愿为故土竭尽绵薄之力。故肖某投笔从戎,历任多...
民/国/27年·春·肖战
来信唐突,望君莫怪。
在下姓肖名战,前日曾于长安戏院有幸听得王老板一折《长坂坡》,子龙七进七出之忠肝义胆可谓淋漓尽致,气冲霄汉。
王老板演罢退场,肖某一时兴起,将怀中所戴怀表托人送至后台,略表心意。但观戏台之下万千拥趸为王老板豪掷千金之景,想来肖某的小小心意怕是难入王老板慧眼罢。
肖某出身川渝,家父本为乡中举人,家教甚严。肖某自幼受家学熏陶,略读几年诗书经传。家父家母相继离世,肖某孑然一身,本欲承家父衣钵,一生传道授业,做一教书人耳。
然国难当头,眼见大好河山落于倭寇之手,肖某痛心疾首,愿为故土竭尽绵薄之力。故肖某投笔从戎,历任多地,方至长沙。
本以为长沙城与肖某此前驻地并无不同,不料想还有如此缘分,竟有缘得见王老板英姿。
肖某踌躇两日,夤夜难眠。人生在世廿余载,肖某始知古人辗转反侧之语所言非虚。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随信附和田玉珏一块,以赠君子。肖某今晚仍至长安戏院,如蒙王老板不弃,望准肖某赴后台一聚,尽叙仰慕之情。
民/国/27年·夏·王一博
肖战,你都当师长了,怎么胆子还这样小?
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给我送这送那,拽文嚼字的信写了一大摞。你在信里说得比戏文还好听,唐诗宋词元曲都用上,把我夸了一大通,说我是君子是英雄。
我哪里算英雄呢,我都是扮别人的相罢了。要说英雄也该是你,身披军甲,保家卫国。
可我不过在后台碰了下你的嘴唇,你怎得就三天不见人影?
我早跟你说过罢,我没怎么念过书。我六岁进戏班儿,认字都是跟戏文学的。学戏没有不挨/打的,我小时候淘气,挨师父的打最多。
可饶是挨打,我要真想做什么,师父还是拦不住我。师父说我属牛倔得很,生下来头上就有反骨,不碰南墙不回头。
我不会说你那些好听话,我只觉得你不一样。老话说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捧角儿的人多了去了,可没有哪个让我这么牵肠挂肚的。
看见你就高兴,看不见就净琢磨你去哪儿了,你来了我能多翻三个筋斗,你不来我连叫好儿都不爱听。
我得告诉你,/亲/你那一下不是一时兴起,我惦记好久了。
如今你躲着我,你可算是我命中的南墙。
可我碰了也不回头,我要拿脑袋把墙撞碎,头破血流也不退半步。
肖战你听好了,我既然说了喜欢你,那我就要一辈子喜欢你。
戏文里说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世道不太平,谁也说不准长沙城的明天会如何。有一天算一天,能跟你多过一天就是老天爷多给我的一天恩典。
我一个戏子,按理说是高攀你了。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唯有这颗心。
你若也有意,今晚就来戏院罢,我还唱《长坂坡》给你听。
随信附赠木雕小兔一只,我跟班子里老师傅学的,送你解闷儿。
民/国/27年·冬·肖战
臭/唱戏的!老子/崩/了你那张/狗/嘴!
昨夜老子好心去接你下戏,在车里你便不老实也就罢了,怎得回了家趁我/睡/着,还在我颈间偷偷留了如此醒目的/齿/痕!
两情相悦之事本是难免,推己及人,我也并非不懂你心中独占之意。齿/痕/也不是不能留,但你留于腰腹或是……或是股间也就罢了,怎得每次都要留于衣衫难以遮盖之处!
我大小也为一任守城将领,横不能每/日/都带着欢/好/之迹前往营/中罢!这成何体统!
晨起我还不解,为何你今天如此勤快,一早就去了戏院吊嗓子。
待洁面后对镜方知,原是你这/登/徒/子犯了错溜之大吉!
连管家老张都笑我!还告诫我莫要过纵伤身!
臭/唱戏的!气煞老子了!
信封里有老子赏你的qiāng子儿一个,老子限你三刻之内/滚/回来负荆请罪,不然今夜就随你在厅中打地铺/睡/罢!冻/死/你这个臭/冤家!
民/国/28年·春·王一博
搬进小院儿的第一天,你倒是不择席,睡得怪香。
还是因着我在的缘故?我才是你/睡/惯的枕席罢,左右你都是趴在我/身/上,想来其他东西变了也与你无甚关系。
半年前买了这所院子送你做生辰贺礼,其实我心中原本十分忐忑的。
早些年刚进戏班儿的时候,我也亲眼见过唱青衣的师兄被军老爷领回家去,还给师父送了一盘金锭做赎身钱。
我羡慕得不行,伸手要拿金锭,师父却说那钱得存着,留着给师兄善后。我不懂,只觉得师父小气,准是想留着自个儿花。
半年后军老爷差人来,师兄还是被人抬着,只不过已经断了气。我偷偷看过两眼,连个人样儿都没了,那地方都是血,全烂了似的。
打那时候起我才知道,戏子真就是个玩意儿,花点钱就能买回家去随便折腾。
初见你,我以为你跟那群脏人一样,也是花钱来买玩意儿。可天长/日/久,我想你别是唬我吧,哪有这么傻的军老爷?
你看到这句准要恼我,宝贝心肝肝儿别恼,我是赞你惹人喜欢呢。
你若不是真的傻,你怎么敢把整个人交到我手里呢。
我有时夜半醒来,瞧见你毫不设防/睡/在我/怀/中,都觉得你并不是报纸上称颂的那位坚毅果敢的肖师长。
你只是我的小乖乖,是我养在/怀/中的小猫,是朵扑棱棱的小花。
除去将余生全部交付于你之外,我只想得出这么个法子,送你个小院儿,当做我们的家。
怕你看不上我这小四合院,惴惴不安几天,直到亲眼见你在院子里东看西看,拉着我说该如何布置,我才放下心来。
花了大半年拾掇好,择了今/日/良辰搬进来,在这偌大的长沙城里,咱们就算有个着落了。
这份安稳也不知能维持多久,你每次开会回来都眉头紧锁,我明白是时局越发艰难了。
然而就如同我当初与你说的一样,有我在一天,便会竭力护你一天。
深更半夜没什么好送你,把我这副臂膀送你吧,抱/你/一/夜/好眠。
民/国/28年·秋·肖战
王老板台鉴:
如今/战/事/四起,长沙亦岌岌可危,肖某分身乏术,去信甚迟,望君海涵。
自去年与君萍水相逢,幸得王老板多番照料,肖某感激不尽。然肖某毕竟军旅出身,身负报国重任,与戏子为伴实非长久之计,亦有失于体统。
且实不相瞒,与王老板之间过往种种,不过是肖某闲来无事戏弄之举,还请王老板一笑置之,切莫真心错付。
此番特意来信说明缘由,亦有表明你我二人一别两宽之意。战火连天之中,望王老板善自珍重,好自为之。
随信附赠银元若干,肖某听闻戏班北迁,算作路费以表心意。如尚有不足,请来信告知,肖某定当设法筹措。
民/国/28年·冬·王一博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肖战,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是拿我当个贪图地位权势的小人,还是拿我当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是,我是个戏子,可我也是个男人。我不是只能跟你有福同享,我也可以跟你有难同当。
你不就是去打个仗吗,这有什么大不了?你全身而退,那自然皆大欢喜。你若真的回不来,我就去寻你。
我闭着眼都认得你,我一寸一寸地找,我总会找到你的。我肯定能找到你,能带你回家。
你需记住,你与他人不同。你是有家的。我不是你的负累,我是你的后路。哪怕别人都成/孤/坟,你也不会,因为你还有我。
不论输赢不畏/生/死,是福也好是祸也罢,我只想与你分担。
人生最难不过/生/死/分别,我这个苟且偷生的都不怕,你这个死得其所的又有什么好怕!
我告诉你,你休想摆脱我,休想独自做个劳什子破英雄!
眼下戏班北迁迫在眉睫,师父年老,师弟们又年幼,我实在不得空去找你说清楚。
等安顿好师父,我一刻不耽误,立即返回长沙城寻你。我定要当着你的面告诉你,既然说好了是一辈子,你就一天都不许少我的。
银元还你,军/中/应该并不富裕,我之前攒下些余钱,暂且够用。
为免后患,我已/响/应/号/召,将咱们的小院儿一把火/烧/了,唯剩两只钥匙。随信送去一只,给你留作纪念。
等着我,我肯定去找你。
民/国/29年·夏·肖战
你已安/全回到晋中了么?
也不知我的信何时能送到你手中,如你顺利收到,务必将你安身村落的准确地址告知于我,我心中也好有个着落。
回想起一月之前你来寻我,灰头土脸背个破包袱就敢来/驻/地四处打听我的下落。若不是战事暂告一段落,而我的卫/兵/又见过你,怕是你还没见到我就先被/正/法/了。
你也真是胆大。
不光来寻我这一件事,自我认识你以来,似乎桩桩件件,凡事都可见你胸襟广阔、英勇无畏。
是否因你善唱《长坂坡》之故?冥冥之中,你竟真与赵子龙有几分相似。
不过正因如此,才更显得我软弱无能罢。我从来不知自己如此爱哭,不过是被你一/抱/,我竟哭得不能自已,现在想来还是觉得羞愧难当。
也要多谢你。多谢你不嫌我,也多谢你仍肯要我,千山万水地穿过qiāng林/弹/雨来寻我。
父母去世得早,加之投身军/旅多年,家这一字与我而言几乎有些陌生了。那夜与你重逢,虽置身简陋营帐之中,我却莫名心安,才知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深意。
此前信中那番混账话的代价你已讨要多次了,我虽着实理亏,但你也要适可而止!你可知我腿软/上不去马时,有多少手下看我笑话!
临行前彼此之间已千叮万嘱,我不免还是要赘述,你千万要小心珍重,万事以生存为第一。你需时刻记得,你不光是为自己,你还有个我要牵挂。
娘留给你的坠子,我已妥善佩戴于颈间。贴于/心/口/处/悬着,我私心是想与千里之外的你略通心意。
说来也怪,每每想起你的眉眼,虽心中满是温情,然/舍/身报国之壮志亦增。大概确如你所说,我即便牺/牲于任何不知名处,也总有你来寻我归家,因此更无牵无挂,豪情万丈。
如此想来,更要谢你。所幸有你,一切便都好了。
路途遥远,不敢寄送贵重物件,随信赠你一张我前/日/于营中所摄小相,聊慰你相思之心。
民/国/29年·冬·王一博
你放宽心,我一切都好。
如今遍地战火连绵,我与师父和师弟们藏身在这小村庄里,有点与世隔绝不问世事的意思。
自古忠孝难两全,若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倒宁愿投/军/去,哪怕在你手下做个兵/丁,也算与你并肩作战,朝夕相处了。
眼下戏是没得唱了,师父闲不住,每天一大清早就喊我们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在院里站成一排吊嗓子。只不过物是人非,我成了拿着/藤/条/教/导/师弟的人,师父已然打不动我了。
生计所迫,北迁时匆忙带出的金银细软已当去少半,我虽心知出价压得厉害,却也无可奈何。家中老少都在等米下锅,实在无暇顾及许多。
你不必挂心,我与村中老乡渐渐熟悉起来,偶尔也帮衬着修缮屋顶或是整顿院墙,老乡们虽不富裕,也经常帮衬我们,也算过得去。
等开春了,我打算在院后辟出一块地,种些好养活的玉米青菜之类,秋收后便可自给自足,有口粮可吃。
对了,条件虽然艰苦,但我仍坚持每天演练《长坂坡》一折中耍花枪那一段,等你得胜归来,还可演给你看。
你可好?有关长沙局势的消息传来不是很多,我猜不会好过。如有伤痛,你不许瞒我,哪怕是手指/蹭/破/道/小口,你也必须一五一十向我汇报!
你寄来的相片,我每天都/贴/身/藏着。有时候我/睡/不着,就偷偷地在月光底下看。
真好看啊,你怎么这么好看?不过相片总归没有真人好看,越看我就越牵挂你。
你千万要好好的,建功立业/保/卫/国/土是一回事,我心疼你是另一回事。我该承认,在这件事上我胸无大志,只盼你平安。
环境所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你。随信附上我偶然得见的并蒂梅花一株,以表相思之情。
民/国/30年·夏·肖战
长沙/战/事/已到紧要关头,我以绝笔之心写下此信,如你能够收到,便是万幸。
相识至今,我似乎甚少呼你大名。
王一博,于浮生乱世中邂逅你,该是我的宿命。自戏院中惊鸿一瞥,如今已过去三年有余。三年之中,你我能相依相伴的岁月,算起来也不过只有半年多。
时间长短并无所谓,那已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记忆。以至于无论此后如何艰苦卓绝,但凡见到你当初送我那所小院的钥匙,我便可笑对一切苦难,重燃心中斗志。
偶尔夜深人静,我也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你我如果相逢于和平年代,安安稳稳地厮守一生,该是何等幸事。
然命运如此,就连此刻我在营中匆匆给你写下这些字时,耳畔仍不时传来阵阵/pào/火/轰鸣。
大/战/在即,踏出门去,我便不再独属于你,我还是这城池护/卫/军/中的一员。如我果真一去不回,你也不必过于哀伤,那是我应尽的本分。
虽盼望能随你归家,但路途遥远,你实在不必冒险跋山涉水而来。随信送去/戎/装/一/套,是我先前穿过的,随你安置。
你对我的真心,我永志不忘。然而逝者已矣,你却不必过于执着。昔/日/誓言均已悉数随我一并化作春泥,再不作数。你若得遇良人,切勿因我为难,务必珍惜姻缘。
一博,我曾无数次在梦中投入你的/怀/抱,醒来时倍感相思之苦。但愿/死/后真有所谓灵魂罢,若能去你/怀/中停留片刻,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永别了,我的爱人。
愿你珍重,愿你安乐。
民/国/30年·冬·王一博
净说些傻话。
哪有什么良人,除了你,再没有更好的人了。
你等着我,我去找你。
长沙也好,湘潭、川渝、北平,随便哪里都好,甚至阴曹地府也罢。
凡你所到之处,我便也照样去得。
我会找到你。
我来带你回家。
民/国/31年·春·王一博
我几乎不认识长沙城了。
肖战,你在哪里?
我走遍了长沙城,有不少人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可我不信。
我就是不信。
明天我准备出城了,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只要还有路,我就要往前走,就要去找你。
我知道的,你在等我。
你放心,你不要怕。
我一定会找到你。
民/国/31年·春·王一博
有人说你调去了衡阳,我去找找看。
民/国/31年·春·王一博
有人说在株洲见过你,我去找你。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有人说你似乎在武汉,我马上动身。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有人说你去了南昌,我明天去买车票。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有人说你在重庆/野/战/医院,天一亮我就过去。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肖战,我很生气。
一听到护士说你不愿见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我。
我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那个护士,想从她那里问到你出了什么事。
她是个好人,她没要我的钱,只问我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王一博。
我拿出身份证件给她,她恍然大悟,说怪不得。
她跟我说了许多你的事情,从你被抬进医院,到你能站起来,到你跛了左脚,到你脸上的伤疤。
她说你来的时候衣服破破烂烂,贴身的暗兜却完好无损,里面藏着一叠信。刚做完手术时,你每次换药都要攥着它们。后来拆了纱布,你见到脸上被/弹/片/划出的两条疤,默默把那些信放在了枕下,再没取出来看过。
她说了很久,我听了很久。
听完以后,我还是很生气。
你为何不信我呢,肖战。
是我平常赞你相貌过多的缘故吗?
你该知道,我赞你好看,赞你美,从不是用眼睛去看的。我也从不只是赞你这副皮囊,我是赞你这个人。
这天下好相貌的人数不胜数,光是从前戏班儿里就有不少清俊貌美之人,按说我也见过不少。可有什么用?他们或许能入我的眼,但绝不可能入我的心。
唯有你了。
唯有你值得我走遍天涯海角,大半年间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活得像条丧家之犬。
如今离家仅剩咫尺一步,你真忍心将我拒之门外吗?
让我/抱/抱/你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让我扶着你慢慢走路。
肖战,我在门外等你。
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门外等你。
信我还请那位护士带进去给你,这颗纽扣是你当初替我缝在这件外衣上的,路上又掉了,我一直收在怀/里,想叫你再帮我缝回去。
民/国/31年·夏·肖战
我实在不堪。
面上留了两道极为丑陋的长疤,左足失了半只脚掌,左手缺了一根小指,腹部尚有两枚/弹/痕。
我……我实在不堪。
相貌可怖、肢体残缺,这样一个我,如何能坦然面对你。
余生尚有几十载的光阴,怎能让你与这样一个破败的我勉强度过。
如此/折/辱/你,我于心不忍。
此生深情,我无以为报。唯愿来生有缘重聚,加倍奉还。
过往种种,悉为过眼云烟。你虽一时之间难以忘却,但天长/日/久,总会渐渐淡漠。
随信附上令堂所留玉坠,所幸/中/弹/时并未伤及,可完璧归赵。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肖战,你很痛吧。
受伤的时候很痛,写下这些话的时候也很痛吧。
你这人一向爱装。
从前就是,但凡有外人在,你无论生气或是委屈,皆是憋在心里忍着。非要等到只有我在时,你才肯将攒起来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出来,跟我撒泼,要我哄你。
如今也是吧。
你痛的时候一定也忍住了,一定没哭也没闹,全都默默存起来了。
让我哄哄你吧,好不好啊。
你攒了这么多委屈,我恐怕哄都哄不过来。我一定手忙脚乱的,你又要/骂/我/傻兮兮。
昨晚我坐在这长凳上,窗外月光很亮,我/一夜未眠,却不觉得困。
我想了好多好多事。
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带你回晋中那个小山村比较好。那村子地处深山,外面闹得再凶也不怕。
房子有盖好的,师父去年走了,师弟们也各自散了。你不必烦恼家里人多,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房子盖得匆忙,等回去了,我请几个熟识的老乡来帮忙,重新拾掇一番。布置之类都看你的喜好,屋前屋后的土路我自会/铲/平,方便你走动。
村中土地也肥沃,我一知半解撒下的种子,结出来的玉米跟青菜竟也十分可口。我现在也算会种地的人了,待我再辟两块地出来,一块种谷物,一块种辣椒,左右饿不着你,准能养活咱们俩。
隔壁王家小儿子还欠我个人情,待回去后我便叫他赔我两只/鸡,一只下蛋给你吃,一只孵小的,养大了拿去卖。卖了钱回来就给你买好吃的,买小玩意儿给你拿着玩。
等战事结束了,我再去周围十里八村唱唱喜庆戏码,或是去红白事充场也罢,多少能挣点散钱回来。总之有多少我就给你多少,随你要花还是要存,都听你的。
也不知你是否满意。昨夜想着还挺好,怎得写出来却显得如此穷酸无趣?
罢了,你定是看不上。我再想别的法子。
我听护士说你早晚要喝两次药,想着你怕苦,我便从小贩处买了两根关东糖给你。制糖手法看起来并不十分高明,你先掰一小块儿尝尝,若不好吃便直接弃了罢,不必顾虑我的面子。
民/国/31年·夏·肖战
哪里会看不上,堪称是奢望了。
这般如画似的图景中,更是不该有我这样一个败坏雅兴之人。
昔/日/里/总觉得你一往无前,但读你近来两封信,莫名觉得你似乎谨慎许多。
是近两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所致吗?还是生活琐事牵绊了你的鸿鹄之志?
归根究底,一半是因时局,一半也是因我负累你过多罢。
算来你到下月才满廿五岁,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而我已年过三旬,半生跌宕起伏,心境怕是已如半百之人。
你恰似东升旭/日,而我,不过是消弭于阴霾中的一抔尘土,合该与你分道扬镳。
糖味尚可,只是你还要归乡,应多为路费打算,大可不必再因我破费。
川渝饭菜多辛辣,恐你吃不惯。早先有/战/友看望我时送了一支香肠,我托了林护士代为保管。你自问她去拿即可,我已与她说过缘由了。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你喜欢便好,你喜欢便是最最好了。
我已连夜写了信回去,叫老王家先替我留下几只最肥最壮的/母/鸡,回去便吊高汤给你补身子,我/贴/他几个钱也就罢了。
你最要紧,钱我再挣。
原来那护士姓林。她人倒算好,得了空便来找我闲谈两句你住院期间的琐事,还大大夸你一番配合治疗、稳重内敛云云。
许是她觉得凡此种种皆是你的长处,我却并不认同。
从前你在我身边时,只不过叫门锁划伤了手指,你都要举着手从门厅一路跑到后院来给我看,非要我跑出去买了糖葫芦哄你,才说手疼略略好些。
眼下这些病痛,比之当初你手上那道小口子,不知严重了几千几万倍。
每每想起你不声不响/独/自/挨过痛楚,我便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给你搬座糖葫芦山来,中和你心里的苦。
区区两根关东糖算什么,你要觉得好吃,明天我再去买。归乡路费用不着你忧心,钱我还有。大不了咱们不坐车,我背你回去。
多谢你的香肠,确实救我于/水/火了。不过说起吃饭一节,我还是最想吃饺子。
往常你在家包饺子,我一顿能吃多少来着,大约能有三十个?我不跟你/吹嘘,要是此刻有你包的饺子,我能连吃五十个!一百个!
你别多虑,这只是我的奢望罢了,并无一定要你为我如何之意。
昨夜似乎梦见你了。醒来已记不清梦中场景,唯有你笑起来的样子记忆深刻,一如往昔。
隔着千山万水时一门心思要寻你,现如今与你只一墙之隔,好像相思之情更甚。
罢了,不谈伤感之语,大概你也并不想听。
打饭时找厨房讨了根柴火,又从林护士/处借了小/刀/。本想再刻只小兔送你,奈何手艺大不如前,还误伤了自己,血/污/脏了这四不像的两只腿。你若嫌弃,也直接弃了便是。
民/国/31年·夏·林护士
王先生,我真不知说你些什么好了。
原本肖先生被你十几封信哄得情绪渐好,再加上我从旁添油加醋,眼看就要回心转意。
肖先生跟我嘀咕半天,好容易鼓起勇气半夜推开病房门瞧你一眼,你怎得酣/睡/如此!我故意大咳几声,你竟毫无反应。
若不是你将肖先生写的信宝贝似地/抱/在/怀/中,只怕肖先生早就让我将你/逐/出/医院了。
肖先生回屋也不肯睡,低声说什么果然梦中的他魅力更胜,你定是迷/恋/上梦中的他不肯醒来之类。我也听不甚懂,只将听到的只字片语写给你看,你自己去琢磨罢。
若不是念在你跟肖先生一路走来着实不易,我才不愿费功夫管你这瞌睡虫!
送佛送到西,王先生,我只再多提点你一句。
病房那门并不甚牢固,门锁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我看你并不十分君子,偶尔撞一撞门锁无伤大雅。
更何况,肖先生时常会忘记锁门。
民/国/31年·秋·肖战
林护士台鉴:
为免去离别之苦,我思来想去,还是以书信代替,望林护士理解。
我今天能顺利出院,多亏林护士辛勤照料之功。
特别是一博月前来寻我,因着我心结未解,劳烦林护士居中调停,为我二人传递书信,实在过意不去。期间又哭又笑的,平白叫林护士看了不少笑话,实在惭愧。
一博这人/做/事莽撞,看护我这大半个月间惹出不少可笑事端,又是搭双人/卧/榻又是拿输液架当花枪耍,带得我也跟着他胡闹了几回,给林护士添了不少麻烦,万望海涵。
且有几回还叫林护士见到些不雅的情状,就请林护士照拂下我的脸面,当作全然忘了罢。
如今一切皆好,早先递交的请辞报告亦已/获/批,终得无事一身轻,我便随他一道归家去了。他这人笨嘴拙舌,说个地址也含糊不清,只好待我归家之后再寄书信与你,将详细地址告知。
听闻林护士也对国粹颇有研究,一博提起从前家中尚有老前辈在早年间灌录的唱片若干,待我回去叫他好生找一找,若能寻到一两张,便随信一并寄过来。
林护士,你年纪也不小了,快些找个夫婿罢。别惦记肖战,他是我的。
抱歉抱歉!我不过略收行囊,一博就趁乱执笔画蛇添足。林护士莫怪,我已狠狠/揪/过他耳朵算作责罚!
就此搁笔,望林护士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肖战
王一博
书于归家前
【专属教练】
滑雪教练X菜鸟学员
一发完
01
肖战在更衣室里磨磨蹭蹭到其他同事都已经换完衣服抱着板往滑雪场走时,依旧坐在长椅上磨洋工,一只脚的鞋带能系上三分钟。
“老肖,快点啊,大伙儿都走了,”同事催促肖战,“一会儿索道肯定得排队!”
肖战兴趣平平,“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回个微信。”
同事闻言便也没再管他,一脸兴奋地冲向了白茫茫的滑雪场;肖战坐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龟速穿戴好了护膝和雪靴,步履沉重抱着两块滑雪板走向滑雪场入口。他怕冷,又不喜欢运动,大冬天最爱的就是躲被窝看韩剧,可公司团建要求全员到场,打工人没有说不的权利,即便来团...
滑雪教练X菜鸟学员
一发完
01
肖战在更衣室里磨磨蹭蹭到其他同事都已经换完衣服抱着板往滑雪场走时,依旧坐在长椅上磨洋工,一只脚的鞋带能系上三分钟。
“老肖,快点啊,大伙儿都走了,”同事催促肖战,“一会儿索道肯定得排队!”
肖战兴趣平平,“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回个微信。”
同事闻言便也没再管他,一脸兴奋地冲向了白茫茫的滑雪场;肖战坐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龟速穿戴好了护膝和雪靴,步履沉重抱着两块滑雪板走向滑雪场入口。他怕冷,又不喜欢运动,大冬天最爱的就是躲被窝看韩剧,可公司团建要求全员到场,打工人没有说不的权利,即便来团建还得每个员工自掏腰包——肖战一想到这儿就肉疼。
更惨的是,肖战前脚刚踏上公司包的大巴车,后脚就收到甲方爸爸发来的最新改稿邮件,要求不仅龟毛而且模糊,长长三大段好几百字不知所云,足以令饱受甲方折磨的肖战残存的游玩热情迅速下降为零,恨不得直接冲到甲方公司里撸起袖子和人家好好掰扯掰扯。
然而老总在大巴车里热情地同每一位员工问好,肖战的偷溜计划胎死腹中,生无可恋地跟着大部队来了滑雪场。
门外白茫茫一片,看起来就冷得够呛。肖战缩了缩脖子,考虑到自己交出去的几大百团建费,硬着头皮走进了寒冷当中。
这家滑雪场是新开的,占地面积不小,进门左手边是两个坡度不同的大型滑道,右手边是难度更低的儿童区域,头顶还有盘旋的缆车,能通向更远更长的山坡滑道,还能透过玻璃的外立面看见外头的风景。
肖战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抱着滑雪板不知所措。他压根儿不会滑雪,连板都不知道怎么穿,刚想挪着脚步往儿童区那儿走,就听到头顶上有人扯着嗓子喊自己名字。
“老肖,肖战!这儿呢!你怎么才来啊?”平时坐肖战隔壁工位的小胖子用力挥舞手臂,看得肖战担心这缆车能不能承受出他的折腾。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啊,不会要去跟小屁孩一块儿玩吧?”小胖子嗓门洪亮,一脸天真地询问,“你不会玩啊?”
肖战甩给他一个后脑勺,转身就往另一边的滑道走,“谁说我不会!”
等到确认小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肖战才松了口气。他站在魔毯上跟着人群往滑道顶上走,周围的人都穿戴齐备,滑雪板踩在脚底下,唯独他把板子抱在胸前;等到站上了滑道的坡顶,肖战更是眼前发晕,完全没想到从上边看这坡比刚才从下边看要吓人多了。
“帅哥,第一次来滑雪吧?”边上一个穿戴专业的年轻男人凑上来问,“没有滑过的话还是要找专业的带一带,要不然容易受伤啊。”
肖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买课,也不办卡!”
“哎呦帅哥你可冤枉我了,咱们滑雪场不搞这些,不过呢我是真的建议你找个教练带一下,”年轻男人指了指隔壁两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子,“这两个小姑娘刚才还不会滑呢,现在玩得可高兴了,就我教的,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没法玩得尽兴多亏呢,是不是?”
肖战看看边上女孩颤巍巍在板上站稳,握着滑雪杖,在教练的指导下调整了好几回姿势,终于向下冲了出去,满场都是她兴奋的叫声,很快到达了坡底,又兴奋地站稳了重新往魔毯上走。
他看得有些眼热,问道:“怎么找教练?”
年轻男人忙着给另一个女生穿滑雪板,抬手指了指魔毯尽头旁的空地,“那儿,穿白衣服的都是,你看着喊一个就行!”
肖战视力一般,今天出来得着急,忘记要戴隐形,眯眼瞧了半天,只能分辨出一个穿白色冲锋衣瘦高个躲在角落里玩手机。
“喂,哈喽啊!”肖战垫着脚冲对方挥手,“对对对,就你,过来过来!”
那人左看右看,确认肖战喊的是自己,这才小跑到肖战面前,“滑雪吗?”
操,怎么这么帅。
肖战眨巴眨巴眼,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走了狗屎运,“你是教练吗?”
王一博想了想,点头,“是吧。”
“……什么叫是吧?”肖战怀疑地看着他,“你会不会啊?”
“会,我新来的。”王一博动作麻利地掏出手机,“480两小时,先交钱后指导。”
“你们这也太黑了吧!”肖战差点跳起来,“多牛逼的指导啊要那么高的价?要是我学不会呢?能不能退钱?”
王一博接过肖战手里的板放在雪地上,蹲下来仰头看肖战,“我教你,保证你学会。”他脸嫩,皮肤又白净,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抬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无辜又可怜,肖战不自觉就信了他的话,“那你别让我摔了啊!”
王一博点点头,“先交钱。”
肖战:“……”
02
新手自然是从双板开始学起,王一博仔细替肖战把滑雪板穿在脚上,自己也去找了副双板换上,面对面站着肖战跟前,让他握紧手里的滑雪杖。
“咱们先学刹车啊,放松,膝盖稍微分开一些,对,脚也再打开一些,踝关节向前弯曲,”王一博抓着肖战的手腕,一点一点调整他僵直的姿势,“脚尖呈V字,板尾分开,慢慢加大角度,板子就能停下来。”王一博说着,自己给肖战演示了一遍,又像只企鹅一样踩着滑雪板倒回来,“这叫犁式制动,你试试。”
肖战一脸茫然,“怎么,怎么试啊?”
“就这样啊,就我刚才说的那样。”王一博见肖战半天不动,蹲下去上手把板尾分开了,“脚跟使劲儿,板就分开了。”
“你你你别乱来啊我现在站在坡上呢要是滚下去了全赖你!”肖战吓得大喊,抓着王一博的衣袖让他站到自己面前来,“你得在我前面站着。”
王一博“啧”了一声,“行,你别紧张,不会让你摔的。”他抓抓头发,又补充道:“一会儿下坡的时候,要是碰上人,或者没法停,一定记得要侧着倒下去啊。”
“不是说不会让我摔的吗?”肖战目瞪口呆,“你到底会不会滑啊?”
接连被质疑了几回,王一博也来了脾气,“看好了啊。”他松开肖战就往旁边走,连滑雪杖都没拿,微微弯了下腰,就迅速地朝坡下冲了过去,速度很快,几乎瞬间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等肖战回过神来,王一博已经在滑道的半腰处停下,板尾分开,用的就是他刚才教给肖战的犁式制动。
“怎么样,牛不牛逼?”王一博哼哧哼哧爬上坡,仰着下巴满脸得意,一副等夸奖的模样,“双板简单,单板才叫帅呢,不过你新手就算了。”
肖战看着王一博,皮笑肉不笑,“难怪你没生意呢。”
“什么?”王一博没听明白,但很快又站到肖战面前,重新拉起他的手腕,“我带着你滑一段,你别紧张,放松跟着我就行。”
肖战微微倾了身,感觉到滑雪板和厚实的雪层之间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整个人缓慢地朝坡下移动。耳边被带起了风,身旁的风景渐渐后移,肖战逐渐找到了板上的平衡,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
“不难吧?”王一博倒着往下滑,尝试着松开了肖战的手,“感觉怎么样?”
“好玩,能不能再快点!”
“把板的角度所小一点,板尾往里合,对,这样就能快起来了。”
肖战正得意着自己掌握了一项新技能,一抬头忽然大惊失色,“你怎么倒着走啊,别带着我撞人了啊!哎,你别松开我!”
肖战一着急,滑雪杖也不管了就去拉王一博的袖子,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歪歪扭扭的就要往下倒。
“没事没事,你别慌!板尾,板尾分开!”王一博手忙脚乱地指挥肖战停板,可肖战着急上头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知道拽着王一博不放,在越来越快的下滑里左晃右晃,完全控制不了身体的方向。
“小心!”
王一博拉着肖战用力往旁边一拽,躲过了撞人的命运,但还是人叠人摔在了一块儿,闷闷一声,在雪地里砸出好大一个坑。
“不是让你往边上倒吗?”王一博被当成了人肉垫子,捂着胸口一脸痛苦,“怎么直接往下倒啊?”
肖战趴在王一博身上惊魂未定,但还记得还嘴,“我都要摔倒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啊!”
“你没事儿吧?”王一博好半晌没说话,肖战有些担心,怕自己真把人压坏了,到时候除了学费还得赔医药费,“有没有哪儿摔到?”
王一博摇摇头,“没事儿。”
肖战松了口气,一低头才发现王一博一直盯着自己看,“看我干嘛?”
“你没摔伤吧?”王一博一边问,一边抬手摸了摸肖战的胳膊和后背,手臂压在肖战背上就不动了,又盯着肖战的脸目不转睛地说,“脸上没破相,帮你看过了。”
肖战心口狂跳了两下。他干脆继续趴在王一博身上,又拿自己的冰凉的手去贴王一博的脸颊,“你也没破相,挺帅。”
王一博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牙,脸颊鼓鼓眼睛亮亮,灿烂得差点晃了肖战的眼。他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教过几个人呀,说好的不让我摔呢?”
“我第一天上班,”王一博答得特别老实,“你是我第一笔单子,不能投诉我啊。”
肖战眯了眯眼,终于忍不住上手去捏王一博粉嫩的脸颊肉,“把我教满意了,我就不投诉你!”
03
最后肖战也记不得自己滑了多久,总之等到外边的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不但学会了制动和前进,连拐弯都会了。
“我是不是悟性很好?”肖战支在滑雪杖上,一脸兴奋地问王一博,“是不是?”
王一博没说话,默默抬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肖战意犹未尽地往魔毯走,想再玩几趟,被王一博给拉住了,“你头一回滑,差不多了,否则明天肌肉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可我现在没觉得累啊,”肖战半信半疑,抬抬胳膊抬抬腿,“好着呢。”
“我又不会骗你,”王一博不由分说地蹲下来,把肖战脚上的滑雪板拆了,“喜欢玩的话,下次再来,今天就到这儿吧。”
整个人刚从雪板上解放出来,肖战顿时感觉到了一阵脱力,腿一软就坐在了雪地上。
王一博毫不给面子,笑得跟只大鹅似的,指着肖战半天说不出来话来,“哈哈哈哈……跟你说了吧!”
肖战翻了个白眼,“快拉我起来!”
王一博半点不设防地递出自己的手,被肖战一个大力拉得也摔在了雪地上。
“扯平!”肖战得意地挑挑眉,“让你笑我!”
王一博摔了也不生气,只看着肖战傻乎乎地笑,还伸手把肖战头顶的几片碎雪花摘掉了。
“下回我想试试单板。”肖战努力让自己的这句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暗示。
好在王一博十分上道,“想玩就来找我,提前给我发微信就行。”
“怎么,你很难约啊?还要排日程表吗?”肖战低头抠着脚边的雪花,把平整的雪地抠出一个四方的小洞来。
王一博抓着肖战的手阻止他破坏场地的动作,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戴在肖战早就冻得通红的手上,“没有,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他举着肖战戴好手套的手晃了晃,满意点头,“下回记得戴手套,这儿冷,容易冻伤。”
要不是实在站不起来,肖战一定拉着王一博再玩个480块的。
04
缺乏运动又一下子运动过量的下场就是肖战撑着打晃的腿上了三天班,直到第四天才算是缓了过来,抱着星巴克纸杯跟电脑屏对面的客户斗智斗勇,一脸狰狞。
他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从业这些年什么难缠的甲方都见过,但不妨碍每一次被质疑审美和技术水平的时候都会气到需要深呼吸来调节情绪。
“我觉得……”
“我认为……”
“那这样改动您觉得怎么样……”
一个小时后肖战给对方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好的,那我修改完后再给您看。”几乎在按下回车键的同时,笔记本屏幕就被肖战“啪”的一声阖上,然后猛灌了一口咖啡。
“怎么,又碰见傻逼了?”隔壁同事探头问。
肖战烦躁地摆了摆手,“习惯了。”他看了看表,抬脚往茶水间走。
午休时段,大部分人不是出去吃饭,就是窝在工位上啃外卖,茶水间里难得清静。肖战摸出手机给王一博发语音,声音拖得长长的,“在干嘛呀?”
王一博最起码隔了五六分钟才回,“在滑雪场呢。”
自从那天从滑雪场回来,王一博先给肖战发了条消息,让他回家之后注意放松肌肉多休息,随后两个人就有来有回的聊了起来。肖战装模作样地跟王一博请教滑雪知识,为此还查了不少资料,什么并板滑降蹬坡,就快把自己变成了专业滑雪运动员;王一博回得倒是很积极,但就真跟个称职的教练一样,问什么答什么,除此之外话少得可怜,好不容易主动发一句,就只会问肖战,“你吃饭了没?”
肖战嘴上嫌弃得要死,吐槽说没见过这年头搭讪这么土的,可是回话的时候又偏偏跟人家卖惨,“没有呢,还在加班,好惨呜呜呜。”
不过今天王一博回消息比平时都要慢很多。肖战听完他言简意赅的回话便问:“你在干嘛?给人上课啊?”
这回最起码隔了十分钟王一博才回。
就一个字,“嗯。”
“还‘嗯’!”肖战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不理我去给别人上课?”
他快速打字:“男的女的啊?”
这回没等十分钟,十秒之内王一博就回了,“女的。”
女的……哪个女生去滑雪碰到王一博这样的教练还肯走啊?肖战把手里的纸杯都捏扁了,在茶水间里来回踱步,“居然敢教女生!”
不对,男生也不行!肖战觉得自己气糊涂了,王一博居然敢跟自己搭讪撩骚了好几天以后就这么甩了一句在教别人滑雪就再没了后话,要不是实在请不出假,他当即就要杀到滑雪场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肖战给王一博发微信,脸上的表情比面对甲方爸爸时还要狰狞,“我要玩单板!!!”
05
晚上的滑雪场亮了灯,弧形穹顶上贴了璀璨的灯带,看起来就像星空一样,很漂亮。可肖战没心思欣赏,一钻进滑雪场就跟探照灯一样四处找王一博。
“这儿呢。”王一博从身后冒出来,打量了肖战一眼就皱眉,“怎么又没戴手套,不是跟你说了吗?”
肖战默默看着王一博给自己戴上手套, 气稍稍顺了点,“忘记了。”
“下回别忘了。”王一博嘟嘟囔囔地吐槽肖战,“跟你说的话一点都不上心。”
肖战火又上来了,甩脸就自己往坡上走,吃力地在雪地里迈步,“你不是忙着吗,不用管我了,我再找个教练!”
“回来!”
“……回就回嘛凶什么,”肖战就跟脚被钉在雪地上一样,被王一博一句话吼得莫名就迈不动步子,“你干嘛?”
“不是想玩单板?”王一博拉过肖战戴了手套的手,轻轻捏了捏,“你还没坐过这边的缆车吧?”
滑道长,步行上去费时费力,坐缆车就要轻松不少。肖战的板被王一博抱在怀里,轻轻松松趴在前杆上看风景。“从这里往下看好漂亮哦,”肖战感叹,“就是上面风好大。”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一只手臂环住了。王一博的声音就在他耳朵边上,“这样还冷吗?”
肖战心里给自己拼命点赞,面上矜持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往王一博怀里钻,“冷!”
他听见王一博在他头顶闷笑两声,然后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喂,王一博。”
“嗯?”
“你今天给谁上课了啊?”肖战问。
“就……一个客人,”王一博说,“学了一会儿就说累,然后就走了。”
“这样啊,”肖战满意了,“还冷,你再抱紧点。”
从缆车上下来的时候王一博自然地牵过了肖战的手,一直到站在滑道正上方都没松开。肖战假装没发现,撞了下王一博的肩,“今天学什么?”他自觉现在不论实操水平,至少理论上算是半个专业选手,格外自信地说,“来点难度的!”
“那教你玩落叶飘吧。”王一博扶着肖战在板上站好,握着他的手臂,鼻息离肖战只有几公分远。
“小王教练,你这是教学呢,还是假公济私呢?”肖战凑得更近,干脆挂在了王一博身上,问完了后瞪眼,“你还这样教过谁?”
王一博不答,笑着把他的手攒在手心里,然后把肖战拉向自己。“抱着我,”他贴着肖战的耳朵,“放松,相信我就好。”
肖战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这条最长的滑道上滑下来的,只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呼,王一博的声音时不时提示自己调整姿势;他看不清快速后退的风景,只看见王一博的半张脸,和他眼睛倒影里的自己。
“怎么样?好不好玩?”
两个人在坡底站稳,王一博气都没喘匀就问肖战,“好玩吗?”
肖战愣了两秒,“好玩,再来一遍!”他转身就想往缆车的方向跑,忘了自己脚底下的滑雪板还没摘下。
王一博连一声“小心”都没来得及喊。
“摔哪儿了,我看看,”他连忙把四仰八叉的肖战扶起来,“哪儿疼啊?”
肖战哭丧着一张脸从雪地里抬头,挂在王一博身上,恨不得跟只鸵鸟一样就地消失。
太丢人了,他龇牙咧嘴地捂住脚踝,“我好像把脚给扭了。”
06
这个点,滑雪场的更衣室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大多换了衣服就打道回府,没什么人在这儿停留。
王一博蹲在肖战脚边检查他肿得老高的脚踝,满脸的严肃,“我带你去医院,得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就平地摔了一下,”肖战才不想大半夜跑医院,“回去热敷一下就好了。”
“不行——你等等,我接个电话。”王一博背过身,从兜里翻出手机,被肖战瞥见他顿时皱起来的眉头。
“喂……嗯,我在啊……不了,今天不去……改天来看你。”
肖战抠着手指甲,在王一博打完电话又蹲下来抓自己脚踝的时候,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别碰我!”
“怎么了?”王一博不明所以,“我看看,如果骨头没问题,你不想去医院也行。”
肖战语气凉凉的,“怎么,不陪我去医院了,忙着去陪小情儿吧?”
“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啦!”肖战顿时委屈了,“我都受伤了你还不管我……”
“不是,肖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不肯去医院啊。”王一博被骂得一头雾水。
肖战破罐破摔,“我不想去医院,因为我想去酒店,想跟你开 房,行不行!”
更衣室里一片寂静,边上刚走进来换衣服的男的尴尬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走!”
“……”
这下是真的找个洞钻进去算了。肖战抱着脑袋没脸见人,明明光着脚,耳朵却烫得要命,跟煮熟了一样。
王一博捏了捏肖战的耳垂,痒得肖战缩了下脖子。
“怎么,现在知道丢人了?”王一博调侃,“刚才不是喊得挺大声,要不再喊一遍?”
“王一博你不要不知好歹!”肖战刷的一下抬头,“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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