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赛妮】其名为,婆娑一舞
赛诺把牛奶倒进小铁锅里,火舌舔着锅边陈旧的锈迹,咕噜噜的小泡涌上来又破碎,他支着下巴对着小锅发呆,坐久了有点发麻,便把屈起的右腿放平,沙砾蹭上来,他在漆黑冰冷的沙漠的风里枯坐,背风的绿洲大石让他不是很舒坦,潮湿,黏滑。
罪魁祸首躺在一边,盖着他背包里唯一的御寒毛毡,红发沾了满满的沙子,以防她突然醒来误以为被人劫走吃豆腐,赛诺不想碰她的头,柔滑的长发也只能委屈地打着卷,铺在粗糙不平的地面上,
赛诺认识她,须弥城的舞娘,从前在教令院时他跟唯一的朋友提纳里还能每天见面,曾在路过一块舞团...
赛诺把牛奶倒进小铁锅里,火舌舔着锅边陈旧的锈迹,咕噜噜的小泡涌上来又破碎,他支着下巴对着小锅发呆,坐久了有点发麻,便把屈起的右腿放平,沙砾蹭上来,他在漆黑冰冷的沙漠的风里枯坐,背风的绿洲大石让他不是很舒坦,潮湿,黏滑。
罪魁祸首躺在一边,盖着他背包里唯一的御寒毛毡,红发沾了满满的沙子,以防她突然醒来误以为被人劫走吃豆腐,赛诺不想碰她的头,柔滑的长发也只能委屈地打着卷,铺在粗糙不平的地面上,
赛诺认识她,须弥城的舞娘,从前在教令院时他跟唯一的朋友提纳里还能每天见面,曾在路过一块舞团的宣传海报前驻足,赛诺从不在意这种东西,提纳里却指着那封面上占比很大的少女对他道,你瞧,这是妮露,她的舞很好看。赛诺配合地打量了两眼那张海报,那双昳丽动人的眼眸半弯,的确貌美,但世上貌美的人很多,貌美不足以成为一个人被另眼相看的特质,他边看边略含敷衍地说我不看舞,我不在意。
提纳里遗憾的耸耸肩,说他不解风情,妮露很讨人喜欢的。两人离开了海报前的空地,他还在认真的对赛诺科普这个美少女的人际交往能力多讨喜,赛诺听的烦了,直言不讳问提纳里,你喜欢她?那就去追求她,和她在一起。
提纳里摇头,又点头,深感自己的纯洁感情被随意定性很是恼怒,最后愤愤地争辩说,你太冷漠了,喜欢和喜欢不一样,她人很好,舞蹈也很好看……算了,你不懂。赛诺道你事真多,我不明白这些,喜欢就大大方方的去追求,我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去爬最高的山崖,给她采开在顶峰的最美的花。提纳里彻底怒,直说须弥生物图鉴没有这种东西,不与他胡天海地,谈舞娘谈风花雪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赛诺跟上去,走了两步,脑子一抽,回过头又觑了一眼那张制作简陋的海报,隔着这么远已经看不清楚了,但仿佛做米圆塔不捏成金字塔型会浑身难受,这一眼不看也不行。
舞娘小姐不知为何只身犯险,非要来沙漠采风,似乎是为了城中赤王的子民的文化需求,她心有高洁追求,赛诺佩服,只是沙漠的沙尘暴绝不是好玩的东西,如果他没有恰好在不远处替提纳里切他所谓“薄薄的厚片”的仙人掌切片用于研究,大概这位美丽的舞女会就此香消玉殒,会被沙尘暴卷走,摔得粉身碎骨,直到秃鹫啃食完她失去光亮的眼珠,光泽的长发腐烂成灰,才会有人发现她的失足,然后她被记录在《须弥城游览指南》,成为最具有代表性的“不要在无当地导游带领莽撞进入沙漠危险地区”的反面教材。
赛诺的兜帽委屈地卷着,给舞娘当枕头。
她曼妙的身体藏在厚重的毛毡下,她柔顺的长发失去光泽,她美丽的面孔被砂石划破,余有血痂灰痕,她目前为止的一切闪光点都了无踪迹,但她睁开眼那一瞬间,赛诺还是短暂的幻视了一瞬,仿佛她仍然在无人的舞台上闪闪发光。
她的眼睛该如何去形容呢?
如果是物理意义上的形容,那赛诺可以临时撰写出一万八千字的《须弥舞娘的眼睛特色调查报告》,但再华丽的词藻都不足以配得上它,这是一种介于蓝和绿之间的温柔颜色,像沙漠那块绿洲的湖水,澄澈透蓝,从上往下看,如一块成色温润的渐变青色水晶,天青或许不恰当。是水青,水一样柔和的青。
舞娘对上赛诺冷酷的注视,眨眨眼,先是反射性有点害怕地缩了缩,然后马上回忆起失去意识前遭遇的轰隆隆的沙尘暴大危机,前后一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没有先去拨开凌乱的长发,也没有去捂颈侧被尖石划出来的有些深的破口,或是矫情的以为会有什么暧昧的其他情况,而是撑着身体坐起来,对赛诺道:“是您救了我吗?——万分感谢您,教令院的大风纪官赛诺先生。我、我是须弥城的剧团的舞娘,妮露。”她看起来很是小心翼翼。
是因为风纪官对歌舞一向不喜的态度吗?赛诺倒是对娱乐这回事只觉得无所谓,只要不涉及到灰色领域,或是什么桃色交易,歌舞娱情而已,无伤大雅。只不过……啊,又来了,冗长又谦卑的致谢。赛诺无趣地把目光收回来,用树枝拨了一下小锅的挂绳,锅动了动,牛奶的香飘出来。赛诺把树枝扔在地下,失去了兜帽的他看起来也许有些古怪,所以妮露围着毛毡还在看他,又似乎在等他做出什么回应。她应该没遇到被人冷落的情况,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对她的温柔致以同样友善的回应。
“我对你是谁不感兴趣,沙漠不要乱进,如有必要,去找正规的商队带你走,那是一条安全的线路。”赛诺把树枝又捡回来,动了动柴火,让它们烧的更旺一些,防止穿着清凉的舞娘受冷。
嗯,好吧,赛诺的意思是,虽然妮露的天真让他嗤笑,但他并不要让自己成为第一个打破这种情况的恶人。
妮露得到了回应,忐忑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稍稍眯起眼,露出一个笑容——她的脸天生就契合笑容,卧蚕丰满,嘴唇弧度优美,只需要勾一下嘴角,就会显露出几分家酿果酒的清透醇和。她的笑容是无往不利的武器,笑容是良好的人际关系的必需品,而美好的笑容可以给人际关系更上一层楼,赛诺二者皆失,妮露二者兼具,朋友圈的范围就大不相同,不过这也与妮露得体温柔的性格相关——妮露果然继续说了下去,她有些不明显的自来熟,闲下来总想和人谈天:“赛诺先生,这不行,我想要采集的是赤王的古迹,我想要跳一支舞给须弥城滞留着的祂的子民,献给他们至高的热情与质朴的信仰——只是看文献资料是不够的,赛诺先生。”
她咬字有些含糊,重音落在了赛诺两个字上,这让赛诺感到一种奇妙的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的错觉,然而他们不是,而且她冒失的话让他不太愉快,他的眼珠转向妮露,赤红的竖瞳在火焰一跳一跳的映射下看起来有些唬人的威严,他警告道:“不要越界,草神的子民,沙漠和赤王不欢迎心存施舍之徒,我们也不需要你的舞蹈。”
这话有些过分冷硬了,但妮露看起来并没有被吓到,她挺起胸膛:“我绝没有施舍之心,正如我愿意冒着被教令院处罚的风险给小吉祥草王庆生,是为了以信徒的虔诚抚慰神明的心情,如今以舞蹈演绎出昔日神明的万分之一的辉煌,也是我对沙漠子民的祝福与赞扬,任何一个以公正之心对待两位神明的信徒都不应该被冷落,我的舞可以以赞美神明的心情献给小草王,也可以以赞美信徒的姿态赠与赤王的子民,舞蹈是公平的……不是吗?正如您虽然身为沙漠的孩子,却依然为了学术的公正投身教令院,并一步步抱着热爱这份职责的心情坐上大风纪官的位置。是了,与其说舞蹈是公平的,不如说热爱是公平的,只要热爱,就没有高低贵贱配与不配之分。”
赛诺缄默不言,他承认了妮露的嘴巴很巧,黄莺一样悦耳而不聒噪,妮露说完这一长串话,稍稍歇了歇,然后缓和下语气,诚恳地道:“我真的很需要这次采风,也许您这样凭借强大的实力周旋在生死边缘的人会觉得我的坚持很可笑吧,明明弱小,却不听劝,一定要涉入危险的境地,给人添麻烦了还美其名曰是理想的追求……但我不会放弃的,因为这正是我对我的理想的追求。”
赛诺别开脸,词穷之余,挤出两句干巴巴的话:“你跳不出,赤王的威严、赤王的厚重。”赶在妮露那张漂亮的却灰扑扑的脸拉下来,并再唇枪舌战地抖出一大筐话反驳之前,赛诺抢着说道,“你是雨林的孩子,从未沐浴过风沙,从未挣扎于烈日,你没有饮过混有沙砾的苦酒,也没有幕天席地,仰视星海……所以你跳不出,只有沙漠的子民能跳出利落的、干净的舞。你的舞步太柔和,跳不出的。”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吵架在他看起来是无用的;辩论在他看来是愚蠢的。但对于这个拥有一腔清澈的愚蠢的舞女,他不得不笨嘴拙舌的和她讲道理、明是非。
扯长篇大论真的好累,她为什么要醒过来,现在给她一拳她会昏回去吗。赛诺苦恼的在心里挣扎,妮露沉默下来,他以为她听懂了,放弃了,终于松了口气,用另一枝干净的树杈将锅里黏黏的米圆塔雏形翻了个个。
一阵寒冷的风扫过来,吹得赛诺没有兜帽保护的白发翻来翻去,挡眼,他不耐烦地用手撩了一下,想把它们捋到脑后,妮露就是在这一刻出声,让他的手僵在半空,一缕缕白发再次挡上了眼睛:“赛诺先生,我想留在沙漠里,跟随您的脚步,如您所说,去沐浴风沙,挣扎烈日,再痛饮苦酒……我会给您相应的报酬的,我也会尽力跟上您的脚步,可以允许我跟随您吗?”
不,这太麻烦了,根本是不可理喻的诉求。首先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何在没有足够多装备的情况下共同旅行,洗澡、洗漱、饮食……小问题摞小问题,叠起来就是大问题,尤其是赛诺最不喜有人拖后腿,这个大问题就一大再大,大无可大。
而正如他刚才抢在妮露之前说话,妮露也学会了这招,抢白道:“我没有您想的那么孱弱!请放心,我也是神之眼的拥有者,我擅长的元素是水元素,能够短时间供给一定量的水,完全可以解决我们遇到的一些突发情况,我绝不会拖您的后腿的,请您不要因为这个理由拒绝我。您可以随意因为别的理由拒绝我,我不会说出‘不答应我我就自己走掉’的不负责任的话,如果您拒绝我,我会立刻返回安全的地方,但请不要因为我是女性,不要因为我的职业而习惯性认为我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而放弃我,不愿意与我同行,可以吗?”
赛诺合上眼,疲惫的叹了口气:“……容我考虑。”
妮露亮起眼睛,似乎对于“自己被考虑了”这回事已经很满足了,在赛诺起身去湖边冷静前又讨好的跟了一句:“谢谢您对我抢白的宽容。”
所以说,他真的对花言巧语毫无抵抗力,好坏赖话都让妮露说了,他能说什么呢?他干巴巴地坐在湖边,装作沉思的模样,实际上早就对少女真诚的请求松了口——毕竟他现在也离开了教令院,只不过民众不知情而已,整日游荡罢了,多带个小小的舞娘,帮上一点忙,似乎也不错。
本来妮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不知为何突然缩了回去,赛诺枯坐片刻,在面子和即将收获的小跟班之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折返了回去。
妮露正凑在锅边,眼巴巴地瞅着里面热乎乎的米圆塔。原来等他等了一半突然没了影是被食物吸引了吗,赛诺感到些许无语。听到他的脚步声,妮露敏锐地回过头,目光理所当然地放在了他的脚上,赛诺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是把锅提起来,面无表情的指挥妮露:“一边去。”
妮露乖乖咕噜到一边去,她的动作很奇妙,赛诺形容不上来,因为围着毛毡取暖,这像一条美人鱼坐在沙滩上的动作,但很优美。
米圆塔因为条件原因没有刻意塑型,热腾腾的垫着树叶,旁边摆着两颗剥了果皮的枣椰,妮露两眼发光,但还保持着客人的礼貌,老实的坐在那儿,等赛诺发号施令,赛诺从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见妮露不动不清楚为什么,举着勺子愣了一会儿,和妮露用眼神无效交流了三个回合,直到妮露有些疑惑地在眼神里流露出“这个大风纪官怎么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才心领神会,咳了一声:“吃。”
妮露爱吃米圆塔,甜甜的,香香的,软糯弹牙,咬一口下去q弹适口,嫩滑的焦皮、黏甜的内馅,都让她在跳完舞消耗完大量体力、也正是最饿的时候魂牵梦萦。赛诺做的米圆塔比须弥城的饭馆做的味道要好很多,哪怕用料简化,也因为对火候的精准把控让食材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使用,妮露只吃了两三口就恨不得以后吃的米圆塔都是这个口味。
……这么饿吗。赛诺无言地看着一大块米圆塔被妮露风卷残云地炫掉一半,想了想,毕竟这是个死里逃生的人,还是委屈自己,摸向了枣椰。
妮露知道赛诺没有拒绝就是同意的意思,心情愉快,吃饭也更积极,一不小心就多吃了点……当然,也有以前在剧团不得不严格听从前辈们限食令的原因,她很久没畅快地吃饱了。
稻妻有眼狩令,那须弥就有食狩令。妮露因为饥饿愤愤不平地报复性暴食。
暴食的结果是她吃掉了比一半多了一块米圆塔,在吃干净后,她猛地意识到这是不礼貌的——蹭别人的饭食,还吃的比别人多……妮露有点脸红,小声问啃着枣椰的赛诺:“赛诺先生,你怎么不吃?”
赛诺:……
赛诺强装轻松:“我不饿,我吃过了。”他头一次知道了何为人情世故,强忍住了对妮露吐槽“我不敢跟你抢食”的欲望。
妮露居然也信了,马上松了一口气,她吃饱了,谈天的话痨欲望又冒了出来,手指勾住一缕鲜红的长发,绕了两圈,和赛诺找话题:“赛诺先生,您这样赤脚走在沙漠里,不会磨伤吗?或者踩到什么尖锐的物品,如果脚受伤了或者弄脏了不会行动不便吗?”
赛诺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习惯了就不会受伤。沙子比你想象的干净很多,路过绿洲时,我会打一些水浸泡一会儿,晾干了再走。去雨林地界我会穿鞋,太潮湿了。”他一想到雨林的湿热就要吐槽。
妮露却莫名脑补出了赛诺洗干净了脚,默默坐着等脚晾干的模样,扑哧一下笑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关于脚的话题在赛诺的不善言辞和妮露的笑声里无疾而终,他们该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赛诺一直带着妮露行走在沙漠中,他是迷茫的,他需要赤王的指引,所以走的没有往常追捕学者时那么快,但也绝不是逛街的速度,令他吃惊的是,妮露居然真的不需要他放慢速度,无论是躲避沙尘暴的狂奔疾行,还是冒雨前进时的视线不清,妮露都能完美的跟上他的步伐。
她当然会怕热,雨林的人习惯了温和的热潮,对于沙漠的暴晒炽阳避之不及,提纳里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如果他没有刚进沙漠就嚷嚷着冰雾花都要化了,也不会拜托赛诺切仙人掌——切不好还要接受批评,然后再去切新的,他遭了多大的罪结交到提纳里这样的好兄弟。
相比提纳里,妮露实在太省心了,她会悄悄结出水环绕在两个人身边,让燥热稍加缓解,或是补充不足的水囊,让赛诺选择路线时可以不那么着重考虑绿洲点的分布。
最重要的是……正如她信誓旦旦保证的,正如赛诺以为她在强撑面子时,她完全不像赛诺之前想象的舞娘这个职业那样娇弱可人。
七天前,两人第一天合作上路。
风难得不大,赛诺带着妮露,赶在天微微亮时就起步,力争抢在正午热到人无法暴露在阳光下之前赶到下一块绿洲,不然到时候顶着烈日赶路可有的人受的了。正因如此,他走的心无旁骛,直到妮露发出一声惊呼,他才意识到他走过了一只蝎子的领地,而好巧不巧,蝎子就在妮露那边。
沙漠的动物格外强壮,蝎子如是,它的毒性很强,战斗力也不弱,如果是普通人遇到,大概要好好喝一壶了,如果救治不及,随时可能暴毙。他们现在行走在沙漠中部,妮露还穿着凉鞋,暴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寸皮肤都很危险,如果她中了毒,要赶到最近的村庄找人救命可不简单,赛诺回过身,召出赤沙之杖,正要让妮露快闪开,只见她灵敏地跳了两步,反手召出一把古朴的宽脊长剑,用力拍了下去。
这一拍好悬把蝎子的脑浆拍出来,妮露犹嫌不足,左右开弓,又拍了不下十次,直到确认蝎子彻底失去攻击性才松了口气,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歉,我没见过这种东西,下意识就叫出来了,没有吓到你吧?不过这次有了经验,下次我就不会被它吓到啦,嘿嘿。”
……还是吓到了的,只不过不是你的叫声。
赛诺无言地转了一下竖瞳,扫过地上那只不忍直视的蝎子,摇头说没事,我们继续走。
从回忆中回过神,今天已经是他和妮露旅行的第七天了,这几天晚上妮露很兴奋,她守的是相对安全的前半夜。一次赛诺中途睡得不深,醒过来,看到了不远处她轻盈的身姿,沐浴着月光,她在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习。这舞蹈与她从前擅长的截然不同,她似乎也没完全掌握,有些生涩,只不过天分使然,她这些天越跳越连贯,越跳越娴熟。
妮露并没有发现他小心的“偷窥”行径,赛诺也在每次妮露带着一层汗停下练习时迅速躺回去,等待洗干净了自己的妮露和他轮班。
并非他不好意思暴露,而是于妮露这样对舞蹈抱有赤诚而专一的热爱的人,如果知道自己不完美的、半成品的舞蹈被人注视着,大概会有些失落吧。如果提纳里知道这点,一定会啧啧惊奇,居然出现了柯莱之外能让赛诺这么小心对待的女孩子——“呦,铁树开花啊,大风纪官。”他一定会戏谑地这么调侃赛诺。
……
“赛诺,我的采风终于结束了!”在赛诺观摩到迄今为止最完美的一次练习的第二天早上,妮露抱着一只枣椰,开心地告知他这个喜讯,她站在赛诺面前,矮了半个头,仰着脸笑,眼里依然带有那份“清澈的愚蠢”,赛诺却不再嗤笑她,他拉了拉兜帽。
妮露的衣裙已经有些破旧了,有一处边缘开了线。她在这十天里没吃好、没睡好,每天除了睡短短几个小时,就是漫长的赶路和练舞。他们走过了坎坷参差的风蚀地,见到了神秘破败的秘仪神殿,到达过宏大壮丽的赤王陵,尽管收获无比丰满,赛诺还是震惊于她的毅力和坚韧,她的确不是娇弱的温室花朵,她像开在悬崖边的劫波莲。
“那很好,我今天送你回去。”赛诺将兜帽拉紧——其实他自从发现妮露在练舞就调整了方向,两人离沙漠边缘已经很近了,而妮露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果然在最后一天练好了这支舞。
妮露却支支吾吾起来,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分别前,赛诺对她的耐性出奇的高,他等待了一会儿,轻声问:“还有什么事?”
也许是赛诺难得的温柔鼓励了她,也许是今天沙漠的风沙也格外小,或者是今早的金字塔型米圆塔格外好吃……妮露鼓起勇气道:“赛诺,我想邀请你去看我的舞,后天晚上,可以吗?就在我们的剧团,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赛诺歪了歪头,有些不解:“我当然会去,这是你送给赤王子民的舞,我有空,我会去看。”妮露却摇摇头,她水青色的眼流露出一丝懊恼,黄莺的口舌也没有平时那么机巧:“总之——总之——好吧,你能来就好。其实我的意思是……是,想单独给你跳一场,不同的,舞。”话没说完,脸已经有一点撑不住,发红。
赛诺闭了闭眼,他领悟到了些许含义,明明心情应该复杂,嘴角却还是没忍住提起了小小的弧度,他忙撇开头,不让这个小细节被妮露发现——实际上妮露也不会发现,她已经低下头,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去踩沙坑。
两人一个望天一个望地,赛诺小声道:“现在就可以。”他立刻意识到这样的语气不好,他缄默下去,然后在这十天内第一次和妮露逾越了男女之间礼貌的距离,将妮露掉出淡蓝色兜帽外任性地随风飘扬的一缕红发掖进去。
“现在就跳给我看。”他沉声,用命令般的温柔语调给妮露勇气。
她的手臂模仿蝎子的长尾摆动,仿佛缠有轻薄的勾魂细纱;她的细腰随旋转绷紧,是沙漠牦牛冲撞的力量;她的手指像天上沙漠飞鸟的短喙,牵动无形无色的曼妙弧度;她的大腿藏在裙摆下时隐时现,有如沙漠鳗鳗的灵敏躲藏……她的舞蹈蕴含着小吉祥草王恩赐的翠绿生机,却又在数天的沙海漫步中汲取了生命的强韧。
与其说她是须弥最美丽的舞者,不如说她是须弥最擅舞的美人。美貌是她的附属,不该掩埋她的才华;她该在最盛大的舞台中央接受赞美,而非无闻地被无知之徒戏谑而谈。赛诺深深地为自己曾经有过视妮露为除了美貌没有什么他处的女人的想法而惭愧。
一舞毕,她微微喘起气,的确是累的,还有些紧张,但她的眼眸闪闪发光,隔着一层无形的舞台的距离与赛诺对视,大声道:“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编舞,每一个动作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赛诺,我给它起了名字——其名为,婆娑一舞,好不好听?”
赛诺道:“好听。”
妮露哈哈大笑着,她在自己最爱的舞蹈里彻底摆脱了拘谨和羞涩,她不再是倾慕赛诺的温柔少女,也不再是雨林走来的陌生旅客,她的面貌模糊下去,像是生于沙漠长于赤王庇护下的每一个烂漫的生命,她放肆地又问道:“我问你好不好听,你说话声音太小了,赛诺!大声一点!告诉我!”
赛诺纵容了她的冒犯,并致以同样大音量的回应:“我说,好听!”
赤王大人,我也许不需要您的指引了;还是说,她就是您赐予我的指引吗?
她如崖边肆意生长的劫波莲——
安然于困苦,绽放自尘埃。
——END——
包含了我对妮露这个角色的很多个人理解……写到最后写的自己也很开心😊他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cp了
(虽然她的突破材料并不是劫波莲~
【赛妮】初吻
本文时间线在赛妮二人确定关系后,是刚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
单引号内为心理活动
OOC我的,赛妮甜一辈子
夜晚的大巴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叫卖声、交谈声、音乐声、孩童玩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烟火气十足。
“下面,有请来自祖拜尔剧场的妮露小姐,为我们带来她的最新舞蹈!”
人们的声音先是短暂地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便是欢呼声和掌声,伴随着大家的热情,妮露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精美的舞台中央。
望着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少女,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大风纪官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赤橙色......
本文时间线在赛妮二人确定关系后,是刚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
单引号内为心理活动
OOC我的,赛妮甜一辈子
夜晚的大巴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叫卖声、交谈声、音乐声、孩童玩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烟火气十足。
“下面,有请来自祖拜尔剧场的妮露小姐,为我们带来她的最新舞蹈!”
人们的声音先是短暂地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便是欢呼声和掌声,伴随着大家的热情,妮露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精美的舞台中央。
望着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少女,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大风纪官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赤橙色的眸子染上了一抹柔情,没有什么比繁重的工作结束后见到恋人更让人放松的了。
回忆起来,两人正式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已经半个月了。不巧的是,由于工作原因,才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不得不相隔两地,没想到这一隔就是半月。完成工作后,赛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巴扎,终于卡在妮露的演出开始前安全到达。
为了不引人注目,赛诺特地选择了远离人群的角落,默默地观赏妮露灵动的舞姿。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欣赏妮露的舞蹈,台上的少女吸引着全场所有的目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着她全身心享受舞蹈的模样,赛诺连夜赶路的疲惫削减了不少,同时在心底生出一股骄傲感——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女,是他的恋人。
心灵感应一般的,妮露的目光恰好对上角落里的赛诺,少女立即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在这瞬间,无论是音乐声还是人群的小声赞叹全都消失了,赛诺耳边只剩下心脏跳动的“砰砰”声。
“妮露小姐是在对着我笑吗?”
——一个不和谐的男声将赛诺从刚才的状态拽出。
“不对,她是在对着我笑!妮露小姐肯定是认出我来了,我可是给她写了好多封表白信的!”
——‘表白信?’赛诺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脸也沉了下来。
“你们别自恋了,妮露小姐肯定是在对着我笑,我上次在后台给她送了一大束花,她肯定对我有印象。”
“哼,这次我也带花来了,表演一结束我就到后台送给妮露小姐!”
“一会儿我也要去后台给妮露小姐送信……”
“你们,看表演,闭嘴。”那青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几个青年吓得一抖,缓缓回过头,只见一个披着黑袍戴着兜帽的男人阴沉着脸,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他们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不好意思……”几个青年声音颤抖地道了歉,立即转过头不敢多看赛诺一眼。
虽然前面的几个青年已经安静下来专心欣赏舞蹈,但赛诺心里仍不痛快,他微微蹙起眉头,将目光投向舞台下的观众——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他们望向妮露的神情都是无一例外的专注和欣赏,一些年轻男子的眼神中,还有着不加掩饰的爱慕。
他更加烦躁了。
‘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消化着这不知名的陌生感觉。
‘人太多了。’简单地给这股情绪找了个草率的原因后,赛诺望了一眼跳舞的少女,然后拉了拉兜帽,迈着大步越走越远。
-
在后台,妮露被热情的观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不容易回应了大家的热情,才发觉竟然快要深夜。小小的桌子被一封封饱含感情的信件和几捧花束填满,妮露面对着杂乱的桌面有些手足无措。
“妮露,怎么啦?”负责舞台后勤的工作人员看到她为难的样子,热心地问道。
“啊……今晚我和朋友有约,但是这些礼物……”
“没事,交给我们来整理,你快去赴约吧!”
“谢谢你们!”妮露眼睛一亮,感激地朝他欠了欠身:“那我先走啦!”随后匆匆地跑走了。
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路小跑,出了后台,却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他在远一点的地方等我?’
又是一路小跑,跑到大巴扎门口,仍然不见心心念念的那人。
‘诶?’期待再次落空,妮露有些失落。‘跳舞的时候明明看见了呀,我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望着浓重的夜色,妮露小声叹了口气,失落感一点一点地漫上心头,垂着头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去哪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妮露急忙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她思念的恋人——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失而复得的激动惹得妮露眼眶微湿,再加上日夜的思念,她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了反应——冲到赛诺面前给了他一个轻柔且短暂的拥抱。
抱都抱完了,妮露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大胆的行为,一抹红晕爬上双颊。情侣之间搂搂抱抱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两人刚确定关系不久,长达半月的分离又给她们的关系增加了奇妙的青涩感。
“嘿嘿,欢迎回来。”妮露干笑两声掩饰羞涩,低下头不敢看赛诺的脸。
“嗯……”赛诺还回味着刚刚少女的短短一瞬的拥抱。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暧昧的气氛渐渐发酵。
“对了,我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跟我来!”妮露首先打破了安静,轻轻拽住赛诺的黑袍下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一处小花园。
花园十分幽静,叫不上名字的纯白花朵在清风中微微摇晃,柔软的草地上残留着昨夜下雨积的浅水洼。
妮露松开一路上拽着的衣角,整理了一下发饰,对着赛诺微笑道:“我想在这里为你跳一支舞,作为给你接风的礼物。”
“是我专门为你创作的舞蹈哦!”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心意,妮露补上一句。
“这支舞,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想起晚上的演出,想到那些男人爱慕的眼神,赛诺脱口而出,毫不掩饰话语中的独占欲。
“没错。”妮露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被赛诺激起一阵涟漪,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好让自己平静地进入舞蹈状态:“请,仔细欣赏吧。”
好的舞者是不受场地拘束的,妮露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无论处于怎样的场合,双脚踏在何种质地的土壤上,她都能展现出最曼妙的舞姿。微风吹动起她红色的长发,月光下的她美丽的仿佛森林中的精灵,灵动娇俏,一举一动都拨动观者的心弦。
赛诺专注地欣赏这份独属于自己的礼物,流露出难得的温柔神色。
无意的目光交汇,让浪漫的气氛逐渐升温。
——突然,就在做最后一个动作时,妮露被掩藏在草丛里的石头绊住了脚,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一旁的水洼倒去。
妮露紧紧地闭上双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温热而结实的胸膛。
——赛诺在她倒下前抢先一步接住了她,并且充当了人肉垫子。他整个后背被微凉的雨水浸湿,妮露则好端端地跨坐在他的腰腹处,趴在他的胸前。
“砰、砰、砰……”
四周很静,心跳声显得尤为清晰。
怀中的少女身材娇小,皮肤柔软,发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的气息洒在外袍上,透过布料接触到皮肤,弄得赛诺有些痒。
“啊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赛诺你没事吧?”妮露满脸通红地直起上半身,慌忙地查看赛诺的情况。
赛诺对上了她清澈的湖绿色双眸。
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少女白皙的双颊绯红,耳廓也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发尾被倒下时溅起的水珠微微濡湿,纤长的睫毛上残存几滴晶莹的水珠,在月光的照射下如钻石一般晶莹剔透。
宛如一支从水中初生的莲花。
‘好美。’赛诺只剩这一个想法。
“赛诺?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痛?”见他盯着自己久久不说话,妮露更担心了。
“赛……”她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赛诺动作打断——原本平躺着的赛诺撑起上身,凑到她的面前,两人的双唇近在咫尺,对方的气息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妮露虽然心中一惊,但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种乖巧的模样实在太过诱人。
赛诺动了动喉结,凑上前轻轻地吻了上去。
思念和爱意化作一个青涩的吻,由于是初吻,两人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不过虽只有唇与唇之间的触碰,却也足以传递情感。
一吻结束,妮露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面前人,抿了抿发红的嘴唇。
因为害羞,少女整个人都透着淡淡的红色,一双仿佛会说话似的漂亮双眸此时正发着愣,刚接过吻的双唇泛着水光,引诱着人再去索取。
这样的妮露,比在舞台上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这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美,独他一份。
“可以,再来一次吗?”赛诺整理了一下少女鬓角的发丝,将碎发别在她的耳后。
“嗯……”妮露回答得很小声,但她仍旧乖巧地闭上了眼,双睫轻颤。
这一次,赛诺用单臂撑起身子,而另一只手抬起,拂过妮露柔顺的长发,揉了揉她的脑袋,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脑后。
这个吻是和初吻风格大相径庭的吻。
不同于上次的小心翼翼,这个吻更加大胆,更加富有侵略性,就像是正在狩猎的胡狼终于逮住了称心的猎物,紧追不舍不肯放过。妮露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个吻的热烈,尽管稍显笨拙,但还是努力回应着他。
这份回应给予了赛诺莫大的鼓励,放在妮露脑后的手压了压,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妮露被吻得浑身发软,脑袋昏昏沉沉地,渐渐没了回应的力气,只能被动地任由赛诺掠夺,发出软软的低吟。
直到妮露用手轻轻推了推赛诺的肩膀,这场狩猎才终于停下。
看到怀中少女失神的双眼和带着些许泪花的眼角,赛诺慌乱起来,妮露的双唇既柔软又甜美,他不知不觉就越来越贪心。
“抱歉……哪里难受吗?”赛诺直起身子,伸出双臂把软成一滩水的少女往怀里搂了搂。
“呜……”回想刚才那个激烈的吻,妮露满脸通红,害羞得只能发出撒娇般意味不明的声音。她把一整张脸埋在了赛诺的脖颈处,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一言不发。
“抱歉,是我太贪心了……”
说完这句话,赛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腾出一只抱着妮露的手在宽大的衣袍里摸索,终于找出一小束帕蒂沙兰。
这小小的一束花可以称得上是凄惨——几乎一半都被压扁了,有的淡紫色的花瓣艰难地维系着站立的姿态,有的干脆随风飘走,有的完全被水浸透。唯有花茎处缠绕的浅蓝色丝带,能看出这是一束被人认真修饰过的花。
见它的凄惨模样,赛诺打消了把这花送给妮露的想法,却没想到在他拿出花的那一刻,闻到花香的少女抬起头,正好看到这束可怜又可爱的花。
“这是?”
“这个是我本来打算送给你的花。”
“商店的花都卖光了,我就摘了一些帕蒂沙兰,做了一个简单的花束。”
“……只是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了。”
说罢,赛诺打算把花收起来,此时妮露却伸出一只手,用一双水雾尚未褪去的眼睛望向他:“这个不是给我的礼物吗?怎么不给我呀。”
无论现在的妮露提出什么要求,怀着愧疚感的赛诺都会照她说的做。可怜的小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了使命,来到了妮露的手中。
“你刚刚生气了吗?”赛诺轻声问。
“没有生气啦……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妮露声音越说越小。
“诶呀,总之,赛诺,欢迎回来!”攥着手中的花,她紧紧抱住恋人。
“我好想你。”
被抱住的赛诺微怔,随后回以一个更加有力的拥抱。
“——我也很想你。”
在月光下,二人紧紧相拥,仿佛要把分别的半月时光在这一夜通通补回。
风中满是帕蒂沙兰的清香。
【温芭】芭芭拉是不是烧糊涂啦?(一)
校园,两千字。和亲友的语c(?)在文末?
🍃——————————🌈
听到手机的震动声,迷迷糊糊的芭芭拉缓缓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划开了屏幕查看消息。
本以为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差不多了,但事与愿违,她好像烧得更严重了些。
是温迪的消息。
“今天怎么没有来学校?
“是出什么事了吗?”
底下还配了一个兔子耳朵的“试探”表情包。
教室中,少年埋头在桌面上,右手假装动笔,左手快速发着消息。
温迪有些紧张,她……会怎么回复呢?她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阳光洒在少年的绿发间,小辫子亮起微光。
看着表情包,芭芭拉脑...
校园,两千字。和亲友的语c(?)在文末?
🍃——————————🌈
听到手机的震动声,迷迷糊糊的芭芭拉缓缓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划开了屏幕查看消息。
本以为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差不多了,但事与愿违,她好像烧得更严重了些。
是温迪的消息。
“今天怎么没有来学校?
“是出什么事了吗?”
底下还配了一个兔子耳朵的“试探”表情包。
教室中,少年埋头在桌面上,右手假装动笔,左手快速发着消息。
温迪有些紧张,她……会怎么回复呢?她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阳光洒在少年的绿发间,小辫子亮起微光。
看着表情包,芭芭拉脑海里浮现出温迪平时突然凑过来看她在干什么的样子。
委屈一下子涌上心疼。
我发烧了,很难受。
芭芭拉本来想这么说的,但她不想让别人太担心。
“感觉有些着凉了,好像……”芭芭拉有些犹豫,“还有些烧起来了。”
芭芭拉打字的手都有些颤抖。她起身,拿起姐姐留下的降温贴换上。
“真的没有事吗?不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姐姐临走时问道,眉头紧皱。
芭芭拉努力展开一个微笑:“工作很紧急,姐姐就放心去吧。芭芭拉会照顾好自己的。”
回想起早晨与姐姐的对话,芭芭拉不由得感叹道:“要是能像姐姐一样身体好就好了。”
发完消息又看了一遍,芭芭拉霎时感到脸颊、耳朵的温度急剧上升。怎么发出去了?不小心就撒娇了,还是对温迪……ฅฅ*
在芭芭拉长按消息想要撤回的几秒间,对方已经回来了一句话。
看出芭芭拉的隐瞒和低落,温迪心头一紧,他故作轻松逗她:
“芭芭拉是不是昨晚踢被子了?”
光是看文字,芭芭拉就已经可以脑补出温迪欠兮兮的语调了。
但仔细一想……早上起来时,好像确实冷嗖嗖的,没有盖东西。
他是怎么知道的?
处于震惊芭芭拉连发了三个叹号。
不过,心里增添了些甜甜的滋味,烧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芭芭拉莞尔。
老师的目光带着杀意,落在自己身上。温迪被迫收敛,心里对芭芭拉的担心却蔓延开来。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等待的芭芭拉看了眼时间。10:41,这不是上课时间吗?
“嗯……不对,这个点……
“温迪!
“你上课玩手机!
“又摸鱼!”
小兔子也是会炸毛的。
“诶嘿?”看了温迪找到了合适的摸鱼机会。
“过来挨打!”
“诶呀,这不重要啦。”
看着少女言语间逐渐恢复元气,温迪的眉头不自觉舒展。
“怎么不重要,要好好学习!”
温迪到底是怎么做到天天摸鱼,还能动不动考第一的……芭芭拉气鼓鼓,心里还带着些许羡慕。
不行不行,不可以这样想,温迪应该是在背地里有好好努力吧。
“知道了知道了。
“芭芭拉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温迪放下了心。
看着男生难得正经的安慰话语,小兔子感觉像被一阵温柔的风轻抚身上的毛发。
“不过……”话锋一转。
“芭芭拉记得早上的课吗?
“是笔记最多的历史和数学课哦!”
小小的话语,伤害却那么大。
“悄悄告诉你,我看见你的座位上,还堆满了老师发下来的卷子......”温迪适时补了把刀。
“完蛋了……数学课……”错过了一节宝贵的期中考复习课,芭芭拉心痛万分。
芭芭拉打开软件看了看课表,刚好下一节要上的就是数学课,如果她没猜错,刚好会讲到她不会的那到压轴题。
一定要尽快回学校,芭芭拉起身灌了好几大口水。
不仅为了学习,更是为了……芭芭拉低头凝视着聊天页面,能见见他。
习惯了他每个课间跑到她座位附近或哼歌,或和她闲聊,有时还有些嘴欠……今天一个人待在家里,有些不习惯,也觉得有点冷清。
芭芭拉打开手机录音,插好耳机,熟稔地找到录音33,按下播放键。
熟悉的琴声与吟唱声缓缓流淌入耳中,芭芭拉感到脸上的温度又开始上升。
但芭芭拉真的很喜欢温迪的歌声。
天籁之音,半入江风半入云。
每当课间温迪凑到她身边,得意洋洋地跟她展示自己的新曲子时,芭芭拉都会偷偷打开录音。半成品也好,完整的曲子也罢,快乐的、悲伤的、节奏铿锵的、缓慢柔和的……温迪所做的曲子,芭芭拉几乎都喜欢。闭上眼,聆听温迪的琴声与歌唱,芭芭拉仿佛能看见阳光下随风飘舞的蒲公英、握住乘风而下的树叶、触摸到荡起波纹的清泉、抚摸到细雨中轻摇的葡萄叶……
正回忆着,手机屏幕又亮起来。
“你下午会来上课吗?”
“可能还是没办法来。”身子还是很虚,“还有图片怎么加载不出来。”
好困。眼皮子打架。
“芭芭拉?你是不是——把脑袋烧糊涂啦?”
芭芭拉点开加载不出的那张图片。
一下子想明白的她,气呼呼回道:“是图片!温迪!”
都时候还要逗她。
不过,也许是因为被引走了注意力,芭芭拉和温迪聊天时,总是会觉得轻松、好受些。
少年讲的并不是图片,他回复少女迷糊说出的病句:“语文课代表再看一下这句话?”
芭芭拉困得难以思考,只想进入梦乡。
“?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啊。”撑着打完这句话,芭芭拉闭上眼睛。
“完了完了,看起来是真的烧傻了。
“我去给你叫个救护车。”
察觉到少女的疲劳,温迪心中一疼。芭芭拉现在心情应该已经恢复得不错,就不逗她了。
“好啦好啦。
“发烧还没有好的话就好好在家休息。
“晚上见~”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我。
温迪“溜达”到芭芭拉的座位上,拿起那份批改后的作业,对照着自己的笔记,陷入思考。
如果直接把笔记甩给芭芭拉,她一定不会收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教她吧。
此时,少女正窝在柔软的被褥间,在梦乡中酣睡。高温一点点从少女的身上退下。
【达荧】逃离乌托邦
预警:故事千层饼且或涉及敏感题材,虽然有自己的逻辑但是要看到后面才比较容易理顺 前期人物或有轻微ooc,都是处于考量之后认真安排的
summary:她或许一开始是想要找一个乌托邦的。
chapter 1 •创作者的灵感
xx22年 春二月
我做了一个梦。很奇怪,平时的梦我总是记不得,但这个我记得特别清楚。每一段对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是谁穿着怎样的衣服,那衣服到底是蕾丝镶边的还是金线刺绣的都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
这时候的枫丹刚刚入春,夜间的风是很.........
预警:故事千层饼且或涉及敏感题材,虽然有自己的逻辑但是要看到后面才比较容易理顺 前期人物或有轻微ooc,都是处于考量之后认真安排的
summary:她或许一开始是想要找一个乌托邦的。
chapter 1 •创作者的灵感
xx22年 春二月
我做了一个梦。很奇怪,平时的梦我总是记不得,但这个我记得特别清楚。每一段对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是谁穿着怎样的衣服,那衣服到底是蕾丝镶边的还是金线刺绣的都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
这时候的枫丹刚刚入春,夜间的风是很冷的,就连在教堂中苦修的狂信徒都会给自己披一件外套。
荧却出了一身汗。
她从床上坐起来,靠着身后的软枕,将被子拉到胸口附近,喘了两口气。
三分钟后,她的呼吸和心跳都逐渐平缓下来,她便从床上下来,裹了一件厚重的皮毛大衣,拉开了书桌边的椅子。
羽毛笔尖戳到了墨水瓶底,发出叮地一声响,平时荧大概会换一支羽毛笔,防止笔尖被撞钝之后书写困难。然而现在她却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几乎是在她将羽毛笔按上纸面的时候,甚至还不等墨水来得及晕开小小的黑点,她就开始了书写。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了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笔尖扫过纸面的沙沙声,混杂着窗外的风连同夜鸟的啼鸣,成为荧正在写的这封信件的底色。
亲爱的温迪老友:
展信佳。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快半年了,我想我应该会在两个月后回到蒙德。我想念蒙德的草地和蒲公英了,我喜欢在风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鸟,即将被风托起的感觉。当然,我也很想念牧歌之城的美酒,还有你的音乐。
……
说起来,我方才做了一个怪梦。
我之所以写下这封信,便是因为想要向你倾诉。
睡前我喝了一杯至冬的火水,一小杯,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我入睡得特别快,以至于沾枕头的瞬间就闭上了眼睛,随即就像是被拖拽着一般进入了梦境。
梦里,我似乎是旧蒙德时代的贵族小姐,我不能确定我到底是姓劳伦斯还是伊蒙洛卡,毕竟这个细节在梦境中没有体现。
梦里的我从小就知道,我的未来是和身边所有的女人一样的,我们会学习那些贵族小姐需要学习的礼节,成为一个优雅且高贵的妇人,然后成为某位贵族的妻子,在社交场合中让对方脸上有光,然后给他生下一位优秀的男性继承人。
这是生活的轨迹,梦里的我明白这一点,也没有想要去打破这样的轮回,一直到我遇到了一个来自至冬国的青年。
他是跟着外交使团来的,马车车队在冬天进入蒙德,穿着很厚重的衣服,有一种严肃的感觉,排列成行。
那时候的我站在楼上,从窗户里向外看。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显出有些活泼的,因为当所有人都目视前方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换顾四周。
我当时在往下看,他在往上看,就很容易对撞上视线。
他的头发颜色……是一种比胡萝卜稍微暗一点,但又比蒙德常见的棕发鲜亮不少的颜色,混在一堆棕黑色的大衣之中,显得特别的亮。
你曾经将那时候的蒙德形容成被冰雪覆盖着的湖泊,我说那个形容是十分贴切的,因此我想,他大概就是会打破湖面冰层的一个水花。
我看进他的那双眼睛。
梦里头,我只觉得那双眼睛很漂亮,像是深海一样吸引着我深处坠落;然而现在醒来,我再去回忆那双眼睛——沉郁的颜色,没有光——我却从中感觉到一种所有的报复和欲望都已经快要脱离束缚的野性,就像是,在一瞬间,梦境里的那个循规蹈矩的,活成了洋娃娃或者衣服架子的我,身体里属于人的那些,被那双眼睛点燃了。
他骑着马从我的窗下路过,对我笑了一下。
我开始关注他。
我在酒会上打扮得很漂亮,站在他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就来邀请我跳舞。按照规矩,舞伴应当时常轮换,这样才符合贵族家庭的交际性,然而我和他从第一支曲子跳到最后一支,我的裙摆几乎在每一个转圈的时候都会甩过他的靴面,而他的手始终搂着我的腰。
到最后,他甚至摘下了皮制的手套,让他掌心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裙子的布料来加热我。
临别的时候他亲吻我的手,说他在想我骑马的时候会不会和跳舞的时候一样光彩照人。
于是我们又在马场遇见了,后来则是图书馆、祭典、我朋友婚礼……
他越来越频繁地进入我的生活,张扬地笑着,然后把我也从贵族的规矩中拉出来,让我从木头变成真正的活着的人,有自己的追寻,有自己的向往。
他还送了我一本骑士小说,很薄的一本,没有多少字,在羽球节前。
他让我连夜看完,说是他好不容易弄到的,很好看的小说。
我听了他的话,但是在翻开书的时候发现这本书的主角名字是荧和达达利亚——达达利亚是他的名字,那是一本骑士爱情小说,主要内容就是守护在公主阳台下的骑士爱上了公主。
那一年我本应该要成婚了,所以站在高台上向着人群扔羽球的人就变成了我,而接花的对象是我已经暗中被敲定了的未婚夫。
我的未婚夫需要让所有人看到我对他的“青睐”,也需要这个仪式来向所有人宣称他的幸运。
那时候我站在高台上,我的命运在我的眼前分开,一共有两条轨道可以让我继续前行。
我从小就被安排着走上其中一条,我学习的知识也是如何在这条轨道上尽量过得光鲜亮丽,我没有理由挣脱出我的安全区,但是前一天晚上,有个家伙在骑士小说里用男主人公的嘴说:
“我心目中最宝贵的珍珠,为什么要被藏在锦缎里面?我想要让它独立在所有珠宝和奢靡之外,做别人眼中唯一的光。”
那个家伙彼时也站在高台下面,对着我抬起头,露出那个招牌一样的,很张狂却又莫名可以直接戳中我的心的笑。
而我如同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直接就把自己沉溺在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
于是在扔羽球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去想了,我是朝着他的怀中扔的。
他接住了。
然后的故事你应该能够猜到。
我们私奔,我从高塔上跳下去,本应该摔死顺便砸死几个人,但是我却意外没有遭遇那样的惨剧,他接住了我,然后抢了一匹马,直接带着我从惊愕的人群中离开。
风扑在我的脸上,他的手臂环过我的腰,风把他附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吹得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清了。
他说:“真好,你也爱我。”
梦中止在他说这句话的瞬间,也是我们穿过城门的瞬间。
醒来之后的我怅然若失。
吾友,我想我或许是爱上了梦里的那个少年了。
达达利亚,我的阿贾克斯,一个大概是被我的脑子虚构出来的角色。
我大概是喜欢上他了。
现在我提起笔给你写这封信,写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手仍然是颤抖的,我的心跳仍然是快速的,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仍然在温柔地看着我。
我不明白这种情况应当作何解释,这是病态的吗?
我实在有太多的困惑,于是在深夜写下这封信,想要倾诉一番。
你忠实的朋友
荧
在写完这封信后,金发的少女将羽毛笔往边上一扔,仰起头,让自己的后脑勺垫在椅背上。
她看着天花板,双眼茫然,其中却仍然残留着爱情的狂热。
一个月后,她收到了来自朋友的回信。
温迪说了一些安慰她的话,然后又说:
我觉得,把你的梦改编成一篇歌剧,应该还不错。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风中鸟》。
chapter 2 •《风中鸟》
xx23年 冬十一月
我听说至冬国的愚人众出现在了风龙废墟地区。报纸上说这是至冬女皇的野心,是想要改变提瓦特七国格局的大举动。或许的确是这样吧,但我相信西风骑士团,蒙德历史上也曾有过那么多灾难,我们每一次都挺了过来。我相信用不了几天,外交部就会发一篇对至冬国这一鲁莽举动的谴责文章,然后继续回到两国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因为明日的演出,我最近住在歌德大酒店,前台的接待小姐笑着对我说,如果她的家里没有三个正像是鸟巢中等着父母带着食物回家的张大了嘴的弟弟妹妹嗷嗷待哺的话,她会很乐意把自己的工资存款拿出来,换我的一张票。
她是很可爱的少女,但是年纪轻轻地有了皱纹,手上的冻疮隐隐有复发的迹象。她说她想看我明天穿上那条白裙子时候的样子,“你穿成那样一定很好看”,她说。我说,我会留意让摄像机拍到我完美的照片,这样她就可以在报纸上看到我和我的白裙子。
虽然是十一月下旬才首演的歌剧,但是《风中鸟》的宣传海报早在十月份就已经贴遍了整个蒙德城。
街头巷尾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着这部歌剧,因为它是由全蒙德最棒的音乐家巴巴托斯先生创作的,而又邀请了在整个提瓦特大陆都颇为知名的花腔女高音,荧,作为女主角温妮的扮演者。
“它一定是近十年来,不,近五十年来最优秀的歌剧。”天使的馈赠里,宁禄举起酒杯,他的脸上凝着两团红,口齿已经开始含混不清。他身边围着一圈同他一样很快就要烂醉如泥,然而现在仍然兴奋无比的酒客。往日他们总是谈论家长里短,比如说走失的猫、恋爱的情侣、谁家的悍妇又举起了晾衣杆在汉子脸上留下了一道紫红色的瘀伤,现在他们却把那些总也说不厌烦的八卦扔开了,一同举起酒杯,祝道:
“敬《风中鸟》!”
不论酒店之外的世界是怎样对这出歌剧信心满满,还有十七个小时就要上台的女主演却在浴室中对着化妆台前的镜子陷入了焦躁。
她这种水平的歌剧演员就算是艺术家了,歌剧中的唱段当然无法难为她,她就像是最高处枝头的夜莺,不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婉转一曲响遏行云。
然而。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变换着神情,回忆着一年前那个梦境中的自己,做出或冷淡端庄,或是陷入爱情的狂喜如此之类的表情。
镜子中倒映的金发金眼的美人宜嗔宜笑,每一种情感也都拿捏得相当好——不一定十分真实,让人真假莫辨,但一定是最漂亮的。
一般的歌剧演员倘若在上台前能够保持这样的状态,大概都会十分欣喜,并开始着手联系记者,请他们多给自己拍一些照片,方便事后宣传。
然而荧并未欣喜,甚至眉宇之间隐隐缠上了一缕愁绪。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
她想,她其实已经快要记不清达达利亚穿着至冬国那十分标志性的大衣时的样子了。
哪怕梦境醒来之后她不曾忘记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之后近两年时间的光阴流水仍然盘磨着那些记忆,使得它褪色、黯淡。
她的手指在镜面上划过,留下一点微微发白的痕迹。
她试图勾勒这那双眼睛的轮廓,却在转折点上迟疑了许久都没能继续落笔。
那些记忆都模糊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荧知道应该是她的助理,于是用冷水拍了拍脸,去开了门。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一小时时间。
荧在大剧院后台进行最后的定妆。
最后佩戴上的发饰,是一枚由两朵花凑成的发卡。
花是很特殊的,一共五片花瓣,其中四瓣都是白色,一瓣是淡淡的蓝色。
梦境中的达达利亚说那枚发卡是他亲自设计,送去珐琅店中制作的,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和你特别相称,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过了,你打扮成这样,一定特别好看”。
等所有围绕着她的造型师都散开,荧从化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半身。
纯白的裙子上有不很容易被察觉的金色暗纹,彰显了贵族的豪富,同时又将少女的纯洁点明;她特意让造型师不要设计项链——这样从肩到颈部的线条就不会被打断,更能够将她天生的优越体态展现出来。
现在的她确实好看极了。
就像是……
她低头看了看裙摆。
白色的裙子有着很大的裙摆,即使她穿着高跟鞋,裙摆仍然垂到了地面,薄纱的设计让它在拖过木制地板的时候会发出莎莎的声响。
就像是婚礼上的新娘。
她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
这种情绪不足为外人道,说出去了大概也是贻笑大方:
她在梦中一晌贪欢交付出了一颗真心,从此之后倒也没想着把那颗心收回来。就算达达利亚只是她梦中的一个形象,在梦醒之后就成了虚幻泡影,她也完全不介意。
私奔之后,就应该结婚了吧?
没有新郎也没关系,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拇指摸索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定了定神,在乐团演奏的悠扬乐章之中走上了台前。
新郎只是不在她身边,她自己可以给自己一个婚礼。
在走出阴暗的一瞬间,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端庄优雅的笑容。
chapter 3 •未能完成的演出
歌剧评论家朗格尔坐在最好的位置上。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放松的惬意的笑容。
他一直都很看好《风中鸟》,现在看来,整个制作组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现在台上仅仅站着荧一个人。
这一段的剧情是女主角温妮发现自己对至冬国青年的特殊情感,站在窗外的阳台上,对着满园尚未盛放的玫瑰,用歌唱倾诉着心中烦恼。
身着白裙的少女双臂裸露,在灯光下,那双线条修长柔美的手臂仿佛象牙雕刻而成,她虚虚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朝着阳台下布置的那些玫瑰花卉盆栽,开始了这一段的表演。
……
无言的朋友,啊,沉默的听众
我不会期待回答,却渴望聆听:
贵族捧起的金杯熠熠生辉
族谱的幕布古老而高贵
我应该被陈列在其上如珠宝
与我应尽的责任缠绕出枝繁叶茂
可是我的朋友,啊,沉默的听众
我现在却想成为满城的笑柄
只因为那青年挟冰雪而来
送给我一支蓝色玫瑰
我心彷徨,我心徘徊
唯独在夜深人静,才敢一吐愁肠
夜莺啊你为何随我歌唱
难道你也苦恋玫瑰却又只能飞翔
……
作曲家对于旋律的灵感捕捉以及演唱者宽广的音域让这段咏叹调显得相当流畅而丰满,朗格尔几乎是一边听着曲子一边轻轻点头,用下颌来打着节拍的。
他的脑子里刚刚划过了一个比流星更明亮的灵感,现在他很清楚自己需要写一篇怎样的评论了。
刚才灵光乍现出的那句句子,他又将它在舌尖滚了一遍:
她生即纯白之花,入风则扬作飞鸟,一生都在爱情之中煎熬。
嗯,很不错。
倘若不是剧院不允许人携带纸笔入内,他现在已经开始书写评论文章了。
然而,志得意满的歌剧评论家却注定无法将这篇现在尚且在构思之中的杰作发表在《蒙德日报》上了。
台上的温妮站在了高塔之上,手中羽球此时就像是纯白的捧花。
剧情到了最高潮的部分。
到底是未婚夫还是至冬青年,观众的心都提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所有人屏息的瞬间,观众席之后的门却被暴力踹开了。就像是气球鼓涨得快要到了极致,眼看就要让其中蕴含的感情如涛涛江河一泻千里,此时却突然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根针,对着气球戳了一下。
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乐队停止了演奏,荧也没再继续唱下去,观众都回头看向后方,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一个方向——
荧站得最高,她也最先看清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至冬国典型的厚大衣,没有戴帽子,头发颜色比胡萝卜稍微暗沉一点,又比蒙德典型的棕发亮上不少,再往下,有一双不会反射出光亮的,仿佛深海水的蓝眼睛。
至冬人。
这个至冬人身后还跟着更多的至冬人,他们沉默且体格魁梧,一个个在蒙德人眼中都像是复制出来的一般,从他们手中所持的黑色物体来看,他们应该是士兵。
在这个至冬和蒙德互相对峙的时期,至冬军队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剧场中的人不可能不清楚。
然后,那些人就眼睁睁地看见,舞台中央的白裙少女,抬起手臂来,用力地将羽球砸了出去。
她扔得好用力,以至于裙摆都飞起来。
羽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度很大的曲线,在四周沸腾的谩骂连同诅咒声中,带着它所意味的,少女的青睐以及风神所赐的好运,一同正正地落进了为首的那个至冬青年怀中。
青年愣了一下。
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枚羽球应该是蒙德人用来攻击他的武器,所以不论是爆炸还是射出暗器都在他的防范之内,他甚至做好了以此为借口进一步占领蒙德的打算。然而那只羽球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与它表面的鲜花和纯白的羽毛一般宁静,漂亮且宁静。
然后,他从自己对蒙德的认识中翻找到了这一条:
羽球,象征少女的爱意和风神所赐予的一整年的好运。
他一时间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得到这个。
于是他也就没有去想。
青年对着地面开了一枪,很大的一声响。
“都别吵。”
他在用火药震慑了所有人之后说。
“或许你们不愿意相信,但我不打算伤害你们。”
然后他走上前了两步,看着台上那个方才把羽球抛给他的少女,也是整个剧院里所有光所追逐的主角。
她穿着白裙子,一开始,他并没有看清少女的五官轮廓,因为当所有的光都照射在那条白裙子上的时候,少女本人就像是个光源,她的轮廓、她的五官,那些线条,全都在这白光中融化得柔和了。
等再走近些,他能够看清她。
少女生得很美,打扮也很好看,甚至可以说这一身上下每一寸都是按照他的审美布置的。
她完完全全戳中了他心头的那点柔软的情绪。
照理来说,这般巧合多数都是间谍机构对他设下的阴谋,但是这次,他看到少女的眼眶微微红,抓着裙子的手也在颤抖,他莫名其妙从她身上读到了一种委屈的情绪。
就像是……他在当负心汉一样。
可他虽然曾经在报纸或者海报上惊鸿一瞥过这位声名鹊起的歌剧演员,然而他对这些“高雅艺术”从不感兴趣,因此也未曾去了解过这些。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和少女在哪里见过,又怎么会生出这种自己当了负心汉的内疚感?
他按下心中那点怪异,在剧院的暖气影响下摘下手套,用手套尖指向台上的少女。
“你,跟我走。”
chapter 4 •白雀
《蒙德日报》最新的一期刊物是在上周发出的。
头版头条是红色的大字,松脆的报纸上那些鲜红的字体仿佛是用鲜血写出来的一般,象征着蒙德人在城市被占据之后对于至冬军队的怨愤。
他们的军队没能挡住来自北方的灰色洪流,那些配备了更尖端也更锋利的武器,进行了更多训练的士兵并不是长久沉醉在和平之中,被蒲公英酒和歌谣柔软了骨骼的西风骑士团能够分庭抗礼的。
蒙德方面并没有宣布投降,甚至抗议声都像是浪潮一样歇不下去,然而在《蒙德日报》连着好几天都刊发了呼吁所有蒙德人反抗到底的文章之后,日报主编在上周六从编辑社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颗子弹结束了性命。
据说,他躺在冰冷的马路上,眼睛睁大着,很空洞,嘴也张大着,舌头软了下来,堵住了喉咙口,仿佛想要嘶吼大喊,却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似的。那颗子弹从他的后脑勺穿入,贯穿了他的整个大脑,在前额上也留下了一个圆形的黑洞。
鲜血从他脑后的伤口流出,连同着被打湿,凝结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一起在脑后四溢,形成了一个仿佛太阳的图案。
作为愚人众第十一席执行官的新任情妇——当然也是第一任——荧是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
有人把照片送到她的化妆台边上,告诉她说暗杀这位主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愚人众。
荧甚至没有点头,她极其随意地扫了那张照片一眼,那位曾经在她的演出后前往后来和她握手并夸赞过她的音乐的细瘦儒雅的老先生现在看上去一点都没有曾经那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从衣领里拿出一把梳子将头发梳整齐的样子了。
她拿过手帕擦了擦不小心抹到嘴唇外的口红,然后对送来这张照片的人说:“我为这件事感到抱歉。”
“这是愚人众做出的事情。”送照片进来的青年抿了抿嘴唇,“小姐,您现在所处的位置很重要。”
他是背负了很重要责任的,前来劝说这位现在成为了愚人众驻蒙德最高长官枕边人的歌剧演员加入蒙德的地下反抗组织。
倘若可以让对方也成为反抗者,那么不论是信息的获取还是直接执行斩首计划,另现在正在蒙德的愚人众群龙无首陷入崩溃,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现在你站在这里,进来之前也没有被检查,以至于可以带着这张照片进入。”荧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没怎么好好打扮,唯一的妆点就是嘴唇上的红色,让她的气色看起来稍稍好了一点,“抱歉。”
她的手指点在照片上,拖着那张照片从桌面上拿起来,还给了面前的青年。
“我可能暂时还不能够相信这场凶杀是他指派的。”
大概艺术家的骨骼中都有一些疯。
不过,或许比起疯来,更好的形容词应该是纯粹。
她的心脏和身体对比起那中浓烈的情感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就像是无穷无尽的一片汪洋需要装进一个瓶子里。因此,每一次,她的身体中只能存在一种为主的、浓烈的情绪。
认识的人的死亡,西风骑士团不再是管理蒙德的力量......这些事情放在平时都是会让她很担心的,然而现在她却感觉不到一个正常的蒙德人应该生出的恐惧和抵抗。
几乎两年虚无缥缈的喜欢有了一个寄托的点,就像是对于一种灵的朝拜终于可以落实到神像上,这样的欢欣充满了她的身躯,顶替掉了对于未来的担忧,同样顶替掉了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肤色稍稍显得苍白了一点之外,她和两年前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区别。在两年后,她在现实中看到了梦中的青年,对方看上去......也和梦境中没有什么分别。
甚至当她第一眼撞进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又一次读到了初遇时候的情感。
她抬手,手指在镜面上描画了一个眼睛的轮廓,她很高兴地发现这一次她成功在转折点上画出了正确的角度。
于是她笑起来,是很放松的那种笑容,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底那些原先空旷着的地方现在被垒实了,于是她可以安安心心地把心脏放下去。快乐等那些正面的情绪在她的身体内铺展开来,就像是将一枚棉花糖撕扯得蓬松了好几倍,彻底变成一团云雾一般的物质,充满了更大的空间。
达达利亚推开门进来找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轻松且惬意的少女。
他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的,想要在少女发现他之前将她拢在自己的怀中,然而他大概是忘记了荧是歌剧表演者出身。
那些长年和音乐相伴的人,耳朵大概都是极其灵敏的。
于是,当荧将那枚由两朵珐琅质地的花组成的发卡佩戴在鬓角边的时候,她听到了靴子踩在地毯上,将柔软的长绒压下去的低低的簌簌声。她没有转过头,而是将发卡的位置稍微调整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子转了一下头,问身后的青年:“这样好看吗?”
达达利亚发觉自己暴露之后就没有再收敛着脚步声,他走到荧的身后,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松松垮垮地抱着,但是却让自己的气息在这个狭小的被拘束出来的空间中填满,完完整整地沾了荧一身。
或许是无意识的占有并标记,又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姿势亲昵且舒适。
“单单是你,就已经让我目眩神迷了,”青年执行官低声笑着,在荧的耳边开玩笑,“让我沉迷着你无法自拔,你真的不是蒙德人的间谍?”
荧用鞋跟轻轻在他的靴面上踩了一下:“我本来就是蒙德人。”
达达利亚道了个轻飘飘的歉,然后将怀中的少女转了半个圈,两人面对面,他低下头,让鼻尖和额头若即若离地触碰到一起。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法术,但我是真的被你迷住了。”他感叹道,“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在二十岁之前,母亲甚至担心我是不是根本不打算成家立业,但在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喜欢的感觉。”
倘若此时有人推开外头虚掩的门,他大概会很惊讶,因为至冬国最好战的执行官从未表现出如此耽于情爱的一面。
“我想,我会在下一次的述职报告里附带一封信,告诉女皇,我想要带你回至冬国,放一段时间的假期,然后再为她效力。”
其实在此之前,达达利亚也质疑过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快地陷入一段感情。
在此之前,他更多地自认作一件武器。
他甚至在将荧带出歌剧院的时候对她用了一些小手段,比如说吐真剂。
他审问对方,是不是曾经调查过他,或者是干脆用什么不可告人的方法影响了他的心智,但是服用的了吐真剂的少女一律摇头。
然后她在那种相当危险,哪怕说坏了一句话都可能身首异处的情况下,反客为主地问达达利亚:“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达达利亚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说不,但他也不知道“是”的理由。
荧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她毕竟是个纯粹的歌剧演员,且早就在自己一遍遍加固的爱情中成为了穿水晶鞋的新娘——“你当然会喜欢我,因为你是达达利亚。”
这位素昧平生的歌剧演员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家人,知道他最喜欢吃煮熟而不是烤熟的章鱼脚,知道他在十三岁的时候走丢过,知道他弟弟托克喜欢机器人模型。
她还说那些都是在梦里面知道的,而梦中的她和他一起私奔。
这是多么怪异的事情啊。
荧说得那些事情是那么荒诞:谁会在梦中恋爱,谁会因为一个梦境就私自许了终生;
然而达达利亚的心底,随着少女的描述,渐渐地滋生出一个他自己都在第一瞬间觉得震动的念头:他觉得荧说的那些是真实的。
不仅仅是从逻辑的角度分析,他在面对那些情况的时候会做出和荧梦中的他完全一样的反应;更是在少女说到骑士小说的时候,他脑中闪过的片段故事、在少女说到夜晚在阳台上偷偷见面的时候,他肩膀上从无中产生的,仿佛承了夜露一般的微冷,还有——
当她说到私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能够想起,在羽球节期间的夏日的蒙德,那微微暖的且飘满了花香的风,从城外的湖面上吹过来,在和他相遇的时候沿着他的身体分开,从他身边掠过。
他就仿佛像是.......真的曾经和面前的少女私奔过一样。
不,他在看进荧的眼睛的时候想。
不是仿佛。
他就是和面前的少女私奔过。
在某一个梦境里,或许他忘记了过程,但他能感觉到面前这朵被誉为“风之花”的少女,他已经爱了很久的时间。
于是,不论是理智还是情感,他都只能且心甘情愿地相信了荧。
在突如其来的爱情面前,哪怕是永不折断的刀刃,都会选择将自己封存在刀鞘之中。
达达利亚无奈,却又万分欣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中注定。
哪怕因为执行官的身份以及荧的蒙德国籍,他不得不先让对方挂着自己“情妇”的名头,期望可以得到女皇的审批,然后再与对方成婚。
他每天都会在睡前说很多遍“我爱你”,然后“逼着”荧将同等数量的“我爱你”返还给他。
“我会带你去冬钓,但是你得穿很厚的外套,否则海上的风一定会把你吹得感冒,鼻子都冻成胡萝卜,那就不好看了。”他同样很喜欢许诺,肆意地畅享着爱情的未来。
荧问他:“你难道喜欢的只是我的外表吗?如果我变成胡萝卜鼻子,你就打算把我挂在吊钩上扔进海里当鱼饵?”
他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那怎么可能,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鱼会来要你的钩。而且,我还得把你带到妈妈面前,让你给妈妈唱歌,她很喜欢音乐。”
chapter 5 蒙德与蒙德人
xx24年 冬一月
昨天晚上,达达利亚拿着几份报告看了很久。我看他皱眉皱得厉害,况且再前一天也是到了大半夜才回家,便提出给他按太阳穴。他答应了。我没有故意去看他手里的资料,但还是看到了几个词,大概包括“歼灭”、“扶持”、“傀儡”之类的词。我猜想这些东西其实是不应该被我看到的。之前达达利亚对我说起过为什么至冬国的军队要挺进蒙德,他说在提瓦特之外尚有需要面对的敌人,而至冬女皇需要尽快集结足够多的力量来面对未来的危机,所以在此之前必须做出一些牺牲。
我说我并不明白他说的那些。倘若后来有人指责我并不是一个热爱蒙德的蒙德人,那么大概我可以承认,我甚至是一个不爱提瓦特的提瓦特人。其实也不一定是不明白、不理解,不过大多数的歌剧都会需要一个核心来寄托创作,大多数时候我作为主角,是需要深入体会其中的情感的。
但是对我而言,那些情感是来自旁人的,是需要我穿透了人和人之间的屏障之后才能感受到的,但是我的感情却是直生于我的心底的。
我只对他说:我不想管那些。然后抱住他。
他放下了那些文件,回身来抱我,然后亲吻我的额头,说这样也挺好的。
或许后人在看到历史的时候会评点江山激昂千里,粪土彼时王侯将相,然而那是站在已经写明的历史末端看向从前,对于他们而言,那千条万条的长路并不是一团乱码,他们溯流而上,可以轻易地寻访到武陵地,然而当时的人却是从武陵寻去桃花源,自然绝大多数都会在路程中寻而不得。
或许,在未来总有褒贬加诸于人身上,但是在那些世间的节点上,不论什么选择,其实从做出选择的人角度来看,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愚人众占据了蒙德之后,荧几乎都没有再出过门。她很确定自己身边一定有愚人众看管,但是不知道达达利亚究竟是对那些人怎么下令的,她从前人士的那些人总是能够出现,而倘若她想要对方进来,那么也没有人会拦着。
后来的她自然可以发觉这些地方的不对劲,但是现在的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之中的存在,因此她就会觉得这种情况实在太正常。
这天辛焱来找她。
辛焱其实和她的关系并不能算是很熟,两者只在一些音乐典礼上见过,而且多数的交流都是在这两年里。
这两年中,荧心中最重要的是梦,而辛焱却是一个将摇滚音乐放在最重要位置的人,两者的交流只会在各自对于音乐的理解上。
荧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来到蒙德巡回演出,现在因为政治局势被困在蒙德的璃月人会为了蒙德现在的状态找上门来。
她给对方准备了茶,没有配备牛奶和糖。
辛焱很直白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和之前那个送来《蒙德日报》主编死亡的照片的青年在同一个地下组织之中,她很直白地说了些“我觉得你应该去做”的事情。
荧抿了抿嘴唇,层层蕾丝堆起来的袖子沿着她光滑的手臂往下落了落。
“你用责任来劝说我,可是,正如你所说的,我得理解外头那些人的生活,因此我需要帮助你们去窃取愚人众的资料,可是我自己呢?你用自由来劝说我,那么我自己的自由应该也是不应该被你们干涉的?”
辛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走进这扇门之后她就没有碰过桌面上的茶杯。
“总有一些东西比你的爱情重要。”
荧说她知道:“你是璃月人,我当然明白,责任这两个字在你们理念之中的重要性。”
“或许吧,”辛焱叹气,她将背着的吉他转了个方向放着,“你告诉我说,你喜欢愚人众执行官——”
荧打断她:“是爱。”
“——好吧,是爱。”辛焱说,“可是你的那些证据,不是你的梦就是《风中鸟》这部歌剧,荧,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陷进了私奔的故事里没能出来——世界并不是《风中鸟》描绘的那样非黑即白且可以让你以自我为中心的。”
我没有。
或许荧本来是想要辩解的,但是辛焱的态度实在太严肃了,她就像是她演奏出的乐曲一般,仿佛熔岩一样无法打断且摧枯拉朽——
“你天生有立场,我不会责怪达达利亚在蒙德做的那些事,因为他的立场是至冬,但是你的立场天生应该是蒙德。在我们璃月,有一句话叫做:商女不知亡国恨。”摇滚歌手那双明亮且灼如火焰的眼睛盯着荧看,“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但我觉得,歌剧从未要求你走进最普通的人的生活,因此你也就没有走进过你本应该走进的蒙德。”
“蒙德从来都不是那些建筑,不是那些风元素。”
辛焱说。
“蒙德是蒙德人。”
她拉着荧的手腕,拖着她出了门。
或许荧在每个时刻都可以挣脱她,但是她并没有这样。
从前没有人和她说过要她去看看蒙德,毕竟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看着蒙德,大教堂,风神像,歌德大酒店,还有那些酒吧,风起地的大树。
但是有一天有人和她说,你要看的蒙德,是那些蒙德人的集合。
她们走到十字路口,在这块相对宽阔的“广场”上,荧看到了跪在人群中央的人。
是歌德大酒店的前台小姐。
短暂的时间让她看上去更憔悴了一点,就像是一片叶子从树上凋零下来,变得干瘪而露出筋脉的走向。
“前几天,她没能买到面包。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面包店已经开始限购了,因为蒙德城尚且还在抵抗的那半边因为愚人众的封锁变得物资紧缺。她就跑到了这边来偷窃。”辛焱说。
哦,她家里有三个弟弟妹妹。
荧记得的。
倘若不是因为那三个小孩子,前台小姐本应该是要去现场看《风中鸟》的。
“我从我自己的消息渠道打听到,至冬国其实并不是有意要挑起战争,”辛焱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放得柔和了,“但是荧,你觉得,为了抵御一场战争掀起的另一场战争,对于那些因为缺了几个面包就要铤而走险然后付出生命的人而言,这两场战争会有一点点的区别吗?”
然后她又带她去了曾经的《蒙德日报》编辑部。
现在的这里已经撤得人去楼空了,但是那位被当街枪杀的主编的东西仍然留在他的办公桌上。
这张办公桌不能算大,在堆了一些文件和一些书本之后就更只剩下了一小块逼仄的供写字的空间。
在这一小块桌面上,只放着一张单薄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压着一支老旧的钢笔。
主编的字迹是清秀且稍微瘦长的,哪怕因为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心绪澎湃而有较多的连笔,仍然可以看得很清楚。
荧在低头看上这张纸的时候,下意识地读了出来其上的内容:
“有一天,我或许会后悔我为了一时的情感将生命葬送;有一天,我或许会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都是毫无意义且十分孩子气的;或许那一天就是明天,或许在我遇到这条路的第一个挫折的时候我就会跪下会屈服。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当我看到西风骑士团的狮牙旗在城中高处飘起,当我听到风之花的口号在街头巷尾如同歌谣一样响起,我的血液是在沸腾的,我的骨骼是在震颤的。”
“我将不畏惧死亡,因为我知道,总有一些东西,比我的生命更为重要。比如说,蒙德人的自由。”
那天回去的时候,十字路口的人群都已经散去了,一些愚人众正在清理街心的血迹。
荧原先就没有忍心站在一边看完对前台小姐的死刑,她在听到对方撕心裂肺的哀求,说自己家中还有多少人在等着她,说自己是走投无路才会偷盗面包,说自己愿意做苦工来赎罪,只求被放过一条命的时候就感觉心中酸涩莫名。
现在,她看着地面上那摊看不出人形的血迹,竟在一瞬间觉得那摊血迹和那天青年送过来的、《蒙德日报》的主编的尸体照片中的血迹十分相似。
清水将血迹冲向四方,就像是一枚太阳正被水冲散了向四方的光芒。
她握了握圈,指甲掐进了食指侧面的软肉里。
chapter 6 花和鸟
至吾爱:
达达利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我们已经说过再见了。
可能因为之前我未能把握住我的想法,因此我和你期许了很多未来,很抱歉,这是我对你的不负责。请你相信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我并不是有目的地接近你,自然也并没有让感情沾染上利用的元素。
.......
很抱歉我要说,我无法跟着你一起回至冬举行婚礼,你说的那些,包括冬钓、滑雪,以及给妈妈唱歌,我都只能爽约了。
.......
你或许可以把它当做一份遗书?毕竟,如果我活下来的话,这封信我是会烧掉的,才不会被你看到。
啊,挺有趣的,平时我总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你说,从我今天换了几条裙子,到我打算换一个怎样的发型,或者说我想要将一段旋律变奏之后作为一首新曲子的配乐......但是到了这时候我却反而不知道有什么对你说的。
或许是因为想要说的实在太多,而这些事之间并不能很快地分出轻重缓急,因此一时间都堵在出口上,倒哪一条都抓不出来了。
那么,我就挑几条比较重要的来说吧......嗯,应该算是比较重要的。
我把我的发卡送给你啦,虽然在梦境里头,这枚发卡是你送给我的,但是我现在佩戴的这一枚的的确确是我在一家珐琅店里自己约着制作的。
你要好好保管它,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它。
另外,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我梦境里头你送给我的那本骑士小说写了些什么内容,但是我想提一个相当过分的要求:
你得把它写出来,然后送给我。
......
达达利亚站在荧的梳妆台前,他从外头回来,沾了一身风霜冷露,却没有去洗漱。
这封信是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来的,他甚至能够从这张表面光滑且熏了些许玫瑰香气的纸面上感觉到爱人落笔时候,注视着她自己写下的“达达利亚”这个词的时候目光如何温柔。
信很长,文字也很温柔,他一点一点读下来,心跳始终都保持着一个平和的跳动速度,然而,平和之下,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中又像是被拽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原本就没有高光的双眼变得更加空洞了些许。
从十三岁就开始沾染鲜血的愚人众执行官曾经单独一人面对着数百的敌人而不退缩,在持续了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的战斗之后都能够持稳手中的刀,然而现在,他明明只是托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张,却仿佛托着一块厚实沉重的铁板一般。
他的手头一次颤抖得如此厉害。
在半个小时之前,他也是在这样的颤抖中,服用了一片镇定剂。
当药开始见效,他的情感也都被压了下去,就像是江海涛涛尽数都在冰层之下被封锁了似的。
他熟练地端起了一把枪,将枪口对准了头一次在他面前穿着黑色裙子的少女的后心。
在成为执行官之前,达达利亚是一路从愚人众最底层干上来的,一切的活计都是他在过去的数年之中重复了无数遍的。包括现在的,行刑。
执行官的特权,以及恋人的温柔,大概就是亲自来负责这个过程,减少一切疼痛。他在过程中让所有人退开,然后让她闭上眼睛,告诉她:“会很快的,一点都不疼,就像是睡着一样。”
一切窃取愚人众情报的人都必须付出代驾,这是女皇的命令;而对于那些成为计划阻碍者的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在镇定片的效用之下,他的手稳得就像是支架一样,然而同样也和那些死物一样冰冷。
荧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你不要怕呀。”
愚人众驻蒙德执行官的未婚妻成为了蒙德地下情报组织的一员,这种事情本可以闹得很大,毕竟就达达利亚对于荧的防备程度而言,她甚至可以让对方藏在蒙德城中威力最大的武器自爆。
但是她的事情到底没有牵扯到与她立场不同的未婚夫身上。
她没有利用她和自己的关系来获取情报,反而舍近求远地用潜行的法子去了愚人众的总部。
很明显,之前从未做过这类事情,也没有经受过相关教育的少女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就被抓捕了。
当达达利亚坐到她对面,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她就像是每天在酒店套房中等待他回来时那样,露出一个眼角也微微弯起的笑容来:
“因为有人告诉我,我们的立场不同,所持的正义也是不同的呀。”她眨了眨眼,“然后我自己思考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的。”
达达利亚问她:
“善恶、正邪、使命......这些事真有那么重要吗?曾经我觉得极致的战斗、酣畅的厮杀是最吸引人的,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但我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拼,因为我会为家人担心,现在还会想到你。”
达达利亚,她的目光和语气都太温柔,甚至比被褥上银色的月光更接近流水,她在被审讯的时候,也穿着白色的裙子,戴珐琅质地的发卡。
她将《蒙德日报》主编的那段话对着达达利亚重复了一遍。
“对于主编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的是蒙德的自由;对于歌德大酒店的前台小姐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是家人;对于我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是爱情,但也不是没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吧......其余的所有人的愿望,大概是比我本身的一切都要重要的。”
她看向窗外,看到路上有个眉眼附近生满了皱纹的妇人用围裙兜着两枚土豆朝家走。
妇人走过了十字路口。
血迹已经看不见了。
然后她说,带着无限的可惜:
“阿贾克斯,我好想要一个和你相同的立场,或者至少不要这么矛盾,然后我可以扔掉一切和你私奔。”
就像是《风中鸟》里的温妮,就像是梦境中的她。
可是她是风之花而不是风中鸟:鸟可以飞到七国的天空中的;而花是有根的,只能扎在蒙德的土壤中。
“所以很抱歉啊,达达利亚。”爱人名字的最后几个音节她没有读清楚,听起来就像是只念了“达达”这两个音节一般,“如果世界只剩下了黑和白,我一定会去至冬,给妈妈唱一段她最喜欢的歌剧的。”
达达利亚将信件折叠起来,重新塞进了信封之中。
他的爱人给自己留下了一场盛大的死亡。
然后送给了他一朵鲜血色的玫瑰。
chapter 7 死生
荧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
深渊法师在她身边飘着,手中握着短短的木制权杖。
“殿下,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荧着实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
发声的瞬间,咽喉部的干咳撕扯感就让她呛得咳嗽了两声。
深渊法师连忙送上水来,荧小口抿着喝掉了大半杯,这才放下了水杯,回了深渊法师一个“好些了”,然后要求对方先退下,给她留一点醒来后平息起床气的时间与空间。
深渊法师离开之后,荧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沉默着将脑海中那些散碎成片的记忆重新连在一起。
她仍然在头疼,后心也隐隐有疼痛的感觉。
达达利亚,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说谎啊......她抬手按上了心口,然后,很慢很慢地,露出了一个不甚鲜明的微笑来。
虽然梦中梦这种东西,在真实遇到之前,荧一直都将其视作梦醒之后的人的幻觉,但是这一次,她居然自己遇到了一次梦中梦。
不,其实应该说是,自己创造了一场梦中梦。
成为了深渊公主的外来之人,同样需要借助世界了力量来维系深渊的存在,来壮大自己的力量,进而能够在有朝一日向着天理举起手中的无锋剑。
而这些通过手段创造出的梦境,就是她与世界呼应的方式,但就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用的一味草药中可能混入了骗骗花花蜜的缘故,她的梦境出现了些许偏差。
“有趣......”明明是少女模样,却已经不知道在人世之间度过了几多春秋的深渊掌权者掌心凝聚了一团水元素,元素凝结、形成仿佛水晶的坚硬透明物体,随后其中闪回了几个场面。
从她向至冬国的青年抛掷羽球,到最近的一次接吻,她随后将水元素形成的圆球收了起来,从宽大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在许久的旷工之后,她也还是需要去处理一点深渊羁押的公事。
当深渊法师将一叠不算厚的文件送到荧手中,并口头交代了一些已经被他们解决的日常事宜时,他们顺便报告一些尚且还没来得及写成报告的小事。
荧一边翻看着已经被整理得很好的文件,以及一些已经做出了大致处理方式的问题,一边听见深渊法师习惯性地用坎瑞亚的语言说起方才被报告上来的事情:
“殿下,有一个少年误入了深渊之中。他似乎是至冬国的人,本来我们没想着去管他,但是他似乎成为了剑术大师丝柯克的徒弟,而在和丝柯克分别之后,他将深渊视作了挑战。”
深渊法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它的意思,荧已经差不多了解了。
“他打到第几层了?”
荧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已经穿透了十二层。”深渊法师微微鞠躬,“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出手时都不曾伤害人类的性命,但我担心,倘若一直放任下去,那么这他或许会做出一些僭越的事情。”
比如说,在不值钱的情况下出现在深渊王座的附近,与公主身边的近侍产生冲突之类。
因为暂时,深渊仍然在韬光养晦,所以如果少年发现了荧的存在,那么就需要除去对方的记忆或者干脆将他羁留在深渊之中,而不能放任对方回到地面上。
荧随意地笑了笑,道:“有趣。”
十三岁就能打穿深渊十二层,哪怕是自己下令让魔物收手的程度,也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十三岁的时候,应该也做不到这样。况且......”她沉吟了片刻,“你方才说,他是不久前刚刚接触到武艺之道的?”
深渊法师点头说是。
“那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呢。”
“他叫什么名字?”
深渊法师思索了片刻:
“阿贾克斯。”
方才还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少女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
她的瞳孔收缩,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变回了平常时候的轻松随意的样子,哪怕是一直都注视着她的深渊法师都未曾捕捉到了她一瞬间的不同。
“去看看吧。”
或许今后的阿贾克斯在变成了“达达利亚”之后,他会成为那种极其张扬而不在意那些世人普遍奉若圭臬的规矩的人,不过现在,他只不过是个刚刚开始了自己波澜壮阔一生、尚且没有习惯一身强大力量的少年。
现在的他,甚至比荧还要矮半个头。
他穿着至冬国最典型的灰色的加绒大衣,戴着一顶略微显得方正而棱角分明的帽子,眼睛里头尚且还有最后一点星光似的明亮,手中握着水刃不肯放松、腰部微微弓起缩着胸口,双腿一前一后分开着站立,这随时都可以进入战斗状态的姿势明显展现出了对于面前出现的这些非人状生物的不信任。
然而,当他看到荧的靠近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身体肌肉也有明显的一刻放松。
深渊法师没有觉得奇怪,毕竟荧是深渊中遗世的明珠,当所有外来之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他们普遍都会产生一个想法:我需要在魔物丛生的这个危险之地,保护这名看上去很脆弱、很容易凋零的少女。
然而其实明明荧才是整个深渊的掌控者。
达达利亚,不,阿贾克斯盯着荧看,目光直白且有些许的探究性,倘若在意礼仪的人大概就会说他失礼,不过荧只是对着他笑,喊他的名字:“阿贾克斯?”
少年奇怪于为什么面前看起来没比他大几岁的“姐姐”能够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况且,他们应该从未见过才对。
是......从未.......
少年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另一种有些奇怪的想法也在心底滋生。
他确实没有见过面前金发的白裙女子,然而却已经和对方很是熟稔了,看着对方的微笑,他甚至能够猜出她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更好的印象,而且......少年的心跳略微错了一拍。
她确确实实做到了:让他看着这张脸就生不出任何敌意。
他抿了抿嘴唇,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荧看着他,觉得好笑。
现在的阿贾克斯远远不是之后那个愚人众中最年轻的执行官——梦中梦虽然将故事构建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提瓦特上,但是地脉的力量仍然让它准确地预知了一些未来,其中就包括,面前的少年未来一定会成为愚人众执行官。
现在的阿贾克斯还很稚嫩,藏不住自己的所思所想,虽然比一般的十三岁少年多个心眼,然而那些揣摩猜度在荧看来,都像是写在脸上了一般直接。
他就像是一只小狐狸,耳朵和尾巴都已经晃了起来,却还以为自己摆出了一个足够高冷的姿势。
荧心底有些软,就像是原本在冷窖里头冻了一段时间的苹果派被扔进烤箱里加热了一段时间之后似的,有甜且软的流心软化下来。
在继承了梦中梦的那个自己的记忆之后,她对于达达利亚就多了一份歉疚。
毕竟,她也算直接将他对于未来的期待蓝图撕碎了,也顺带把他的爱情弄成了一个烂摊子。她不知道梦中梦里的那个达达利亚要如何面对之后的时光,但也不是很敢去想——哪怕一般情况下,在她的梦中梦结束之后,那些依附于提瓦特这个大世界产生的梦中人物幻影也会如阳光下的泡沫一般随之飞快消散。
她说:“我是荧。”
没有解释是从哪里知道“阿贾克斯”这个名字。
不过还好,阿贾克斯也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当荧走到他面前,微微屈膝下来,让自己的双眼和他的双眼处于同一水平面上的时候,他就羞红了脸。
一半是因为荧靠得太近了,喜欢冬钓喜欢冒险故事的小男孩在之前的十三年中从未和除了妈妈和姐妹之外的任何女性靠得这么近过,而十三岁,对于一个平民家庭出生的少年而言,应该已经到了对感情尚且懵懵懂懂却已经有了情窦初开的影子的年纪;另一半,则是因为荧现在站立的姿势。
她这种微微屈膝的姿势,看着就像是在迁就他一般......少年的心气让他哪里受得了这一番委屈,然而偏偏他现在的身高就是不足,哪怕偷偷试着踮起脚尖也不能比荧高,于是愈发生出点挫败的感觉。
荧看着他这副样子,就能猜出他大概在想什么,很是不好心地“顺便”抬手,在他的头顶上揉了一下。
阿贾克斯:......
可恶。
他是想要拨开荧的手的,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能像对别人一样鲁莽地直接把她的手拍开,但是要他直接说出“你不要摸我的头”这种话又是绝无可能的。于是,他只能炸着毛,让荧揉了个开心。
等少女松开手的时候,少年的头顶几乎已经杂乱成了一只鸟窝。
“你愿意在深渊住一段时间吗?放心,深渊和外界的时间流逝并不相同,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也可以向父母寄信。”深渊的掌权者发出邀请,“我看到你战斗时候的样子了哦,很厉害。”
她这话也算不得骗人,毕竟虽然没能在深渊里看到阿贾克斯是怎样一步步从青涩走向成熟,最后熟练掌握了一切战斗技巧;但她在梦中梦里是见过他战斗时候的样子的。
武器在他手中就像是手臂的延伸,是被完全掌控着的。
行云流水。
阿贾克斯怀疑这一点,但当他去看荧的眼底的时候,他却看不出一丝虚假。
于是他点了点头,并在荧转身对深渊法师说给他准备住宿的时候终于没忍住,红了耳根。
阿贾克斯就这么住在了深渊之中,有些时候他会问荧有没有空和他一起去训练场,多数时候荧都是有空的,她一点点用自己的经验磨练着少年,然后,看着对方的胜率从一开始的十中无一,变成后来的十中三四。
某一天,他突然拿着一本笔记本来找荧。
荧原以为他还是来要求一次战斗的,在看到笔记本的时候挑起了眉:
“这是......?”
阿贾克斯直接把笔记本递给了她,然后说:“不知道,但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想要看这个。”
说完他就跑了。
荧还挺好奇里头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会让少年这么害羞,没想到翻开之后,她看到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愣住。
城堡里居住着一位公主,她的阳台面对着后花园,而且很高,每天我在这里站岗值守,都能看到她走到窗台上来看园中的玫瑰花。
——这句话,是在梦中梦里,那个带着她私奔的达达利亚,送给她的骑士小说里的第一句。
—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我梦境里头你送给我的那本骑士小说写了些什么内容,但是我想提一个相当过分的要求:你得把它写出来,然后送给我。
—好。
哪怕已经是另一层时空,她仍然等到了回答。
荧很感动,倘若不是在看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的时候,她看到少年用不怎么整齐但还算公整认真的字迹写下“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把你变成我老婆,然后每天都揉你的头顶”这句话的话,她或许还会吩咐深渊法师给阿贾克斯的晚饭里面多加一块南瓜栗子挞。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不能说毫无波澜,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一直到,那一天——
“殿下,我们将蒙德的风龙转变为战争机器的计划失败了。”
“嗯。”
“意料之外的是,这次的阻力,来自您的血亲。”
“哦?”
荧透过水镜看着在蒙德城中那个捏着迪奥娜脸颊,问她能不能给自己特调一杯饮料的,扎着麻花辫的黑衣青年,笑了一下。
她是对着天的方向笑的。
站在她身边的阿贾克斯问她为什么要笑。
荧说:“因为我在想啊,我的哥哥,明明不是一个会轻佻到直接去捏小姑娘脸颊的人嘛。”
她没说,这种事情很明显是她才会做出来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捏了捏阿贾克斯还没来得及消下最后一点婴儿肥的脸颊,在他的抗议中说:
“我捏阿贾克斯是不一样的,阿贾克斯又不是被人。”
少年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了。
但是荧却严肃了起来。
她拿出了无锋剑。
“阿贾克斯。”十三岁的少年抬头看向牵着他的手的女子,他看到对方露出一个十分自信的笑容,嘴角上甚至顶出了一枚小小浅浅的酒窝,一时间有一点呆住,甚至连眨眼都不曾眨一下。
“我带你去看天上。”
她手中的无锋剑朝着天空一划,瞬间斩开了深渊的黑暗重重,随后足尖一点地面,高高跃起:
“去看天光。”
chapter 8 世界如镜面破碎
黑暗在她眼中崩溃。
荧发觉自己正在天空之中。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她并不是和哥哥打算离开提瓦特,却在半途之中遇到了自称是“天理的维系者”,前来终止人之子僭越的陌生神明的那个尚未开启旅途的荧。
她已经走过了一整个提瓦特大陆,看过了地面上的七国,也经历过了古国覆灭之后形成的凭借地脉根系形成的深渊势力,哪怕空对着她也只无法说:你还有更多需要经历的。
她的思绪快速地将自己来到提瓦特之后所经历过的一切都过了一遍,然后就在黑红色的方块像素流撞向自己的时候十分轻巧地避开了。
她和初来乍到的时候全然不同了。
哪怕天理的维系者运用因果来左右她,让她陷入异样的过去,被剥夺了自己最自傲的一些品质,变得有些傻且有些非黑即白,甚至将责任都暂时淡忘了,她仍然能够一层一层剥开天理加诸她身的那些仿佛丝茧一般的约束。
挑破千万重,见天光明朗。
身边浮云,与日齐平。
少女身后的机械风之翼展开,七种元素的光芒一起在她手中汇聚成了白色的光——如起始也如终末。
她直面了曾经凌驾在自己之上的神明,然后击败了对方。
轻而易举地,就像是在之前的路途中击败史莱姆、丘丘人等那些怪物一样轻松。
她将天理的维系者击落在天空岛的悬浮建筑之上。
边上有人跑过来。
人之子的僭越并非是一体的异军突起,而是反抗旗帜的潮流托举起最高的浪尖。
与她一同说着要吞没天理的势力,在自我牺牲与自我玷污之后终于以狼狈的姿态胜利地登上了天空岛,原本曾经用温柔之姿宣扬爱的神明冰冷而凌厉地施行了这一次的颠覆,曾经受命运之不公而流泣血泪掏空自身的悲剧少女在粉饰辉煌的高天之上状若癫狂地拥抱了虚无的爱意。
唯独一个人对天理无怨,甚至做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却别无所求。
“达达利亚。”
白色的锁链将天理的维系者困住,让她无法逃脱,她试图召唤出吞噬一切的能量,然而却发现自己全然无法运用过往如臂指使的力量。荧在上了一重保障之后看向深蓝色眼睛的青年。
青年身上沾了血迹,他是从战争之中厮杀出来的,半边脸颊有三分之二都被黑色的血迹玷污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毁容——但还是很好看,反正他本来也不是那种需要靠着脸白才显出好看的人。
灰色的衣服也浸透了鲜血,,身后的披风也没能再飘逸起来,他就像是跑进血池里面洗了一身似的,衣角甚至还在往下滴落着什么。
荧有些担心地看向他:“没事吧?”
真的好多血,多到她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混了他的。
达达利亚笑着摇头,他一开口的时候荧就放下了心,毕竟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里没有半分的虚弱。
“我很好,不过,你居然那么担心我?到底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关心则乱呢?”
大概是因为身上不算感觉,他没有凑过来和荧勾肩搭背或者干脆把她抱起来转个圈在亲一下:“接下去打算做什么?”
荧眨了眨眼睛,说:“我想我应该要去斩灭天理。”
达达利亚耸了耸肩:“可你现在看上去有点犹豫。”
荧说:“我确实是有些犹豫的。”
她说自己是跨越虚无之海的旅人,在提瓦特的世界之外还有许多其余的东西,比如说提瓦特并不存在的粒子,还有崩坏能什么的,她大概解释了一下,不过达达利亚似乎对那些术语没什么兴趣,于是她愈发地简略了,然后说:“提瓦特的世界,应该是算在一个世界泡之内的小世界,甚至天理制造了虚假的天空......”
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说是猜测,但实际上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真实了。
“如果我需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我原本属于的世界中去,那么我将势必需要斩灭天理,但是与此同时,我会破坏这个世界。”她犹犹豫豫地说,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达达利亚自然是能够明白的。
“所以对于你而言,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吗?”他没做出什么大反应,或许对于他这种有自己坚持,但又出了这一坚持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来说,真实虚假本来就是没那么重要的,“我是虚假的吗?”
荧抬手抚摸上了他的脸,手指贴在沾染了黑色鲜血的那一块上,指腹也沾上了粘稠腥臭的液体。
“我不知道,”她叹气,说,“我不知道。”
“那你和我的关系呢?”
“那自然不可能是假的。”荧说,感情这种东西之所以奇妙,就是对于真实或者虚假的造物,只要付出了情感就一定是真实的,而通过这一真实存在的桥梁,付出感情的一方也就无法确定另一方到底是真是幻。
“我喜欢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哪怕世界是虚假的,但是那又怎么样的,我喜欢的还是你。”
“那么,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嗯?”
“你喜欢我,而我喜欢你,所以我是你真实不虚的爱人,你得承认这一点。”
承认爱情的真实不虚,然后去质疑世界的虚妄。
“你得回到你来的地方去,你是旅行者。”达达利亚说,他在推荧,“快去吧,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想知道,世界的星空,到底是一个谎言,还是大地的映射——快去吧。”
他是笑着的,眼睛眯起来成两道细细弯弯的小月亮。
荧总说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点点憨,像是一只从野生沦为家养的小狐狸。
他笑起来总是这个样子,以至于荧在被他推开的一瞬间,怀疑自己看到了过去每一个时间段中笑成这副样子的达达利亚。
在璃月请仙典仪上逃离的时候第一次遇到的青年,在璃月的大街上就是这样笑着对她说“你可以叫我公子”;在黄金屋里看着她会做出怎样选择的愚人众执行官;在托克偷偷从至冬国跑到璃月来找哥哥的时候,陪着弟弟一起笑的那个“玩具销售员”;在生日的时候邀请她去雪山和他一起在模拟至冬国的幻境下钓鱼的憨憨伙伴......
在最初的梦境里从窗户下经过的骑着马乱看的不羁愚人众,在阳台下递给她骑士小说的不速之客,在高台下接住了她的羽球和她本人拽着她的手腕拉她上马跑出蒙德的骑士;在那个扭曲的提瓦特中相信了她的梦境,和她一起在一场不被人所相信的虚无存在中相爱的执行官,然后又温柔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和她说死亡不过是飞快地入眠,甚至还不如失眠让人觉得难受的未婚夫;在深渊之中被她揉着头,一脸不悦但是在人后还是会摸着头顶笑得没心没肺的阿贾克斯......
在梦想的未来,终于没再穿着灰色或者黑色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色礼服,很紧张地牵着她的手然而又在将戒指推上她的指节的时候笑得仿佛放下了一切重担的纯情小哥;在至冬国的寒冷冬夜中,围在火炉边上,在木柴被焚烧爆裂的轻微炸声中听着她唱最经典歌剧选段,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摊在沙发里的,一位慈母的儿子......
一起经历的过去,幻境中的过去,现在,连同着或许无法实现但却历历在眼前的未来融合成了一个相。
荧不知道这是天理的自救还是自己对于感情的一次快速的抽丝剥茧。
达达利亚对着她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呢,都看呆了。我有那么好看?”
她噎了一下,然后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真的有那么好看。”
达达利亚骄傲起来:“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然后他催促:“你快去,别磨蹭。”
不知道的,还以为想要打开世界去往外界的不是荧而是他。
荧对着天理的维系者抬起了无锋剑。
世界,仿佛一个球面形状的玻璃罩子,在她那无锋的剑尖裹挟着一切历史潮流的力量刺向面前那明显展露出了惊慌神色的,天理的维系者的时候,这世界也在一瞬间变得极其脆弱仿佛娇嫩的陶瓷。
剑光斩下的瞬间,天理的维系者并未在剑尖上留下鲜血,她尖叫着自身开始垮塌。
世界在一瞬间,仿佛被破开了一个点的镜面一样,绵延出不知多少的蜘蛛网状的裂隙,然后光泽黯淡,琉璃覆尘,仿佛一朵最鲜妍的玫瑰花在自己开到最盛的时候骤然在时光加速流逝的力量里干枯破碎,凋零得仿佛经受了一夜接近绝对零度的冰霜。
世界在她的剑上破碎,连带着天理和那些这个世界之中的人。
外面浮动着什么东西,似乎是无限的流光勾结而成的一片虚无的海洋,她最后向身后回头。
就像是俄尔普斯回头看向欧丽蒂丝。
达达利亚同样在黑红色的像素中崩坏,但他仍然在身体分崩瓦解的时候对着荧笑,一边笑一边挥手:“再见啦伙伴,你快去找你的真实吧!”
世界和他一起成了一个静谧的坟墓,然后.......
chapter 9 “早上好,要巧克力吗”
然后荧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的声音。
“恭喜您达成结局【量子之海的入侵】,您的游戏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根据规定您现在需要休息,请您结束游戏。”
荧睁开了眼睛。
游戏舱打开了一道缝隙,外部的光从缝隙照进来,虽然进入得不多,但也有些刺眼。
荧缓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适应了这样的亮度,然后抬手摘掉了贴在身上的那些感应片,推开了游戏舱门。
她走出舱门的时候,身边游戏舱里的青年刚好把舱门关上。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那头金棕色的半卷不卷的头发揉乱了不少,然后打了个哈欠,拖着一双毛绒柴犬头的拖鞋,提提踏踏地走过来,直接将她拢进了怀里松松垮垮地抱住:“恭喜,这个成就搞完了,下面可以满足我的心愿了吗?”
公元2030年,vr沉浸游戏舱成功被游哈米公司研发,并在此后的五年之中迅速推广遍了全世界,沉浸式体验的游戏瞬间成为了新的热潮。
荧算是游哈米公司的老粉,从十二岁还需要未成年限制上网的时候就开始玩这家的游戏,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购入了游戏舱,顺带着就拉着同样是游哈米家粉丝但不能算狂热粉的男朋友达达利亚陪着自己一起肝成就。
当然,因为这条任务线最后的结果被网上已经玩过的那些玩家戏称为“杀夫证道”或者“杀妻证道”,所以达达利亚在答应了女朋友请求的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
“总不能只让我陪着你做你喜欢的事情,”他振振有词地和荧商量,“在我陪着你通关了游戏之后,你也要陪着我,做一些我喜欢的,简单快乐的事情。”
荧那时候就觉得达达利亚大概心怀不轨,但是毕竟对方是男朋友,就算是不帮她肝游戏成就都能提出以上的要求,所以她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让达达利亚陪她一起肝成就还是很划得来的,于是就同意了。
现在就是达达利亚收利息的时候了。
荧被他抱在怀里,脸颊贴在毛绒的居家睡衣上,略微有一点点痒。达达利亚的呼吸沿着她宽大的睡衣领口吹进去,带着那些细碎的毛绒在她的脖颈上稍稍蹭了蹭。
荧深呼吸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现在窗外的阳光特别好,又或许是因为公寓里属于家的气氛甜蜜而温馨,荧觉得,在她跑完那么长的一条游戏任务之后,被达达利亚抱在怀里,会给她一种让她全身上下都觉得放松且舒适的感觉。
她的肺部四周的肌肉似乎都张开了,放松着给肺部留出了更多的空间,以便她呼吸进更多的空气。
空气不算特别新鲜,但是温暖且干净,沿着气管一路进入身体,充满了整个肺部,让所有的肺泡都鼓涨起来,像是小气球一样快要飞起来,让血管中的氧元素丰沛起来,让她略微有些昏沉的大脑清醒起来。
然后她踮起脚尖,亲在达达利亚的嘴角。
亲完之后还说:“嗯,可以呀。我好喜欢你啊。”
这话说得有点缱绻,一方面是因为尤其直白的情感表达,另一方面是因为长时间躺在游戏舱里头没有喝水,因此喉咙有些沙哑。
少女原本的声线是甜的,甜且稍微偏低沉一点,就像是用梨子削出来的中提琴,在动听的同时也有一种特殊的清气,现在沙哑了下来,就像是丝绸拖在沙滩上,沾染上了些许沙砾,也留下了一道迤逦的痕迹,或许一些人无法理解,然而在达达利亚耳中却是格外让他觉得血液都能沸腾起来的。
他环在少女腰上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点。
但就算收紧了一点,肌肉也绷紧起来了些许之后,他仍然没有将少女拘束在自己的怀抱中。
在游戏舱里泡了十二个小时之后,他的女朋友身上仍然挂着淡淡的柑橘的香气,微微甜,好闻得很。
他知道荧那句“我好喜欢你呀”是在游戏剧情中那么多把刀子之后对于现实的感慨,基本可以理解为“我好喜欢这个可以随随便便大大方方爱你的世界”,不过这样的解释反而比单纯的“我爱你”更让他高兴一些。
因为一切需要担心的,都和爱的深浅没什么关系。
真正重要的,是爱情所置的环境。
于是他说:“我也好喜欢你。”
“但是我现在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荧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松开这个持续时间过分长了一点的拥抱。她走到地毯上,对着落地窗外的血红色的黄昏拉伸了一下自己几乎僵硬的骨骼,“我——要——”
“吃饭。”
游戏舱里虽然也有营养液,但是荧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不吃就饱腹的感觉。
口腹之欲,口腹之欲,那么自然是口之欲在腹之欲之前的,是吃好重要,而不是吃饱重要。
达达利亚笑起来,头顶被搓乱的呆毛在窗外吹进来的气流中稍稍抖了抖,显得有一种呆呆的可爱。
“申请通过,有理有据。”他还装正经,“那你想吃什么?”
荧双手十指交叠,托着下巴思考了半晌,说:“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那就海鲜泡饭吧,”达达利亚说,“你半天没吃饭了,肠胃需要相对容易消化的食物。而且我记得,冰箱里应该还有一只梭子蟹......龙虾还有没有我忘记了,但上次做烤龙虾似乎也就用掉了半只......”
他往厨房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了头,看荧:“你来帮厨吗?”
荧抬起下巴,理直气壮:“我负责吃。但要是你需要有人来帮你系围裙后面的蝴蝶结,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帮帮你的。”
达达利亚哈哈一笑:“那你还是在桌子边上等着吃吧。”
达大厨在烹饪海鲜方面确实很有一手。
他的料理方式粗犷简单但是意外有效,反正那些海鲜本身就有足够浓烈的香味和鲜味,因此只要把控好肉质的紧实程度以及泡饭的咸淡程度,一锅乱炖杂烩出来的总不会让食客失望。
热滚滚的汤水沿着食管往下去,烫开了一晚上舒畅心情的时候,荧没有吝惜两句夸奖:
“好好吃。”
“你手艺进步了。”
“那明天早饭也让你来做好不好?”
鉴于家里的大多数家务都由机器代劳,做饭已经是唯一需要人工的活计了,所以荧的这番话不无推脱家庭责任的嫌疑。
但是,当这个想要占便宜的小混蛋眨一眨那双圆圆的眼睛,达达利亚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伸手捏一捏荧那张微微圆的脸颊,然后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还好,在承包家务之后,他还能去收取帮着打游戏的报酬。
八点钟的时候,荧洗完了澡,裹着一条浴巾就往卧室走,半路上发梢滴落了几滴没有擦干净的水,落在地板上,扫地机器人就跟着过来清理掉了那些,正打算跟着女主人一起进卧室的时候,却被荧抬手关上卧室的门,拦在了门外。
扫地机器人没有一个供它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被关在外面的大脑,它只是一次一次地尝试着突破这层封锁,试了三次没能撞开之后,它就转头去清理其他地面的脏污了。
人类的事情,小机器人一点都不想管。
此时的卧室内,达达利亚靠坐在床头上看书。
书是去外国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是一本用来装逼的西班牙语书。
荧朝着书的内页看了一眼,笑着问他:“你看得懂吗?”
达达利亚:“看不懂啊。”
然后他就把书放下了。
“这玩意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那么看得懂看不懂都无所谓,我就是翻页计算着时间等你而已。”
书孤零零地趴在了床头柜上。
达达利亚张开双臂,示意荧自己的怀抱空旷,随时等待着她。
荧挑起眉毛。
“亲爱的,你说过会听我的,这一周的晚上都是。”
好吧,这该死的契约精神。
荧抬起腿,没管身上裹着的那条浴巾打的结已经开始松动,浴巾的一端挂在她的身上,摇摇欲坠。
她的膝盖跪在了床沿,然后下一秒,身前的浴巾完全散开,成为了挂在背部的一块无用的布料,在她分开双腿跨坐在达达利亚大腿上的时候,彻底落了下去。
“把它扔下去吧,否则一会儿会把被子弄湿。”
“那就明天换被子。我才不想在现在管它。”
“早啊,该起床了。”
不管浴巾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钟,达达利亚已经烤好了面包做好了三明治,甚至拌了一份水果色拉,而荧仍然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
倒也不是不能让她继续睡,但是再过一会儿水果就该氧化了。达达利亚怀着不浪费水果色拉的想法进卧室喊人起床。
“早——”荧翻过身,手仍然屈着放在枕头下面,头发在枕套上散乱成了一摊,达达利亚估计她的发梢肯定打结了。她仍然不愿意睁开眼睛,眉头皱着抵抗从半透明的窗帘后头照进来的阳光。
她的半边身子已经从被褥里面钻出来了,两条腿夹着被子的一角,一双赤足全都裸露在外头,上半身睡衣的领口也没扣得很好,达达利亚一眼就看见了她前胸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的几个经过一夜之后变得更红的草莓印子。
“可是.......”
荧打了个哈欠,抿了抿嘴,“我好困啊。”
“我很抱歉,”达达利亚俯下身来亲她的头发,“但是我忍不住,好啦,下午还可以午睡的,我给你冲了一杯热巧克力,放了两块方糖。”
“嗯嗯。”
听到“巧克力”的少女猛地睁开双眼。
“好的,我起床了。”
chapter 10 非真的世界
但事实上,达达利亚并没有冲巧克力。
于是荧觉得自己被骗了,遂在达达利亚问她要不要在三明治里面多加一块煎过了的火腿肉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在他的手腕外侧留下了一个圆溜溜的红色牙印。
达达利亚一瞬间皱眉了,然后眉头又舒展了,随便甩了两下之后问:“不至于吧,不就是没冲巧克力吗?”
“你告诉我的哦,冰山冷,雪原寒,撒谎的舌头全冻烂。”荧义正辞严,占据道德的高地,“你欺骗我,骗我起床,这和冲不冲巧克力没有关系。”
啊,果然还是因为被骗起来吃早饭,不能睡得更晚而不满呢。
达达利亚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协商道:“下午茶里的小蛋糕,你要是和我一起做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买可可粉。”
荧眨了眨眼睛,盯着达达利亚看了片刻,伸出一只小手指:“我不信你啦,得拉勾才行。”
她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达达利亚想着,抬手去揉她的头发,然后被荧反应飞快地躲了过去。
“上次你趁着我刚刚睡醒,把我头发揉乱得很厉害,那个债我还没和你算呢。”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腮帮子微微鼓起来了一点点,像是一只要把刺都鼓起来对着别人的河豚鱼,“我还没算账,你就想要故技重施吗?你居然还觉得我会上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的智商了?!”
达达利亚抬着手,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不敢,不敢。”
然而荧仍然做出着一副进攻的样子,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下一下地用食指戳他的胸肌。
“好了,好了,我错了。”达达利亚笑着去捉荧的手腕,抓住之后用巧劲一牵一带,就把气呼呼的河豚少女拉进了自己的怀中,让她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一下地抚摸过她的后颈,像是给猫咪顺毛一般让她出气。
他的手法很娴熟——如果把荧完完全全当成一只猫咪的话,这手法甚至有一点过分娴熟了。
但是对于安抚女朋友的话,这个手法或许有一点点.....不走心。
当然,达达利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他现在也正在出神。
他从自己的记忆里面捉住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矛盾点,微微皱起了眉头,垂下眼睛问荧:
“但是,上次我揉你头发的时候,真的没被你当场算账吗?”
或许是他觉得现在的语气有些太过严肃且沉闷,他很快又补上了一句来活跃气氛:“毕竟你上辈子大概是只猫咪,哪怕被我踩了一下毛都会当场蹿起来咬我一口。”
然后他就真的被荧咬了一口。
当然了,咬了一口是既定事实,也不妨碍荧将男朋友的话听了进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达达利亚面前是个怎样的性格:反正在达达利亚丝毫不介意她在自己面前骄横一点,他甚至深陷其中极其享受。倘若女朋友能够像是树袋熊一样趴在自己身上,那就更棒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养成那种“有仇”当场就报复回去的习惯呢?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发现这段记忆有一些模糊,她只记得自己呆呆木木地被达达利亚揉了一下头,然后......然后她装模作样地生气了吗?
她不记得了。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
毕竟,正常情况下,人应该更难记得在刚刚睡醒比较迷糊时候的记忆,而不是偏向忘却被人惊醒之后的记忆。
更何况......
她抿了抿嘴唇。
对于那段记忆的回想,颇像是从上帝视角抽离出来的一段,而不是从她的视角来看。
否则,她的记忆中怎么还会被塞进一截,她看到达达利亚的手落在自己头顶,陷在金发之中,愈发显得手指修长且细的画面?
荧打了个颤,但也没有特别担心,她只是暗暗将这个念头埋在了心底,然后继续和达达利亚纠结小蛋糕不仅要做巧克力口味的,还要做抹茶口味的。
这样的日子,她大概过了有一周。
其中三天坐火车去了临省,在海滩边上晒了一天太阳浴,又花了半天时间坐快艇去了大陆架衍生方向的小岛礁,然后在上面换乘了摩托艇去追海豚。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荧在洗完澡之后站在磨砂玻璃墙面后头喊达达利亚过来帮忙——“今天晒了一天,背后皮肤肯定晒红了,你来帮我涂一下身体乳好不好?我自己够不到。”
她出门的时候其实是涂过防晒了的,但是她没预料到一整天都在海上,因此防晒并不算很防水,倘若不立刻补上身体乳的话,回家怕是要黑上整整一个度。
达达利亚原本坐在沙发里玩塔防游戏,听到这句就过去了,推开门便看到荧站在镜子前头,对着他露出整个背部。
一边的大理石化妆台上放着一瓶身体乳。
“我没觉得你需要身体乳,”他走上去,动作轻且不甚娴熟地将手指上沾着的白色乳液抹匀,认真得就像是小孩子在给画本填色,“你一点都没晒黑。”
荧笑了一下:“不可能的,我可容易被晒黑了,不过现在......应该只是晒红?不过比基尼勒着的地方肯定会和没有被遮住的部位产生色差,色差重了就不好看了。”
她给自己涂了一层润唇膏,然后做势要给达达利亚也涂一点:“你先转过来。”
“没红。”达达利亚的手停住了,“要我拍张图片给你看吗?”
荧顿了一下,说不用了,然后她把润唇膏也拧回了管子里,稍稍踮起脚尖,对准达达利亚的嘴唇覆盖上去。
“嗯,反正这里的空气也不太干,薄薄一层就够用了,哦对,你记得抿一下。”
一周之后,荧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蓝色鲸鱼的毛绒抱枕(那个抱枕足足有她半人高),她并着膝盖,却分开小腿坐着,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就这么静默地坐了小半个上午,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反常的样子,甚至反常到达达利亚都开始担心。
——要知道,多数时候,他是相当大大咧咧的,虽然会记得女朋友的例假时间,也会记得荧吐槽说ABC家的卫生巾有一股薄荷油的凉,还会记得要给她熬红糖姜茶,却也同样很容易在她例假期间被她三言两语都诱骗过去,做一点加了不少辣椒的菜。
“有什么不舒服吗?”他在沙发扶手上斜斜地歪坐下,一只手撑在荧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虚虚地将少女拢在自己的怀中,“你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低落。”
“也不是低落啦。”荧眨了眨眼,“我就是想,明天是周一,都该回去上班了,我讨厌上班。”
或许是还有别的情感的,但是荧乐意说出来的就只剩下了这个。
“你可以请假在家。”达达利亚很无所谓,他觉得愚人众的工资开得足够高了,而且他在遇到荧之前已经攒了很足够的一笔资产。
“只要你需要我陪着你,我就——”
他本想说的是,只要你想,我就一直都在放假。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必然会有需要去工作的时候,因为愚人众并不是个很好退出的组织......
荧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从跪坐的姿势变成了跪立,大腿撑起了上半身:“你也发现不对了,是吗,达达利亚?”
他的确发现了不对,就像是在他以为是虚拟的游戏之中,那设置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拟世界,在游戏里被他们一层一层地解决了;然而现在,他和荧都觉得,或许目前他们身处的这一层世界也是虚假的一环。
“这样看来,”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还要质疑互相的真实性了?”
“我并不是质疑你的存在,”或许是在那个虚拟的游戏世界中经历了太多,荧锻炼出了一种特殊的直觉,她就像是那些在丛林之中行走了足够多的世间、见过了足够多陷阱之后对那些表面覆盖着草皮的地面有了下意识的远离意识。
她否认了达达利亚的说法。
“我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但是我能确定你是真实的。”
“毕竟,你看,我们一起质疑了这个世界。和世界同源的存在是无法质疑自己存在的根基的。”
她握住了达达利亚的手。
“用一个或许有些被用滥的句子.......”
“你是此间唯一的真实,也是我存在于此的理由。”
她说得太认真了,一时间,达达利亚甚至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宽慰他还是在向他表白。
他看着那只放在自己手背上的,纤细且触感光滑柔腻的手,从白玉无暇的手背到微粉如点染桃花的指尖。
然后他说:“那我们得出去。”
从这片虚幻里头出去。
回到现实里去。
荧的耳边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其中最响亮的,最清晰得能被她捕捉到吉光片羽的,是一句:
“醒了......总算......救......还好......”
chapter 11 搜救员
后来荧想,那时候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着葡萄糖,手还是虚弱无力的,抬起来都很费力气,倘若没有确定达达利亚是真实的存在的话,她或许还真的会想,其实一直待在那个虚假的但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世界里也还挺好的。
不用上班,不用考虑房租和水电煤。
不过人怎么可能长久地处于那种虚妄之中呢,一直沉溺其中的代价,大概就是死亡。
2036年,有反社会组织研发出了一款病毒,专门针对试用虚拟现实技术的游戏舱有效,扰乱游戏舱系统,使得游戏玩家的意识被困在虚拟现实之中。
意识长期无法回归身体,那么身体就变成了植物人,甚至日渐衰弱,长此以往,游戏中的死亡或许就会导致意识消亡,从而直接使得被困玩家脑死亡。
为了解决这款病毒带来的后续影响,政府成立了搜救队。鉴于强制断网会切断玩家意识以及身体的关联,搜救队员将自愿进入被困玩家所处的虚拟世界,成为他们被困的虚妄中唯一的真实,也是生命的转机。
荧就是一名被困虚拟现实之中的玩家,而达达利亚。
她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勾上什么什么东西。
勾了个空。
她抿了抿嘴唇,发觉嘴唇干得离谱,卷起的死皮甚至戳进了软肉里,有一点点疼。
她仍然记得虚拟现实中的一切,于是每一个世界的爱情对她而言都是历历在目的,她甚至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点在对方的嘴唇上时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她想,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那么久的时间——尽管是在虚拟现实之内的世间——之后,达达利亚,这个人,连带着这个姓名,都已经在她的印象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甚至可以说是终生都擦不去的印记。
她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点酸。
好怪啊,或者说是......好难理解啊。
人要面对的反差好大。
虚拟世界之内的爱情出来之后是否还算数?
哪怕之前她的护工告诉她,达达利亚在进入虚拟现实世界的时候也会被系统病毒影响,失去自己是来救人的这一记忆,因此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一个由数据虚拟出来的无中生有的东西,但她还是做不到那么快地接受原来在现实中两个人还是萍水相逢的......
救命恩人和被救的人的关系。
鼻子也酸了。
然后,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却又因为眼眶干涩而盈不出泪水的时候,病房的房门被敲响了。
敲了三下,然后隔着门问:“请问我能进来吗?”
声音有点闷闷的。
荧听得出来,这个声音她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她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应答道:“请进。”
达达利亚推开门进来了。
他戴着口罩,手中拿着一束向日葵,脸色看着也不算太好,有点白,但是比荧的情况好了不少。
“啊,前两天我被关在隔壁了,”他将花放在了床头,“我记得你应该没有花粉过敏,反正......之前想过来看你,但是医生不让我走动,今天他才允许我下床。”
荧点了点头。
她的身体素质也算得上不错,然而现在也还不能够站立,因此达达利亚也需要不短的回复时间,这点她早就预料到了。
青年摘下了口罩,然后又挠了挠头。
他们现在的关系有点特殊,大概类似于神交过也彼此知根知底的陌生人,于是他对现在自己应该说什么这个问题有点无所适从。
“我——”
他“我”了半天都没说出后面的话,荧便接口了,她示意达达利亚坐在床边,然后开玩笑地问他:
“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连五六重世界的虚假和突破让我暂时对于世界的真假性产生了ptsd。”
其实并不,这个世界的真实感是能够被她感知到的,她就归属于这个世界。
“嗯,我想是真的,不过,因为一个真实的世界可以衍生出无数的虚拟世界,所以其实有无限的可能,你和我在其他文明的人的眼中都是假的。”青年在说到这种哲学话题的时候稍微健谈了一点,至少比他面对着女生的时候好一点。
“不过对于我们而言,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荧点了点头。
之后的半个小时,她又和达达利亚琐琐碎碎地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医生就来敲门了,说两位病人都应该在自己的床上休息,而不是在这里侃天侃地。
达达利亚据理力争,然而医生身后跟着两位身高膀宽的护工大汉,直接把他架起来往隔壁推。
达达利亚:......
病弱状态的他当真不能从这两位彪形大汉手上挣脱出来。
他所能做到,只是在自己被架出这间房间之前,最后回头朝着荧喊:
“明天我再来找你,你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一下吗?!”
荧坐在病床上,看着他被关进了走廊对面的病房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医生走过来,拍松了她身后的靠枕:
“小伙子蛮帅的哦?”
“嗯......啊?”
“千里姻缘一线牵,回去之后记得好好发展,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一把喜糖。”
这位看着四十刚出头的中年女医生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叠便签纸:“你的联系方式,我一会儿塞给隔壁那个不安分的小伙子去。”
“来,报慢一点。”
————
在第一个梦境世界中,荧的世界是简单到只剩下黑白的,所以她需要的只是挣脱困住她的那些,不顾一切地和达达利亚私奔,这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她同样将这种想法带到了第二个世界,也是相对开始丰满且着重描写的二战提瓦特背景。所以可以发现,前期的荧有一点恋爱脑,还有一点“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感觉。
我个人对于这一段剧情的逻辑是这样认为的:一个没有经历过沉痛,大概就是不曾当过二战主战场,不曾经历过那样至暗时刻的国家的人,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尤其是情况看着还好),是很容易产生一种天真的想法的。大概做个比方的话,就是塔斯马尼亚人大概是无法理解中国人的民族情节的。
所以辛焱的设计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摇滚,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璃月会更偏重责任,更偏重人民,所以是让她带着荧去看窗外的。
文章后面也有提到,因为天理的干预,某种程度上也是病毒对于自由意志的围追堵截导致了荧的情绪,在第一个和第二个世界里是有点非黑即白且相对锋利的,她的转变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来把她真实的三观从世界的蒙蔽中拯救出来——感谢第二个世界里记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仍然做到了助攻的阿达,他的放任和死亡赞助都是荧意识觉醒松动的不可缺少的条件。
第三第四个世界就很明确了,大概就是反抗的意志以及质疑的精神,第四个世界我在写的时候和盐聊起来戏称它是杀夫证道,其实就是为了表现达对荧的一个绝对信任。
——毕竟这个虚拟世界其实是围绕着荧的意识存在的。
还有一种理解或许可以认为,达是一种献祭实的拯救。
毕竟他进了虚拟现实就算是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了嘛,在这里具现为“我要你自由所以我可以消亡”也是很正常的。
第五个世界就很简单了,是病毒为了挽留荧的意识的最后挣扎,但是世界出现了一些逻辑错误被荧发现了端倪,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外界有人在攻克病毒设下的墙,简而言之就是助攻。
这篇文章其实写得挺痛苦的,毕竟就是脑梗十分钟,补完一星期的那种痛苦,然后每天还要推进个五六千字七八千字什么的对于我的手腕而言也是个相当大的负担(x)
还好最后写出来啦——
做出来了我喜欢的老千层饼子诶嘿。
希望大家喜欢这个甜饼。
凹凸世界全员群像·剧情歌·动画视频《征程》
正式上线——
策划:小狮子
作曲:谭朝月
编曲:彭轩
作词/剧情后期:温酒
剧情编剧/片尾BGM:荟小荟
和声设计:醉雪
分轨混音:Gong骏
混音:Anony
曲绘/PV:猫菇椰汁
音乐制作:O2O男团
金|演唱:三无MarBlue|配音:连
格瑞|演唱:玄羽(玄月sama)|配音:琴且歌
紫堂幻|演唱:余夏(朱强)|配音:浮游
凯莉|演唱:少年霜|配音:亿口井Dr
嘉德罗斯|演唱:醉雪|配音:DKK
雷德|演唱:耀璟臣(Yoji)
蒙特祖玛|演唱:颜糙糙
雷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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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演唱:少年霜|配音:亿口井Dr
嘉德罗斯|演唱:醉雪|配音:DKK
雷德|演唱:耀璟臣(Yoji)
蒙特祖玛|演唱:颜糙糙
雷狮|演唱:耀璟臣(Yoji)|配音:林中人
卡米尔|演唱:Link(闻人归)|配音:默铃
帕洛斯|演唱:司斓(清雅)|配音:倒霉死勒
佩利|演唱:Shin(夏耀心)
安迷修|演唱:仁一(许任一)|配音:小恒
艾比|演唱:小小萱|配音:shourei
埃米|演唱:Mini兔(兔阿)
丹尼尔|演唱:Assen捷|配音:小白
银爵|演唱:棣樋(小T_T-Tone)|配音:泠泉夜月
小黑洞|演唱:魏晨夕(尘溪)
秋|演唱:檀霊|配音:shourei
鬼狐天冲|演唱:Zen(凤冴Sae)|配音:流川鱼
莱娜|演唱:冥月
搬运人|配音:泠泉夜月
神1|配音:薄荷君
神2|配音:方小明
——不论前方艰难困苦,总有,斗志昂扬不认输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