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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路过风史莱姆
【魈荧新春48h|d2 10:...

【魈荧新春48h|d2  10:00】佳期如梦

上一棒: @天明明 

下一棒: @尤尤 

新春快乐,祝愿大家新的一年阖家团圆,岁岁如意!


我带着提瓦特的全体风史莱姆给大家拜年啦——(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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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茄子酱-
艾尔海森·刀影琢光 摸鱼一个艾...

艾尔海森·刀影琢光

摸鱼一个艾尔海森!谢谢海哥虽然角色大保底但武器没歪ww

此图已授权给@咸鱼一滴不剩铺子 

艾尔海森·刀影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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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

  捏麻麻地,新衣服好看但是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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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小奸

应麦老师要求激情创作了!不想当族长,只想当老婆的专属收银小哥❤ ​​​

(对照磊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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눈_눈

“我们互相知根知底,了解彼此身上的每一处秘密。”


(重新编辑了一下 改了一下身高)

“我们互相知根知底,了解彼此身上的每一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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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柚柚
捏脸干嘛,想被亲吗你(。・ˇ_...

捏脸干嘛,想被亲吗你(。・ˇ_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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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入云

“你比我想象中的吴邪更好。”一吻结束的时候,张起灵忽然这样说。

“你想象中的?”吴邪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吴邪,”张起灵看着他,缓缓道,“我了解你,比我们第一次见面要早得多。”

“什么?”吴邪仍然不懂。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言简意赅道:“我很早就知道张家复制过很多‘吴邪’。”

和普通人的相遇相知不同,张起灵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就从张家人无数次支离破碎的模仿中拼凑出了吴邪这个人,他一直知道吴邪作为普通人生活在杭州,但是,相遇之前张起灵从未期待过吴邪出现在他漫长的余生里。

“我不想你和我一样,”张起灵说,“出生不是你能决定的。”

张起灵说地很简单,但是吴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

“你比我想象中的吴邪更好。”一吻结束的时候,张起灵忽然这样说。

“你想象中的?”吴邪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吴邪,”张起灵看着他,缓缓道,“我了解你,比我们第一次见面要早得多。”

“什么?”吴邪仍然不懂。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言简意赅道:“我很早就知道张家复制过很多‘吴邪’。”

和普通人的相遇相知不同,张起灵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就从张家人无数次支离破碎的模仿中拼凑出了吴邪这个人,他一直知道吴邪作为普通人生活在杭州,但是,相遇之前张起灵从未期待过吴邪出现在他漫长的余生里。

“我不想你和我一样,”张起灵说,“出生不是你能决定的。”

张起灵说地很简单,但是吴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出生就被当做圣婴的并不止张起灵一个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因为身份和姓氏就被人利用的还要加上吴邪一个,张起灵从知道吴邪这个人开始,就希望这个无辜的孩子平凡快乐,希望他永远不要承担与他一样的苦难,为此,张起灵只能寄希望于吴邪永远不要接触到任何前辈们留下的谜题。

“鲁王宫开始,我就知道不好了。”他默默道。

张起灵很难细说在吴三省楼下碰到吴邪的那一刻他是什么心情,仅仅是一个擦肩,吴邪不认识他,张起灵也没有回头去看第二眼,他仍然背着刀在往前走,却已经意识到刚才的年轻人是谁,他知道他叫吴邪,知道他是这个谜团中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知道有无数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围绕着他谋篇布局撒下惊天巨网,但吴邪却是无辜的……张起灵在那个瞬间完全被真实的吴邪打动了,刚才那个年轻人带着一点点着急的神态匆匆往吴三省楼下跑去,这是个彻底的局外人,比张起灵见过的所有复制品都鲜活明朗,眉宇间都透着干净,那时候起,张起灵就决定了要保护他。

“所以你之后就用不理我的方式,来和我保持距离吗?”吴邪歪着脑袋问他,很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张起灵不置可否,那时候他不得不这样做,似乎和他少说一句话,吴邪就能远离泥潭一步。张起灵曾一再把他推开,策划失踪,缄口不语,守口如瓶。但是吴邪却仍然不依不挠地出现在他身边,直到吴邪跟着他来到蛇沼,张起灵才忽然明白过来,如果有一天吴邪真的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他自己就是那个让吴邪靠近悬崖的引子。那时候,张起灵还企图用语言提醒他。

“所以在蛇沼的时候,你跟我说,这里面的浑水不是我能蹚得的……”吴邪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所以你把我往外推。”

“但是你不听话。”张起灵伸手捏了捏吴邪的耳垂,似乎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唔……”吴邪回想起来,“我那时就想弄个明白,还说你不明白我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不止,”张起灵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却已经完全地柔和下来了,“你还说,如果我消失了,至少你会发现。”张起灵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吴邪的侧脸,“你比我以前想象的还要好得太多。”

这大抵是沦陷的原因了,在这样的吴邪面前,张起灵又怎能抵抗地住呢?

吴邪心口一疼,他震惊于从张起灵的话里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爱意,这个男人十年如一日的隐忍自己的情绪,但有的时候,诸如现在,诸如他紧紧抱住吴邪的每一个时刻,吴邪都觉得要溺死在他的喜欢里面了。

“你不是拉我下水,你不是……”吴邪语无伦次地安慰,生怕张起灵要道歉说是自己控制不住才在最后找他告别,才让吴邪受了十年的苦难。

“我们是互相的,”吴邪感觉到鼻腔的酸涩,“感情是互相的,小哥……因为我也爱你……”吴邪几乎是带着哭腔这样说,“从来没有谁害了谁,这十年我一直很努力地想做一件事……”

“是,”张起灵说,“你也比我想象的更勇敢。”

十年前,张起灵没能护住吴邪,但十年里,吴邪却那么坚强地护住了他。现在,张起灵的余光里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和终年落雨的村庄,他终于低下头,阖眼吻他:“你已经带我回家了。”

jimmyseeu

进入2020这四个月写了蛮多的,有的比较少人看到,做个小整理,感兴趣的可以看一下。

1.张起灵的成语故事 :系列文,背景高中校园,笨笨小张可可小吴,酸酸甜甜的初恋。未完,目前已更9篇。

2.病房爱情故事:春天来的时候,张大夫和小吴会在一起。

3.HongKong爱情故事:伪港风,火炕爱情故事。顾名思义,张sir枪法一流,这吴邪可以作证。

4.通俗爱情故事:先婚后爱,俗气的开始和结局,或许过程有一点浪漫。

5.他是Orange:这个冒牌货,张起灵要定了。总之不是abo。

6.几则日常:

吴邪的春梦抵死不说。张起灵的平淡一天。假镯子引发的小气事件。族长的爱情圣殿。吴邪不怕,...

进入2020这四个月写了蛮多的,有的比较少人看到,做个小整理,感兴趣的可以看一下。

1.张起灵的成语故事 :系列文,背景高中校园,笨笨小张可可小吴,酸酸甜甜的初恋。未完,目前已更9篇。

2.病房爱情故事:春天来的时候,张大夫和小吴会在一起。

3.HongKong爱情故事:伪港风,火炕爱情故事。顾名思义,张sir枪法一流,这吴邪可以作证。

4.通俗爱情故事:先婚后爱,俗气的开始和结局,或许过程有一点浪漫。

5.他是Orange:这个冒牌货,张起灵要定了。总之不是abo。

6.几则日常:

吴邪的春梦抵死不说。张起灵的平淡一天。假镯子引发的小气事件。族长的爱情圣殿。吴邪不怕,吴邪上头有人。脏面引发的意外小插曲


明天起我要讨生活啦,更新随缘,回见~


404NotFound

【瓶邪】一梦(极海听雷衍生/短篇)

1.失血

他又开始失去对时间的感觉了。

上一次有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想不起来了,那么,大概是还在那十年。

那十年里,不想忘记的东西竟然都没有忘记,天赐的礼物,也是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认为自己已经抓住了这个机会,并且绝不会放开手。

他看向自己虚握的手,刀割放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旁边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被血泥糊起来的人。那个人中毒很深,暂时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只要有足够的麒麟血,那个人一定可以苏醒。耐心,不要急躁,封闭自己,静静地等待,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旁边的人说道:“你放那么多血有没有问题?要不上半夜我来守?”

他示意旁边的人闭嘴,自己还是静静地看着角落里中毒的病人。旁边的人也去看角落...

1.失血

他又开始失去对时间的感觉了。

上一次有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想不起来了,那么,大概是还在那十年。

那十年里,不想忘记的东西竟然都没有忘记,天赐的礼物,也是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认为自己已经抓住了这个机会,并且绝不会放开手。

他看向自己虚握的手,刀割放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旁边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被血泥糊起来的人。那个人中毒很深,暂时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只要有足够的麒麟血,那个人一定可以苏醒。耐心,不要急躁,封闭自己,静静地等待,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旁边的人说道:“你放那么多血有没有问题?要不上半夜我来守?”

他示意旁边的人闭嘴,自己还是静静地看着角落里中毒的病人。旁边的人也去看角落里那个血泥糊满的病人,确认并无大恙,便去远处查看其他几个伤者,把这一隅天地留给他们两人。

他摸了摸泥巴裹住的那张脸,已经看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但是还是让他感觉到无比的亲切。没关系,他们都还活着,还有的是时间。

只要下到最底层,找到那一只耳形的棺材,吴邪就能活下去,他想。

张起灵经历过太多次的离别了。生死轮回带来的麻木,常常让他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看惯生死不代表能接受吴邪的生死,这一次,张起灵决定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分离,他一定会找到治疗他肺病的药。

接着是很奇怪的一种体验,普通人是无法理解这种突然的转变的,而他却很熟悉: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画面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预兆,直接打断了他当前正经历的一切。

他看不到角落里吴邪的身影了。

他意识到 ,这正是他的族人描述过的,那一种梦。

还是来了吗?


2.糖果

张起灵在“梦”中再次抬起头,发现自己站在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之内,鼻腔里突然充满了说不出来源的血腥气。那些似乎永远不会开启的大门落满了灰尘,巨大的塔楼和沿山而建的层层院落,像是死亡巨兽的残余骨骸。

这是张家在金岭山区的宅院,内家,那一座特殊的塔楼,他绝不可能再来的地方。为什么会梦到这里,一定有原因。

他胸口突如其来一些汹涌的情绪,却无法说清来源,更无法辨明内容,第一时间屏蔽掉负面的情感之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接到任何天授的启示了,看来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张家最后一任族长,无法逃离自己的宿命,命运的启示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张起灵没有权利决定。

他走上前去推开门,意外发现完全黑暗的训练室里坐着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穿着青布长衫,不超过八岁,非常的瘦,眼睛的焦点并不在近处,似乎什么都没有在看,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完全没有理会门口突然出现的人。

他看了一会,认出了这个小孩儿,这是他自己。

他的家族相信,只有绝对的封闭情况下,那些声音和指示才会出现在脑海里,牧羊人才能拥有赶羊的哨音,因此小孩儿刚刚达到足够承受封闭的年纪,就被立刻关在这里,只有年关将至的时候,那扇门才会打开一次,看管他的“师父”们才会离开,给与他短暂的休息时光。

小孩儿开口问他道:“你是我的父亲吗?”

他摇了摇头,他知道小孩儿为什么会这样问。年关的时候外家会把这进院子之外的地方布置起来,张灯结彩,其他内院的孩子在除夕这一天,被允许由父亲或者母亲带出去,回家吃一顿年夜饭。小孩儿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更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记忆,只是内心深处却残留了一丝期待,希望有人至少能在今天,带他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一直没有人来。

“你从外面进来,一定知道今年的‘全盒’是什么样子。请你告诉我。”小孩儿问。

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过年的时候,雨村有年夜饭,准备很多菜肴,酒水,果盘,但是胖子和吴邪不会准备糖盒。他们隐居的地方不会有儿童来访。

小孩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无悲无喜,也并无失望的语气,说道:“你竟也不知道。”

他们一起抬头看着门外暗色的天空,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夜幕是浓重的黑色,内院也是浓重的黑色,只有院子外面庆祝新年的灯笼光芒是暖色调的,让人知道自己并没有出现眼疾。

吴邪说过,如果少年时期就能与他相遇,希望能够干预这样的发展。

吴邪说过,没有心的时候受到的伤害,同样是伤害,留下太多伤害的痕迹,想要消除便很难——时间在这件事情上,不起作用。

可能因为想起了吴邪,他的手心里忽然感到一沉,那里凭空出现了一枚圆圆的糖果。它的颜色那么红艳,和黑色的内院格格不入,散发出香甜的味道,甚至神奇地冲散了塔楼内的血腥气。

他的记忆中早不清楚是谁,或是什么东西,让他第一次吃到了新年的糖果。张起灵想,原来是这样,我已经把从过去到将来的所有甜蜜,全归结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看向小孩儿,把那颗糖果递到对方的手里。小孩儿盯着糖果,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一点点情绪的起伏,“把糖果给了我,你怎么办?”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想过会做的动作,他揉了一下小孩儿的头顶。

小孩儿绷紧了身子,小心地护住了那一枚糖果。他明白,小孩儿不理解抚摸头顶究竟有什么含义,从没有人对小孩儿做过这样的动作。任何亲昵的举动,只能让小孩儿感到戒备,离小孩儿克服这种错误的行为本能,还需要好几十年。

张起灵自己未察觉到,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我还有很多。”


3.石头

说完这句话,小孩儿便渐渐地淡去了,还是珍惜地看着自己掌心的糖果。他心里十分清楚,启示往往就是短暂而意义不明确的,只有全部看完,才能够去理解。他并不着急去分析这些梦里的启示。

像远处有一盏灯,逐渐地调高了亮度,本家令每个张家主族人都难以忘却的黑暗塔楼,慢慢地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白色。

飘散的雪花被风吹得打旋,院子里的炉子烧得正暖,雪片还未落地便化成了水。院子的中央有一块石头,已经有了一定的形状,从某些角度看,那是一个人的背影。

他看着石头旁边的雕刻工具,知道了这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即使过去了那么久远的时光,这一丝记忆却无比清晰地留存在他的脑海里。

是她永远离开张起灵的第一天。

他在这里,终于获得却又迅速失去了和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自此,他便是漂泊浮萍,断线纸鸢,再无人牵挂他究竟是谁,来自何方,将往何处。一切的一切,开始或是终点,唯有他自己去拼尽全力去记住,若运气不好,这关于母亲的珍贵点滴便会被天授的启示割裂成无数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出哪怕一个完整的瞬间。

张起灵踏雪走到院子的正中间,低头看雕像旁边那个被雪覆盖了一半的男人。那是年轻的他自己,雕刻的凿子还握在手中,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拿着什么东西,就已经沉浸在了“想”之中。

年轻人紧皱眉头,闭着眼睛,从未经历过的巨大痛苦让他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便什么也不会失去。

张起灵看着年轻人的动作,知道年轻人的心痛还要持续很久,但是痛苦之外其他的情绪也随之复苏,最终,所有这些崭新的情绪会让年轻人顿悟:我有心。

我能感觉到,我是活着的。

只有拥有了心,才算是真正的活着,而从前的那些时光,比起人,年轻人更像一个符号,一块能走路的石头。

日落,月升,星浮。

墨脱的天井里能看到西藏最美的夜空,张起灵猜测,年轻人还没有机会把目光投向那些璀璨的星辰,这些往事的细节,张起灵早已记不清楚了,那时候的天空,是这样的吗?

他不愿意浪费眼前的美景,独自欣赏着,这景色让他感到一丝轻松,就像已经回到了福建的深山,坐在雨村的屋顶,和吴邪一起看净如洗的星幕。

年轻人终于动了动,脸早就因为泪水而冻僵,眼睛里陌生的感觉让年轻人感到无比的诧异。

发现身边有人,年轻人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平稳地道:“上师,我已知道自己凿的是什么了。”

他没有去回答,内心却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欣慰。这是值得纪念的痛苦,这是张起灵作为“人”而重生的那一刻。

年轻人调整了下手中的凿子,继续开始了工作,敲打的声音在夜色中响得惊人,一下又一下。他知道,年轻人心中的那座雕塑此刻已经成型,只需要慢慢地描摹出来,石头会替他记得这一切发生过。

年轻人正凿着五官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人心的存在意义,是否在于感受痛苦?”

他听见自己回答道:“不是。”

年轻人对张起灵的回答不置可否。年轻人在之前听到了蓝袍工匠和小喇嘛的对话,此刻内心充满了疑惑,因为年轻人不明白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三天寂静的陪伴,年轻人除了痛苦的心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年轻人不明白,现在的张起灵却完全明白,只是不知道如何向年轻人传达:一个人有了心,自然会感受到痛苦,然而学会感受痛苦之前,必然先学会了感受爱。

复苏这颗被蒙蔽的心,才是白玛留给张起灵的礼物,这礼物使他受益终生。年轻人此刻还无法领悟到那一层。

“为了知晓‘失去’?”年轻人问道。年轻人还认为,自己刚刚失去了和人世间的最后一丝联系,最后一丝愿意去想的对象。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不是。”

年轻人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他的位置,相似的两张脸上,是完全不同的神情。

“等再拥有时,你会明白。”张起灵答。

雪越下越大,年轻人的声音被吹散了,年轻人似乎是问了一句,等再拥有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模棱两可的问题。他明白这时候即使说了,年轻人也无法参透,于是他转身走进墨脱的夜幕里,离开了那个天井。

等再拥有爱的时候,一切不问自明。


4.擦肩

张起灵意识到这一次的梦境和他理解的神启不同了,这些似乎全是他过往的映射,或许是他早已忘却的,可以称之为美好的记忆。那些早被割裂成碎片的东西,竟然还存留在心底,并且以梦的形式展现出来,这是非同寻常的体验。

张起灵对梦的好坏从无定义,他一向客观公正的看待这一张家人毕生所求的“现象”,就像看待春风秋月,夏雨冬雪,然而这一次他内心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情绪,他可以解读这种情绪,这是他的喜悦。

他放弃了那种族人引以为豪的公正,认定这就是“美梦”,他问自己,那么梦的下一幕,应该停在哪里?

心念电转之间,环境变得温暖,刚才严寒的天气像是不曾存在。他心情回归到了极度的平稳。第一时间,他并没有认出这是哪里。

一条普通的民巷,巷子两侧的白墙灰瓦,江南制式,现代所造,并无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三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辆廉价的汽车。他记得这种车的名字是金杯。

车主匆匆忙忙地跳下车来,往他身后跑去,走过他的身边时“咦”了一句,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后。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背着一个长条的包袱,他身手抚摸了一下,立刻知道,里面包着那把只有“张起灵”才允许配的刀。

2003年,一把由吴家人放出的诱饵,引导着失忆的张起灵重新纠缠进老九门耗时三代人设立的棋局。

原来是那一天,原来停在这里。

他回头看向那青年,心头描摹了许多次的那张脸,和青年的脸略有不同。青年显得太年轻了,眼神清澈得甚至像个孩子。

青年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刻挂起了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您这是不是一把古兵器?我对这个特别好奇,头一次见到,能不能让我仔细看看?”

他的眼神略过青年光洁的脖颈和纤细的手腕,忽然想到,青年这时候的身上一定一点疤痕都没有。江南水一样的男孩子,后来到底是怎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那一段让吴邪变化的时间段,他无法参与,没有见证,更谈不上用什么弥补。

他解下那把对普通人来说颇重的刀,不送到青年的手里,只是拔出一截,给那青年看。

漆黑的刀刃,乌金材质,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出价值不菲,青年的脸上显出了羡慕又悲戚的神色来。张起灵仔细地看着青年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却掩盖不了眼睛里传达的信息。

“这位小哥,你这东西收的价格怎么样?”青年似乎在动什么脑筋,“卖你刀的那家伙是远近闻名的奸商,你如果觉得价格不合适的话,可以找他退,不要花冤枉钱。我对古兵器略懂一二,你可以把价格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你想要?”张起灵问。

青年大张着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算盘被人戳破得这么快。

张起灵示意青年双手掌心向上,把那把刀放到了青年的手上,慢慢地松开。青年起初还不理解为什么他不直接松手,等感受到刀的重量,脸都差点憋红了,忙道:“别、别松手!”

他把刀重新放回到背上,看着那青年。

青年羞愧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这神兵,也就您这样的人能拿!真在我手上就浪费了,我他妈拿都拿不动。”

“可以给你。”张起灵道。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一幕了,有些记忆只是主观认为忘记了,其实在脑海深处仍历历在目,这一刻,他和世界的联系悄然地重新建立,阴差阳错,又或是缘分注定。

青年道:“那多不好意思,实话说,我这收不了多高的价。卖你刀那老狐狸吴三省,其实是我三叔,我叫吴邪,这刀本来他是要卖给我的。”

张起灵看着青年伸过来的那一只手,意识到此刻的青年和心中那个多年后的吴邪重合了起来,便握了过去。青年的手掌上一个刀茧都没有,柔柔的,温热的。最初的吴邪,就是这样。

张起灵离开青铜门的时候,吴邪的手上却已经有了刀茧,身上也多了很多陈旧的伤痕。张起灵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吴邪这十年里出了事,究竟是什么事?他不清楚,只是心底希望能够帮助吴邪解决,等后来知道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他便下了一个决定。

留在吴邪身边,不再错过任何关于他的细节。

他继续握着眼前那只至少此时此刻还很柔软的手,任凭青年的笑容从客套变得尴尬,最后彻底羞涩。

青年的脸都憋红了,却还是撤不回自己的手,只好看着张起灵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张起灵还想再把这张脸看得更加仔细,但是他没有办法让梦中的时间就此停滞。如果真回到了这一刻,他想要换一个选择。

“带我回家。”他说。


5.彼岸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达了出去,青年吴邪惊诧的表情没有出现,而是产生了其他的变化。

那张脸像被人用笔画上了岁月的痕迹,又在眼神里添染了一丝风霜,那种让人目不转睛的光芒,变得更加锐利。

吴邪老了。

不过整体看上去,吴邪的年纪还是比同龄人要年轻很多。张起灵知道是麒麟竭延缓了吴邪的衰老,也使得吴邪的肺病没有立即发作,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麒麟竭的药效快要到了。

他突然感到一丝焦虑,脑海里出现深山里吴三省的交代,雷城的危险,九死一生的毒气……他现在不应该在做梦了,他需要保持清醒。

张起灵主动放开了梦中吴邪的手,看向其他的地方,他告诉自己不管是怎么样的梦境,都应该要离开了,回到现实中去,醒过来,去做真正重要的事情。

吴邪却不愿意放开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握着,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张起灵吸了一口气,意识到空气变得稀薄,这显然是在海拔极高的地方,虽然他并没有感觉到寒冷。

他看向自己的脚边,先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的点点光辉,随后他才意识到那些全都是还未开放的花朵,蔓延向远,布满了整个草甸。他们站在山的背阴一面,藏花的海洋边界却还在遥远的向阳一侧。

那一侧的太阳充满了生机,似乎刚刚升起,连雪山都被映成了粉金色,在蓝天和白云映衬下美的不真实。然而这些绮丽的色彩和与山峰怀抱里的冰川巨湖相比,又都算不得什么。

湖水静谧仿佛一面被神女不小心遗落在花间的镜子,它反映出湖边的一切景色。他很难判断出湖泊的大小,在皑皑白雪的康巴落,它的尺寸就像是海一样,把那几座雪山和花海全都轻松地装了进去,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光线变化,似乎特意将所有颜色都点缀在了深蓝色里,形成一种奇异的美。

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分清原本的湖水和天空相比,哪一者更为澄澈。

一阵震撼涌上了张起灵的心,如果他能够选择自己最终的归宿,他不愿意回到张家古楼,也不愿意回到青铜门后。

吴邪还牵着他的手,默默地把他带到了阳光下,一直走下去,直到接近了那个巨大的湖泊。

湖岸边有未化尽的冰雪,在阳光照射下慢慢地消融着,张起灵低下头去看水里自己的影子,残留的冰雪让他看不清他和吴邪的全貌,但是随后他意识到,那一缕白色并非水中的冰雪,而是他们两个人全白的头发。

张家人的长寿有其代价,衰老不再降临,死亡却还会如约而至,大概数十年之后,又或者一百年以后,他就会像强行超负荷工作的机械一样,在某一天突然崩坏,保持着年轻的姿态,从此寂灭无声。

他早已接受命运的指示,以为自己一定能追随吴邪,葬在杭州某个普普通通的墓园,梦却在告诉他,张起灵,你想不想拥有其他的结局?

张起灵从未有这么强烈的“想”,无比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由牵着吴邪的手走进了湖水中,漫到脚踝的冰水,刺激着他身上每一个毛孔,现在,他们和这绝美的景色融为一体了。

“水好冷。”吴邪轻声道。


张起灵突然睁开眼睛,吴邪的脸近在眼前,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靠的很近。脑海里割裂的画面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这是在哪里?

胖子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亲一口他就舍得醒了。”

张起灵使劲揉了揉眉心,那些纷乱的画面渐渐退去,把真实送还回来。他想起来了,他们早就不在雷城了,他们甚至不在雨村,而是回到了杭州,住到了吴家在郊区的老宅。

吴邪在一边暗骂道:“放屁,那是你推的我!”

“我只是爱抚了一下你的后脑勺,您自个儿凑上去的还不敢认啊?在家隔离这么无聊,下次我就整一直播,让万千网友知道这么多年胖爷我终究是错付了。”胖子在旁边另外一张椅子上,看了一眼张起灵的神色,心领神会地端起盆,倒自己的洗脚水去了。

“小哥,你很少睡这么沉啊?”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什么梦了?我看你好像是笑了?”

洗脚水都冷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看向近在咫尺的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感受吴邪脖子下面的动脉,强劲有力,勃勃生机,没有任何虚浮的迹象,那一趟雷城之行有了切实的成果。

吴邪被他按得奇怪,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这一刻温存比他所有的美梦加起来更值得留恋。吴邪看他没回应,也习惯了,自顾自给他加了些热水,又把自己的脚放到他的洗脚盆里去试水温。

光脚蹭过张起灵的脚背,带来很不一样的触感。三个月没出过门了,天天在家泡脚,吴邪脚底软得像一块缎子。

胖子说过,这一行谁都不知道几更天阎王会来敲门,金盆洗手可没那么容易,就得有一天是一天,白日纵欢,及时行乐。

张起灵想,胖子说的都对,这便是刚刚那一梦的启示。


绣绣在摸鱼

【瓶邪】二十七天半·番外 9(完结)

张海客带着张千军万马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我当时只觉得外面十分聒噪,吵得我脑仁疼,略清醒了一点后才从里面分辨出两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千军万马人如其名,一个人就喧哗出了一支军队的音量;张海客倒是叫了一声族长就没听见响了,看来大内总管还是矜持不少。可等我穿上衣服出去一看,好家伙,已经双眼含泪了。


小瓶警惕地看着他,闷油瓶也脸色纠结道:“你别哭了。”


“他是谁?”小瓶问。


张海客抹了一把脸,笑道:“小鬼,我整了个容就不认识我了。”


我突然想到,小瓶此时的面貌应当和放野时有几分接近,而张海客似乎和这时候的他关系不错...

张海客带着张千军万马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我当时只觉得外面十分聒噪,吵得我脑仁疼,略清醒了一点后才从里面分辨出两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千军万马人如其名,一个人就喧哗出了一支军队的音量;张海客倒是叫了一声族长就没听见响了,看来大内总管还是矜持不少。可等我穿上衣服出去一看,好家伙,已经双眼含泪了。

 

小瓶警惕地看着他,闷油瓶也脸色纠结道:“你别哭了。”

 

“他是谁?”小瓶问。

 

张海客抹了一把脸,笑道:“小鬼,我整了个容就不认识我了。”

 

我突然想到,小瓶此时的面貌应当和放野时有几分接近,而张海客似乎和这时候的他关系不错?他们是少年同伴,难怪张海客情绪激动。小瓶听到他的声音时也明显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嫌弃道:“你长这张脸不如吴邪好看。”

 

张海客显然没想到儿时同伴相认会是这样的场景,表情十分受伤。我乐了,看着他吃瘪我怎么就那么爽呢?你当初不是吹你们关系好么,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么,怎么人家小瓶压根就不认你呢?我得意地走上前道:“那必然的,假冒的怎么能有原装的好看?”

 

小瓶抬手示意我别过来:“张海客,你为什么假冒吴邪?”

 

我抢先回答:“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像他这样嫉妒我美色的起码还有一打,不过大部分都嗝屁了,就剩他,时不时地还来我面前碍眼。”

 

张海客不敢和老少族长置气,倒是丝毫不惧和我斗嘴:“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能看上你的脸?”

 

“那你是看上我的面?不好意思,老子下面还轮不到你吃。”

 

“谁他妈要吃……”张海客突然反应过来:“吴邪你要不要脸!”

 

我伸了个懒腰:“小哥,我们今天做猪肝面,你要不要吃?”闷油瓶点了一下头,小瓶不甘落后:“我也要。”我猥琐地一笑:“好,你俩分着吃。”

 

张海客额头青筋一爆:“吴邪你这样口出粗鄙有意思吗?你再行事不端,别怪我收回族长的监护权!”

 

我冷笑一声:“你不要搞错了,小哥是自愿来的,不是经过你同意才来的。难不成你以为小哥的监护权在你手里?反了你了!”我用我疏于锻炼的手臂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手心发麻。

 

我背过手去不动声色地甩手,长期不发威,做这个动作还真有点手生。闷油瓶攥住我的手替我揉了揉,问张海客道:“青铜母铃带来了吗?”

 

这四个字让我心里一沉:他们是来带小瓶走的!


我心里知道,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甚至昨天小瓶已经提前给我打好了预防针,可是事到临头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连带着看张海客都更加不爽了。反观小瓶,他显然对此毫不吃惊,还反过来安慰我:“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们。”

 

有他这句话,我心里略微好受了点儿。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回去之后很快就经历了一场失忆,说好了再来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胸口还是堵得慌,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情绪全场最失控的反而是张千军万马,他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处在一种半癫狂状态中,眼神在闷油瓶和小瓶之间反复逡巡,嘴唇嗫嚅浑身发抖,刚才一直试图加入对话而不得其门。

 

我们这边刚平复下来,他立即激动道:“五鬼搬运术的最高境界是上天入地穿梭古今,这、这竟是真的吗?祖师爷诚不欺我,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我怀疑道:“你行不行啊?”

 

这就像做手术一样,如果大夫对你的病例见怪不怪乃至不屑一顾,手术多半十拿九稳,而如果大夫不厌其烦问东问西,甚至叫来同行和实习生一起观摩,那说明你麻烦大了。

 

张千军猛地点头:“吴老板你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复习了三遍祖师爷留下的手稿,保证给少族长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不是,这难道还能不完整吗?他越说我越不放心了,闷油瓶接口道:“他的祖师爷就是之前帮助我过来的那位能人异士,张千军是他的唯一传人。”

 

如果有闷油瓶做担保的,我倒是愿意相信这个道士……可是等等!我突然头脑一炸,抓着闷油瓶道:“你想起来了?”


他刚才说,“送我过来。”而这是小瓶才会有的记忆。

 

闷油瓶默认了,我愤愤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昨晚具体什么时候!”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闷油瓶脸色变了一下:“那个时候本来想说,后来我们又开始了,等再结束,你就睡着了。”

 

开始?什么开始?我略一寻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难道是……他点点头:“对。”

 

艹,闷油瓶居然是在最后释放的时候想起来的!这种事怎么还有辅助记忆的功能呢?那我们再多做几次岂不是闷油瓶连银行卡密码都能想起来,到时候我们就发了……我搓了搓脸,心想怪不得后来闷油瓶没有阻止小瓶的胡来,看来他是对那个时候的自己感同身受了,两人结成了战略同盟。

 

张海客狐疑道:“你们在说什么?族长,您又想起来什么事?”

 

这可是不是我想炫耀的,是他上赶着往枪口上撞的,我怎么能放过他?我清了清喉咙,轻描淡写道:“小哥是想起来,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

 

“放你妈的……”张海客话音未落,小瓶一把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口出粗鄙,放尊重一点。”

 

张海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呸了两口,原来是张团成一团的符纸。当然,我也不知道他如此受打击到底是因为小瓶堵他的嘴,还是因为闷油瓶在我放完话后,亲了一下我的头发。

 

张千军业务还算熟练,很快布置出了一个简易的道场。我看着那些朱砂、黄纸之类的东西,还是很难相信这样就能穿梭时空。可是在场所有人皆表情肃穆,我意识到,告别的时候可能真的到了。张海客肃立一旁,闷油瓶亲自拿起青铜铃铛,张千军万马执桃木剑。

 

“小哥,等一下。”我说:“让我和他道个别。”


小瓶看着我,我张开手臂:“抱一下?”


此去经年,天涯路远,纵使相逢应不识,更隔关山一万重 。


小瓶靠过来,轻声道:“不用道别,我一直在你身边。”说完,他看了闷油瓶一眼,两人同时点了一下头。

 

青铜铃响,一个吻轻柔地印在我的额头上。在他从我怀里消失之后,那热量仍在,旋即闷油瓶的吻落在同一个地方:“没关系,我们只是……”

 

我闭上眼:“好久不见。”

 

 

 

“完、完事了吗?”张海客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族长,我们能睁眼了吗?”

 

我几乎忘掉了他的存在,循声望去,发现张家不愧是世家大族,族人就是守规矩。张海客和张千军万马像两根木桩一样笔直地站着,紧闭双眼,把非礼勿视做到了极致。我打发他们走:“你们可以回乡下去了。”

 

张海客这个人有一头好,就是还算识时务。小院归于寂静,我心里空落落的,一面想着小瓶回去之后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但是看着身旁的闷油瓶又想,再糟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


心里有事,手上就没准。我盯着案板,发愁道:“猪肝切多了。”小瓶饭都没吃就走了,我有点难过,刚才忘记嘱咐他了,努力加餐饭。


闷油瓶走过来道:“我可以吃两份。”说完他撩起袖子:“我的胳膊也被踢青了。”


我惊道:“谁弄的?”


“早上又打……较量了一回。”


“你竟然输了?”这两人大早上起来就切磋,是难得棋逢对手,打上瘾了?而且我是真没想到小瓶居然这么出息:“丢不丢人啊老闷。”


“……我赢了。”


我揉了揉那块淤青,无奈道,“赢了还撒娇?

 

他抱住我蹭了蹭,没说话,显然等着我宣布要如何犒劳他。我虽然是有心让他与小瓶受伤时同等待遇,补偿他孩提时代吃过的苦,但是猪肝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毕竟闷油瓶现在也不用放血了,老年人还是要注意一下胆固醇指标。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个人。


“我们把胖子叫回来吧。”

绣绣在摸鱼

【瓶邪】二十七天半·番外 7

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压根没想着要去哪儿,就是憋着一股气闷头往前走,冷静下来才发现我走到了一片竹林里。我记得这里有一个闷油瓶常来钓鱼的水潭,他曾经带我来过一次……


打住,我现在不想去想闷油瓶。我第一次对这个人有了一种类似于愤怒的情绪,我从前很少这样,他每次一声不吭掉头就跑我都觉得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但是这次我实在有些伤自尊了——他不仅不爱我,还不让之前的自己爱我,难道发生过的事情就可以这么一笔抹杀掉?最可气的是,我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别的不说,凭什么吵架了我要离家出走?那房子都是我买的,明明应该我把他赶出去才对!


我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去宣誓主权,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

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压根没想着要去哪儿,就是憋着一股气闷头往前走,冷静下来才发现我走到了一片竹林里。我记得这里有一个闷油瓶常来钓鱼的水潭,他曾经带我来过一次……

 

打住,我现在不想去想闷油瓶。我第一次对这个人有了一种类似于愤怒的情绪,我从前很少这样,他每次一声不吭掉头就跑我都觉得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但是这次我实在有些伤自尊了——他不仅不爱我,还不让之前的自己爱我,难道发生过的事情就可以这么一笔抹杀掉?最可气的是,我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别的不说,凭什么吵架了我要离家出走?那房子都是我买的,明明应该我把他赶出去才对!

 

我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去宣誓主权,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脚。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个我刚刚才准备将其驱逐出境的人。他蹲下来,我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壶。

 

这是向我示好来了?我又觉得有点搞笑,万万没想到张起灵的赔礼如此接地气,不过退一步想想,曾经接受过张起灵道歉的人又有几个人?我大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加上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便扯出个笑容道:“汤炖好了?我尝尝。”

 

闷油瓶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尴尬:“你饿了?”

 

借我炖的汤来献给我自己,我要是他我也得尴尬,我大度道:“你也一起吃点?”

 

“我们已经吃过了……吃完了。”他迅速起身道:“你稍等一会,我回去给你拿饼干。”

 

别啊!大早上的吃饼干有什么意思,我去抢他的保温桶,他的手条件反射似地一缩,保温桶砸到地上,一股熟悉的苦味扑面而来。

 

我这破鼻子都能闻到味儿,这药的本体该是有多苦?闷油瓶怕不是想谋害我!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哪件事更可气,是他不给我饭吃,还是他追着我喝药,或者是他居然如此抵触我们之间的接触。

 

我脸色阴沉,也不说话了,看着他蹲下来收拾一地狼藉。我看到药渣里有不少他昨天背篓里的药材,一时心情更加复杂。

 

“刚才我没拿稳。”他眼皮都不眨地撒谎:“回去之后,先吃饭,再重新熬药。”

 

我忍不住嘲道:“你这就没必要了,你的手什么拿不稳?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我得绝症了吗?你不用瞒我,我撑得住。”

 

“吴邪,你不要这样说话。”他难堪道。

 

“现在是你开始挑剔我的态度了?”他越是想粉饰太平,我越是心有不忿:“你矫情什么呢?下斗时你光着身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现在碰一下手就那么避如蛇蝎?你小时候还亲过我呢,恶心不,难受不,想毁尸灭迹不?”

 

他突然扔掉保温桶把我整个人按在树干上,我闭上眼,气上来什么都顾不上了:“你打我吧,最好把我打死,下不了手你就滚远点,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在我眼前一天,我就意淫你一天,我一想到你睡在我隔壁我就硬,你知不知道我每晚……”

 

我知道唇舌被撕扯的疼痛来源于一个暴虐的亲吻,我也知道环绕在我周身的气息只可能来源于闷油瓶,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吻我。我想不到任何一种愤怒是要用亲吻来纾解的。除去双唇的胶着,我还感受到脸上有温热的湿意。我心头一颤,不可思议地睁开眼,他迅速伸手捂住我的眼睛。但是已经晚了,在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

 

他为什么!我整个人陷入了慌乱之中,掰着他的手叫他:“小哥!小哥!”

 

他没有回答我,我目不能视物,只能感受到他牵着我的一只手,然后低下头,把整个额头都贴了上去。他热烫的眼泪如涓流一般打湿了我的整个手背,顺着我的指缝落下,落在竹林下的土壤上。

 

我曾经在藏庙的天井中见过他落泪的面容,即便是一座雕像仍能给我无可比拟的安全感,但是当他的手终于放开我时,我所能见到的却只有他弓起的脊背和乌黑的发顶。他此刻看起来就像世界上任何一个无助的男人。

 

“小哥。”我竭力抑制住身体的颤动,克服恐惧与羞耻,给了他半个拥抱。

 

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蜷缩在我怀里,我完全忘记了我们刚才还在争执,我只想抬起他的脸,擦掉他的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难过,我能为他做什么呢?如果我还能从犄角旮旯里翻腾出一些尚且没有奉献给他的东西,我会急忙地把它和我的心一起掏给他,可是他却说:“求你原谅我。”

 

我一时竟有些费解:“原谅你什么?”

 

他突然扯着我的手把我狠狠摁在他怀里:“原谅我过去无能、懦弱、自私、愚笨。”

 

我简直怀疑他是突然被什么人给穿越了,因为他所吐出的那些字眼恰恰是他这个人的反面——他是我见过最强大、勇敢、无私、智慧的人。

 

“小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但是这件不行。”感觉他身体一震,我赶忙补上下一句:“因为我没有办法为你没有做过的事情原谅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自嘲地一笑:“我这辈子,越简单的事情,越看不清;越想做到的事,越完不成。越喜欢的人……越抓不住。”

 

我从这近乎卑微的自白中抓住了一点头绪:“你……”

 

“我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吴邪。”

 

比这句话的内容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的语气竟然是极度悲伤的,我从没有听过这样痛苦的告白,相比之下,他最后念起我的名字时才像念一句情话。我尚且未能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他便继续道:“我刚认识你时,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但那都不是你想要的。我后来想明白了,我所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对你来说也不值一提。”

 

我奋力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急切道:“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起初我推己及人,我觉得能健康、安全,一辈子不踏入局里,就是最好的。”

 

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但是我那时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心只想知道这些谜题的答案,跟着你后面跑,拼命要蹚浑水。”

 

他顿了一下,可能是想到了我当初的蠢样:“我始终想推你出局,你想必很讨厌我。”

 

我拼命摇头:“这不能算你的错!”

 

“你去送我,我很高兴,但是你想跟着我走,我没有同意。”

 

“你趁我不备捏晕我,这个我倒是确实有点生气。”

 

 “应该的。”他双目通红,喉结明显地滚动:“之后的十年我在门后,没有给你提供任何帮助,如今仍然是这样。当你饿的时候我带来药,当你病的时候我给你孤独,在你孤身奋战之后,我坐享其成。我比十年前更没有资格说爱你。”

 

我惊讶地看着他,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是这样的想法。坐享其成?我几乎想笑,他兢兢业业那么多年,享受到什么成果了?与此同时,我从他的话中抓住另一个重点:“十年之前……”

 

他坦然望向我,我便在那一瞬间顿悟。那些关于联系的话语,数次长久的凝视,去而复返的舍命相救,甚至于他来找我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告白。

 

“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我简直无法想象他是什么样的心情踏入青铜门的,“我现在答应你还来得及吗?”

 

他摸了一下我的脸:“只要你想,我永远爱你。”

 

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假如我不想,你就不爱我了吗?”

 

他笑了,好像很得意的样子:“我在心里爱你。”

jimmyseeu

【瓶邪】通俗爱情故事 8

1~6 、7 。这更比较长。

8

几天后地方名企汪氏上了法制新闻,主公司被查封,几个主要高管被检察院带走调查......名门望族的衰落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视频里还在播放记者在汪氏大楼前实时采访的画面,吴邪发了会呆,突然觉得索然无趣。


三叔嘱咐他这些天别乱跑,最好老实在家待着。“这回汪家是肯定完了,他们死也想拖个垫背的,万一波及到你——不过你也别担心。”他立刻把口风转到了自吹自擂上,吴邪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反正他的日常也只是在家和铺子之间倒腾,如今脑子一团乱麻,何必天天地守在店里,木着张脸给王盟添堵呢。


三叔好歹还挂记他,外面...

1~6 、7 。这更比较长。

8

几天后地方名企汪氏上了法制新闻,主公司被查封,几个主要高管被检察院带走调查......名门望族的衰落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视频里还在播放记者在汪氏大楼前实时采访的画面,吴邪发了会呆,突然觉得索然无趣。

 

三叔嘱咐他这些天别乱跑,最好老实在家待着。“这回汪家是肯定完了,他们死也想拖个垫背的,万一波及到你——不过你也别担心。”他立刻把口风转到了自吹自擂上,吴邪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反正他的日常也只是在家和铺子之间倒腾,如今脑子一团乱麻,何必天天地守在店里,木着张脸给王盟添堵呢。

 

三叔好歹还挂记他,外面的野男人连句音信都没有。发给张起灵的消息如泥牛入海,后来吴邪也不发了,甚至差点删掉和他的聊天记录,磨蹭了半天还是下不了手。他自暴自弃地倒在床上捂住脸,真是没出息,难怪三叔要骂他傻,张家人哪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就连时常打哈哈的张海盐其实也密不透风,一起相处了几个月,除了名字吴邪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理性自持收放自如,对张家人都是小意思,张起灵又怎么会做不到呢?只是默念这个名字吴邪心中就一阵难受,像是含在嘴里的药片没咽下去,外层的糖衣化了,内里包裹着苦杏仁的味道溢出,时间越长苦味越重,拼命地喝水也压不下去。

 

在小区门外和铺子街口又碰见过张家那个小平头,不苟言笑照上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吴邪也全当不认识他,张起灵自有安排,自己跟着操哪门子闲心。搬回家一周后有天来人敲门,开门时张千军站在外面,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推进来,硬邦邦地说:“吴少爷,这是您的行李,族长让我送过来。”

 

吴邪本想请他进来坐顺便打探消息,可他却冷着脸:“我只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行李送到了,我走了。”

 

他猜到这小子因为一直被蒙在鼓里而生气,几个月来张千军少爷长少爷短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族长的配偶来对待。不过看他这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怪样吴邪心里也窜起一股无名火,怎么着?柿子都挑软的捏?要气气你们族长去啊。

 

他也不问了,关上门生了半天闷气,心说张家没一个好东西。过了会儿才去翻那箱东西,大多是衣物,去的时候柳树才将将抽条,衣服都是长衫还带着外套,如今天气热得轰轰烈烈,T恤和短裤基本都是商场里现买的,才穿了个把月样子崭新。翻了几件他心里更堵了,这里面掺着好几件张起灵的衣服,不知道他是差人整理,亦或漠不关心,连是不是自己的衣服也分不清。

 

吴邪索性把箱子整个倒过来向下扣,一次性清空了箱子,衣服松松垮垮地摊了一地,一个不大点的盒子磕在地上发出咯噔一声响。他把盒子捡起来掀开,瞪着里面的玉镯愣愣出神。

 

这不是张家祖传的吗?这人心可真大,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往箱子里随便一藏,他也不想想,自己要是一赌气直接把行李箱扔了呢?

 

他把镯子握在手里,直到都捂热乎了才小心地套在左手手腕上,玉器温凉的触感分外熟悉,只是回到了它原有的位置。吴邪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有什么挤压着胸腔、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微酸微苦,发热泛软。送个镯子还偷偷摸摸的,还怕自己不收吗。

 

发过去的信息依旧没有回应,电话打不通,吴邪只能睹物相思,心里面仍然不痛快。他迷茫地觉得自己和张起灵不会就这么结束,可是要怎么继续,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过了两天竟然接到张海盐的邀约,他定的地方是开发区的一个会所,太远了,吴邪回说要不换个地儿,却没再收到回复。他把自己那辆金杯加满油,路上开着导航,走到一半才发现输入目的地时打错一个字,现在完全在往相反的方向走。他满头黑线地重新导航,因为要迟到了心里急,偏还一路红灯,正想给张海盐打个电话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吓了一跳,三叔焦急的声音从耳机里冲出来:“你在哪儿?”

 

吴邪心里有鬼,没敢直说自己去见张家人,还在支支吾吾,吴三省劈头盖脸地骂:“小兔崽子,拿你三叔的话当放屁是不是?你他娘的赶紧回家,哪儿也不许去,不然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这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竟然是“小哥”,吴邪忙对三叔应下来,立刻换线接通张起灵的电话,话筒里传出来的却是张海盐的声音:“你在哪儿?吴邪,吴邪?”

 

吴邪愣了愣,把导航的路名报给他听。“怎么是你,这不是小哥的电话吗?我正要去找你呢......”“你不要去!”张海盐的语气严肃得反常,无视他的问题,而是让他马上找个地方停车。“挑人多的地方,待在原地,我现在过去接你。”

 

挂了电话脑子一下就乱了,吴邪照张海盐的吩咐把车停在一处商场门口,不知道会不会被贴单子,他也根本顾不上了,心脏咚咚乱跳,没一会儿竟然冒出了冷汗。三叔又打来电话,他的手有点抖,忘了还带着蓝牙耳机直接接起来,三叔听到张家的安排沉默了几秒,竟然没再勒令他马上回家。“三叔,是不是出事了?”

 

“你三叔没事,有事的是张起灵。”

 

吴邪的心一下子沉到底,浑身发凉,竟然连话也说不来了。

 

张海盐终于赶到了,他跑过来钻进吴邪的车里,随行的人开着另一辆车跟在后面。吴邪脸色惨白一副魂儿都丢了的样子,张海盐看着不踏实,把人拽下车换到副驾驶,由自己开车,一边简单地和他说明情况。

 

“都怪我,手机被他们偷了,我头午都在忙,一发现手机没了就知道要出事。跟着你的张海洋被人绊住脚没能及时送出消息,幸好你三叔一直派人盯着汪家那几个人,就知道他们要搞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我大意了。”张海盐恨恨地说,脸色不大好看。

 

“他们拿我的手机约你出来,是想用你引族长出面。汪家自始至终不知道你们是假夫妻,他们觉得族长把你送走是为了保护你。我哥收到消息联系不上你,就让我找你三叔想办法,他往汪家约定的地点去,无论如何也要拦住你。”

 

“可我...我没收到小哥的电话啊,除了你打来的那个......”吴邪干巴巴地说。“你的手机被动过手脚,屏蔽了相关来电,后来你三叔抓了个舌头,把事情搞清楚了才联系上你。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罪过就大了。”他苦笑道:“估计汪家也就是碰运气,要是族长不上当就打算拿你出气,没想到他单枪匹马地去了,被人堵了个正着。族长是厉害,但寡不敌众,他们又往死里下家伙,等我们的人赶到时他情况不太好,直接送医院了。”

 

张海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显然心有余悸:“他命大,我来的路上接到张海琪的电话,说情况稳定了。你别急,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吴邪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重新跳出了频率,全身的血液回流,这么重要的消息一见面就该说,也不知道张海盐是不是故意的。手指刚才一直攥着裤面已经抻得发麻,他缓慢地动动手指,嘴唇哆嗦了两下,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民营医院的独立病房环境清幽,一整层楼都静悄悄的,行至走廊最靠里的一间房才瞧见人影,见过面的张海侠和一个面生的女人站在门口,应该就是张海琪了。

 

张海侠率先朝他点了点头,吴邪神情恍惚,眼睛直勾勾地往门后瞅,病房门是全封闭的连块玻璃也没有,里面什么情况一点都看不到。

 

“这就是弟媳妇吧?”听到问话吴邪迷糊地“嗯”了一声,眼睛转也没转,显然根本没细听她话里的内容,张海琪拍了拍巴掌吸引他的注意:“放心,你老公没事,暂时昏着呢还没醒。”

 

张海盐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张海琪压根不在意,我行我素道:“前老公也是老公啊,族长不是把玉镯子都给他了吗?”

 

张海盐疯狂地给她打眼色,视线之明显连吴邪都看出来了,但如今面对揶揄他一点反驳的心思也提不起来,白着脸犹豫地问:“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张海琪做了个“请”的手势,吴邪拉开门又轻手轻脚地合上,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挪动步子。张起灵躺在床上,戴着呼吸罩连接氧气瓶,脸上毫无血色。围绕病床摆了一圈医用仪器,他连名字也叫不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滴滴哒哒的机械音,完全盖住了床上人微弱的呼吸。

 

吴邪在床边站了一会,缓缓地屈膝下蹲,将侧脸贴在张起灵冰凉的手背上,眼泪无声地滚落,片刻间沾湿了张起灵的手背。

 

门外的气氛截然不同,张海琪纳闷道:“有点呆啊,张起灵什么眼光?”“不知道,族长的心思你别猜。”

 

“切。”张海琪秀眉微蹙,半是不解半是不满:“张起灵行不行啊,住一起这么长时间,睡都睡服了,三十多岁的人了玩什么过家家呢?”

 

张海侠听到她的话转过头去笑了笑,张海盐却一脸的不赞同:“你不懂。对于族长来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平安健康的生活着,即使不据为己有,只要想到有这样一个人,他就已经觉得幸运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不懂,我也不是很懂。”

 

张海琪干脆地回道:“放屁。丧气话,没出息,你再这副鸟样别说跟过我。”

 

“你......”张海盐瞪着她,张口结舌,却是半分感慨都无了。

 

张起灵昏睡到傍晚才醒,一睁眼看到周身的仪器也吃了一惊,没等询问张海盐立刻把医生叫来,屋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医生检查完走出来问:“谁是吴邪?吴邪进去。”

 

张家几个人面面相觑,张海琪脸上黑了黑:“老娘在这儿守了大半天了。”张海盐好心安慰:“当然还是老婆亲,理解理解。”

 

张起灵已经撤掉呼吸罩,眼睛黑沉沉地望过来,吴邪的脚步有些怯,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下,视线盯着他的鼻子:“你睡了好几个小时,感觉好点吗,哪里还疼?”

 

“不疼了。”张起灵小幅度地摇摇头,将眼皮张了张:“你离近些,我看不清。”

 

他右眼上挨了拳头肿起来,只能睁开一半,但是眼中传出的情绪却成倍地到达吴邪心口,吴邪鼻子一酸,走近了把手递给他牵。两只手交叠着摇了摇,吴邪的声音挤着鼻腔溢出来:“插了这么多管子,包得像蚕蛹,怎么可能不疼呢。”

 

这......张起灵也不明就里,暂时解释不清,要不是身体机能显示正常,他也会以为自己是濒临死亡的重症病人。张起灵只好避重就轻,哄他:“看到你就不疼了。”

 

吴邪的眼睛红了一圈,皱了皱鼻子,样子有点要哭,,张起灵忙拉了拉他的手:“吃饭了吗?”

 

他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不饿,不想吃,你现在能吃东西吗?”

 

张起灵一只手在输液,让他先去吃饭,起先吴邪不同意,张起灵又说叫张家人进来有话交代,他才慢吞吞地走出去。夏季天黑得晚,灰蓝的天空还藏着点点的红光,路灯却已经提前点亮了。吴邪坐在楼下的花坛边吹了会风,被蚊子叮了几个包也不在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

 

张海盐说张起灵一直住在医院不合适:“医院人多眼杂的,不适合静养,族长现在最好避避风头,你看他出院了能不能住你那儿?”

 

吴邪心里有点奇怪,别说这医院格外清净,光说张起灵的伤势,看情形没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出院。张海盐却以为他在犹豫,进一步试探:“就当你带他回门了,你还是我嫂子吗?”

 

吴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张海盐立刻施以灿烂地一笑。他心里有些窘,更多的却是为张起灵感到宽慰,一则看来张起灵的伤情比预想中的乐观,二来张起灵身边这几个人是真心向着他的。吴邪不怕吃亏,吴邪也向着他。

 

张海盐让他先回家去,明天再来,吴邪当然不愿意:“还是我留下,你们回去......”张海琪打断他:“小祖宗,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儿他连眼睛都不舍得闭,还怎么休息?”

 

这是什么话,她脸上还一副理所应当,半分调侃的意味都无。吴邪这回真得羞了:“那我进去和他说一声。”和张起灵打了个招呼随即飞快得逃离现场。

 

他没直接回家,拐去超市买了个新的剃须刀,牙刷毛巾什么的家里都有。也不知道张起灵怎么搞的,头一回见他满脸小胡茬的样子,看着憔悴又沧桑,明天就给他刮了。 

第二天一进到病房吴邪又吓了一跳,房间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仪器一夜间都撤了,现代医学已经这么发达了? 张起灵倒还好好地躺在床上,看出他眼中的惊愕,主动解释:“昨天是海楼布置的。”看他没理解似的,补充道:“把我说得可怜,伤得严重,让你心软。”

“......多此一举!”吴邪气呼呼地说,张起灵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下就理解了他的话外之意。他有点脸热,听到张起灵接下来那句“我想也是。”之后更是直接红了脸。 

“你坐过来。”

吴邪磨磨蹭蹭地坐到病床上,屁股紧挨着他的大腿,张起灵伸手搂住他的腰,手指在腰侧捏了下,吴邪扭了扭上半身:“你干什么啊?” 

“别动。”张起灵微微蹙眉,一手捂着肩头的绷带,吴邪立马不动了,下巴被张起灵压着枕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上。张起灵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脖子,又移向上揉弄柔软的耳垂。 

吴邪怕他牵扯伤口,忍着没动,后脖子的皮肤化开一片红。以前在网上看过有专门陪伴病患的医疗犬,充当玩伴抚慰患者的心灵,张起灵现在这个摸法就像把他当狗撸。张起灵倒很得乐,微凉的手心移动他脸上,吴邪侧过脸来给他摸,感觉到相连的肩膀处震颤两下,他在笑。 

还笑!心里的质问没来得及出口,病房门被人哗啦拉开,伴随着热情的问候:“老大,我们来—— ”


只半秒的功夫张海盐认清房里的状况,张海侠还想往里探头,被他用后肘杵了一下,张海盐刷拉一下又拉上房门。 

“哎你干嘛,我还没问候族长呢。” 


“不用了,大嫂在里面呢,现在进去不方便。” 


“那这些吃的呢?还有我娘特意拿来的蜂蜜?”是张千军的声音。 


“先放着,等会再拿进去。族长不用喝蜂蜜了,估计他心里比蜜还甜……” 


病房的门隔音本来不错,但因为张海盐拉门的动作大力反弹,反而露出来一道缝。门外的对话琐琐屑屑地传进来,吴邪弹簧似的从张起灵怀里弹出来,向下抻了抻自己的衣服,又红着脸替张起灵拍拍枕皱的病号服。过了一会门外重新响起敲门声。“族长,我们到了。”


张起灵一声“进来吧”,张家人陆续走进来,吴邪站在床边样子有点局促。张家人依次和族长问过安,眼光一个个转到吴邪这儿来,互相看看,不知道谁带头问了句“夫人好。”声音稀稀拉拉地响了几回,吴邪慌乱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水壶逃也似的走向外面。 

真是要命,还不如都叫少爷呢。刚才阿军斜着眼不正视他,一看就还在生气,这小孩气性真大。自己也不是蓄意隐瞒他的魁首,再说现在都弄假成真了。吴邪无奈地晃晃脑袋,无意间瞥到映在窗户上自己的脸,隐隐约约的,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真是没法看了。 

回去时走廊外隔了十几米盐虾兄弟正在头碰头地嘀咕,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吴邪把水壶放在桌上,热水掺着凉水混成一杯温水递给张起灵。“什么时候能出院?” 

张起灵掀开被子活动四肢,失意自己行动无碍。他脸上挨的几拳还没消肿,眼睛下面一圈乌青,手里握着水杯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吴邪心里突然有了底气,深吸一口气,挥手指向他:“你,跟我回家。”



西泠印社未央人

【瓶邪泽国】第十五章 扫寨

“鬼师爷爷,这位老板都不是寨子里的人,凭什么叫人家去做傩跳鬼戏?”石姐儿子倒是挺讲究职业道德,梗着脖子拦了一下,那老头扬扬手,一个白脸绿髯的面具男把他整个人锁住动弹不得,咔吧一下下巴脱臼,石姐儿子愤怒地瞪着眼再不能说话。

“寨子里的事,你们这些麻盖人也配说话?”那些人不屑地扔开他,冲着我就开始撸袖子。

双方剑拔弩张,瞎子几乎是立时站起来挡在我身前,一手拿刀,一手还咻一下给小花发了条微信语音:“洞幺洞幺,我是洞拐,有人要强抢你闺蜜!收到立即下楼,over。”

然后手机揣兜,他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其实早已经不需要了,只是习惯戴着的墨镜,“想动我龙虎山大弟子,问过我这掌舵人了吗?老头,别的不...


“鬼师爷爷,这位老板都不是寨子里的人,凭什么叫人家去做傩跳鬼戏?”石姐儿子倒是挺讲究职业道德,梗着脖子拦了一下,那老头扬扬手,一个白脸绿髯的面具男把他整个人锁住动弹不得,咔吧一下下巴脱臼,石姐儿子愤怒地瞪着眼再不能说话。

“寨子里的事,你们这些麻盖人也配说话?”那些人不屑地扔开他,冲着我就开始撸袖子。

双方剑拔弩张,瞎子几乎是立时站起来挡在我身前,一手拿刀,一手还咻一下给小花发了条微信语音:“洞幺洞幺,我是洞拐,有人要强抢你闺蜜!收到立即下楼,over。”

然后手机揣兜,他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其实早已经不需要了,只是习惯戴着的墨镜,“想动我龙虎山大弟子,问过我这掌舵人了吗?老头,别的不说,你这群乌合之众我一个打十个,那上头还有能打一百个的,动一个试试?”

瞎子要是跟鬼师动了手,我们和整个寨子的关系就算彻底破裂了,到时候别说找九子梭崖了,直接收拾收拾滚回吴山居去拉倒。这些侗寨之间都有款约的,得罪了一个,十里八乡都得见我们一回打一回。

想到这层,我无可奈何地冲瞎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老实巴交地举起手,“这位鬼师大爷,我滴,好人滴,入乡随俗,听懂?”然后在石姐儿子不赞同的目光里,顺从地让这些人把我掳走了。

照理说这些年什么龙潭虎穴我没闯过,倒不至于真怕了这些侗人,只是这些山民又不是道上跑江湖的,不会讲究什么江湖事江湖了,和他们起了冲突闹到条子面前,以我们四个的来路,甭管三七二十一,局子里脱层皮先,我还打算事情了了之后,把闷油瓶拐回老吴家当守法良民呢,不能临到了马失前蹄、晚节不保。

而且就我所知,离这不远的月亮山有个岜沙苗寨,是公安机关特批的新中国最后一个持枪部落,连带附近的猎人私藏火枪,上头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一路高铁过来,兜里半根雷管也无,万一这群人有枪,火力压制下饶是瞎子小花身手高强,怕也讨不了好。

好汉不吃眼前亏,瞎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脑袋上套个傩戏面具被推推搡搡弄出门,也不知道我眼皮都要翻抽搐了让他小心尾随在后的信号,他有没有接收到?他毕竟不是闷油瓶,脑电波跟我不在一个频率上,这就有点难受。

套在我头上的那个面具起码二十斤,看纹理当是用上好的阴沉木木心整个雕就而成,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血混着漆料涂刷过,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味。我的头被禁锢在里面很不灵活,这面罩的眼距开得很宽,留给我的视野只有正前方的一小片。

出门后我的双手立刻被人反剪在身后,那群人拿了两指粗的麻绳就来捆我,我扭蛆一样抵死不从,“你们这是做什么?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我都说了会配合了,小心我兄弟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矮个的鬼师哂笑一声,对我没有半分客气,我被捆的时候,不过试探性地还了一下手,他便冷着脸捏住我的手腕,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剧痛传来,这老头毫不讲理地掰折了我的右手。

“我知道你们城里人本事大,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只要到洞里见过喀夏,过了今晚就放你走。”这老头的汉话口音很重,他口中念的这个喀夏应该是个侗语名,但具体指何方妖孽我就不清楚了。

“喀夏是谁?见我干嘛?”我的声音回荡在面具里,这才察觉到它有点失真,这与其说是面具,不如说是个倒扣在我脖子上的桶,我的声音在里面嗡嗡地撞了两圈,听感变得迥然不同,声线清澈而尖锐。当然,这不是那种娘了吧唧的尖嗓,硬要说的话,反而很像是童声。

狗日的,这喀夏不会是个恋童癖吧,去见它的人都得把自己收拾成个大头儿子?

“扫完寨你就知道了。”鬼师招呼着其他人出发,不再理会我,扫寨又是什么?你们侗族还抓壮丁搞义务劳动,建设美丽新侗乡?

哀乐重奏,在队伍的最前列,有一个十几岁少女的背影,一身缟素,身上戴着小几十斤的银饰,在几个黑衣男人芦笙、牛腿琴和侗琵琶的伴奏下,赤着脚在泥泞的路上狂乱地起舞,身上无数的银铃铛和臂钏脚环叮呤咣啷地响。

都说,食在广州、穿在苏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这些生苗区的人明清两代放排到下游柳州做木材贸易,卖的全是金丝楠木这种顶级木材,全国一半的长生木都出自这片大山深处的原始森林,人民大礼堂和故宫里几人合抱的楠木柱子,一半来自川省,一半来自这里。几百年间,这些边民赚个盆满钵满,大量白银流入,可是偏偏与世隔绝无法消费,银子霉烂在家里花不出去,于是便疯狂给家里女眷打首饰。

女孩单脖子上的项圈就有二三十斤,要搁我身上,按瞎子对我颈子的评价,大概是能给我勒断咯。驮着这一身,她跳得很没有章法,更没有美感,反而更像在抽搐的精神病患,这一路上满是石子,扎得她的赤足鲜血淋漓,她好像不知痛一样,拖着一路的血痕,带着队伍在寨子里穿梭。

这一路的行进并不快,每经过一座吊脚楼,那鬼师便会叫停队伍,然后我身边几个戴着鬼神面具的男人,就会上前去扣开屋主的门。里面往往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侗衣中年男人,额头上用鸡血画着繁复的符咒。他们沉默不语地用手势邀请鬼师压着我来到门槛前,屋内不点灯,不开火,光线特别昏暗,我来不及分辨清这传统吊脚楼的前厅长啥样,那鬼师便一脚踹在我腿弯上,让我隔着坚硬如铁的面具在地上撞出个狗吃屎的响头。

我吴邪跪天跪地跪我爷爷,要是闷油瓶乐意被拐,我也能跪着跟他对磕个头,跪这一群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我膝下的黄金得他娘的破产。第一次我被突突了个猝不及防也就罢了,第二次我硬气得很,死撑着不肯屈膝,那老头啧了声,便用烧红的烟斗烫我的腿窝委中穴,妈的,最后还是老子一瘸一拐地服了软。

跪过之后,这家的女主人会从一口瓦瓮里舀出来一碗靛蓝色的粘稠液体,毫不客气地兜头冲我泼下来,那玩意儿顺着两个眼孔淌进面具里,我不可避免地尝到一股类似洗洁精加化肥发酵了十天半个月的奇异滋味。偶尔有小孩怯生生地从木梁后探出脑袋来看我,那个女人就会大声咒骂着,捂着小孩的嘴把他们拖到内间,搞得我像什么瘟疫一样。

就这么一家家的头磕过去,我的额头早已经被坚实的阴沉木擦破了,血顺着我的鼻梁和眼睑往下淌,糊了我一脸,有凝固的血液在我睫毛上结块,我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看什么都笼罩着一层黑红色的薄雾。淦,爷算是知道了,原来这面具里面挥之不去的古怪腥味,是他娘的上一个受害者的陈年积血!

我一声不吭地憋着火,头重脚轻地裹在队伍里,被带着一直走,直到全身上下被泼成一个大头蓝精灵,才来到了寨尾乱石堆上的寨门处。这一路我都在忿忿地想,要是长沙和杭州地界的人敢让我受这种窝囊气,现在坟头草怕得有人高,我在心里给自己爱吃的大嘴刮子,入乡随他姥姥的俗,把自己随出个脑震荡。

领头的少女来到寨门处已经精疲力尽,她伏在地面上,脸贴在寨门黑色的木桩上抖如筛糠,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鬼师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用还燃着烟丝的老烟杆抽了一下她的脊梁,细嫩的皮肉上一阵咝咝作响,那个女孩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抱着自己的腿默不作声地哭。

“喂,老头,你对你们自己人也这么不人道,还有王法吗?”

“在我们坪寨,寨老的话就是王法,她要是不乐意,让她爹娘把她吊在房梁上打,打到服。倒是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情多管闲事。”他嫌恶地看了我一眼,反手用烟杆抽在我后脖颈上,我晕过去的前一刻想,奶奶个驴,你又不姓张,老子的后颈皮也是你能动的?

我再次醒来时几个彪形大汉捆猪猡一样抬着我刚好进一个山洞,洞口茂密的榕树气生根和各种野生葛藤正好挂住了我折断的右手,剧烈的疼痛让我一瞬间惊醒。我没法确定自己离寨子走出了多远,后脖子上还在一阵一阵地抽痛,以那死老头的力度,再向下三寸怕是能给我抽成个脖子以下高位截瘫。

不动声色地把废了的右手挣出来,这些人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提前苏醒,我便顺其自然地继续装死,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反正隔着面具也没人看得到我龇牙咧嘴的面部表情。

这是一个不小的山体空腔,我被捆在抬杠上,脸朝下,只能看到几个人的脚后跟和爬着地衣的砂岩地面,坑坑洼洼的地面汪着刚刚染开的血水,听着这些人脚步声的回声折射,我只能初步判定这是条不下几百米的狭长而曲折的管道,似乎还有很多岔路口。

这些人抬着我也是走一段,停一段,倒不是因为我有多重,而是那鬼师每到一个岔路口,便在路中央用纸钱、树枝和破布起一小堆篝火,他把一只九斤黄割破喉咙,扔进火堆里,那倒霉催的大公鸡就会一边喷洒着鸡血,身上带着火看似慌不择路地挑一条岔道一头钻进去。这里的鬼师就是靠这一手在复杂的喀斯特地貌里认路。

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死老头说要带我见什么东西,却一直往山腹内部走,能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总不是什么善类。假如内有阴邪之物,那老头拿公鸡开路的行为是何其嚣张跋扈,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么?我心念一动,干他娘的,难道说这老头就是在故意钓什么东西出来?

璇宝

【瓶邪】烟火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外面的雨下了整天,整条马路湿漉漉的,柏油路上积起来的水滩,反射着微弱的灯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吴邪站在一楼大厅,伸出手感受了下外面毫不停歇的雨滴,想着是要这样跑回家还是打车回家。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只是家里的唯一一把雨伞,吴邪趁着早上吃饭的间隙,偷偷塞进了张起灵的书包。

吴邪把包顶在头顶,打算跑着回家,还没迈开步子,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那把橙色的雨伞。

似乎在雨里站了很长时间,撑伞的人有些无聊,微微转动着伞把,雨滴滑过伞架划了个弧形落至地面,在脚边汇聚成细小的水流。

吴邪愣在原地,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确实是凌晨一点。雨伞轻轻的朝着他的方向移动过来...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外面的雨下了整天,整条马路湿漉漉的,柏油路上积起来的水滩,反射着微弱的灯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吴邪站在一楼大厅,伸出手感受了下外面毫不停歇的雨滴,想着是要这样跑回家还是打车回家。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只是家里的唯一一把雨伞,吴邪趁着早上吃饭的间隙,偷偷塞进了张起灵的书包。

吴邪把包顶在头顶,打算跑着回家,还没迈开步子,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那把橙色的雨伞。

似乎在雨里站了很长时间,撑伞的人有些无聊,微微转动着伞把,雨滴滑过伞架划了个弧形落至地面,在脚边汇聚成细小的水流。

吴邪愣在原地,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确实是凌晨一点。雨伞轻轻的朝着他的方向移动过来,淅沥的雨声已经褪去,吴邪耳边只剩下那双白色的篮球鞋轻轻走过路面的声音。

伞面被轻轻抬起,复而落在了吴邪的头顶上,不大的雨伞让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后天有临床考试的吗?都说了不用等我……”吴邪搓了搓手,摸了摸张起灵的脸颊。入了秋,天气越发冷了,还是午夜,也不知道在雨里等了多久,吴邪只觉得贴在他面上的整个掌心都冰冷冰冷的。

“下雨了,你没带伞。”张起灵不以为意,伸手搂过了人就箍在怀里。

“等很久了?怎么身上这么冷?”吴邪握着张起灵撑伞的手,帮他捂暖。

“等了一会,时间不长。”伞面被微微倾斜,偏向了吴邪这一边,原本窄小的空间罩住了吴邪的全身,却淋湿了张起灵的大半个身子。

这一年,入秋的第一场雨,张起灵在吴邪公司门口撑着伞等了他四个小时,雨水浸湿了他的鞋袜,又一路走回租住的房子,脱掉袜子脚掌全是泡的发白的皮,一搓就掉。

那时候的他们住在学校附近合租的公寓,说是公寓,其实就是老式的楼房,一层有八户用隔断隔了二十多个房间全都出租,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只在每一层东头隔出了一个房间当作洗漱间,盛暑时分整个楼道都是臭味。房东是五十来岁的小老头,每天刁着烟袋满楼道里转,要是哪天被他看见房间的墙上泼了点脏东西,或是家居划花了一星半点,都会趁机死磕着要赔偿。

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电扇,狭小的卧室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气窗,隔壁住着一个三十岁的大汉,经常半夜开着电视机声音震天响的看球赛。

二十几户人家只有一个太阳能可以用,吴邪的最长记录是连续洗了三十四天的冷水澡,其中有九天室外温度逼近零度。

那时候也觉得辛苦,吴邪家境还算殷实,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张起灵不同,自小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人情冷暖,现世沉浮,他比谁都懂得。那时候两个人窝在不到一米五的硬板床上,张起灵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一直到他沉沉睡去,相贴的皮肤捂出了一身汗也不愿放开。

他们本是同级,可是张起灵学医要七年,吴邪大四那年元宵节跟家里摊牌,意料之中的被赶出了家门,断绝了所有的经济支持。毕业季的夏天吴邪拎着箱子,和张起灵一起在学校附近找着各种租房信息,数了数皮夹里不多的钞票,挑了间价钱最便宜的。

张起灵心疼他,搂着他的脖子说对不起,吴邪说拍着他的后背笑着安慰说没关系,比我想的好多了,起码还吃的上饭,等工作稳定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就这样,在那里一直住到了现在。

“项目还顺利吗?”回到家张起灵率先摸了条干毛巾搭在吴邪头上,吴邪看了看身上几乎没有沾湿的地方,又看了看张起灵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除了一直圈住自己的右臂还能看见衣衫原本的颜色,其他的地方都浓墨重彩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不太好……B组的进度一直比我们A组快,况且你也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做的项目,但是对于主题的把握,我始终不能确定。”吴邪把人按在床上,帮他擦头发,嘴里不停的絮叨着。

毕业那年,机缘巧合再加上院系老师的举荐,吴邪进了家不小的上市公司,虽说在学校时成绩算不上多优秀,但吴邪确实天赋异禀,而这种天赋,对于他所学的专业来说,是后天根本无法弥补的。

调香师,味道的缔造者。

当别人拿着厚厚的简历和各种证书的复印件穿梭在流水线的招聘场所时,吴邪已经凭借他的嗅觉专业鉴定证明,被国内最大的香水公司签订了三年的合同。

可那仅仅是一个不错的起点,初入社会,即便他的鼻子可以分辨出比常人多出一倍的味道,他也必须从低处做起。

一年来,他拿着实习生的低廉工资,做的最多的就是鉴定各种原料的产地与品质,为他们贴上品质等级的标签,按照贮藏属性放置在恒温恒湿的仓库里。

而他的收入,成了两个人唯一的进账。

他的努力,最终换回了他的第一个回报。公司下一期的香水主题以“瞬间”命名,旗下分为三款精致女式淡香水,吴邪抽中的,是“烟火”。

有多少人真心祝福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又有多少眼热的等着看他的笑话。

“小哥,你说烟火,带给人的感觉是什么?”吴邪趴在床上,脑袋枕在手臂上,衣服也懒的脱,眼睛咪着几乎要睡着,脑子里还想着今天定下来的几个测试方案。

张起灵语塞,他答不上来,作为医学生,他严谨,科学,理性,而吴邪喜欢幻想,脑子里无时无刻不装着奇奇怪怪的想法,让他目不暇接。

“你累了,早点睡吧。”

张起灵帮他脱了外套和裤子,吴邪早就沉沉睡去,暖黄色的台灯在桌上投下了小小的光圈,张起灵翻开笔记,开始复习后天的临床考试。

他是个优秀的学生,是导师的得意门生,在同系的学生里,他是唯一一个不靠钞票和家世就能在各种省市竞赛学院研讨会占有一席之地的人。每年学校里奖学金最高的奖项,永远有着他的名字。

他必须很努力,才能靠自己赚够七年大学的学费。

在每一个盛夏与寒冬的深夜里,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美梦里的时候,他还伏在书桌前,温习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

导师说,白袍加身,肩负的是别人的生命。

对他来说,肩负着的还有他和吴邪的未来。那些更重要的,他更为珍视的一个人,在他最一无所有的年纪,付出了超越他百倍的努力与坚持。

而后天的考试,导师说如果单科成绩非常优秀,他可以在十一月份拿到一个市立医院的实习资格。

“非常”优秀,导师说的隐晦他却明白,竞争的人太多,利益牵连错综复杂,些微的意外和手段都能让他失之交臂。

一个实习资格,意味着他可以赚到钱。

他想着,如果一切顺利,今年冬天,他们可以搬出这里,找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那样吴邪就不用再洗冷水澡了,至少今年冬天,他可以让吴邪过的好一些。

临床考试之后,张起灵开始晚归,起初吴邪并没有在意,因为他自己从早到晚忙的焦头烂额,当他连续三天十二点到家却没有看见张起灵,他开始担心。

张起灵是个有分寸的人,幼时的经历使他生性内敛,但是吴邪知道,该说的话他一定会说清楚,有时候借了实验室做实验整夜不归,也一定会事先告诉他,像这样不着痕迹的晚归,这些年从未发生过。

他细细回想起这两天张起灵的神态举止,却找不到任何头绪,虽然住在一起,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张起灵早上要上课,很早就会出门,吴邪回来的迟早上自然要多睡一会,一天里也只有晚上张起灵熬夜等他回家,才会见那么一小会。

不过……似乎他最近很辛苦?张起灵每天早上定了六点半的闹钟起床,为了不打扰吴邪睡觉,他总是在闹钟刚刚响起的一瞬间就按掉,可是这三天闹钟响第二次的时候他才会起来,是因为考试吗?

吴邪猜不到,坐在凳子上等他回来。桌上放着好多课本,闲着无事便翻开来看,中英交杂,人体结构的各种内页插图,还有张起灵在每页边角做的笔记。

他突然就想起来大三那年,他陪张起灵上了一堂理论课,课程名字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下午天气特别热,电扇呼呼的扇着热风,吴邪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张起灵拿着草稿本在下面偷偷帮他扇凉。

结果他就真的睡了整个下午,口水都糊在张起灵的课本上,一圈小小的水渍,等他揉着眼睛醒过来,教室都空了,只剩张起灵安静的在他身边看着书。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笑道:“小哥,真是的我就这么睡着了,呵呵呵。”

“睡的还舒服吗?”张起灵在书上画了一个重点标记。

“桌子太硬了,天气太热了,你们老师太啰嗦了。”吴邪正儿八经的总结了一下他的午觉,一低头看见被他压在胳膊底下的杰作。

“这个……”

“你的口水。”

“哈哈哈哈,都干掉了。”

说着从张起灵手里捞过他的签字笔,在干掉的水渍上划了两笔,“啪”的一下合上了厚厚的书册。

吴邪仔细回忆着课本的样子,似乎是绿色的封面上画了个小人。坐在书桌前翻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分子生物学第118页,在那圈浅黄色的水渍上面,瘦金体写成的“吴邪爱张起灵”,出自他的手笔。

可在这句话下面,不大的楷体写的工工整整,看样子是张起灵很久之后才加上去的,写的极用力,前一页的纸上都留下了印子。

张起灵爱吴邪。

吴邪一下子就感动的不行,老旧书册紧紧的抱在怀里,扬起的细小灰尘搔的鼻子痒痒的。他从未说过爱他,也从未许诺过他什么,可他知道,无论是感情还是决心,张起灵都比他看的更重更纯粹。

从最初的石子投湖,涟漪轻颤,到最后海浪潮汐,风云涌动。

张起灵爱他,胜过他爱自己。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门口突然响起了声音,张起灵拎着背包走了进来,身上只穿了件短袖,领口的地方湿乎乎的。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有些事,你在做什么?”

吴邪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书册,“刚刚在等你,无意间翻到了这个,还记得你写了什么吗?”

“记得,写了一直想说的话。”

张起灵靠了过去挨着他坐下,吴邪转头看他,眼睛里尽是血丝。

“很累?”伸了手帮他按摩太阳穴,“是不是导师那边有什么事?”

“不是。”张起灵揉了揉眉心,“吴邪,再等等,有个东西想送你。”

“送我?”吴邪诧异,掰了手指头算了半天,道:“我生日已经过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节日,纪念日也不是……怎么突然送东西给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睡觉吧,累了。”

时光翻页,吴邪的项目越发的不尽人意,虽说调香靠的是灵感和运气,可是时光沉淀下来的经验吴邪到底不够老辣,大学的课程教会他如何品鉴和制作工艺,却无法教会他表达,心里扑捉到的微妙感觉,一瞬间的悸动和灿烂,如果不通过话语,又该如何传达?

吴邪坐在工作台旁边,手边的方案散落一地,又失败了,第几次了,无论初期的预想多么美妙,真正尝试过之后得到的全是不尽人意的结果。

他需要感觉,那种能一瞬间直达人心底的冲击,味道的盛宴开在鼻尖上,恍若重现那转瞬即逝的感动。

电话声兀自想起,拿起来才注意到时间,又是一个深夜。

“小哥?怎么还没睡,有事?”

“我在楼下,带你去个地方。”电话里的张起灵气喘吁吁,似乎是刚刚跑过来的。

吴邪慌忙扔了手里的资料,锁了实验室的门就跑下了楼,刚出电梯就瞄到站在外面的张起灵,黑色的帽衫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这是?!你的?”吴邪指着张起灵身边那辆荧黄色的自行车喊道:“你会骑车子?”

张起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借的,还有,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骑。”

他坐在车座上,长腿撑在地上,左手往身后拍了拍,“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吴邪悠闲的往后面一坐,张起灵便骑开了。又是午夜,街上没什么行人,秋高气爽,天空都比平常澄澈了两分,夜幕点缀着繁星,有好多年不曾见到过这样漂亮的风景了。

“小哥你快看那个,北斗七星吧,真的想勺子一样,我也只能认出这个了,新闻上说明晚有狮子座的流星雨,明天如果我还加班,运气好应该能看见。到时候一定许个愿,让我赶快调配出烟火。”

“不行不行,愿望有点小了,要不就许赶快存够钱咱们去国外结婚吧,去荷兰吧,我喜欢郁金香和风车。”

“或者……让我爸妈早点松口,看我对你多好,爸妈都分你一半,等他们老了可就靠你了。”

张起灵坐在前面笑了笑,秋风拂过他的头发和脸颊,有些冷,心却暖。

那年元宵下了百年不遇的鹅毛大雪,他随吴邪回了家。

张起灵到现在都记得,吴邪父母当时惊愕的眼神,从最初的无法相信,到愤怒,悲切。吴妈妈扔了手里的锅铲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吴爸爸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在吴邪肩膀上,张起灵想护他却来不及。

面前的场景让他感到陌生,他觉得这对吴邪太残忍,他不忍心。

不忍心就这么让他众叛亲离,为他扔掉整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张起灵呆立在原地,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他忽然就觉得也许在下一个瞬间,他就会失去吴邪。

可是没有,吴邪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他握着张起灵的手,整晚都没有松开,吴邪掌心的温度,是他珍视的瑰宝。

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全部来自那个人。

张起灵骑着车子带着吴邪上了山,上坡的路不好走,自行车一晃一晃,张起灵卯足了力气往半山腰赶,吴邪看他辛苦,说干脆下来走,张起灵不让,荧黄色的车子在黑暗中穿行,一直走到半山腰的露台。

天然的露台一直是看日出的绝佳地段,只是午夜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张起灵抹了把汗,拉着吴邪走到露台边坐下,周围一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小哥,你不会要带我看日出吧,那还要五六个小时呢。”吴邪打了个呵欠,靠在张起灵肩膀上几乎睡去。

“吴邪,别睡,再等一下,马上就到了。”张起灵捋着他的头发轻声说。

“恩?我们在等什么……”

吴邪的话还没说完,天空突然炸开一团光束。

“砰——”

绚烂的烟火在半空中嘣开,五颜六色的光影点缀在黑夜里,光芒穿过遥远的距离映在两人脸上,吴邪惊呆了眼。

“这是……送给我的?”他有些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敢不信。

他和张起灵的爱情,从一开始就经历过莫大的考验,浸润在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每一天,都几乎快要忘掉最初相识的那股悸动。

爱情需要保鲜,也需要惊喜,张起灵这个不怎么浪漫的男人,在他们最为拮据的那一年,在快递公司打了半个月的零工,攒够了买烟火的钱,邀了几个大学同学,在那天午夜的山腰,送了吴邪一场灿烂的烟火。

“送给你的。”

吴邪看着烟火,张起灵却在看着他。他眼中流转的光芒,眉宇间暗含的惊喜,都让他为之心动。

绚烂的烟火不停升空,炸开,下落。吴邪忽然就明白了“瞬间”的含义。

为了铭记这一刻。

“小哥……”他有些哽咽,有些不知所措,觉得眼睛潮湿的几乎真要哭了出来,“……谢谢。”

张起灵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人抱在怀里,来自山脚的烟火丝毫未见停歇,面前依旧是灯火阑珊的繁忙城市。

两年前,他们被直接赶出了家门,外套没来得及拿出来,身上更是一分钱都没有,下了电梯刚出了楼梯口的门就几乎被冻掉了牙。

张起灵把吴邪整个人环住,紧紧扣在怀里,好像只要一松手人就会不见了。他们在那里站了很久,吴邪刚刚在屋子里对他父母说的最后一句话还萦绕在耳边。

他说。

我赌他的一个可能。

面对父母的苦口婆心,他答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张起灵的犹豫在那一刻被击碎,他也曾恐惧,也曾担忧,他也曾经这样告诉自己,或许放手会对吴邪更好一点。吴邪会遇见更好的人,有更好的人生。

可是他终究做不到。

所以他决定,要更努力,即便是他不喜欢的事情,只要对他们的未来有好处,张起灵都尽力去做。

因为在他心里,两个人并肩走过数十年的时光,除了感情,他还有必须要给吴邪的东西。

即便他们现在如此窘迫,如此卑微,可是他必须有能力,让吴邪看得到他们的未来。

哪怕是微弱的光亮,他也要让吴邪相信,只要握紧他的手,就一定走的到。

“相信我。”他轻声说,“吴邪你相信我。”

吴邪,你相信我。

我许你一个未来。

吴邪靠在他肩膀上,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撇过头看天上的烟火,他攥紧了搂住张起灵的手臂,在他耳边回道:“好。”

这一刻,他们忘掉了一切,忘掉了简陋的屋子,忘掉了空空的钱包,忘掉了横在他们中或许永远都无法跨越的世俗,但为了这一刻,只为了这一刻。

在这一生当中,你或许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他们笑着闹着穿插在你每一幅时光剪影中。

你微笑着站在原地,看着新人的猝然出场,看着旧人的默然离开,他们带给你最为珍贵的记忆,你用心收藏。

但是也一定会有一个人,他从人海中向你走来,牵过你的手,从你年少青葱,至耄耋老人,看过初春,走过盛夏,路过秋收,听过融冬。

从来不曾停歇。

——end——


短篇中我自己比较喜欢的一篇,现在翻出来看有被自己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