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元/南北】太阳西沉46
叶逊敏继续ooc警告(看反馈确实应该警告一下)
第四十六章 皇帝诏曰(九)
黄子弘凡看到了吗?
郭文韬不知真相,只能通过回忆他的表现来反推。
然而不论郭文韬怎么回忆,他都想不到那几天,黄子弘凡在视频通话里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低落、委屈、愤怒。
什么都没有。
无论怎么回忆,郭文韬都只能想起来那双一如既往的热诚的眼睛。
郭文韬是个很少天马行空的人,但此时此刻,他难免要站在黄子弘凡的视角,去无根据地发散。他设身处地地想,想那时候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和蒲熠星的过往,黄子弘凡不得不看。而唯一证明他踏进这场纠纷的高光被删除。于是蒲郭是再见爱人,他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晚上,...
叶逊敏继续ooc警告(看反馈确实应该警告一下)
第四十六章 皇帝诏曰(九)
黄子弘凡看到了吗?
郭文韬不知真相,只能通过回忆他的表现来反推。
然而不论郭文韬怎么回忆,他都想不到那几天,黄子弘凡在视频通话里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低落、委屈、愤怒。
什么都没有。
无论怎么回忆,郭文韬都只能想起来那双一如既往的热诚的眼睛。
郭文韬是个很少天马行空的人,但此时此刻,他难免要站在黄子弘凡的视角,去无根据地发散。他设身处地地想,想那时候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和蒲熠星的过往,黄子弘凡不得不看。而唯一证明他踏进这场纠纷的高光被删除。于是蒲郭是再见爱人,他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晚上,郭文韬问他你怎么这么多话,有这么多要分享的事情吗。他还要说,自打重逢我就是看什么都高兴,你不乐意?没办法,我就这样。
郭文韬抓紧了岩壁。
掌心伤口的痛姗姗来迟,那疼好像蔓延到了心头,郭文韬扪心自问,黄子弘凡为什么这样忍着?为什么不诉苦?
他说了那么多话?不能加上一句“我委屈了,你哄哄我?”
如果他这么说,自己就会这么做。
郭文韬不太懂什么叫谈恋爱。但是这种时候,在对方因为自己而受委屈的时刻,去安慰是一种自愿的义务。黄子弘凡为什么不让他承担?
脑中忽然蹦出B大操场上那个拥抱着自己的颤抖的手臂。
好像忽然懂了什么。他那天说可以让黄子弘凡试试,那他自己呢?他又应该为了黄子弘凡做什么?
郭文韬低下头,从袖口抽出那条白绸巾,用干净一侧把掌心的伤口包紧。转身想走。刚才那条藤蔓的路可行。他可以先把自己吊着攀上去,再找人来救叶逊敏。
“什么意思?”叶逊敏不由起身,“真这么爱?赶着去见?”
郭文韬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打扰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还真能爬出去?”
郭文韬仍旧沉默。
这次他的速度更快,三言两语,已经爬回了上次滑落的地方,他的目光在井壁上逡巡,距离最近的藤蔓只有不到半个身位,只要他能找到下一个凸起的位置,就能攀上去。
“?没有镜头不演了是吧?你不最体面了吗?直接不说话了啊郭文韬?”
叶逊敏不知道抽什么风,似乎是因为端脑真的不顾观众反馈直接掐断了他的直播而感到愤怒。话多且密,满是发泄,
“也是。甩人都能直接一句‘你不愿意的话,以后不见了吧’,被蒲郭骗的人知道你这么冷漠吗?”
叶逊敏的喋喋不休就仿佛井底毒蛇,试图攀咬向上的郭文韬。而郭文韬充耳不闻,他已经找到了下一个落脚点。
很好,就差一步。
“话说,黄子弘凡知道他是蒲熠星的替代吗?”
这一脚没踏出去。
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郭文韬身上一顿,退回原处。他攀在岩壁上,闭上眼睛,喘粗气。
“就算人不像。但蒲熠星对你和黄子弘凡对你的感觉,挺像的吧。”
“而且黄子弘凡真挺可以。你就没想过,他身份挺复杂的吧,他来端脑实习,他就不图啥?能就只图个你?”
“那我可不信。不过你要是想被骗那我也管不着。”
“哎,对。”叶逊敏抚掌,仿佛想出什么绝妙的点子,“端脑不是要靠炒作维持热度吗?别炒蒲郭了,炒你俩吧。我给你们支个招,就这样炒——黄子弘凡男小三上位、把你俩的过去一点一点覆盖,故事精华就是后来者居上、过尽千帆终于遇见对的人。这些说法都合理、都能用的上。”叶逊敏越说越乐,“真的行。我下播问问黄子,看他乐不乐意,估计也乐意,我反正觉得他不简单。他不还是游戏主播吗?难道就不想要炒作一把,吸引粉丝?正好蒲熠星不爱跟你炒,而你和黄子弘凡还有感情,炒一下呗?合作共赢。大家都满意。”
“我感觉这肯定比你跟蒲熠星的炒作更……”
“你能闭嘴吗。”
郭文韬站在高处,比叶逊敏高出一人。日光从井口投射进来,刚好洒在郭文韬的后背,他睁开眼睛,后背是暖的,声音是冷的,“你能滚吗。”
叶逊敏站在井底阴影里,一愣。
郭文韬攀在岩壁上,垂头朝下看了一眼,那眼冷漠至极,对一个半洁癖来说,就好像看见什么全天下最脏的垃圾。
说完这句,郭文韬扶着岩壁转回去,继续向上找路。“我不知道你在这说这些话激我是干啥。你是不想我回端脑、挑拨我和黄子弘凡的关系、或者单纯发泄,我现在没空考虑你的动机。”
“我想尽快见他,所以你能安静点吗。”
郭文韬终于踩上了新的那个边沿。这里比较高,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伸就拉住了坠下的藤蔓。
目视向上,越靠近井边,井壁内长出的植被越丰富,接触面也更粗糙好爬。
郭文韬头一次这么不给面子,叶逊敏有点惊讶,回过味来,反而觉得好玩。
“说那么多你都装没听见,说他你就生气了?”叶逊敏的声音透过井壁进行着固体传导,“真这么在乎?”
“对。”郭文韬的背影无比冷漠,不咸不淡地补充。“我先出去,找人来救你。”
“你真能找人来救我?”
“不是每个人都分不清楚游戏和现实。”郭文韬终于说出这句话。“折磨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叶逊敏的痛苦能抵消他对其人的反感?不能,那有什么必要?
太阳逐渐西沉,光斑在井壁上不断上升。叶逊敏抬头,望着逐光的郭文韬,眼神有点玩味。
说这么多,其实叶逊敏只是想找郭文韬的底线在哪。
半个月前,他给郭文韬泼了脏水,他差点让郭文韬丢了工作——虽然站在自己的逻辑上,叶逊敏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郭文韬因此破口大骂,也令人理解。但奇怪的是,从进游戏开始,郭文韬虽排斥他,却几乎没有过失态。起初叶逊敏认为这是因为镜头,可是十分钟前他们离开了镜头,郭文韬还是这样。
就好像跟叶逊敏计较已经是一件没必要的事情。
说实话,这让叶逊敏有点不爽。
现在他发现,原来跟谁计较对郭文韬来说并不重要——为了谁才重要。
而或许不知不觉间,郭文韬长出了一条底线,底线上站着个人,黄子弘凡。
不知道为什么,叶逊敏想起来蒲熠星。
他矫情地想起来四年前那个晚上,他问蒲熠星你就这点耐性?才求我几天啊就不来了。
蒲熠星没回。他觉得好奇,破天荒地找了找人脉去问蒲熠星的情况,得知对方正在宿舍喝大酒。而蒲熠星喝大酒的原因是郭文韬跟他说“你不想见的话就不见了吧。”
他曾经觉得蒲熠星真的爱郭文韬啊,郭文韬甩人也真甩得冷漠。后来,他们遇见了郭文韬本人,不得不承认,郭文韬确实不错,更得承认,郭文韬有点无辜。特别是在刚刚遇见的时候,郭文韬经常主动性地对蒲熠星示好,而蒲熠星一如既往地别扭和纠结,真让人想看乐子。
所以唐九洲把他们连成了情侣。
所以那天在饭店,叶逊敏知道郭文韬在听,于是刻意透露当初蒲熠星因为郭文韬错过的种种,他就是想看郭文韬什么反应,想看郭文韬会不会愧疚,又会因为愧疚而做出什么。
然后他发现他得逞了。郭文韬在工作里果然越来越多地对蒲熠星的事情在意,他包容、容忍,甚至于,那天血洋楼结束,他主动找蒲熠星私聊,虽然蒲熠星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但叶逊敏猜到,他们私聊的内容一定跟重新合作甚至于真的发展感情有关。
而蒲熠星一定不同意。
因为当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四年后的蒲熠星跟当初的蒲熠星不一样。四年前,他执着、有野心,尚且能让自己高看一眼。四年后,现在,他变成了需要自己去不断修补人设和帮忙出谋划策的“老板”。
郭文韬发现这点了吗?早在那事发生之前,就发现了吧?不然怎么能轻易接受黄子弘凡了呢?
叶逊敏感觉自己好像看过了一场为期四年的连续剧,主角之一的蒲熠星眼睁睁看着黄子弘凡在郭文韬心里越来越重要,眼睁睁看着所谓“真心换真心”终于打败了纠缠的年轻的过去,而他成为了人家爱情里的反派,无能为力又讨人嫌恶。然后叶逊敏,作为不想掺和却不得不被卷入的旁观者,他问郭文韬你就这么在乎黄子弘凡?郭文韬说,“对,你现在能把嘴闭上吗。”能别再诋毁黄子对他的感情了吗。
还好这期蒲熠星没来,不然……
叶逊敏头一次完整梳理这三人的关系,跳出亲疏远近的前提,他是真觉得挺逗的。
人真复杂。感情更是。
“那对不起了呗。”
郭文韬已经爬到了接近井口的位置,叶逊敏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也许是因为回音,每个字都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郭文韬短暂地停了动作。
“你指望我说原谅你吗?”
叶逊敏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喜欢现在这个郭文韬,这个跟他言语间针锋相对的郭文韬,“那你说不说随便。我反正说了。”
“哦。你别指望了。”郭文韬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只是因为爬累了,缓口气,这口气沿着冰凉的井壁打着旋地往叶逊敏耳朵里钻。“没必要。”
叶逊敏挑挑眉毛。“行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轻松许多,这挺超出他意料的。叶逊敏又仿佛很认真地问,“你说黄子弘凡和蒲熠星同时掉水里,你救谁呢?”
郭文韬无语。懒得理会。
他没说话,但叶逊敏知道有人已经沉了下去,彻彻底底。
金红色的晚霞穿过树林投射到井边,郭文韬稳扎稳打,缓慢地爬进那张瑰丽的画里。
应付完叶逊敏。郭文韬想起昨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在齐思钧大殿里,黄子弘凡因为一点小事生气。他当时还在疑惑黄子弘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现在他对此有了头绪。
也许从蒲郭上热搜的那天开始,黄子弘凡就没有过安全感,而这是他郭文韬的问题,是他没有提供。
郭文韬终于攀到井沿,夺目的红光如水一样淹没了眼前的一切,他用胳膊撑住全身,脚蹬边沿,这动作有点难,脚滑一下,差点前功尽弃。在叶逊敏的吱哇乱叫“你可别掉下来砸死我”里,郭文韬终于爬了出来。
然后他发现枯井外站着个人。
仿佛在原地站了很久,听见了很多话。
那个人影背光,郭文韬被强光刺了眼睛,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那人伸出一只手猛地将他拉过去,郭文韬立刻想起npc死在百鸟园,下意识反抗,然而肘击还没到对方的下颌,眼睛一抬,忽然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满目热烈的眼睛。
黄子弘凡的目光跟钉子一样把他钉死在原地。
“……咋啦?”
“想亲你。”黄子弘凡凑过来,“忍不住了,行吗?”
“……”
太阳西沉,霞光万丈,百鸟齐鸣,郁郁葱葱的松冠在头顶飘摇,身后的树干太硬,黄子弘凡这小孩的胸膛也够硬的。郭文韬有点发晕,不知道是攀爬太久所以疲惫,还是现在在做的这件陌生的事情让人缺氧。
他问,“……直播……”
黄子弘凡从鼻腔里跑出一个,“嗯。”
嗯是什么回答?
“直播呢?”
“不管。”黄子弘凡就像要把他从头到脚吃掉。
“别闹……我说真……”郭文韬被亲得腿脚发软,强撑着推开人。
但黄子弘凡又急切地重新凑上来,郭文韬再次把人推开。一来二去,黄子弘凡终于放弃。
“我不管了。我真没心思管了。”他喘着粗气,把头埋在郭文韬的颈窝,浑身颤抖。“退了。文韬。我玩不下去了。”
黄子弘凡觉得自己追逐郭文韬这条路挺戏剧化的,他总是跑在去见他、去安慰他、去“解救”他的路上。
半小时前,他看见韩潇几个人说说笑笑离开百鸟园,心说不好,便满园找郭文韬和叶逊敏。在井边,听见了叶逊敏在井下胡言乱语,说什么炒作,替代。他气血翻涌,恨不得当场下去找叶逊敏理论。忽然他听见郭文韬冷漠地说“你能闭嘴吗。”他的动作离奇地停滞了。黄子弘凡承认,他非常想知道郭文韬会怎么回应叶逊敏。虽然以他对郭文韬的了解,也许他不会撕破脸。毕竟叶逊敏在场外做了那种恶心的布局,郭文韬在背后,也几乎没骂过叶逊敏什么。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因为叶逊敏对自己的诋毁,郭文韬会说那些。
黄子弘凡退出游戏,他的直播间跟郭文韬一样都在端脑影音大楼,在一层,需要穿过走廊。黄子弘凡放下智脑,猛拉开门,朝郭文韬的测试间跑去。
他跑过拐角,脑子里还是那句回荡在井下的,“我想尽快见他。”
他有过很多次跑着去见郭文韬的经历。郭文韬在黑板边主动暴露坐标,他跑着去见他。郭文韬在血洋楼里叫了他的名字,他跑着去见他。郭文韬伤神地坐在操场看台上,他跑着去见他。因为路的尽头是他,所以我要跑着去见。
可那些都不是郭文韬主动的,都不是郭文韬一开始想要的,都是黄子弘凡一厢情愿的。
而现在,郭文韬清清楚楚地说,他说想尽快见我。
这条走廊靠近端脑大楼的窗边,旁边是雪白的墙壁,人人都在测试间,走廊一时无人。
黄子弘凡却刹车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中间。
前面站着个人。
原来这一次,郭文韬不在路的尽头。
他退出了游戏,打开测试间的门,倚在门外,望过来。他温柔笑着,比砚山行宫的红霞璀璨百倍。
郭文韬在等自己。
“……黄子弘凡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黄子弘凡重复叶逊敏的话。声音嘶哑,颤抖,丢兵卸甲。
“嗯。”
“你也很想见他吗?”
“嗯。”
“见他干嘛?”
“哄人。”郭文韬收敛了笑容,他无比认真,他说,“哄多久都行。”
黄子弘凡猛地扑了过去。
【桃元/南北】太阳西沉13
*双更
*副本完结。有点复杂,希望写明白了
第十三章 杀戮派对之终(下)
蒲熠星走过来,看见外皮的血迹,皱皱眉,一时没发作。他在医疗箱里翻了翻,用沾血的刀划开一瓶类似葡萄糖的封口,递给黄子弘凡。
“营养液。”
黄子弘凡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里反应过来,一时没接。蒲熠星不耐烦,提着瓶子,直接对着黄子弘凡的伤口浇了上去。
那刚才还血迹斑斑的伤口,竟然在这东西的冲刷下,逐渐愈合了。
“咳。”黄子弘凡回复了点力气。他望向门口,那里空空如也,“女鬼在追谁?
“郭文韬。”蒲熠星有点无语,“还有别人吗?”
黄子弘凡闭上嘴。
医疗箱里,除了通...
*双更
*副本完结。有点复杂,希望写明白了
第十三章 杀戮派对之终(下)
蒲熠星走过来,看见外皮的血迹,皱皱眉,一时没发作。他在医疗箱里翻了翻,用沾血的刀划开一瓶类似葡萄糖的封口,递给黄子弘凡。
“营养液。”
黄子弘凡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里反应过来,一时没接。蒲熠星不耐烦,提着瓶子,直接对着黄子弘凡的伤口浇了上去。
那刚才还血迹斑斑的伤口,竟然在这东西的冲刷下,逐渐愈合了。
“咳。”黄子弘凡回复了点力气。他望向门口,那里空空如也,“女鬼在追谁?
“郭文韬。”蒲熠星有点无语,“还有别人吗?”
黄子弘凡闭上嘴。
医疗箱里,除了通用治疗剂之外,还有两剂体力针,蒲熠星给自己打了一针。
忽然,仿佛听到什么,蒲熠星快速地起身,走去门口,没待一会儿,他又走回来。“怎么了?”黄子弘凡全程盯着他的动作,有点莫名其妙。蒲熠星干脆无视他。黄子弘凡尴尬地低头看地。他能感觉到自己完全看不透蒲熠星。特别是在这个游戏之中,蒲熠星永远是了解一切、操控一切的人。
作为一个玩家,黄子弘凡能实现的顶多是个不高不低的花板子。还自我感觉良好。
这种高低对比让他感到不满。
就像很多年前,B大冬令营,那个自称郭文韬朋友的人形容的那样。
“小孩子过家家?先回去好好学习吧。”
“行了。主程序在我。这算我修复bug。”蒲熠星把另一针递给黄子弘凡,“体力针。”
蒲熠星又翻出一卷绷带,走去了讲台后面座位上。
一针下去,黄子弘凡恢复了五成体力,“电子竞技不是支持趁人之危吗?”。他声音重新洪亮起来。
“更支持公平竞争。”蒲熠星不知道在讲台后面操作什么。声音有点闷。
“公平竞争?那是开玩笑。我没刀了。怎么反杀?”
蒲熠星冷漠,“我还得帮你怎么赢我吗?年轻人,太贪婪了吧。”
黄子弘凡不以为意地笑笑。体力恢复,视线也逐渐清明。
面前躺着裂口女的头。他伸脚踹了踹,头张开嘴,黄子弘凡盯着,“不然我掰她的牙当刀?系统允许吗?”
“不确定。”蒲熠星弄完了,斜倚在黑板上,“测过几百回了也没出现过这种融合bug,要不你试试?”
黄子弘凡当即起身,凑近去看女鬼的脸。
对于游戏里的超自然生物,他其实是好奇大于恐惧的。新奇于怪物的设计,黄子弘凡假模假样地说了句‘冒犯了,姐姐’,伸手去碰女鬼的皮肤。
冰冷的、细腻的,仿佛新死的尸体的皮肤。
相当真实。
黄子弘凡缩回手,有点头皮发麻。
女鬼死不瞑目,那双全黑的瞳孔黯然盯着天花板。唇边带血,细长的脖子,犹如一根脐带。看上去像一颗眉眼齐全的畸胎瘤。
锋利的牙齿如同扑兽夹,张开的角度足够大,能够将黄子弘凡的胳膊肘一口吞下。每颗牙齿大概有三公分,很短,很尖。
黄子弘凡尝试着碰了碰牙床。发现这些牙齿牢牢固定在牙龈,不借助工具无法拔下。
或者说,即便是拔下来,也无法和蒲熠星十公分的钢刀抗衡。
输了啊。
黄子弘凡近乎确定地唉了一声。他原地坐下。讲台在他右手边。蒲熠星还在黑板前,手指在凹槽的粉笔处流连。
“不行?”
“不行。”
“你自刀吧。”
“自刀都没戏啊大哥,我连刀都没有。”黄子弘凡仰头,一副愿赌服输的豁达样子,脖颈大动脉鼓鼓跳动,他比了个手刀,“要不你给个痛快吧。”
蒲熠星的刀始终持在手里,他拿衣摆擦了擦刀刃上女鬼的血迹。半点犹豫也没有,起身动手,“这可是你要求的。”
话音刚落。蒲熠星的动作出现了一秒钟的停滞。好像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
这一下不止停顿了蒲熠星,也停顿了黄子弘凡。
望着蒲熠星带血的刀,他一直发懵的脑子忽然清明起来。
这个晚上过分荒诞。
逃杀、诡计、反杀、追逐、救援,闹到最后,他先被蒲熠星威胁,又被蒲熠星救,现在,又主动要被蒲熠星砍死。
兜这些圈子到底在干什么?
但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跟他拉扯着,一方面想让他死,另一方面又想让他先活着。
蒲熠星说,“前辈应该满足后辈的心愿啊。”刚说完,下了狠劲挥刀过来,黄子弘凡却忽然原地一滚。
右手揪着女鬼的头发,左手猛地扯过第一排的桌椅。蒲熠星的刀深深劈进课桌上。陷进木头里。这给了黄子弘凡更多的喘息机会。
他翻身站在桌椅过道。把女鬼的头用头发吊在左手手臂。像一个丑陋的生化武器。
蒲熠星抽出刀来,“反悔了?”
“反悔了。”黄子弘凡毫不遮掩地承认,“我忽然想起来,我这人不爱认输。”
“就算手头什么也没有了,没准我还能空手夺白刃呢。你不说公平决斗吗,来,斗呗。”
黄子弘凡抄起一把凳子,猛地朝蒲熠星扔过去。
蒲熠星侧身,轻松躲过,往身后瞥了一眼,讽刺,“刚才是什么,缓兵之计?等着体力恢复呢?”
“是我没意识到。不能辜负医疗箱啊。”
在遍布桌椅的教室中间,蒲熠星想要一击即中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现在的黄子弘凡因为医疗箱的作用,恢复了血条,也恢复了体力。两个人基本是同在巅峰状态对抗。唯一的区别只是蒲熠星有武器,黄子弘凡没有。
但黄子弘凡这个人,好像天生具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无论在什么境地下,他都能利用手头的所有搅乱一池浑水。
尽管按照现在的场面来说,他只不过是在拖延死亡时间。
扔桌椅哪有持刀来的高效而节省体力?
所以蒲熠星几乎是以猫捉老鼠的心态和黄子弘凡对抗。
黄子弘凡绕了一圈,从教室一角绕回讲台,试图将蒲熠星用桌椅围住。蒲熠星撑着桌子翻了出来。黄子弘凡又扯着女鬼的头发,将那颗头扔出去转,试图打造火流星的效果。
这个举动似乎有些用,蒲熠星一时间不好近身。
女鬼为黄子弘凡找回了一些时间,他以讲台为据点,在高台上找这个教室里还能用到的杀伤性武器。
教室干干净净,除了一堆课桌,连个三角板都没有。
右脚一顿。好像踩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黄子弘凡用脚尖踩了踩它的形状,心里一紧,火速下了个判断。时间有限,不能犹豫。赌一把。他深吸口气,猛地朝蒲熠星的位置扔了女鬼的头,利用这个时间,蹲下去捡那个东西。
而蒲熠星利落地割断了黄子弘凡系住女鬼的长发。
那颗头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教室后墙。
讲台下方带着丝丝血迹,血迹中间,放着一把刀。
正是黄子弘凡的刀!
只是那把刀在和女鬼搏斗时扎在她身上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移动桌椅声已经从左前方传来。
蒲熠星过来了!
黄子弘凡飞快地将那把刀藏在左手袖管中。从讲台下方转到门边。谁知蒲熠星声东击西,那所谓的脚步声根本只是他隔山打牛传出来的动静。黄子弘凡直接撞到了蒲熠星眼前。
蒲熠星持刀劈来,黄子弘凡伸出胳膊,生生接了一下。
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此被砍裂。黄子弘凡来不及疼。他趁这个机会,窜出藏在左手的匕首,猛地朝蒲熠星下巴刺去。蒲熠星浑身一动,显然没想到黄子弘凡的刀还在。但他反应极快,向后一仰,伸脚朝黄子弘凡铲腿。
两个人同时跌到地上。
黄子弘凡的两只手臂,本来就在投掷重物中失去了平衡力气,此刻持刀不稳,随着跌倒的动作,一把刀被颠了出去。
黄子弘凡飞快地推开蒲熠星,扑去拿刀。
那把刀却被蒲熠星一脚踹走。进了窗边某排桌椅的下面。
完了。
来不及捡东西。黄子弘凡飞快地往反方向跑。
肾上腺素一下子爆发了似的,他直接踩着翻到的凳子攀上桌面,在课桌上灵活地走位。
体力飞速下降着。黄子弘凡大口喘气,几乎要承认自己死定了。
然而就在他判断着是一头撞死比较悲壮,还是回头和蒲熠星硬钢而死比较爷们的时候,忽然间,沉默许久的系统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检测到班长验证行为,”
一阵粉笔写字的声音紧跟着刷刷作响。
“请在三十秒之内做出抱头下蹲动作,请在三十秒之内做出抱头下蹲动作。”
没来得及吐槽这个动作出现的时机,黄子弘凡不受控制地去望讲台。只见黑板上一笔一划浮现出几个大字。
你看不见我?
三十秒倒计时紧跟着这几个字在他脑中响起。黄子弘凡感觉自己心脏狂跳。
郭文韬。
是郭文韬。
是郭文韬在那里。
当鬼没有选择杀某个玩家时,他是看不到对方的。所以从头到尾,从闯进三楼楼梯间开始,黄子弘凡根本就没有看见过郭文韬,也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半句话。他不知道郭文韬的关心,不知道郭文韬跑下三楼,不知道是郭文韬引走女鬼,更不知道郭文韬到底去了哪里。
此时此刻,随着粉笔字刷刷浮现,他却仿佛看见那个坚定而沉默的背影,站在黑板前,边写字,边望向他。
原来郭文韬一直在这里。
讲台上的血,是他被女鬼划伤留下的;
蒲熠星拿的那卷绷带,是用去替他包扎的;
而黄子弘凡失而复得那把刀,是他与女鬼搏斗的时候,从她身上拔下来的。
一瞬间,所有只存在黄子弘凡和蒲熠星两个人的画面中,都出现了郭文韬。
郭文韬走廊滑铲而过,利落地甩来医疗箱。
郭文韬扶着受伤的手臂进门,脸色苍白地笑说,“黄子你挺能忍啊。真的疼。”
郭文韬坐在讲台后面,阻止蒲熠星动手
郭文韬无奈,“你俩耍我呢?我刚救回来的人。死什么死?”
郭文韬想把武器给他却被他视而不见,只能把刀扔在地上。
郭文韬站在黑板前,看着一次次对他漠视的黄子弘凡,眉头微蹙问,“你真的没选杀我。你看不见我?”
四年前,郭文韬对别人说,“学艺术的又怎么了?不要忽略他的脑力吧。”
四年后,黄子弘凡对着讲台朗声大笑,“郭文韬,我赢给你看。”
蒲熠星攻势极猛,像一匹猎豹。此刻蹲下基本就是必死,务必在三十秒内找到掩体。
黄子弘凡却飞快地往相对空旷的讲台跑,粉笔字的位置就是郭文韬的位置。他要引蒲熠星去哪里。这是他唯一获胜的可能。
黑板上的字不再浮现,那个看不见的身影似乎消失了,郭文韬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但黄子弘凡却赌那个身影还会出现。
果然,黑板上重新划出一道线。浮现出几个字来。
我在这里。
十秒。
ni
八秒。
ying
五秒。
le
黄子弘凡朝着落笔那里跑,倒计时在脑中归零,他被蒲熠星逼到紧挨黑板,避无可避,一股巨大的压迫力猛然席卷而来,他被系统强行压倒,在超越人类的反应速度里,蒲熠星的刀刮过他的头顶,直直插进了黑板。
血色在粉笔字上蔓延。黄子弘凡几乎听见了郭文韬那熟悉的闷哼。
蒲熠星顿了顿,旋即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笑。像是对这个结局毫不意外。甚至于有些享受。
站在蒲熠星的视角,黄子弘凡一直在朝郭文韬跑去,直到两个身影在黑板前重叠,这一刀下去,三个人都要死。
但他还是下手了。换句话说,他把选择权交给郭文韬。
他和黄子弘凡都把选择权交给郭文韬。
郭文韬躲开,链子赢;郭文韬不动,链子输。
而郭文韬已经做出选择。
大片的血迹从蒲熠星的心脏涌出来。
郭文韬有多疼,蒲熠星就有多疼。他却将那把刀扎得更深。
所有位面顷刻坍塌在这块黑板前。
玩家加载,彼此可见。
那瞬间,黄子弘凡终于听见了郭文韬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
“……厉害啊。黄子。”
黄子弘凡跌在郭文韬和蒲熠星中间,仰头去看。郭文韬的身形慢慢浮现,他被一把尖刀捅穿,死死钉在黑板上。血液沿着黑板留到黄子弘凡的身上。而郭文韬和他接触的部分,是重叠的。在游戏里,说白了他和郭文韬只是两串代码。刚才甚至出现在了同一个位置。唯一的区别是,他被系统强行摁倒,而郭文韬没有。
郭文韬就好像他升天的魂魄,而他是那具倒地的身体。
然而死的是魂魄,活的却是身体。
蒲熠星站在另一侧,胸口的血像怎么也流不尽一样。他没什么表情地和郭文韬对视。手仍旧握着刀柄。
“一起下地狱?”
郭文韬回答,“可以。”
有人抽出那把尖刀。
天光乍起,猛烈的阳光像咆哮的洪水一样涌入室内。冲刷过两具轰然倒地的尸体。
“昨夜双死。鬼获胜。”
“恭喜玩家黄子弘凡。”
——
彩蛋:另一种结局,依旧完全不影响正文
谢谢一直支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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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元/南北】太阳西沉5
第五章 杀戮派对之三
唐九洲飞扑的动作被不知名的力量定格在半空,距离黄子弘凡不到半米的位置。仿佛被摁了暂停键。
空中紧跟着传来刺耳的警告。
"警告。无系统许可,白天不允许发起攻击。"
"警告。人类在白天不允许发起攻击。"
"警告。鬼在白天发起攻击需要提前上报。"
三句话滚动播报,听得人头疼。
郭文韬带着转椅,被黄子弘凡一脚踹飞,猛的转了半圈。
齐思钧一把抓住了他的椅背,郭文韬才不至于摔倒。
"什么情况?"郭文韬微张大眼睛。...
第五章 杀戮派对之三
唐九洲飞扑的动作被不知名的力量定格在半空,距离黄子弘凡不到半米的位置。仿佛被摁了暂停键。
空中紧跟着传来刺耳的警告。
"警告。无系统许可,白天不允许发起攻击。"
"警告。人类在白天不允许发起攻击。"
"警告。鬼在白天发起攻击需要提前上报。"
三句话滚动播报,听得人头疼。
郭文韬带着转椅,被黄子弘凡一脚踹飞,猛的转了半圈。
齐思钧一把抓住了他的椅背,郭文韬才不至于摔倒。
"什么情况?"郭文韬微张大眼睛。
在一片刺耳的鸣叫里,他竟然看见韩潇满意地点点头。
韩潇安抚地看了看三脸震惊的端脑员工,“别怕啊,测试呢。”
"测试?"郭文韬有点无语。望着对面四个俱乐部员工。只见除了被定住的唐九洲之外,其他各个云淡风轻,明显是对这场景司空见惯。
还真是测试。
“这个触发警告的环节测了N次,总出bug,要么是未识别到动作,要么是未及时警报,要么是警报条数个性化,导致玩家因为不同的警告内容而直接暴露了身份。"韩潇的语气让郭文韬觉得他的惊魂未定有点小题大做。"这回终于三条都报出来了哈。"
郭文韬不会多说什么,齐思钧却感觉这场游戏不是为了测试程序,而是测试他们三个心脏的承受能力,“……韩老师,既然是测试项目,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呢,这个也不需要捕捉我们的反应吧。”
"哎哟不好意思。"韩潇赔笑,"小齐哥说得对啊。看把韬韬和小实习生吓的,这要一不小心摔了,现实里都要疼一阵儿。是咱们不对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测这个是固定流程了,俱乐部的人都知道,这是今天突然加了你们几个新人,没另外提醒。忘了而已。”叶逊敏耸耸肩膀,动作和蒲熠星有点像,但要比蒲熠星更不以为意,“这都不重要。测评顺利不就行了吗。”
“是呗。下次一定哈。”韩潇打着哈哈,没等郭文韬和齐思钧有什么反应,对虚空说,“九洲你下来吧。”
“……”
齐思钧看了眼郭文韬,后者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齐思钧知道,郭文韬和他一样,不太舒服。也并不是在小题大做。
短短几个游戏小时里,发生了很多事。
瞬间首刀、叶逊敏质问、唐九洲杀人未遂…截至目前发生的意外,统统脱离了游戏底牌,像是冲着郭文韬本人来的。
如果没有韩潇和叶逊敏仿佛早就准备好的敷衍说辞,郭文韬和齐思钧或许会相信这只是一场巧合。
但望着对面四个人如出一辙的表情。齐思钧很难这样安慰自己。
对面几个人,就好像是在以不同的方式,对代表集团的他们表示抗议。
话音刚落,唐九洲的定格就消失了,他的虚拟形象闪烁几下,稳定在站在桌子上的状态。唐九洲长腿一展,在韩潇的帮扶下,从桌上下来,坐回了凳子。
唐九洲坐稳后,扶了把镜框,有点玩味地看向黄子弘凡和郭文韬。
"年轻人反应真快啊。黄子,你这是应聘的保镖吧?"
黄子弘凡舒了口气,似乎没郭文韬和齐思钧敏感,只是爽朗地笑笑,"哎呀,九洲老师,这不过是打工人的基本素质罢了。怎么能让领导受伤呢?"
说完,想起郭文韬说,不喜欢谄媚的,扭头看郭文韬的反应,生怕领导眉头微蹙,面露嫌弃。
然而郭文韬却跟没听到唐九洲和黄子弘凡的对话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专注地望着前方看。像是在思考什么。
黄子弘凡有点疑惑的顺着郭文韬的目光去。
看见了蒲熠星。
这位喜怒不明的隔壁领导头发一丝不苟,目光沉稳,同样看着郭文韬。
两个人像是在拿眼神打架。
"你们这个测试经常做吧。"黄子弘凡听见郭文韬问。
"经常。"韩潇说,"咱们玩家有几个墨守成规的,都是什么疯玩什么。所以能出现的可能性很多。"
"测试流程更新个文档。"郭文韬说。"尽可能详细点吧,区分例行和个性化。"
韩潇笑笑,"害,没问题。"
郭文韬没再接话了。仿佛在研究什么一样看着蒲熠星。
按叶逊敏在游戏一开始的言论来说,这场测试完全没必要在今天进行。人员不够的情况下,蒲熠星提上日程的原因似乎跟他们三个的加入有关。
这是蒲熠星发泄的某种方式?
郭文韬盯着蒲熠星不起波澜的眼神,突然对这场游戏感到有些厌烦。
"总之我是预言家,认黄子女巫,齐思钧是我金水。两狼出在你们四个中,有一个人杀我的时候犹豫过,大概是认识的人——"郭文韬现在觉得,这只鬼,很有可能是蒲熠星。
联想到那只鬼停顿的时机——与锣响几乎同时发生的事,是系统通告他和蒲熠星被人连成了情侣。
郭文韬觉得逻辑成立。
所以如果是这样,昨天晚上蒲熠星就应该知道他们是第三阵营的人。郭文韬试图从蒲熠星的神情里看出什么,然而对方的表情却始终是漠不关心,好像他的信息里没有情侣这一条消息,又或者说,他对是否获胜毫不在意。
他大概只对让端脑的人输有兴趣。
郭文韬无奈。
"那你要这么说,认识你的就只有蒲熠星和唐九洲了。不过我是觉得蒲熠星会直接捅死你。不会犹豫。"叶逊敏搅乱一池浑水,"行了,我赌唐九洲是狼。你看他刚才杀人的样子,多么熟练。晚上没把人杀死,后悔了吧?我票唐九洲。"
"闭眼玩家。"蒲熠星说,"同意叶逊敏。票唐九洲。"
"哎哟,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唐九洲怒而拍桌,"预言家,查杀叶逊敏。郭文韬你自刀骗药是真的狠啊!"
"乱玩了不是,是不是乱玩?"韩潇笑眯眯地看着场面越来越乱,"谁说你是预言家,我才是预言家。不过我认韬韬好人。哪个刚玩游戏的能直接给自己一刀哦?韬韬你乖乖退水。昨天我验的正好是你,好人哈,铁好人。"
"咳咳,咱职业测评师给大家归个票归个票哈,我这边归唐九洲,乱玩呢,不尊重游戏哈。"
话音落下。AI女声适时响起。
"请投票。"
结果不出所料,几乎所有人都投了唐九洲,除了他自己。
唐九洲倒没多不高兴。遗言也没说几句,只是讲"害,我先回去打代码咯。"任务完成后干脆利落地跑了。
郭文韬并不确定唐九洲是不是蒲熠星的狼队友,他也没指望蒲熠星可以给他一些信息,显然这个游戏除了夜里杀人,就不存在私聊模式。一切聊天都需要在众目睽睽下进行。
投票结束后,游戏迅速发展到了夜间。剩下的六个人又成了各自为战的状态。
这一晚,为保安全,也为了更全面地了解游戏设计,郭文韬摒弃乱七八糟的场外思维,让自己沉浸在游戏里。他朝着读书声走去,试图找到三楼的教室。
一直走到三楼的楼梯后,郭文韬的身边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看来今天狼人的目标不是他。
郭文韬放松心态,站在黑暗的三楼楼道口,调出系统。
"班长您好,今晚您要查看谁的身份信息?"
郭文韬望着剩下的几张脸。点击了蒲熠星的头像。
"蒲熠星,男,17岁,学霸,不爱与人社交,身份验证方式:寻得他的一个拥抱,如果拒绝,即为人;否则,为鬼。无随身道具。"
郭文韬愣住。
系统声音继续播报,“为方便玩家完成任务,现开启位面通道。”
话音刚落,昏暗的楼梯口,忽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如同两个位面在某一点重叠,郭文韬站在角落里,望见那道影子跟原地刷新似的,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蒲熠星,竟然一直就站在面前。
他似乎在原地思考些什么,没有移动步伐,只是手插兜,垂着头。
被调查的人是不知道调查自己的预言家是什么人的。而且,为了混淆大家的视听,除预言家外的所有人,都会有被查验过的反馈互动在夜间进行,只不过这些互动中,只有预言家发起的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由AI扮演。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的蒲熠星已经经历过一轮拥抱,知道自己的查验方式,不会太排斥。秉持着对于程序的信任,郭文韬干脆利落地伸手搭上蒲熠星的肩膀,准备完成着一个礼貌的点到即止的拥抱。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
两双眼睛碰见了对方。
“你干什么?”
蒲熠星动也不动,盯着浑身僵硬的郭文韬,瞳仁竟黑得发亮,“验我?”
“想要第三阵营?”
“……你怎么能看见我。”郭文韬将自己迅速从对方的私人范围里撤出来,上目线像刀锋,“第三阵营?那你承认你是狼了。”
“我承认……”黑暗里,蒲熠星冷漠而讽刺的气息似乎被冲淡了许多,“我承认这里有bug。”
他的语气依旧调侃,可是轻快很多,
郭文韬甚至觉得,蒲熠星此刻心情不错。
“情侣链子叠加预言家选人,可能代码块矛盾了。所以我能看见你。”蒲熠星说。
“嗯,”郭文韬补充,“昨晚狼夜间视角缓存清理不及时,也可能残留视觉效果。所以你能看见我。”
“你就这么想证明昨天晚上要杀你的人是我?”蒲熠星歪着嘴笑了笑,“你觉得我这么绝情吗?韬韬,捅得可挺猛啊,我下得去手吗?”
“没说杀我的是你,但两个鬼,得有你一个吧。”
“为什么?因为一个绝情,一个留情面?你认为我是留情面的那个?”
“对。但你犹豫不是因为留情面,是听到我们被连了,所以下不了手。”
“你怎么知道我……”
忽然,蒲熠星把一切尖酸刻薄的输出统统咽了回去。
有个冰冷的气息涌进了他的怀里。是郭文韬抱了过来。
于是他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和世界上一切不掺杂感情只有礼貌的拥抱一样,这个拥抱也没有一丁点暧昧。
可即便这样,蒲熠星高速旋转整整四年的大脑,被很多东西折磨得不敢有一点松弛的大脑,还是在这一秒里,停滞不动了。
郭文韬不明白蒲熠星在争论什么,他也不想再和蒲熠星吵架。最可靠的检验方法分明就在眼前。没必要浪费时间。
抱一下不就知道了?
“行,你这样算接受。所以你是狼。”
郭文韬很少有这样没有耐心的时刻。说完,他垂下手,利落地离开蒲熠星的身前。然而下一秒,他被一个力量猛然压了回去。
这一下压得用力,硌得郭文韬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拥抱是需要两个人完成的事情,郭文韬。”蒲熠星不分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刚才完成的行为是投怀送抱。我没接受。”
“……”
蒲熠星这人真的很矛盾。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幽默精明、唉声叹气……这些情绪鲜明的表达落在他身上,不只不能凸显他的性格,反而像一片弥漫开来的大雾,越多、越浓,越遮掩、越模糊,越让人看不出雾后的真实,看不穿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像他的众多鲜活的情绪都是扮演出来的,都是不真实的。
所以反而在这样的时刻,当蒲熠星露出喜怒不分、淡漠疲惫的状态时。
他才好像穿破浓雾,来到了你身边。
郭文韬晃神,他没有动。
"…所以你现在接受了。"
"是的。怎么?抱的不够紧?你没感受到?"
"不用…"郭文韬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
"为什么第一天就想杀我?"
"三个人里你级别最高,我总不能对实习生下手?太欺负人了。"
"所以你到底打算干什么?集团不是能被你一脚踹开的工具。你这种发泄没意义。"
蒲熠星静默了会儿,他知道郭文韬问的是对端脑集团的事,但现在他无话可说,"打算?我本来打算割你喉管,只有这个还没测过。"蒲熠星牢牢将郭文韬揽在怀里,声音平常。郭文韬微怔,想到窒息而死会有多么痛苦,不寒而栗。
“可突然就成情侣了。郭文韬。"
从语气里,郭文韬听不出蒲熠星是遗憾还是厌恶,这对他来说好像也是不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们是一伙的了。”蒲熠星说,"要么活着上天堂,要么一起下地狱。"
【桃元/南北】太阳西沉3
第三章 杀戮派对之一
狼人杀游戏可以强调气氛,《杀戮派对》算是名侦探俱乐部测评的首款补充了恐怖环境代码的游戏。
可能发生的变动不少。也确实足够恐怖。
"凡是杀不死你的,必定使你成长。"
未知的整齐而机械的读书声,回荡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黑暗里,显得无比诡异。
走廊中央,列队站着七个学生。
蓝白色校服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一刮,像道道白色的旗帜,被迫投降于未知的恐惧。
"蒲熠星你有病,"
队伍里传来一声痛骂,"我说没说过恐怖本别找我来测?"
"你说过。"蒲熠星站...
第三章 杀戮派对之一
狼人杀游戏可以强调气氛,《杀戮派对》算是名侦探俱乐部测评的首款补充了恐怖环境代码的游戏。
可能发生的变动不少。也确实足够恐怖。
"凡是杀不死你的,必定使你成长。"
未知的整齐而机械的读书声,回荡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黑暗里,显得无比诡异。
走廊中央,列队站着七个学生。
蓝白色校服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一刮,像道道白色的旗帜,被迫投降于未知的恐惧。
"蒲熠星你有病,"
队伍里传来一声痛骂,"我说没说过恐怖本别找我来测?"
"你说过。"蒲熠星站在他前面,耸肩,"但我人不够。"
"测试哪去了?”
“明天才来。”
“那你不会明天再说?非得今天不可?"
蒲熠星没吭声。
虚拟世界里,玩家的角色形象可以和现实世界里一模一样。一个简单的数据3D投影功能就能做到这一点。
这几个人在游戏里和现实里的唯一区别,只在那身校服。
唐九洲在虚拟世界里也带着眼镜,他被叶逊敏牢牢抓着,晃得镜框摇摇欲坠,只能用左手推一把。
"叶逊敏老师,你快别挑理了,人郭文韬的实习生都被拉进来了,你作为元老凭什么偷懒啊?你思想有问题。"
"啥实习生?谁啊,站出来!"
"…啊。"一个男声从黑暗里冒出来。作为测评团队中资历最浅的黄子弘凡,站在队伍最后,闻言在黑暗里举起了手。"叶老师您好啊。"
一个小时前,黄子弘凡被比郭文韬高冷十倍的蒲熠星邀请进游戏测评,郭文韬那时候的反应有点迟钝,像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提出这样的需求,不知做何应对。黄子弘凡想替郭文韬开解,没说两句话,被蒲熠星打断,"黄子是吧,你是郭文韬的发言人?"
黄子弘凡:"……"
郭文韬这才说话:"怎么?不能发表意见吗?"
"不是发言人就别东扯西扯的。我听说你也是游戏主播,有兴趣吗,测评。看看水平。"
望着蒲熠星不算友善的神情,黄子弘凡脑子发热,越过郭文韬,直接答应了。
黄子弘凡憨憨地笑了一声,中气十足。"叶老师,我也铁怂,不过没事儿,为游戏做贡献嘛。你要是害怕就躲我身后,咱们抱团取暖。"
听着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叶逊敏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撒开抓着唐九洲的手,狠狠薅住了蒲熠星的衣角。
"那我还是躲蒲熠星背后吧。要死一起死就行了。"
唐九洲拍着校服褶子,嘿嘿直乐。
对于叶逊敏的摆烂、唐九洲的嘲笑、黄子弘凡的热血、还有蒲熠星的冷漠,郭文韬充耳不闻,他站在同样旁观着的齐思钧身后,默默观察着四周。
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郭文韬谨慎地动了动手脚——几乎没有延迟,空气触感完好,虚拟空间比较真实。
寻常的VR游戏,虽然竭力在视听层面做到真实,但由于视角固定,边缘物理引擎慢化,不会给人以身临其境的实感——你总会在猛的回头中,看到未加载出来的断续景象;或者在镜头畸变下,看到边缘景象的扭曲化。这些都是会减少玩家沉浸感的问题。
但这个游戏不是。
郭文韬环顾四周,能勉强辨认出两道围墙的位置,墙线笔直。即使是漆黑的环境下,他也能感觉到空间的稳定,也就是说,不管视角怎么变动,场景都是稳定的,不会出现镜头畸变。
地图预加载技术。
这是端脑集团游戏的核心科技。优化缓存,以最快速的加载速度保质保量地铺平地图空间。
而这段程序出自郭文韬之手。
风从侧面刮来——随着视角的转换,身上对风感知到的部位也在变化——这是加入第三感觉:触感,带来的优化提升。
"风的物理效果做得不错啊。"这帮人里唯一一个高级游戏测试,韩潇,推了推眼镜,从不同角度体会风穿过指尖的触感。"咱们叶老师虽然怂点吧,但毕竟是物理学博士,还是有点儿东西哈。"
叶逊敏嗨呀一声,"所以蒲熠星这波叫恩将仇报。"
"嗯?"在他们面前,蒲熠星看起来要放松很多,"叶逊敏老师的工资,难道不是我司最高?仇报?有点过分了。”
蒲熠星漫不经心地审判。“我入不敷出寄人篱下,一半原因,是因为养你,这你承认吧。"
叶逊敏是蒲熠星重金养着的高级技术员,这一点不止名侦探的人知道,端脑集团的人也了解。毕竟之后他的工资,要端脑来开。
"害,钱不重要,"想起来蒲熠星对集团据理力争,甚至为他要到了更高的收入保障。叶逊敏顿时失去道德高地,"其实我主要是认可你当老板的潜力。算了算了,赶紧测赶紧了。"
郭文韬听着他们,低头笑了笑。
在传统VR游戏基于视听的虚拟现实构筑背景之上,利用智脑技术,添加"触觉"的博弈类社交游戏群《名侦探俱乐部》于四年前登上市场。
触感的加入大大增强了玩家对于游戏的沉浸感,更给人以切实穿越进游戏中的体感,这个概念非常新潮,所以一经推出就引发热议。一时间,各大游戏论坛都在讨论这款创新游戏为虚拟游戏开发探索出的前景。
然而虽然名侦探俱乐部一经推出就收到大量关注,却并不意味着叫好又叫座。它的技术太新,支持的外设很少。既要购买价格本就不低的游戏,又要购买外设,玩家的游玩成本十分高昂。而在国内玩家对于虚拟现实类游戏并没有强烈需求的背景下,这款游戏的收益自然远远低于他的热度。
确认加入端脑集团后,蒲熠星着手应用端脑优化技术,进一步压缩游戏本体和外设成本。
这一期,就是优化后的首次提测。
按照测评之前蒲熠星发给大家的介绍来说,这个副本是变形的杀人游戏,或者说狼人杀。
空间背景为校园。主题名称为《杀戮派对》。
算是博弈游戏和大逃杀的集合。
"你们是受邀来到泗水高中旧址探险的七名高中生,在探险过程中,怪事频发。经过调查,你们判断出有两位鬼混在队伍之中,只有抓到他们,你们才能逃离。"
"班长每晚可以查探一人身份,叛逆者可以将任意两人连成情侣,化学课代表拥有一瓶解药一瓶毒药。"
"每晚,鬼怪会杀害一人。"
"鬼怪杀光了所有人,游戏结束。鬼怪胜利。"
"所有的鬼怪被投出或者消灭,游戏结束,人类胜利。"
韩潇点点头,"这AI不错,挺瘆得慌。”
“屠城局啊。狼队有点劣势吧?怎么还带丘比特的?"韩潇笑眯眯,“不管谁是丘比特,可别再连我了哈,怪不好意思的。”
唐九洲嘿嘿直乐,“懂了哥,你发话,想和谁连。”
“别看我。我可不跟韩潇一起死。”叶逊敏嫌弃。
这条走廊是主教学楼二层,时间为半夜,算是天黑请闭眼的第一夜。这一夜,理论上来说,每个人都要拿到各自的身份,也需要根据个人身份去做一些事情。
叶逊敏和韩潇插科打诨地就关卡设计讨论了几句。郭文韬听了听,觉得很中肯。忽然,他面前跳出一个看板,是系统发放身份。
机械声音在脑中播报:
"班长您好,转学生资料已为您整理完毕,请问您今夜要查看谁的身份信息?"
班长…
回想系统介绍,郭文韬意识到这是预言家牌。他登时觉得有些头疼。
对于很久不玩狼人杀了的郭文韬来说,拿到预言家再去竭力说服别人,等同于在他为数不多的短板上蹦迪。稍不留意就水漫赛场,让观众老爷们在弹幕狂喷。但没等他叹完一口气,面前横排展示出六个人脸来。已经到了验人环节。
这郭文韬倒没犹豫,点了齐思钧的头像。
"齐思钧,男,17岁,民俗音乐课代表,擅长敲锣。人鬼身份查探办法:听到锣声时,高唱(夜半三更锣)即为人类,否则为鬼。该反馈只有您的频道可以听到。相关道具已经放入您的随身空间。"
"请注意,动作务必低调,过分刻意会被鬼察觉。"
郭文韬:"……"
他有点震惊。重复听了一遍,确定这游戏的验人信息真的不会直接告诉给他。
摸了摸裤兜,还真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圆盘。估计是小型铜锣。
这么折腾吗?
思索片刻,郭文韬觉得现在就是一个查探的好时机。他打算趁着黑夜和朗朗声音快速敲击,隐藏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却在这时候,他感觉到脖子上的凉风变得有些温热,像是什么人的呼吸。
郭文韬一惊。
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
觉察危险的本能让郭文韬迅速低头左撤,一道冷风紧跟着擦过他的右鬓,那是一把袭来的刀,朝着心脏。一击不中,那把刀停下,不再动作。持刀人似乎在判断郭文韬的方位。
"是谁?"
这么快就动手?
郭文韬感觉肾上腺素激增,心脏砰砰直跳,从没有在现实中与死亡如此临近。
对方当然不会回答。
郭文韬也知道这一点,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多一些反应的时间。并寄希望于别人可以听见。
但是没有人应答。
杀手和同伴,都没有。
他仿佛被系统强行和杀手拉进了一个空间,只能逃命。
郭文韬和黑夜里站在原地的鬼相对。清楚地知道对方能看到自己,而自己看不到对方。
看来这里的视觉系统是被系统屏蔽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辨认出那个人的身份。
郭文韬迅速整理出这游戏的第一个特点:杀戮派对添加了传统狼人杀所不具备的细节行为。比如预言家不能立刻得到信息。也比如狼人不能说让谁死谁就当场死亡。
非常灵活。
想通这一点。郭文韬调动全身感官的能力,竭力保证自己不倒在第一个晚上。
——毕竟这跟狼人杀不同,玩家扮演模式意味着被选中的受害者未必倒牌,如果能躲过这一晚,那么就可以幸存,算平安夜。
面前的杀手不再有动作,郭文韬慢慢后撤,他方才听到读书声来自左上方,猜测那里有教室,只要可以逃到楼梯口,也许能快速冲进NPC人群。
郭文韬能感觉到对方步步威压,他在心里盘点了其他六个人和自己的武力值对比,觉得这并不是必死局面。就在这时,第二声系统提示在他耳边响起。
"叛逆者将玩家 郭文韬 与 玩家 蒲熠星 连为情侣。"
"……"
郭文韬一时晃神,脚步不稳,撞了下拐角。
口袋里猛然发出一声锣鸣。
追过来的黑影忽然停下了。
眼见黑影不再动作。郭文韬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拖延时间,他要往楼梯口退。从那里跑去三楼。
"我不知道鬼的击杀目标是否可以更换,但是如果可以,建议先不要动我吧。我没有技能,而且力量值不低,你杀我收益不高,而且还要冒一定平安夜的风险。我觉得你可以——"
没等郭文韬说完,他忽然感觉胸口一凉,仿佛被人一脚踹进了刺骨的冰河里。
郭文韬有些怔怔地垂头去看,只见一把二十公分的匕首,泛着血光,插在他胸口。
是有人毫不留情地捅穿了他的心脏。
血花飞溅里,郭文韬沉默地望着黑暗中隐没的人。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
一切发生的太快,郭文韬还没有完全适应真实的游戏环境,所以他一时忘记了,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是两只鬼。
而这两只鬼的杀人目标,是一致的。
刀被身后的‘鬼’利落抽出,捅穿心脏疼痛延迟而剧烈地爆发出来,足以致死的痛苦迅速地蔓延四肢百骸,疼的郭文韬倒地不起。
为了确保测评真实,他将体感痛觉和现实的比例调成上限,既0.5:1,这是为了防止过痛影响健康的最高比例,也就是说,再多痛一点,现实里的郭文韬恐怕就会立刻陷入昏迷。
他倒在血泊之中,感受到鬼的位面从他身边消失。无论是身后的鬼还是面前的鬼,都彻底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完全听不出区别的脚步声折返而来,有人抬起郭文韬,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郭文韬恢复了点力气,猜这人是女巫,没多回避,伸手进裤兜,立刻敲了敲锣。
他需要确定齐思钧是不是刚才的两鬼之一。
齐思钧的可能性目前最大,第一:鬼能在知道身份后迅速做出决策来到郭文韬身边,这一点,距离自己最近的齐思钧有位置优势。第二:鬼等了一会儿才选择下手,显然有所犹豫,可能是认识自己的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郭文韬误触锣的时候,对方停下了脚步。
郭文韬的挂机来的很快,但他却完全没有第一个出局的失望,反而挺高兴的。作为游戏爱好者,曾经的游戏制作人,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他深刻体会到了虚拟现实游戏的魅力。
这种仿佛真实发生的沉浸感几乎像是为玩家提供了第二人生。
如果说此前郭文韬对于虚拟游戏的未来发展持观望态度,那么现在,他对于名侦探俱乐部的发展相当乐观。
窗外,天色亮了起来,郭文韬的视线渐渐清明,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楼梯拐角,而是一间会议室。七个人分两边坐着,对面的叶逊敏和韩潇仍在激烈讨论游戏设计,蒲熠星闭着眼睛,很疲惫的模样。黄子弘凡坐在郭文韬身边,问他身体怎么样。
郭文韬摇摇头,"没事。"
余光看见齐思钧跟他隔了一个椅子。没有望过来。
郭文韬几乎确定了齐思钧的身份。
却在这时,一道勉强营业的破锣嗓子传到了郭文韬的智脑之中。听得他胃里翻腾。
"……夜半三更锣哟"
【纬钧】诡雅异俗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第七站 有点长不太好看
——
01
眉梢像是被谁轻轻摸了一下,还在梦中的齐思钧皱了皱眉。
“峻纬…别动…”齐思钧呢喃着往被子里钻了钻。
恶作剧没有停下,小小的笑声过后,齐思钧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开始拨弄自己的头发,拎着两撮反复揉捻。
“啧…周峻纬!”被磨得心情烦躁,齐思钧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
齐思钧愣了愣,末了使劲揉了把眼睛。......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第七站 有点长不太好看
——
01
眉梢像是被谁轻轻摸了一下,还在梦中的齐思钧皱了皱眉。
“峻纬…别动…”齐思钧呢喃着往被子里钻了钻。
恶作剧没有停下,小小的笑声过后,齐思钧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开始拨弄自己的头发,拎着两撮反复揉捻。
“啧…周峻纬!”被磨得心情烦躁,齐思钧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
齐思钧愣了愣,末了使劲揉了把眼睛。
……是梦?
没等他想明白,房间门突然打开,周峻纬顶着一头狂奔后略凌乱的头发探进半个身体,“叫我干什么宝…哇呜…”
一声抑扬顿挫的惊叹。
齐思钧:“?”
“虽说你这样挺好看的吧,但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还是等回了家再玩这些吧。”周峻纬一边故作羞涩一边掏出手机给齐思钧拍了张照。
一通没头没尾让人听不懂的鬼话,齐思钧满头问号,忍不住抬手挠上了自己的头……嗯?
看了看手里从头顶抓下来的兽耳发夹,齐思钧眼睛一下瞪大。
不是梦!
“怎么了?”似乎是觉得齐思钧有点反常,周峻纬走到床边坐下,“睡懵了?”
“没有。”齐思钧抬头看他,顺手把另一只发夹也扯下,“这真不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要给你戴这玩意儿还需要等你睡着了偷偷的?”周峻纬自信反问。
齐思钧:“……”
闭嘴。
将半梦半醒间的事和周峻纬讲述一遍,后者先是蹙起眉头,而后又舒展开。
“等我几秒。”周峻纬起身掰了掰手指。
“嗯?”
齐思钧就看着小男朋友打个响指瞬间从自己眼前消失,没过一会儿又忽然出现,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萝莉?!
“放开我!”后领被人拽住的小萝莉努力扑腾着。
“老实点,不然我就把你头发剪了拿去跳绳。”周峻纬揪住小萝莉一边双马尾,后者立马不敢再动。
“…这是?”齐思钧懵逼地眨眨眼。
“哦他是…”
“师婶婶救命!”
“还敢乱叫?!”
“那你放手啊!”
……
那头两个还在吵着,这头齐思钧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好一个师婶婶。
这比前两天一声接一声的嫂子弟妹还要让人生无可恋。
周峻纬家里怎么这么多人?!
“不许叫师婶婶。”知道齐思钧受不了这些,周峻纬对着小萝莉警告道。
“可是你是师叔啊,你男朋友我总不能叫哥哥吧?”小萝莉叉起腰,“那辈分不全乱了?”
周峻纬:“……”
所以说,辈分真的是一个很难算的东西。
小萝莉说自己叫小镜子,柳姓,天山一族旁支,过年来串门。
“这是你干的?”齐思钧晃晃手里的发夹。
“对呀,是不是超级可爱?”小镜子捧着脸凑近一点,“你真好看,怪不得小师叔喜欢极了。”
齐思钧面上一红,瞄一眼周峻纬,“是、是吗?”
“都说了,我早就和家里介绍过你。”周峻纬笑着揉揉齐思钧的头发。
“对,我作证,小师叔还说你是狐狸精变的,吓得师爷连夜给他打了好几个电…唔唔唔!”
“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快滚。”
周峻纬一把拎起自己这位师侄,丢出去后迅速关门。
一回头,齐思钧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齐思钧:“狐狸精?”
周峻纬:“……”
周峻纬:“我还能有狡辩的机会吗?”
02
年前的时候,周峻纬发出了要一起回家过年的邀请。
“这、这么快?”齐思钧有些慌乱,“我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周峻纬搂上小狐狸的腰,“总要见见的。”
齐思钧还是犹豫,“可是…”
“我都已经夸下海口今年肯定能带对象回去了,要是带不回去我会挨打的。”周峻纬可怜兮兮地撒娇。
“那我买点什么让你带回去好交差?”齐思钧咬咬唇。
见齐思钧已经有点动摇,周峻纬再接再厉,“阿蒲和九洲也会一起,难道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是还有文韬吗?”齐思钧疑惑。
周峻纬:“文韬昨天就同意了。”
齐思钧:“……”
合着你就没想着给“拒绝”这个选项。
“好吧…”内心一番天人交战,齐思钧最终妥协,“…不过,你们家人多吗?”
然后齐思钧就听周峻纬把天山主脉和东西南北四大旁支挨个儿讲了一遍,在讲到旁支还有分脉时,齐思钧终于忍不住堵上了周峻纬的嘴。
别说了,再说我就要社恐了。
“你放心,他们真的算人口稀少的,说是说旁支,但其实只是那位祖师爷当年的弟子自立门户,异姓的,不同族。”蒲熠星帮忙解释。
“那就好。”齐思钧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会来拜年。”蒲熠星紧接着又道。
齐思钧:“……”
下次这种重要的事放第一句说!
“对了,你跟峻纬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你们也沾亲带故?”过了会儿,齐思钧问。
“那不一样,师父他老人家独来独往,而且比较霸道…不是,地位较高,所以经常会有各族子弟登门拜师。”蒲熠星回道。
齐思钧:“最后只有你们俩拜师成功了?”
“不,他脾气很怪,送上门的不要,喜欢自己抓。”蒲熠星不知道想起什么,“我是被他捆去的,峻纬是被骗去的。”
齐思钧:“?”
蒲熠星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他说给峻纬每年买一个奥特曼,到今年已经欠了快二十个了。”
齐思钧:“……”
夺笋啊,小孩子都骗。
03
商量好了周峻纬便开始准备,还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一封邮件先发了来。
“玄门聚会?”齐思钧看了眼。
“不去,我跟他们没话聊。”周峻纬迅速回答。
“这是什么?”郭文韬也是第一次听说。
“一群自诩天师的人办的交流会罢了。”蒲熠星摆摆手,“没什么意思。”
“今年好像不太一样。”唐九洲把邮件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今年严家协办,不少玄门世家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应该多多少少都会派人去,而且有他们把关,只会坑蒙拐骗的也混不进来吧?”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我是个体,又不是世家。”周峻纬道。
“你敢当着你爷爷的面说这话吗?”蒲熠星问。
周峻纬:“……”
“这个严家来头很大吗?”齐思钧指指屏幕。
他不了解这些所谓的玄门派系,认真论起来,这里他才算是个体。
“反正名声在外,而且严老爷子再往上三代是做生意的,严家半路出家能有今天的地位非常厉害了。”唐九洲解释。
“为什么突然改行了?”齐思钧疑惑。
“不太清楚,据说是祖辈受高人指点后决心修行。”唐九洲耸肩。
“你这么关心这些干什么?”被冷落了会儿的周峻纬猛地拉近齐思钧,一只手抬起小狐狸的下巴。
“八卦谁不爱听。”齐思钧顺着毛rua一把这人,“不过不去会不会得罪人啊?”
周峻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唐九洲,后者心领神会。
“别担心小齐哥,去了才是真的会得罪人。”唐九洲托着下巴看天花板,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严真那小子应该不会想见到我们…哦不,是峻纬和阿蒲。”
“有故事?”听了半天的郭文韬看蒲熠星。
“揍过。”蒲熠星言简意赅。
郭文韬:“……”
他居然猜到了。
年三十那天,几个人上了山,从踏进别墅起,齐思钧仿佛就变成了什么珍稀物品,每个人都要围着他看一圈。
“长得不错。”
这是周峻纬的大伯母。
“性格看上去也挺好。”
这是周峻纬的二伯。
“勉勉强强可以吧,我还算满意。”
这是周峻纬的表哥。
“轮得到你来满意?”
这是周峻纬的表姐。
见了一圈人,齐思钧红着脸往周峻纬身后躲了躲。
最后是周峻纬的奶奶。
老人家拉着齐思钧努力仰头,“现在的小姑娘长这么高呀?”
齐思钧:“?”
“奶奶有时候不太清醒。”周峻纬解释着,又冷静地帮自己的奶奶把老花镜戴上,“奶奶,他是男孩子。”
“哦哦!”老人家手上拉得更紧,“小伙子结婚了吗?我们家还有个没对象的小孙子要不要看看呀?”
齐思钧:“……”
孙子本孙:“……”
唐九洲笑到打嗝。
不过他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秒他便被周峻纬的各路亲戚拉了去,大家热情地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唐九洲:“救命!”
几个哥哥头也不回,非常铁石心肠。
唐九洲:“……”
草。
04
今天是大年初三,齐思钧终于见到了周峻纬的爷爷。
一张大圆桌上,头发花白不苟言笑但穿着一身与气质极不相符的花褂子的老爷子坐在正中看报纸,他不动筷子,身边依次挨着坐的后辈们也都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有奶奶一个人乐呵呵地夹菜吃。
老实说,齐思钧有点饿,盯着面前那碗桃酥最上面的一块看了好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紧接着周峻纬就给他把那块桃酥偷了来。
动作极其熟练。
“先垫吧一口,开饭还得一会儿呢。”周峻纬在桌子底下把桃酥往齐思钧的方向递。
齐思钧:“?”
紧张地环顾四周,齐思钧没有接,只是放轻声音,“你怎么还坏规矩?”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你让我怎么吃?
小学生上课那样偷偷摸摸吗?
“没关系,坏规矩这事我太有经验了,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行。”周峻纬说。
齐思钧:“……”
你还挺自豪。
似乎是怕齐思钧不信,周峻纬以身作则,瞄一眼老爷子的方向,低头飞快把桃酥塞进嘴里,并用眼神道——你看吧根本没人发现。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点了名。
“峻纬。”老爷子放下报纸看过来。
“咳咳咳!”周峻纬呛了一口,赶忙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抬起头,“嗯?”
齐思钧心里一紧。
完了,被抓到了。
然后老爷子又开口了,“你那个事务所最近怎么样?”
周峻纬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根本也说不出话。
桃酥还卡在嘴里呢。
“爷爷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周父一个眼刀飞来。
“等会儿…”周峻纬捶捶胸口,端起桌上的茶灌一口,“…噎住了。”
周父:“……”
坐在对面的小镜子毫不客气笑出了声,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后又捂住了嘴。
艰难地将东西咽下去,周峻纬给自己顺了顺气,这才回答,“挺好的,反正没亏,也没给您丢人。”
毕竟他出门办事从不自报家门。
“年后忙吗?”老爷子又问。
“那得看是哪方面了。”周峻纬笑着挑眉,“您要说工作,那肯定不忙,但我想带男朋友出去旅个游。”
“喂!”齐思钧一惊,感觉老爷子的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开始打量,心跳瞬间加快。
老爷子应该不会觉得自己干扰了周峻纬的事业心吧?
但这人本来也没有这玩意儿啊。
不管了先坐得端庄点。
于是齐思钧挺直腰背,微笑着看了回……救命啊好可怕的眼神!果然周峻纬之前就是骗自己的,家里根本同意啊!
齐思钧还在胡思乱想,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该用什么才艺抓住老年人的心时,老爷子收回了眼神。
“眼光不错。”老爷子说。
齐思钧:“?”
哎?
刚才那竟然是满意的眼神吗?
“是吧,我就说您肯定会喜欢他。”周峻纬语气自豪。
“也就刚到及格水平。”老爷子“哼”一声。
“呸,你就装吧。”奶奶突然插话,“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家伙一大早就在挑衣服,等不及要见人家。”
尴尬地轻咳几声,老爷子抿了口茶。
齐思钧:“……”
多离谱啊。
这花花绿绿的衣服居然还是精心挑的。
等老爷子给小辈们都发了红包,这顿早饭终于结束。
周峻纬被单独叫走了,事务所几个人待在房间无所事事。
“真好,每年来都能拿到一个大红包。”唐九洲兴奋地打开厚厚的红包看了眼,“这比我一个月工资都多,小齐哥你拿了多少?”
“我还没看。”手里的红包沉甸甸的,齐思钧摸了摸,总觉得里面除了钱还有别的什么。
拆开看了看,果然,红色的钞票中夹着两个细细的墨色玉镯。
“青鸾?”蒲熠星探头。
“什么?”齐思钧看他。
“我说这镯子。”蒲熠星笑一声,“老爷子虽然人看着严肃了点,但也是真的舍得对大家好,戴着吧,给你养身体用的,以后说不定可以把婆婆往远了放了。”
齐思钧心里一暖,刚把镯子套上手腕周峻纬便回来了,表情看着有些凝重。
“偷吃东西被训话了?”窝在椅子里的郭文韬看着人歪歪头。
“没有。”周峻纬在床边坐下,“爷爷要我们去参加那个交流会。”
“我…们?”蒲熠星愣了愣,“你确定不是要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一起?”
“确定,以事务所的名义,但他没有说为什么。”周峻纬递给蒲熠星一封信,“这儿还有一封师父的信。”
蒲熠星接过打开,迎面就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别给老子丢脸。
蒲熠星:“……”
这种发个微信就能通知的话搞什么神秘?
“可是那不就是个普通的交流会,有什么好去的?”齐思钧疑惑。
他们都看不上,老爷子怎么会看得上?
“今年好像还新设了什么比赛环节,第一名奖金五百万。”周峻纬回道。
“爷爷他…缺钱吗?”齐思钧迟疑地问。
周峻纬:“……”
周峻纬:“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问了句废话,齐思钧心说。
“不是为了钱那肯定有别的用意。”周峻纬沉思片刻,“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05
交流会选在了较为偏僻的Q市举办,元宵节当天,众人动身。
临行前,非要跟着一起去的小镜子在老爷子紧闭的房门口郑重地磕了个头,摘了脖子上做工精致的怀表从门底缝隙中塞进。
“咱家什么时候还有这规矩了?”周峻纬睁大眼睛。
“要你管。”小镜子瞥他一眼,“我这叫尊敬长辈。”
“随便你吧。”周峻纬摆摆手,“不过我们先说好,我只是同意你跟着我们,不代表你是事务所的人,到那边如果有什么事请你自己解决。”
“哎呀我知道,凶什么。”小镜子说着躲到齐思钧身后,告状一样,“小齐你看他,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
见状,周峻纬撸起了袖子。
“好了,别闹了。”齐思钧出来打圆场,又对周峻纬道:“你也是,怎么这样对小姑娘?”
“就是。”有人撑腰的小镜子吐吐舌头。
“谁是小姑娘?”周峻纬诧异,“你说他吗?”
齐思钧愣了一下,“不然呢?”
“这你就错怪周峻纬了。”蒲熠星从齐思钧身后把小镜子抓出来,“理论上来说,这家伙根本没有性别,他连人都不是…你自己说吧。”
蒲熠星把人往前一推。
齐思钧:“???”
“嘿嘿。”被戳穿的小镜子不好意思地朝齐思钧笑了一下,撩了袖子露出青白相间的皮肤,“死得早,被做成僵尸了捏。”
齐思钧:“……”
这么可怕的话是怎么笑嘻嘻说出来的?
“那、那变成僵尸前不还是小女孩?”齐思钧挠挠脸颊。
周峻纬:“他比我还大五岁。”
齐思钧:“……”
没事了。
驱车三天,众人抵达Q市,在主办方包下的宾馆里,齐思钧见到了各种穿着打扮怪异的人,这些人大多神神叨叨的,眼里还带着些对旁人的不屑。
“装神弄鬼。”一直憋到进房间,郭文韬才忍不住吐槽。
“我有点想不通。”蒲熠星拍一下旁边的唐九洲,“你不是说,有严家把关,今年那些坑蒙拐骗的应该混不进来吗?”
但就在大厅待的那几分钟他最起码已经见了四五个就差把“我是骗子”写在脸上的人。
“可能是交流会的老人不好意思不请?”唐九洲猜测。
“他们还会在乎这?”周峻纬嗤之以鼻。
“那谁知道。”唐九洲摊摊手,“毕竟他们又不是主办方,说不定是各自发的邀请函呢?”
“挺好啊。”拿着粉底往自己手臂和腿上涂的小镜子转过脸插话,“五百万肯定是咱们的了。”
“肤浅。”周峻纬啧啧嘴。
“我就是这么肤浅。”小镜子呛回去,“你们是为了完成太师祖给的任务,而我就是为了赚个零花钱,大家互不干涉,只要到了最后你记得把第一让给我就行。”
周峻纬听乐了,“我说你怎么非要跟过来,原来是缺钱花了。”
闻言,小镜子没再接话,认认真真继续给自己上粉底。
“哎,你这是什么牌子的粉底?遮瑕力这么强?”粉扑盖过的地方青色完全消失,看了很久的齐思钧问。
“没有牌子,是我朋友特地帮我调的。”小镜子给齐思钧看了看空白的盖子,笑道:“她是做美妆博主的,后来自学了做化妆品,是不是超级厉害?”
齐思钧点头,“ID叫什么?我也去关注一下,就当支持你朋友?”
听到这话,小镜子犯了难,暗戳戳瞄一眼周峻纬,拔高声音道:“算了吧,我怕某个人莫名其妙吃醋,到时候冲我撒火,我可打不过他。”
周峻纬:“……”
“不过我可以给你看一眼她的照片。”说着小镜子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在齐思钧眼前晃了一下,“好,看完了。”
就看到双眼睛的齐思钧:“……”
你们一个山上下来的多少都有点什么毛病。
06
既然是聚会,那肯定要有一场所有人都在的大型聚餐。
因为怕众口难调,主办方把宾馆最上层收拾了出来,变成了自助餐场地。
“也是难为严老头了,往这小破地方运了这么多食材。”唐九洲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蛋糕,“到底谁选的地方?”
“其实可以理解。”郭文韬拎着从不离身的箱子站在旁边,“不是说有比赛,富饶的地方人气足,相对的怪事就少,总不能自己硬造。”
“知足吧,他们还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给了我们一个最好的大房间,刚才我路过那边听到有人在说屋子漏水。”蒲熠星说完顿了一下,“不会这宾馆就闹鬼吧?”
“你害怕?”郭文韬看他。
“是啊,怕死了。”蒲熠星咧开嘴,“要不你今晚陪我睡?”
“嘁…”郭文韬低头莞尔。
抬手戳破面前缓缓上升的粉红色泡泡,唐九洲幽幽开口,“不存在的,闹鬼我一定能感觉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蒲熠星:“……”
另一边,周峻纬正在给齐思钧介绍在场他能叫得出名字的人。
“不过这些人其实都只是些小弟子,估计就当放出来练手了,看来大家也都看不上这个交流会,纯是卖个面子。”周峻纬环视一圈,“严老头自己都不在。”
“说起来,严真是哪个?”齐思钧好奇。
“我找找啊…哦,两点钟方向,那个穿黑西装捧着杯香槟装逼的。”周峻纬回道。
齐思钧顺着看过去,又问:“你当初为什么揍他?”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那是我十五岁时候的事了。”周峻纬陷入回忆。
那时候还没有事务所,周峻纬带着蒲熠星和唐九洲第一次接活儿。
地点是一个海边的小村子,村子里每月都会有人突然失踪,不少人说这些人失踪时晚上都会听到歌声,怀疑是被海妖蛊惑了去。
周峻纬他们自然不相信什么海妖的说法,进了村便要求村长带他们出海看看,却遭到了拒绝。
村长认为三个小孩子肯定不靠谱,于是背地里求助了严家,结果来的是和他们年岁相仿的严真。
四个人在村子里住了几天,第三天的时候,严真夜晚被歌声吵醒,偷偷摸摸从窗户跳了出去,正好被起来上厕所的唐九洲撞见。
“然后呢?”齐思钧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九洲就跟出去了。”周峻纬抿抿唇,“歌声确实有蛊惑人的效果,但不是什么海妖,是一个会唱歌的疯女人,见到严真后往海边跑了,他们俩就一路又追了过去。”
疯女人曾经有一个女儿,被村里人选中活祭给了所谓的海神,怨念太深成了水鬼,这一人一鬼就这样开始了报复行为。
“他们俩那时候哪见过什么水鬼。”周峻纬继续说,“打又打不过,我和阿蒲还不在。”
“后来是怎么逃掉的?”齐思钧问。
“呵。”想到这儿,周峻纬冷笑,“严真把九洲推进了海里,自己趁机跑了。”
听到这话,齐思钧愣住。
“幸好他还算有点良心,跑回去把这事告诉了我和阿蒲,不然你现在也见不到九洲。”再讲到这个,周峻纬还是有些后怕,深呼吸几下才继续道:“我们俩当时没把他淹死在海里已经是顾及法律问题了。”
听完整个故事呆了好一会儿,齐思钧拉起周峻纬一只手,呸一口骂道:“这种坏胚子,我们这回离他远点。”
话音刚落,远处的严真走了过来。
齐思钧:“……”
这人是不是听到自己说了什么故意的?
“没想到你居然愿意来。”严真笑道。
周峻纬没有理他,侧过身子继续和齐思钧聊天,“吃饱没有?”
严真也不恼,“我知道你还在因为当年的事记恨我,那时候确实是我不对,但在那种情况下我的行为是不受大脑控制的,而且你要相信人是会变的。”
“我带你去外面转转。”觉得耳边聒噪,周峻纬揽过齐思钧。
严真微微欠身让开,就这么看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保持笑容。
“哥,你当初都道过歉了还这么卑微干什么?”跟在严真后面的男孩皱起眉,“他拽什么呢?”
“闭嘴。”严真瞪他一眼,“我怎么教你的,有的事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反正我不喜欢他们。”男孩翻个白眼。
看着倔强的男孩,严真叹了一口气。
07
夜里,周峻纬和齐思钧窝在一起看电影,因为这是一个三室的房间,两个人怕吵到另外几个还调低了音量。
一场电影看完,齐思钧依旧精神抖擞。
“还是睡不着?”周峻纬打着哈欠问。
齐思钧依偎在这人身侧点点头,“奇了怪了,按理说我早就该困了。”
“嫌条件太差了?”周峻纬凑上去亲亲小狐狸的脸颊,“现在被我养得这么娇气?”
“别胡说八道,跟你在一起之后又不是没住过更差的地方。”齐思钧推开他,“就是浑身不舒…”
咚——
突如其来的敲击声打断了齐思钧的话。
从窗口传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周峻纬摸摸齐思钧的背示意他不要动,然后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猛地打开窗户。
外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小麻雀从眼前飞了过去。
周峻纬又探出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东西才回来。
“可能是有鸟撞上来了。”周峻纬道。
“干这行就这点不好,碰见什么都下意识觉得是那些东西。”齐思钧无奈。
“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得去参加那什么破比赛。”周峻纬帮齐思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便被人抱住了脖子。
“晚安吻。”齐思钧笑眯眯地在人唇上啄一口。
周峻纬失笑,捧着小狐狸的脸将这个吻逐渐加深。
“你别乱摸,一会儿刹不住车。”呼吸大多被人夺了去,齐思钧喘息着。
“我哪有,是不是你自己想?”周峻纬扯扯齐思钧的脸颊。
“还说没有,那我腰后面是什么?”齐思钧躲了躲。
“嗯?”周峻纬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将两只手从齐思钧脸上拿下来,两人一齐愣住。
飞快扭头,齐思钧看到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从床头缩了下去。
“靠!”齐思钧骂了一声,掀开被子跳下去便往床底下看。
还真有东西。
一抹红色的影子闪过,带着一串丁零当啷,齐思钧伸手去抓,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我抓到它了!”齐思钧喊道。
周峻纬赶紧绕到这头,二人合力将那东西拽出。
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咦?”齐思钧翻看着塑料袋,“我刚才明明抓到的是手腕啊。”
周峻纬凝眉,“去把他们叫…”
话还没说完,一扇门打开,唐九洲惊魂未定地嗷嗷叫着从里面跑了出来,没一会儿,一直揉眼睛的小镜子也出来。
“怎么了?”齐思钧拦住人。
“我靠吓死我了。”唐九洲捂着心口,“我他妈一睁眼就看到窗户上趴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
“你都跟僵尸一块儿睡了,还怕那个?”小镜子带着浓浓的起床气吐槽,“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吗?”
“你在有什么用?”唐九洲激动,“你睡得跟死了一样!”
小镜子:“那我还能睡得跟活了一样吗?对一个死人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唐九洲:“……”
说的也是。
“别吵了。”觉得头疼的周峻纬揉揉太阳穴,“文韬和阿蒲呢?”
“这儿呢。”蒲熠星生无可恋地倚在刚才唐九洲出来的那扇门上。
他和郭文韬的房间还要在更里面。
“你看到什么东西没?”周峻纬问道。
“没有。”蒲熠星从口袋里翻出眼镜戴上,“倒是听到一阵鬼哭狼嚎,我寻思哪儿着火了。”
“唐九洲,等回去我一定天天带着你看恐怖片练胆。”走出黑暗的郭文韬幽怨道。
后知后觉不太好意思的唐九洲低头用脚尖踢地板。
“多大人了,一个幻术就把你吓成这样。”小镜子满眼嫌弃。
“幻术?”周峻纬看他。
“估计是有人想提前吓走几个竞争对手吧,小把戏。”小镜子说完又解释,“我刚才出来前其实和那东西短暂接触了一下,就是个拖把头…不知道是谁,敢在我面前玩这些,班门弄斧。”
这话倒是真的,柳家最擅长幻术和阵法类的东西。
“你确定?”周峻纬谨慎。
“确定,不然你怎么解释九洲什么都没感觉到?”小镜子反问。
周峻纬沉思片刻,被说服了。
“等我知道是谁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周峻纬窝火。
“你们先睡吧,我出去看看,反正我的睡眠时间已经够了。”小镜子伸个懒腰。
“行。”周峻纬同意,“后半夜你多注意点。”
回答他的是沉闷的关门声和一句隔着门的“OK”。
众人各自离开,这番折腾后,齐思钧终于感觉到了困意,往床边走了两步突然停住,看向了窗口。
“怎么了?”周峻纬目光关切。
“…没什么。”齐思钧不适地搓搓脖子。
刚才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但只有一瞬间。
错觉吗?
08
第二天,齐思钧腰后泛起了一大片骇人的淤青,下楼都是扶着腰下的。
“你们俩昨天那么晚还…?”蒲熠星瞪大眼睛。
“滚滚滚。”齐思钧揉了下腰龇牙咧嘴,“幻术后遗症。”
那只手昨天在他腰后面摸了快半分钟,绝对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瞥了眼面色铁青的周峻纬,蒲熠星突然想起什么,“幻术…会对人留下什么伤害吗?”
周峻纬摇头,正准备说什么,一个端着盘子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请挑选你们的比赛场地。”工作人员笑着说。
盘子里是几块牌子,编号一到六。
周峻纬随手拿过最边上的六号牌子,很快工作人员便又补上一块,端着盘子去找下一个人。
刚好,下一个人是严真。
“这么巧?”严真看了眼周峻纬手里的号码,又给他也看了自己的,同样是六。
“啧,阴魂不散的。”周峻纬别过脸。
“你也要参赛?”蒲熠星打量严真。
“父亲说这是一个磨练的机会,让我多从别人身上学习一点什么。”严真回道。
“哦。”蒲熠星应完便没了声音,似乎是也不想和这人多说话。
“喂,你什么态度?”严真身边的男孩不爽地说。
“严渺!”严真厉声喝住男孩。
“你弟弟?”周峻纬抬眼。
严真立马又换上笑容,“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别跟他计较。”
“怪不得,跟你一样讨人厌。”周峻纬嗤笑。
听到这话,严渺火气更大,“你什么意…卧槽!”
斜后方冲出一个人将严渺撞了个踉跄。
“小师叔,你们选的几号?”撞完人的小镜子扒拉着要看周峻纬手中的号码,余光还瞥了眼严真的方向,慢慢下移,“这谁?你朋友?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你眼神倒是好。”周峻纬无语地推开小镜子,把牌子递过去,“喏。”
“六号是吧,等着,我也选这个,我先去签比赛的生死状。”小镜子说完开心地去找工作人员。
“你妹妹?”严真随口问。
周峻纬面无表情,“不,我大侄。”
严真:“?”
嗯?
六号场地是一间老旧的电影院,看上去有些年头,招牌都泛着旧色。
一行人站在电影院门口,周峻纬左右看看,发现除了自己人就只有严家两兄弟。
“六号选的人这么少吗?”齐思钧疑惑。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唐九洲警惕地看严真。
“当然没有,一到六是按危险顺序排的,越靠后自然人越少。”严真解释。
“那也不可能这么少。”唐九洲嘀咕。
严真耳朵动了动,“这你该去问那些人,而不是问我,毕竟不是我按着他们的手选的,来者多是心高气傲之人,我哪来的本事控制他们?”
唐九洲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重的怨气。”不理会那边两个,郭文韬抬头看电影院上空像是散不去的乌云。
重到都不用唐九洲来感觉。
“你进去自己小心点。”周峻纬对齐思钧说。
“放心,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说完齐思钧抬起手腕,“而且还有爷爷给的镯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知道了。”周峻纬软下眼神,摸摸小狐狸的头。
这番互动引起了严家两兄弟的注意,严真看了一会儿道:“多嘴问一句,这位是你的员工还是徒弟?”
“我男朋友。”周峻纬答。
严真愣了一下,“你们家…这么开放?”
“是啊,爷爷亲自挑的,娃娃亲,天天催着结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周峻纬张口就来。
齐思钧:“?”
真是一身造谣的好本事。
“没有。”严真撇撇嘴。
说话间,电影院的院长迎了出来,脸上表情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
“各位大师可来了。”院长一顿点头哈腰,扫视一圈后找了个看上去最和气的人一把握上去,“快救救我这小破影院吧。”
双手突然被人握住,齐思钧原地一蹦,结巴着,“您、您先别急,慢慢说。”
09
这家电影院已经在这里开了十年,镇子上只有这一家,所以生意一直不错,但最近几个月突然怪事频发,先是电影放得好好的自动跳到恐怖片,又是观众在影厅中看到幕布后有人上吊的影子,拆开检查一番却什么也没发现。
更诡异的是,就这一周的时间,电影院里死了两个员工,都是吊死在影厅上方,导致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敢来看电影,再这样下去就要赔光了。
“你觉得这个高度人能自己上去吗?”周峻纬抬头看影厅的天花板。
“除非长了翅膀。”齐思钧目测了一下,否则就算架个梯子也上不去。
“嘶…好冷。”蹲在地上的唐九洲抱紧自己。
周峻纬伸手搭上旁边的椅背,“阴冷吧,这儿也吹不进风。”
“不止,我总觉得这里除了怨气还有点血气。”唐九洲打个寒颤。
“血气?”齐思钧歪着脑袋,“那不是只有邪神庙之类的地方才有的东西吗?”
周峻纬摸摸下巴,“很难说,一些大恶的东西也会带着血气。”
不远处,蒲熠星拿着两张照片喃喃自语,“这姿势也太奇怪了。”
“什么?”郭文韬凑近。
“你看啊,这两个人虽然吊着,但腿都是弯着的,胳膊还放在背后。”蒲熠星递给郭文韬一张照片,“这不得是死透了都硬了才吊上去的?”
郭文韬仔细观察着照片里的人,突然问:“他们放下来会是什么样?”
蒲熠星想象了一下,“跪在地上…”
“道歉?还是赔罪?”郭文韬接过话。
放映间。
小镜子一个人在里面翻翻找找,检查着放电影用的设备,身后的门倏然打开,严真和严渺走了进来。
回头看了一眼,小镜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我们应该没什么仇吧?”严真不解。
“小师叔讨厌你,所以我也讨厌你。”小镜子冷哼。
“三十出头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吗?”严真挑挑眉。
闻言,小镜子愣了一下,“你怎么知…”
“柳镜,天山正北支柳家人。”严真笑着打断他,“你身上没有人气,整个天山也只有一个这样的,随便一猜便知道。”
“所以呢?”小镜子转成笑脸,“关你P事呢?就显着你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了?”
严真:“……”
果然是周峻纬带着的人,说话真不客气啊。
讨了个没趣,严真低头摆弄自己的罗盘,倒是严渺忍不了了,出声讥讽:“一个死人也不知道在狂什…”
风声响过,一把匕首架到了严渺脖子上。
“听语气你好像很羡慕。”小镜子笑呵呵的,“这样吧,要不下去陪我?”
刀锋压进颈侧的皮肉中,情急之下,严渺向严真投去求救的目光,得到一个责备的眼神后不情不愿道:“对、对不起。”
小镜子收起笑,和严渺对视几秒,片刻后拿下了匕首,无辜地眨眨眼,“逗你玩儿的。”
捡回一条命的严渺赶紧躲到严真背后,后者凝眸,像是发现了什么,“你对我的厌恶程度比周峻纬要深,为什么?”
小镜子:“拜托,我死人诶,没有道德也没有素质的,当然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饱含恶意,尤其是那种问题很多的,满意了吗?”
严真:“……”
当我没问。
“这两个员工以前跟谁结过仇吗?”蒲熠星拿着照片对院长道。
“没有吧,他们俩平时看着都挺老实的。”院长想了想。
郭文韬打开箱子将手探进去找着什么,“那可不一定,这个世界上都不知道有没有真的老实的人,犯罪分子会长着一张一看就是罪犯的脸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啊。”院长面色为难。
找了半天,郭文韬终于从箱子里拿出了两根蜡烛,冲蒲熠星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将院长往影厅外推,“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们大师要做法了。”
“做法的时候不能有人在吗?”院长满脸写着“我好想看”。
“当然不能,不然怎么叫大师呢?”蒲熠星演得极认真。
院长:“那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糯米还是狗血?要跳大神吗?我看电视剧都这么演,可神乎了。”
蒲熠星:“额…如果你要这么问,那我也只能告诉你…”
“什么?”院长两眼放光。
“少看点脑残剧。”蒲熠星说。
院长:“……”
好不容易把院长推了出去,蒲熠星回过头,郭文韬已经一条腿跪在地上点上了蜡烛。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蒲熠星低头。
“需要。”郭文韬手一指旁边,“把那两个也清出去。”
“这个好办,请吧?”蒲熠星弯下眼睛冲一旁看热闹的严家两兄弟道。
“凭什么?大家都是来比赛的,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们?”严渺嚷嚷着。
蒲熠星:“嗯对,大家都是来比赛的,现在我们要答题了,你待在这儿是想等着抄答案吗?”
严渺:“……”
虽然总觉得蒲熠星这话有什么不对,但想了一圈严渺又没能找出来哪里不对。
“算了,我们先出去。”严真拉了拉弟弟,“不急这一会儿。”
“好吧。”严渺只好忍气吞声。
等出了影厅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影厅是案发地,也就是比赛主场,我们为什么不强硬地让他们出去做法?”严渺懵了懵。
严真:“……”
严真:“以后出门别说你是我弟弟。”
严渺:“?”
10
半个影厅都弥漫着蜡烛燃烧产生的浓烟,小镜子打了个喷嚏。
“可惜了。”小镜子语气遗憾。
“怎么?”齐思钧看他。
“这氛围文韬不真的跳个大神简直是浪费了。”小镜子认真道。
齐思钧:“……”
齐思钧:“你小点声。”
被听到我真的救不了你,不死第二次这事儿都不能完。
这头几个聊着天,那头郭文韬进入了迷雾世界。
拨开眼前的烟,郭文韬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出租屋里,脚下是一道绵长的血迹,一路延伸到了浴室里。
郭文韬顺着血迹往前走,最后停在了浴室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有些怔愣。
浴室的地面满是红色,浴缸旁的地上是一只断手,还有些血肉模糊的碎块,往上看去,七窍流血的女人躺在浴缸里,正直勾勾盯着他。
浴缸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看脸和躺着的是同一个人。
女人摸着浴缸里自己的头发脸上落下两行血泪,这时,郭文韬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雅——”男人亲昵唤着。
接着空间扭曲,郭文韬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老实说,郭文韬回来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这也不是电影院啊?
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郭文韬收起蜡烛,突然觉得四周有些安静,转过头去,影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唐九洲倒在不远处。
郭文韬心里一紧,赶忙跑到唐九洲身边摇了摇人,“九洲?唐九洲!”
“嗯…?”昏迷中的唐九洲悠悠转醒,“怎么了?”
“阿蒲他们呢?”郭文韬急急询问。
唐九洲还晕晕乎乎的,“不是就在这…”
声音戛然而止,唐九洲猛地坐直身体。
“他们人呢?!”
“刚才发生什么了?”郭文韬蹙起眉。
“喂!”影厅的门被人打开,严真火急火燎地进来,“你们在搞什么?我弟弟呢?”
严渺正在相同的地方拉着蒲熠星要他把哥哥交出来。
“不是我们干的,我真不知道你哥去哪儿了。”蒲熠星头大。
我还想问问我那么大个男朋友去哪里了。
“不是你们是谁?那才那阵诡异的烟不就是你们起的?”严渺不依不饶,“为了赢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
“哎哎哎,我警告你啊,我是看在你还没成年的份上一直忍到现在。”蒲熠星说着扭过严渺的胳膊。
严渺灵活挣脱出来,又扯了把一直没说话的周峻纬,“我告诉你,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手段,我绝对不会放…”
“闭嘴!”发现齐思钧不见了后满心烦躁的周峻纬吼了一声,大力甩开人蹲下用手触摸地面。
身体撞到影厅的椅子上,腰间一痛,严渺被突然发火的周峻纬吓住了。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会儿最好别招惹他。”蒲熠星凑到严渺身边,又冲周峻纬道:“你也冷静点,既然我们在一起,那小齐身边也一定有人。”
“万一他身边是严真那个王八蛋呢?”周峻纬咬咬牙。
本来严渺还想替自己的哥哥回怼一句,想了想蒲熠星刚才说的又默默咽了回去。
“看来是又遇上鬼打墙了。”打开影厅的门看到那头还是影厅里,蒲熠星叹气。
“怎么会这样?”严渺瞪大眼睛,“我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是走廊。”
“小事,别慌。”蒲熠星关上门,“你让开一点,我来。”
说着蒲熠星掏出来三道符贴到了门上,嘴里念了一句什么,然后扯着严渺迅速后退。
轰——!
爆炸声过后,金属制的门飞到了一边。
蒲熠星挥开眼前的烟尘,准备上前查看一下,刚往前走了一步,后面周峻纬喊了一声“小心”。
一只黑色的大手从洞中伸出直逼蒲熠星的面门。
蒲熠星矮身躲过,一团黑雾跃出,周身冒着暗紫色的光,细长的尾巴样的东西缠上了蒲熠星的腰。
“什么玩意儿?”蒲熠星伸手去扯,手却从中穿了过去。
周峻纬从腰间抽出短刀,刀柄在手心转一圈,金光闪过,长条状的黑雾被从中间砍开,“傻了吧你,这东西能让你摸到?”
“不好意思,过了个年业务有点生疏了。”解除了桎梏,蒲熠星推了推眼镜,接着眼神一凛,两指夹着一道符箓自上落至面前,符字闪现蓝光,“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看清没?”周峻纬扬手,两根红线自袖中飞出,在上空编成一张大网。
“嗯。”蒲熠星沉稳点头,“是一团黑不拉擦恶心吧唧的雾。”
周峻纬:“……”
深吸了一口气,周峻纬用力握住了自己拿刀的那只手,然后缓缓按下去。
蒲熠星:“干什么?鬼上身?”
周峻纬:“没有,我怕我忍不住捅死你。”
还没开打,不能减员。
11
头痛腰也痛,齐思钧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醒了?”小镜子一只手捧着脸问。
“我睡着了吗?”齐思钧四下看看,“峻纬呢?”
“不知道。”小镜子侧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不过你不是睡着了,是晕倒了。”
“嗯?”齐思钧一愣,突然听到一阵摩擦声,循声望去,地上一小截黑色的东西弹动着。
齐思钧嫌恶地往后退了退,“这是什么?”
“也不知道,但刚才有东西想靠近你,被我砍了一刀跑了,只留下这个。”小镜子边说边捏住右边肩膀,接着使劲往上一扣。
咔。
齐思钧:“……”
“谢谢。”齐思钧含蓄道谢。
他很想再说点什么感激的话,但画面冲击感实在是太大了。
“不用,应该的。”小镜子摆摆手,“你是小师叔喜欢的人,那就也是我喜…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我如果不把你的安全保证好了,他不得直接哭变形?”
“虽然你跟峻纬总是在吵架,但其实关系很好嘛。”齐思钧笑着看人。
“那是,我以前过年可喜欢找他一块儿玩了。”小镜子眯眼笑,“他小时候我还抱过呢。”
齐思钧:“……”
不管多少次,他还是不能接受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人比周峻纬大五岁这个设定。
“我们现在应该是被关到另一个空间了。”小镜子抬头看看,“不过问题也不大,只要找到门就行,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闻言,齐思钧摇了摇头,“我不用别人保护,你只需要保护自己就好,毕竟…”
小镜子眨巴着眼睛看他。
“…你在我眼里其实还是一个小姑娘。”齐思钧粲然。
气氛安静了下来。
小镜子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莞尔,“小齐,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真好。”
“啊?”齐思钧被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走吧。”小镜子把齐思钧从地上拉起来,“我们去找门。”
一路从影厅最后面的墙壁摸到最前面,齐思钧静下心感知着每一块地方有什么不同。
“不行,这样实在太慢了。”小镜子愁眉苦脸。
“不然我们试试最简单的办法?”齐思钧走向影厅原本的门,“有没有可能,这就是门?”
“不可能的,我那会儿就已经试过了。”
“再试一次好了。”
齐思钧打开了门。
门那头居然是走廊。
但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红衣女鬼。
和女鬼直直打了个照面的齐思钧:“……”
“姐姐,我胆子要是再小一点就该直接被吓死了。”齐思钧扶着门拍拍心口,“到时候我也变成鬼,你说咱俩尴不尴尬?”
女鬼咧开自己的红唇,缓缓抬起手,手指蜷缩起。
见状,小镜子猛地将齐思钧拉到自己身后,抬手横过匕首。
“咦?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齐思钧仔细看了看女鬼露出的那半张脸,目光停留在眼睛上。
女鬼一点点歪过头和他对视,黑漆漆的瞳孔看不出情绪。
“你还跟她唠上嗑了?”小镜子惊诧。
齐思钧其实还想再凑近点,但下一秒突然被女鬼抓着衣领拽出了门,紧接着小镜子也被拽了出来。
跌跌撞撞的齐思钧下意识去掏胸前的狐玉,却发现女鬼把他拽出来后并没有攻击,只是指着走廊尽头。
“她是在…给我们指路?”齐思钧试探性问。
“还真是你的熟鬼?”小镜子更加震惊。
“不太确…啊啊啊啊我走!我走!”
被凶相毕露的女鬼再次贴脸恐吓,齐思钧一把拉起小镜子就跑。
“等等,你这就相信她了?不怕她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小镜子边跑边问。
“怕什么,见招拆…”兀地,齐思钧脚下绊了一下。
“怎么停了?”惯性多跑了几步出去的小镜子回身疑惑。
齐思钧抬头看着天花板不说话,头皮有些发麻。
又来了。
这种被什么盯着的感觉。
齐思钧甚至能判断出这是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但他找不到究竟在哪里。
“小齐?”见人没有反应,小镜子伸手在齐思钧眼前晃晃,“你没事吧?”
齐思钧回过神,“没事。”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从这里出去。
跑到走廊尽头,女鬼再次出现,快要撞上时,齐思钧急急停住。
同样的姿势,女鬼又指了一个方向。
齐思钧这下确定了,这鬼就是在给他们指路。
太奇怪了。
难道自己真的认识?
12
跑到了电影院大堂,看到门口有行人走过,齐思钧一颗心终于放下。
出来了。
但还没等他放稳,侧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将他紧紧拥进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感觉抱着自己的人正在轻轻颤抖,齐思钧抚上他的背哄一句,“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怎么出来得这么晚?遇上什么了?”周峻纬检查着面前人,“有没有受伤?”
“很晚吗?”齐思钧满头问号。
他不就只是跑了一圈?
“我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周峻纬握起齐思钧一只手放到脸颊上。
齐思钧:“?”
算了算时间,齐思钧意识到什么,飞快转身去看小镜子,后者立马低下头抠手指。
齐思钧心里软了一下。
在他醒来之前,这人绝对不只是砍了一刀这么简单。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出什么事了。”周峻纬把齐思钧转回来。
“也?”齐思钧抓到关键词。
周峻纬没有回答,只是朝旁边努了努下巴。
齐思钧顺着看过去,严真一条胳膊吊着,另一条也好不到哪里去,血染了半截袖子,旁边是表情复杂的唐九洲。
“他怎么了?”齐思钧问。
周峻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严真实打实救了唐九洲一命。
那会儿黑影被郭文韬两只纸人娃娃惹怒,凭空张开一张血盆大口想要吞掉离他最近的唐九洲。
被一股力钉住了脚,唐九洲捏着一张蒲熠星给他防身用的符箓抬起胳膊挡住脸,突然被谁一把推开,跌坐在地后睁圆了眼睛看那黑影咬住了严真一条胳膊,接着又用尾巴缠上了他另一条想要往黑暗中拖。
唐九洲清楚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不用觉得惊讶。”严真表情有些扭曲,眼中还有一丝释然,“这是我欠你的,现在还清了。”
听到这句,唐九洲终于反应了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在手心划了一刀。
他不知道自己的血对这东西有没有用,但他想赌一把。
幸运的是,唐九洲赌赢了。
黑影像是被烫到一样疯狂扭动,后退时又被郭文韬的木偶咬了一口,带着伤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他居然是真的转性了。”齐思钧张了张嘴,又指指同样心情低落的严渺,“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哦,他本来已经被抓走了,但我跟阿蒲硬生生炸了条路又把他捞了回来。”周峻纬挠挠头,“我猜可能是被讨厌的人救了所以有点怀疑人生,心里别扭跟自己闹脾气吧,小孩子嘛,不用管他。”
齐思钧:“……”
齐思钧:“…你们真是干了好多事哦。”
前有僵尸帮自己披荆斩棘,后碰上个女鬼还疑似是友军的齐思钧莫名惭愧。
我这该死的好运气。
13
休整期间,众人交换了一下三个空间所发生的事。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齐思钧问。
“老办法。”周峻纬仰头摸摸鼻子,“依旧很好用。”
齐思钧:“……”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
“我同意,确实好用。”抱着木偶的郭文韬冷静接话。
木偶的脸上有点脏,像是从尘土中刨出来的。
齐思钧:“嗯?”
“别问。”唐九洲不知想起什么,“你见过二十八个纸人一块儿搞拆迁吗?我真要对纸人过敏了。”
还附带精神污染,“咯咯咯咯”的笑声就没停过,他到现在都还在耳鸣。
其实郭文韬的纸人只有两个,但不知道严真用了什么办法,直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跟这些都没什么关系,总之纸人最后变成了二十八个。
十分壮观。
“近墨者黑啊文韬!”齐思钧痛心疾首地摇晃郭文韬的肩膀。
头晕眼花的郭文韬拿下齐思钧的手,“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嘛…”齐思钧略带羞涩地抓抓脸颊,“…遇到个女鬼,她给我们指的路。”
郭文韬:“……”
够了,我不爱听。
“你运气也太好了吧?”差点和人间说拜拜的严渺真情实感羡慕了。
“女鬼?”周峻纬侧目,“她为什么要给你们指路?”
“不知道,但我看她有点眼熟。”齐思钧咬着指尖,“在哪儿见过来着?”
“难道是我看到的那个?”郭文韬低头和木偶说话。
“怎么说?”蒲熠星看他。
郭文韬将那会儿自己在迷雾中看到的东西讲了一遍。
“这样吧,去问问院长认不认识叫小雅的人。”周峻纬说着起身,然后被齐思钧拉住了。
齐思钧收紧手指,“…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眼睛?”周峻纬心头顿时一紧。
“准确说,只是感觉,我还没有找到眼睛在哪里。”齐思钧纠正道。
“昨天怎么没告诉我?”周峻纬皱眉。
齐思钧叹道:“昨天我怕是自己疑神疑鬼,但今天它明显离我更近了一点。”
“别怕,等会儿再让阿蒲给你画几道符带着。”周峻纬按下心中的忧虑,“还有镯子什么的也要一直戴着,千万不要拿下来。”
“我知道——”齐思钧无奈,“我都快成移动的法器库了。”
身上简直什么都有,一走路就叮当响。
周峻纬失笑,“就这我还觉得不够呢。”
“行了行了,快去找阿蒲他们。”齐思钧推着周峻纬往前走,忽然被人换到了前面。
“这样我比较安心。”周峻纬道。
齐思钧耳尖一红,小声嘟囔,“说话还怪好听的。”
蒲熠星那边,院长正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她。”院长将一张员工大合照递给郭文韬。
“是。”郭文韬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女人,往下再看看名字——张筱雅。
“原来是这个‘筱’。”蒲熠星恍然大悟。
院长有点紧张,“这个姑娘已经辞职很久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出意外了。”蒲熠星回道。
院长:“?”
第二次了。
你这个人真是好难聊天。
14
在员工中打听一番问到了张筱雅的地址,郭文韬看着手中的小纸条陷入了沉思。
“还在等什么?不去看看?”严真好奇地上前。
“你等会儿,有你什么事?”小镜子把严真从郭文韬身边推开。
严真一头雾水,似乎没明白小镜子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的查出来的东西,你跟着蹭什么?”小镜子轻蔑地看人,“想坐享其成?”
“我以为经过刚才的事,大家已经是一个合作关系了。”饶是脾气再好,听了这话严真也有些不悦,“再者,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单独参赛,不也算是坐享其成?”
“你说得对,但我有后门可以走啊。”小镜子得意地指指周峻纬,“他也是你师叔?”
严真:“……”
说话就说话,不要单方面给别人降辈。
“算了,让他一起吧。”唐九洲用胳膊捅捅小镜子,“好歹他也救过我一命。”
“不行,他救你是应该的,你们俩之间最多算恩怨抵消,又不是你现在欠他个人情。”小镜子坚持己见,“比赛就是比赛,不然最后怎么算成绩?”
“好,既然你要追求公平,那我便不去了。”严真笑笑,“但同样的,公平起见,你也要留下来。”
闻言,小镜子唇角抽了一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接着笑开花,掏出手机对着念,“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道貌岸然装腔作势虚伪狡诈的伪君子有什么本事。”
严真:“?”
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人了?
还要特地百度一下骂?
“你有没有觉得,小镜子有点太讨厌严真了?”齐思钧把周峻纬拉到一边。
“觉得,但也可以理解。”周峻纬又瞄了眼那两个,“从我记事起他就是这样,讨厌的人或者东西会一直讨厌,不讲道理。”
“也是。”齐思钧点点头,“毕竟性格还是小孩子。”
“不用管,随他去就好。”周峻纬叹气,“我们先去张筱雅家里看看。”
意料之外的,敲了门后居然有人应。
“你们是?”门内的人警惕打量外面的几个。
“你好,请问你认识张筱雅吗?”齐思钧笑问。
“不认识,走错了。”那人说着就要关门。
一只脚插进了门缝,郭文韬伸着脑袋从中往屋内看了眼。
“干什么?再这样我报警了!”那人喊道。
“抱歉抱歉…打扰了。”齐思钧赶紧把郭文韬拉回来,听到“咚”一声后不解,“怎么了?”
郭文韬抱臂用手指点点脑侧,“奇怪,我看到的不是这个屋子,构造是相同的,但屋内摆设不一样。”
“地址是假的?”齐思钧愣住。
“不,应该是真的。”周峻纬回答,“按照院长所说,怪事几个月前就发生,几个月不交房租,自然会有新的人住进来。”
“所以…她并不是在自己家里死的?”蒲熠星转头,“你还看到什么了?”
“一个男人。”郭文韬想起来,“没看到脸,只听到了声音。”
“男朋友?”唐九洲猜道。
15
“问问张筱雅有没有男朋友?”小镜子眯起眼,“你们又查到什么了?”
“这个回去再告诉你。”电话那头的周峻纬说。
“好吧,我去问问。”说着小镜子挂了电话,突然转头看拐角处,“谁在那里?”
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小镜子立马追过去,“别跑!”
逃跑的是一个男人,穿着影院的工作服,对影院内部非常熟悉,七拐八拐便没了踪影。
小镜子站在原地懊恼地跺脚。
没一会儿,前方一扇门打开,严真拎着男人从里面出来。
“你在抓他?”严真扬起下巴问。
“把人给我。”小镜子伸手。
“那不行,人是我抓到的,自然归我。”严真挑衅道。
小镜子撇撇嘴,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睁大眼睛掏出匕首。
“干嘛?你还想打架?”严渺上前一步。
小镜子:“不,你最好回头看看。”
没等严渺回头,严真手里的男人惨叫了一声,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严真:“?”
“哥…”严渺颤颤巍巍指着严真身后,“…你后面。”
严真扭头看去,刚一转身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脖子,面前的女鬼面目狰狞,手上力气更大。
缓过来的严渺从包里抽出一根桃枝,狠狠抽到女鬼身上。
“怎么没用?”严渺惊讶。
“哪里没用,很有用啊。”倚在墙上看热闹的小镜子插话,“你看她火气是不是比刚才更大?”
严渺:“……”
“还说什么风凉话,快来帮忙!”旁边严真已经在翻白眼,严渺急得直接上手去掰女鬼的胳膊。
“我为什么要帮忙?我们不是竞争对手吗?”小镜子托着下巴,似笑非笑。
本来其实严真可以逃脱,但他断了一条手臂无法施力,光靠一只手的力量明显不够。
意识快要流失时,严真胸口处爆发一阵紫色的光芒,女鬼被这光灼了下,快速后退几步,又不死心地想要再次掐上来,但被桃木剑挡了回去。
手执桃木剑大口呼吸,严真把剑递给严渺,“父亲教你的东西都记得吧?”
“记得。”严渺麻利地念起口诀,然后挥剑砍向女鬼。
鬼嚎声后,女鬼见势不妙向后撤去,严渺正准备跟上去,扑面而来一团火焰,赶紧挡住眼睛。
“我去追,这男的给你们,我们一人一个。”小镜子踩着火焰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想了想也不亏,严渺停住了,转过身后愣在了原地。
哪里还有什么男人,地上只有他陷入昏厥的哥哥。
“靠!”
男人吭哧吭哧跑着,跑到影院门口猝不及防撞上了谁,又吓得面色惨白。
“慌慌张张跑什么?”周峻纬从齐思钧怀里把男人拎出来。
“有、有鬼…”男人抖声道。
郭文韬“唰”一下看向了男人。
“在哪儿?”听到一个“鬼”字,周峻纬扶住男人的肩膀。
“三、三楼…”男人说完挣开想逃离这里,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郭文韬缓缓凑近,“…再说句话我听听。”
男人哆哆嗦嗦,“啊?说什么?”
“就是他。”郭文韬把人推向蒲熠星,“先把他看好。”
蒲熠星:“嗯?”
“你是张筱雅的男朋友?”蒲熠星反应过来。
“把他给我们。”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严渺扶着严真缓缓走近。
看了眼严真脖子上青紫色的手印,周峻纬心下了然,“遇到什么了?”
“一个女鬼,你那师侄去追了。”严渺没好气地说。
“你居然放他一个人去?”周峻纬冷下脸。
“大哥,你先别急着冲我生气,我被他骗了我还生气呢。”严渺撇嘴,“说好的一人一个。”
正说着,电梯“叮”一声,小镜子从里面出来。
看了看面前一群人,小镜子摊手,“大意了,让她跑了。”
“嗤——”严渺嘲笑,“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跑了?”周峻纬上下打量小镜子,满眼都是疑问。
小镜子:“干什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僵尸进电梯也没法从门缝儿里挤出去的。”
周峻纬:“……”
“现在可以把那男的给我了吗?”严渺打断他们的聊天。
“当然不行,你们抓了一次,小师叔他们也抓了一次,最多同意你们合作。”小镜子道。
严渺:“……”
从今天开始他讨厌世界上所有僵尸。
16
男人的名字叫孔书凯,听说院长请了高人来做法,就好奇想看看。
“那你见到我跑什么?”小镜子疑惑。
“我、我以前偷东西被抓过,被人追了就想跑。”孔书凯缩了缩脖子。
“那你后来又跑什么?”严渺也疑惑。
孔书凯咽了口口水,“那不是…见鬼了吗?”
众人:“……”
“所以你是张筱雅的男朋友吗?”蒲熠星扶了扶额。
“男朋友?”孔书凯连连摇头,“她没有男朋友。”
蒲熠星:“…?”
“张筱雅死了你知道吗?”郭文韬问。
“什么?!”孔书凯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没听说啊,她不是只是辞职了吗?”
“你真不知道?”郭文韬眯眼,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那我怎么算到她死的时候你在现场?”
听到这话,孔书凯脸白了白,“这也能算出来?”
“不能,我就随口一说。”郭文韬放下手,“没想到还真诈出来了。”
孔书凯:“……”
双手不安地搅动一会儿,孔书凯终于说了实话。
其实他一直想追求张筱雅,那天邀请了一些朋友到家里聚会,散场后他让张筱雅先别走,一个人去楼下花店取早就订好的花想表白,但回来的时候,见到了自己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画面。
喜欢的女孩被人残忍杀害在了浴缸里。
“你为什么不报警?”齐思钧忍不住插话。
“这就是我下面要说的。”孔书凯捂着脸流泪,“我出去的时候想着家里有人就没关门,结果…结果…”
出租屋里,陌生的男人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孔书凯腿一软直接跪下。
“那个男人威胁我不准报警,否则就连我也杀了。”孔书凯泣不成声,“是我对不起筱雅。”
“说得通。”郭文韬道。
要是知道张筱雅已经死了,孔书凯也不会叫她的名字。
“尸体呢?”周峻纬问。
“那个男人带走了,我不知道。”孔书凯抹了把眼泪。
“你也…别太难过了。”唐九洲拍拍孔书凯的肩膀。
“我知道,我想明白了。”孔书凯抽噎一下,“我之后会去报警的,哪怕有生命威胁也好,就当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完孔书凯又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好好好,别哭了。”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哭的男人,唐九洲不知所措,“你先去工作吧。”
“不行。”孔书凯一把抓住唐九洲的胳膊,“万一那个女鬼找上我怎么办?”
“她是你喜欢的人你怕什么?”蒲熠星看他。
“啊?”孔书凯愣了一下,惊恐,“我怎么会喜欢她?”
齐思钧察觉出不对来,“你见到的女鬼,不是张筱雅?”
“不是,是个红衣女鬼。”严真悠悠转醒,“我看过脸。”
“哥!”严渺扑过去。
“红衣…”齐思钧喃喃,“小镜子,你看到脸了吗?”
“我吗?”突然被点名的小镜子思索几秒,“我没注意,但看着好像是有点像给我们指路那个。”
“怎么会有两个?”齐思钧皱了皱眉。
如果郭文韬只看到了一个,那就绝对不会有第二个,除非是从别的地方跟着他们来的。
齐思钧灵光一现,想到了那双在暗处的眼睛。
不对……还是不对……
女鬼给他指路时就在面前,没道理再多出一道视线。
苦思冥想的时候,旁边周峻纬说话了,“对了,你们这家电影院,有谁在拜邪神吗?”
17
好说歹说劝了孔书凯回去工作,唐九洲累得瘫倒在椅子上。
“这男的胆子也太小了。”唐九洲吐槽。
周峻纬搂着齐思钧低声问:“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没有,在想东西。”齐思钧摇头,“你先别管我,我再想想。”
周峻纬轻轻应一声,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小狐狸的背。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旁边,郭文韬问蒲熠星。
“谎话连篇。”蒲熠星抬眼,“他只是下楼取了捧花,这么短的时间,他口中的陌生男人要完成进门、制服张筱雅、杀人然后拖到浴室分尸,这得是多麻利的手脚?”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刚杀了人,发现有目击者,你会怎么办?”周峻纬问。
蒲熠星沉思片刻,“反正已经杀了一个,那就再杀一个灭口。”
“等等,所以他是骗我们的?”唐九洲猛然醒悟。
“但我不能理解,如果人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还要叫死人的名字?”郭文韬沉思。
周峻纬想了想,“他是用什么语气叫的?”
“很亲昵,就是那种…”郭文韬脑子里闪过什么,“对,你平时腻腻歪歪叫小齐那样。”
周峻纬:“……”
会不会打比方?
“哥,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赢了,我们要不要抓紧再去找点什么线索?”听着不远处的讨论,严渺心急如焚。
“不要紧。”垂着脑袋的严真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赢不了的。”
讨论还在继续。
“或许,你们知道恋尸癖这个东西吗?”蒲熠星推着反光的眼镜。
“你说的这个有道理,但是也别忘了,还有两个被吊死的男员工。”周峻纬接话,“张筱雅有什么理由先去吊死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放着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
“嗯?”突如其来的停顿,蒲熠星看他。
周峻纬咬了咬指节,“…聚会。”
恐怕孔书凯那天不是要表白,而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那两个男员工大概率是同伙。
“呀,看来比赛结束了。”小镜子晃晃腿,“只要孔书凯也死了,这里就会恢复正常,我去帮她一把,好早点拿到五百万。”
“回来。”周峻纬叫住人,“这是警察的事,我们要做的是报警以及消除怨气。”
“可是你不觉得让她自己手刃仇人怨气消除得更快吗?”说着小镜子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啊,她已经去了哦。”
二楼员工休息室里,孔书凯正在手忙脚乱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要赶紧离开这里,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楼下那群人已经知道张筱雅死了,警察也很快就会知道,只要稍微搜一搜就能找到他藏在家里的尸体。
都怪那个女人。
为什么不愿意答应自己?
明明她每天上班浓妆艳抹下了班就换上暴露的衣服……
兀地,一只断手抓上了他的脚。
“啊!”孔书凯惊叫一声,瘫在地上拼命蹬着腿想甩开。
脸颊上一凉,孔书凯不敢再动。
他看到一只手从自己颈后伸了出来。
颤颤巍巍地回过头,一张七窍流血的脸贴上了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
周峻纬他们赶到时,张筱雅正要用指甲剖开孔书凯的脖子。
“别动!”蒲熠星喊了一声,丢出去一张符。
符纸打在张筱雅脸上,将其定住不动,只剩一双眼睛还满是怨恨地盯着孔书凯,后者连滚带爬爬到了门口。
“救救我。”孔书凯抱上周峻纬的腿。
“报警。”周峻纬对郭文韬道。
然后他就感觉孔书凯也抱得更紧了。
周峻纬:“……”
周峻纬:“不是他妈让你抱紧!”
被人一脚踢开,孔书凯慌乱地朝张筱雅的方向磕着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只要你答应我不会是这样的…”
闻言,蒲熠星拽着孔书凯的头发让人抬起脸,“你到现在还觉得是别人的错?!”
“可是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想亲亲她!是她先污言秽语骂我!”
“你他妈就不想想人为什么要骂你?你自己干了什么?”
“无可救药了。”郭文韬摇头。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小镜子感叹。
郭文韬:“?”
小镜子:“好吧排除掉你们几个…别这么看我,这是我单方面的结论行了吧?”
郭文韬:“……”
到这里其实这件事已经可以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将张筱雅的怨气清除就好,再次出现的黑影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救命!”被黑雾包裹住的严渺大声呼救,接着整个上半身都被淹没。
下一秒,黑雾横冲直撞闯出了休息间。
“这里有我,你们先去追。”小镜子和周峻纬交换一个眼神,后者放心地带着人离开。
休息间里只剩下了一人一鬼一僵尸。
用绳子将孔书凯捆了个结实,小镜子走到张筱雅面前,后者死死瞪着他,眼球一点点鼓出眼眶。
“想自己报仇吗?”小镜子笑着问。
18
黑雾移动的速度很快,严渺被一路裹着拖进了安全通道。
周峻纬紧紧牵着齐思钧的手,突然想起什么,放慢速度好让人跑在前面。
蒲熠星是第一个追进去的,唐九洲紧跟其后,眼见着齐思钧也进了安全通道,周峻纬手里猛地一空。
瞳孔骤然放大,周峻纬叫住前面那两个。
“小齐哥呢?”唐九洲很快便发现少了个人。
“卧槽,文韬也不见了。”蒲熠星往周峻纬身后看了眼,“还有严真呢?”
“又来这招?”唐九洲茫然。“张筱雅不是已经被控…”
刚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现在才想起来,张筱雅身上的怨气远远达不到他之前所感觉到的。
“妈的。”周峻纬低声骂了句,“把这儿全部炸平。”
“恐怕不行。”蒲熠星指了指耳朵示意周峻纬仔细听。
隐隐约约的汽笛声传来。
“我们现在,在现实空间里。”蒲熠星说。
蒙在眼上的东西被人拿开,齐思钧眯了眯眼睛,入眼便是一排排的座位。
影厅?
双手被固定在了头顶,齐思钧挣了挣,发现自己被人铐在了一小团黑雾上。
“你要干什么?”
齐思钧听到郭文韬的声音,一转头看到了背靠荧幕被五花大绑的人。
齐思钧:“?”
你怎么被绑了这么多道?
感觉到齐思钧的视线,郭文韬跟他对视,“很明显,他这是按危险程度绑的,这值得质疑吗?”
齐思钧:“……”
等会儿,谁?
“绑你们来当然是有用处。”严真笑着在二人面前蹲下,背后的黑暗中像是亮灯笼一样亮起了两只眼睛。
齐思钧一怔。
就是这双眼睛。
一直在暗处看着自己。
“你跟这东西是一伙儿的?”齐思钧质问。
“放尊重点,这是伟大的六通真神。”严真不悦道,但也没有否认。
什么神?
齐思钧诧异。
他只听过五通神,还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点上倒是挺相似。
思绪飘回,齐思钧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唇,“原来是你。”
之前他和周峻纬在电影院问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有谁像是拜邪神的,想破头也没能想出那股血气究竟是哪来的。
只能说严真的苦肉计演得太好。
“所以,我们有什么用?”郭文韬冷静道。
“我知道,这个我熟。”齐思钧抢答,“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一定是看上我身上什么东西了。”
严真:“啊不,他才是,抓你单纯是因为我还挺喜欢你。”
齐思钧:“……”
齐思钧:“谢谢啊。”
可恶,他居然还有点失落。
“不客气。”严真微笑,“只要是周峻纬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齐思钧表情凝固一瞬,“哎?”
这什么痴汉发言?
“你知道就因为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他,我之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严真咬牙。
爷爷失望的眼神深深刻在年幼的严真心中,自那之后,父亲便对他开始了严格管教,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毒打,严重点还要被丢进地下室关禁闭。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被封印起来的邪祟之物们大肆嘲笑羞辱他。
这些阴影都是周峻纬造成的。
“那我代他向你道个歉。”齐思钧诚恳道。
“你算什么?”严真冷笑,“我不需要道歉,我要亲眼看着他被真神嚼烂骨头。”
“行吧,可是小伙子,你这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周峻纬啊?”齐思钧语重心长。
严真:“…?”
“你听我给你分析啊,当初是他跟阿蒲一起揍你,你就只记恨他一个人,为什么不记恨阿蒲呢?”齐思钧问一句,又道:“说明他对你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所以你的注意力才全在他身上,甚至爱屋及乌给我这份无妄之…不是,殊荣,你反思一下。”
严真呆呆地眨了眨眼。
“问个问题,陶乐当初也是这么被你这张嘴逼疯的吗?”郭文韬忍不住插一句。
齐思钧:“我承认是有这个原因在的。”
郭文韬:“不愧是你,舌灿莲花。”
齐思钧:“过奖过奖,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主…”
“闭嘴!”严真一声暴喝,“少给我洗脑这些有的没的,我说是你就是你!”
“哦好吧。”齐思钧满脸视死如归,“那我愿意,现在你可以强吻我了。”
“?”严真表情扭曲了一下。
“干什么,我都牺牲这么大了,快啊,证明你自己。”齐思钧催促。
严真:“……”
严真:“可以了,我不喜欢你,你能不能闭嘴,算我求你的。”
19
不再管齐思钧,严真转向郭文韬,“帮我做巫蛊娃娃。”
“你要这个干什么?”郭文韬扭过脸。
“当然是为了给真神吸来更多的信徒。”严真表情痴狂,“只要真神变得强大,那我也会变强大,到时候这个世界就是我说了算。”
“我不会做。”郭文韬淡淡道。
“少他妈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木偶是什么东西。”严真贴上来,“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做得够多,真神给得也会更多,我们一起侍奉真神不好吗?”
郭文韬:“有对象,勿扰。”
严真:“……”
“你也挺妙语连珠的。”齐思钧嘴角抽了抽。
“谬赞了。”郭文韬谦虚。
软的不行,严真决定来硬的,拿过一边郭文韬的箱子,“本体在这里面是吗?”
郭文韬脸色一变,“你想怎么样?”
“你猜?”严真缓缓打开箱子,将手伸向木偶,“你也知道,其实我对这些东西略有研究,只要动动手指它…唔!”
指尖触到木偶的一瞬间,严真被一股力撞开,紧接着齐思钧压了上来。
郭文韬:“?”
你什么时候解开的?
严真也有同样的疑问,“怎么回事?”
“嘿…”齐思钧骑在人身上晃晃手里的手铐,“没想到吧,你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老子会开锁。”
这个还得感谢陶乐,自从被这人绑过一次,齐思钧苦练了各种逃脱技能,尤其是开锁,熟练到王春彧已经苦口婆心劝了他很久,就想让他去警局备个案。
双手被人拷在了身后,严真奋力挣扎。
“你就是太理所当然地把我当成了一个完成依附于周峻纬的人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齐思钧按住人,“我只是身体不好,所以他有时候会过度担心,不代表他就得时时刻刻都跟在我身边,小情侣的情趣你懂不懂?”
严真:“……”
哪个身体不好的人力气这么大?
两只小纸人蹦蹦跳跳从箱子里出来,一左一右帮郭文韬割开了身上的绳子。
“你帮我压一会儿,我腰好痛。”见状,齐思钧分出一只手揉着后面那块淤青。
郭文韬失笑,活动活动手腕,刚换完人就听到严真放声大笑。
“他怎么了?”齐思钧吓了一跳,“疯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不只有我们三个?”严真高高昂起头,“真神!”
两只眼睛听到了这声呼唤,化成那团眼熟的黑雾,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袭来,一股腥臭在室内蔓延。
齐思钧胸前的狐玉亮了一下,老狐狸躬着身体挡在了两个人前面,身旁是两只小纸人。
比獠牙先到达的是尾巴,看到两只小纸人轻易被抽开,郭文韬愣了一下,“它怎么比之前更强了?”
“之前是分成三份了,现在这个恐怕是完整的。”齐思钧躲开再次攻上来的尾巴,尾巴抽到一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尘土飞扬。
齐思钧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好躲得快。
“你去找门,我先拖一会儿,这东西吞过太多的人了,我们俩对付不了。”郭文韬说着将齐思钧推到一边。
怪不得严家要协办这场所谓的玄门聚会,请的还多是些平庸之辈,说是比赛,本质上其实是要给邪神祭祀,另外五个地方的人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你自己小心。”齐思钧跑到影厅的门前,准备赌一把故技重施。
然后又跟红衣女鬼贴了个脸。
但女鬼的身后还是影厅。
齐思钧:“……”
姐姐,这回你也迷路了啊。
顾不上吐槽什么,齐思钧抓住女鬼的手,“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无理,但是能不能请你帮帮我朋友,不会耽误你太久,拜托了。”
女鬼眼珠子动了动,片刻后推开齐思钧飞身进去。
还真答应了?
齐思钧震惊。
但紧接着,齐思钧发现不对,女鬼不是奔着郭文韬去的,而是……地上的严真?
20
不容多想,齐思钧调动全身的感知力寻找着门。
那头的黑雾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动作,调转方向冲齐思钧飞去。
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齐思钧两腿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躲闪肯定是来不及了。
“小齐!”郭文韬奋力将几枚桃叶掷出。
桃叶没入黑雾里,从中传来“吱吱”两声,但黑雾前行的动作却没有停,老狐狸一口咬上黑雾的尾巴,拼了命的试图把它拽住。
獠牙已经到了头顶,齐思钧闭上了眼睛。
早知如此昨天应该管周峻纬要两个晚安吻的。
今天的早安吻也忘了。
好烦,都没能见周峻纬最后一面。
要不直接变成鬼去见好了。
好想吃楼下的米线啊。
还有隔壁街的烤鱼。
……
不是我怎么还活着?
睁开眼睛,齐思钧看到黑雾停在了距离他半米的地方,不甘心一样往前进了几次,却又都缩了回去。
郭文韬捏着一枚桃叶满头问号。
咦?
齐思钧惊讶地发现,这东西好像怕他。
咔嚓——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齐思钧回头,一把匕首的尖头凭空出现在空中,很快整个画面都被撕开,周峻纬跳了进来,接着是蒲熠星和唐九洲,最后是握着匕首的小镜子。
看到眼前的黑雾,周峻纬把齐思钧拉到唐九洲身边。
“在这儿等我。”周峻纬说。
“不不不…”齐思钧拽住他,“这东西怕我,或者说…是怕这个。”
齐思钧抬起手腕,老爷子之前给的那副镯子隐隐闪着光。
“它一直盯着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齐思钧大着胆子往前一步,果不其然,黑雾往后退了一段。
齐思钧继续试验,发现只要他前进黑雾就会后退,反之黑雾则会试探着前进。
还挺好玩。
直到蒲熠星开口,“好一段精彩的探戈。”
齐思钧:“……”
“你知道这镯子怎么用吗?”齐思钧放下玩心。
周峻纬摇头,“要不我们用现代化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给爷爷打个电…”
话还没说完,镯子迸出强光,直到充斥整个影厅,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光刺了眼睛,周峻纬眼疾手快扯过齐思钧,抬手将人眼睛捂住。
等到光芒变弱时,齐思钧趴在周峻纬肩头睁了睁眼。
一只青色的大鸟出现在了屋内,张口叼起了那团黑雾。
大家这才看清黑雾的真身。
一只长尾巴的大黑耗子。
“…青鸾。”齐思钧睁大眼睛。
扇了扇翅膀,青鸾飞向天花板,然后直接从中穿了过去,留下一串啼鸣在影厅内回荡。
“这就…结束了?”呆呆看着天花板的唐九洲有些不敢置信。
“爷爷什么都知道。”齐思钧心中震撼。
包括要他们来参加交流会,亦或是给他这副镯子。
“他是神仙吗?你不会也是吧?那我们怎么在一起?”齐思钧忍不住问。
周峻纬:“……”
周峻纬:“多虑了。”
“啊!”
一声痛苦的嚎叫,严真生生被女鬼扯断了条胳膊,在地上扭曲着弹动。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的存在。
小镜子提着匕首冲上前,猛地将女鬼掀翻在地,女鬼瞪大自己的眼睛看齐思钧。
“等等!先住手!”齐思钧赶紧制止,“她不是要害我们!”
小镜子疑惑地抬起头,突然脸色大变,“唐九洲!小心后面!”
“什…”刚说了一个字,唐九洲便感觉有什么从后面抱住了自己,转头一看,他背上趴着一个没有脸的怪物,“卧槽!救救救救…”
怪物扣紧唐九洲的脖子后退,接着从方才匕首撕开的裂缝中跳了出去。
又来了。
怎么这些东西都喜欢带着人跑?
挟持人质吗?
还有,这个无脸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朋友,你之前出过场吗?”虽然内心恐惧,唐九洲依旧按耐不住吐槽的欲望,“哦,你没嘴,回答不了。”
无脸怪:“……”
生怕齐思钧再被什么卷走,周峻纬这回干脆直接扯着这人手上的镯子跑,这下总分不开了。
临走前,齐思钧又和女鬼对视了一眼,冲小镜子喊:“记得放开她啊!但也别让她离开!我决定跟她交个朋友!”
小镜子:“……”
多牛啊,跟鬼也能当朋友。
“你要和他交个朋友吗?”小镜子松开钳制着女鬼的手,又拨开她额前的头发,“不过好像没时间了。”
“哎,你们是怎么找到门的?”追逐中,郭文韬问。
“也不是我们,我们本来在追那红衣女鬼,追着追着她消失了,然后小镜子突然说自己找到了门。”蒲熠星答道。
“那她岂不是救了我两次?”齐思钧简直热泪盈眶。
这个朋友他一定要交。
但是到底在哪儿见过?
本以为又要打一场恶战,结果拐了个弯的功夫,怪物不见了,也没把唐九洲带走,众人一时有些懵逼。
一张白纸自上空飘下,慢慢悠悠落到了地上。
“幻术。”周峻纬捡起那张纸。
听到这两个字,齐思钧脑内忽然清明了起来。
“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她了。”齐思钧呼吸突然加快,“在小镜子的手机里,他给我看的他那个朋友的照片。”
柳家擅长幻术和阵法。
唐九洲和小镜子一起住感觉不到女鬼的气息。
女鬼几次出现都是小镜子在场的时候。
小镜子厌恶严真,而女鬼只攻击过严真。
甚至现在再想想选号码的时候,周峻纬先选,严真再选,最后是小镜子。
他不是跟着周峻纬选的,是跟着严真。
……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串成了一个圈。
齐思钧抓住周峻纬的手,“快回去!”
21
大而空的影厅里,女鬼用五指一下又一下刺破严真的尸体,柳镜站在一边冷冷看着,脸颊上沾着一片红色。
“你们回来啦。”听到脚步声,柳镜席地坐下,“要抓我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齐思钧声音颤抖。
“报仇啊。”柳镜低头用衣服擦着匕首上的红色液体,“我从头开始说吧,你们知道严家半路出家是靠什么真正发家的吗?”
不等那几个回答,柳镜自顾自继续说,“拜邪神,就是所谓的六通真神,在真神的指引下,他们什么都干,只要能赚钱。”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周峻纬看人。
“本来也确实没有。”柳镜动作停了一下,“但他们还在干帮有钱人家牵阴婚的勾当,有尸体有骨灰便去偷,没有的话…那就把活人变成这两样东西。”
众人心里一惊。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柳镜转头看女鬼,眼神柔下,“我跟依依初中就是好朋友了,那时候我不是出了点意外,再活过来的时候不只身上,脸上也青一块白一块,那些人管我叫‘阴阳脸’,所以依依说…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厉害的化妆师,天天帮我化妆…哎,你说你怎么不守承诺?”
女鬼“哼哼”了两声。
“啧,还说不得。”柳镜笑一声,“我这个倒霉朋友,可不听话了,我说她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人,她偏不信,现在好了,又被骗感情又被骗钱,连命也丢了。”
女鬼红唇牵了牵。
“这件事严真是一个什么角色?”蒲熠星干脆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给了那个男人钱,要他想办法杀了依依,再把骨灰偷出来给他,后来还出钱帮那个男人摆平了一切。”柳镜垂眸,“多讽刺啊,我刚才问严真记不记得这件事,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一条人命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
“不过我也能理解他。”柳镜继续说,“在那么多受害者中,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他怎么会记得呢?”
“就像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一件在他心里明明微不足道的事,为什么值得我这样去报复他。”
“他甚至不能接受自己是因为这么平凡的一个理由死去的,你们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一边说着,柳镜一边站了起来,“好在现在他应该能记得了,我会好好再问问他的。”
“你想干嘛!”内心一阵恐慌,齐思钧冲上前,却被一道火墙挡住了路。
火墙将影厅从中间分割开,柳镜隔着火焰看向周峻纬,“还有件事忘了说,其实是我先向太师祖提要来这个交流会的,但他没有同意,他知道我要干什么…从下山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回不去山顶了。”
周峻纬哑了哑,“所以你那时候…”
“告别嘛,那不得行个大礼。”柳镜笑笑,又低声对自己道:“以后没有红包收咯。”
“我在你们俩房间的床垫底下留了一份文件,里面是严家多年的犯罪证据,它何去何从,就交给你们了。”
这是柳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火烧得愈来愈旺,热气已经扑到了脸上,周峻纬扯着齐思钧从火海中出去时,原先那条裂口也渐渐合并。
齐思钧用力撑着裂口两边不愿意放开,好像这样做了里面的人就会多一线生机。
没一会儿,裂口消失不见,徒劳过后的齐思钧眼眶红了红,转头将脸埋进了周峻纬怀中。
橘色的天边,青鸟衔着六只小老鼠飞过。
小镇上响起了警笛。
22
收音机里响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老爷子躺在藤椅上闭目享受着黄昏。
在他的身边,奶奶拿着一枚怀表抚摸着内里的照片,面容慈祥,“小镜子,要想太奶奶呀…”
00
爬过一段崎岖的山路,周峻纬回身将齐思钧拉上来。
“到了。”周峻纬拍上手边一颗柳树,“这就是他以前老说要把自己埋底下的那棵树。”
“我们应该过段时间再来的。”看着光秃秃又乱糟糟的枝条,齐思钧惋惜。
距离交流会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那天警察到达影院后,在二楼员工休息间里找到了孔书凯的尸体,还有在顶楼睡得正熟的严渺。
严真的尸体没有找到,估计是也被那把火烧了个干净。
一天之后,交流会遭到严查,严家的人大多被关了进去,严渺因为年纪小不知情被带走问了几句便放了出来,只是因为这条线又扯出了很多件案子,大大小小什么都有,还有人匿名送来一大堆证据,所以警察到现在都还没能收尾。
青鸾也没再回来,它仿佛就是为了解决邪神的事才出世一样。
不过镯子倒是真的有用,齐思钧最近明显感觉没那么虚了,时不时就爱把老狐狸放出来rua两把。
将手中的芭比娃娃放到树下,齐思钧双手合十拜了拜。
周峻纬有些无奈,“我觉得他应该已经过了玩芭比娃娃的年纪了。”
“可是漂亮啊,哪有小女生不喜欢?”齐思钧振振有词。
“行吧。”周峻纬抬起头,突然在杂乱的枝条间看到了一抹绿色,“哎,这棵树是不是发芽了?”
“哪里哪里?”齐思钧凑上来,在看到几片绿色的小叶子后展颜。
春天好像提前来了。
01
准备回去的时候,齐思钧跳到了周峻纬背上,撒着娇道:“太累了,你背我下去。”
“好——”周峻纬拖着长音,任由小狐狸搂住自己亲了又亲。
“对了,文韬最近在研究怎么把纸人变成八十个你知道吗?”
“…我宁愿不知道,九洲怎么说?”
“他说‘救命’。”
“……”
柳树底下,芭比娃娃消失不见。
一阵风吹过,一片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翠色柳叶被吹到了树下。
————FIN————
【瓶邪】卓玛绛珂
*前些日子打工,但今天正值婚礼,不发点什么显然不合适,于是把之前合志的文拿出来公开混一下更,最近应该会渐渐恢复写作
*短篇完结,全文2w+
“这是一个发生在西藏的故事,充斥着古老的密辛,也掩埋着两个人难以启齿的爱。”
人皮唐卡
我回到藏南时,正是1962年的初春,冬天的雪片从北方沿着念青唐古拉吹来,在雅鲁藏布融化得干净。我父亲早年间是在茶马一带跑商路的,习惯在工布歇脚,他说这个地方没有风雪,四月还能生桃花,被叫作藏地江南。我没有去过江南,但却知道,工布像是没有冬天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工布是西藏最先解放的几个地区之一。噶厦倒台了,这个地方改名叫林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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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发生在西藏的故事,充斥着古老的密辛,也掩埋着两个人难以启齿的爱。”
人皮唐卡
我回到藏南时,正是1962年的初春,冬天的雪片从北方沿着念青唐古拉吹来,在雅鲁藏布融化得干净。我父亲早年间是在茶马一带跑商路的,习惯在工布歇脚,他说这个地方没有风雪,四月还能生桃花,被叫作藏地江南。我没有去过江南,但却知道,工布像是没有冬天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工布是西藏最先解放的几个地区之一。噶厦倒台了,这个地方改名叫林芝。自从解放军把路修进来,虽然仍旧人迹罕至,但也有不少从川西来的商人往来此处倒腾一些皮毛畜肉之类的生意,我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我大费周章来这一趟也不仅仅是为了那些牦牛肉,而是为了一幅价值连城的人皮唐卡。
人皮唐卡这种东西,和什么人骨碗人皮鼓一样,都是密宗的法器,解放前大多是旧贵族和喇嘛庙的私藏。如今这些人倒台了大半,连同他们的私藏都流落出来,有些被西洋人收去,有些则在以前的老农奴手里。我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和固执迟钝的藏族老人打交道的准备,但却没想到,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卖家居然这么年轻。
三天前,我在林芝县城里找到了这间小杂货店。这里从外观看只是一处泥巴矮房,窗台砌着稀稀拉拉的红柳枝,里面同样低矮狭窄,卖些寻常的日用品和毛毡饲料,却始终点着一盏曛暖的油灯。我和店老板再三确认,我得到的那个地址指向的就是这里。
店老板姓吴,单名邪,看相貌三十岁左右,藏语和汉话都说得很好。我看他长相文气,一身布衣,仅手腕上套着一串佛珠,不像是藏族人,他这才告诉我,他老家是浙江那里的,一个月以前才到林芝安顿下来。与此同时,他托朋友送出了消息:他手里有幅六臂大黑天人皮唐卡可以出手。
在他这里,我看到了那幅唐卡的真容:泛黄人皮上绘制藏青皮肤的邪神,项挂五十人头骨大念珠,戴五骷髅冠,臂缠蟒蛇,脚踏万鬼,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尤为威严可怖,令人陡然生畏。更为特别的是,画中的邪神怀中还搂着一个璎珞宝珠缠身的空行母,她的身量比之前我见过的那些都要清瘦高挑许多,几乎与身旁的明王大黑天等同。空行母,或者说是明妃,在密宗唐卡里是很常见的,可身形一般都比明王小很多,且以与明王交媾的欢喜相出现,可这幅画里的明妃明王却仅仅以一种亲密而纯情的姿势相拥,酷似一对人间爱侣。
我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好歹跟着家里老爷子学过一点,多少看得出此画笔触精细,设色奢华,更别说其独一份的构图,应该是旧贵族家里的东西。
我起初出价两百,这在那时候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高价,可这位吴老板却没有同意。我为此连着三天往他店里跑,每次都一层层加价直到三百四百,可这个人就是不松口。
第三天的时候,我实在忍无可忍,跟他说,你如果不想出手,何必放这个消息,我还算是脾气好的,要是碰上暴脾气的川西人,你这小店都开不下去。
那吴老板听我那么说倒是没生气,只是看着我笑。他笑起来确实很有江南人的味道,眼睛眯起,神色温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的长相确实适合做生意耍无赖。
“我最开始是想出手的,一直在等你把价加到两百五就卖。但没想到昨天你说你是从东北来的。”他道。
我摸不着头脑,心说我确实是在吉林那一带出生的,近些年才子承父业来这里做买卖,可这又和人皮唐卡有什么关联?
“好饭不怕晚嘛,你也别着急。这样,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了,我不收钱,你把东西拿走。”他又道。
不收钱就送给我?我怔住了,下意识觉得他是在耍诈,或许这东西是假的都说不定。可还没等我发问,门口进来一个藏族老妇人。她裹着一身灰扑扑的棉袍,佝偻着身子,脸上皱纹深如刀刻,浑浊的眼睛怔怔望着吴邪。短暂的沉默后,她竟然在吴邪跟前脑袋深深地埋下去,身子匍匐紧贴着地面,嗑了一个长头,老泪纵横地说了一句藏语。
那句话的意思是:卓玛绛珂,你终于回来了。
我隐约记得卓玛绛珂是绿度母的意思,也就是指密宗中的一位女性神,据说是观世音的化身。吴邪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并不诧异,我看着他把那老妇人扶起来,用藏语对她说:“我不会再走了。”
这种场景太奇妙了,我以前在一些喇嘛庙里经常见到藏族百姓朝拜神祇的画面,却没见过他们这样朝拜一个普通人,难道说我眼前这个南方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就是这位老妇人眼中的神祇?
只见那老妇人磕完长头后,佝偻着身子磕磕巴巴地对吴邪诉说,他走了之后她家里如何失去庇佑,年头逢了大灾,年尾她儿子又得了大病眼看就要不好了。吴邪垂着眼睫,安静听她说完,只笑着说了几个我没听过的草药名词,然后扯下一张便签写下了一行字,告诉她:“去到这个地方,因缘既成,万事无忧。”
眼看那老妇人如蒙大赦一般拿着那张便签离开,我又觉得这个吴老板有点像江湖骗子。后者看见我的表情,拿笔重新写了一张与刚才一样的便签交给我。我低头一看,那行字确实是一行地址,是拉萨城里医院的地址。
这个吴老板,倒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一些旁人没办法触及的秘密。因此,我开始对他的故事感兴趣了。
“你要给我讲你的故事?”我问他。
他笑了,摇了摇头:“是卓玛绛珂的故事。”
卓玛绛珂的故事
我叫吴邪,出生在一个江南城市,根据后来的推算,我大概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左右被带到白玛岗的。那时候我只有五岁,还不到记事的年纪,央拉告诉我,索朗庄园管事的只用了一张羊皮就从川西人手上把我买了过来。
那天刚好是工布桃花开第一茬的时候,康巴落的男男女女都忙着去南迦巴瓦赏花,央拉的情郎偷偷给她带了一枝桃花回来,她看我可爱,就顺手将桃花别在了我的衣领上。
后来我才知道,索朗一族在康巴落算是一直以来的贵族,庄园里家财万贯,买个奴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当初他们选择将我这个还不能干活的汉人小孩买下来,其实有另一分缘由。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庄园朗生院里住的都是奴隶,央拉是其中最漂亮的姑娘。那时候她只有十七岁,却已经十分喜欢孩子,不过这么大的庄园里也只有她,伺候的主人还是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后来成了我前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那是我住进朗生院的第三天夜里,央拉牵着我的小手把我带到了一间土屋里。夤夜时分,周遭的黑若潮水一般涌流,那屋里的桌上却点着一盏油灯,暖融融的光滴落,凝成了一座岛屿。桌旁坐着一个身量瘦削的小少年,约莫比我大四五岁,生得头发乌黑,皮肤白皙,五官长得和这里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你和少爷倒有几分像,这就是上师说的因缘。”央拉瞧瞧我,又瞧瞧那小少年,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后来我当然知道了,这是因为除了我和张起灵之外,央拉从没见过别的汉人,这才觉得我们两个长得像。不过张起灵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汉人,他的母亲是庄园主的女儿,一个漂亮的康巴姑娘,父亲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一个汉族画匠,也许真的是说不清的因缘,张起灵的容貌和名字都更多地随了父亲。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张起灵明明算是少爷,却住在朗生院的土屋里,央拉又为什么要让我和张起灵睡在一间屋子里,况且张起灵也没有表现出很欢迎我的样子。他隔着烛火,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便又低头继续在毛毡上画着什么。我好奇得很,爬过去看,定睛一瞧,毛毡上恶鬼怒相,两只铜铃似的鬼眼死死盯着我,我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吵。”张起灵皱眉盯着我,然后用手蒙住了毛毡上的鬼眼,说了一句汉话,“假的。”
我愣住了,用小手抹了抹眼泪,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这才颤颤巍巍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等了很久,那可怖的恶鬼也没有从毛毡里钻出来咬我们。
原来不是真的鬼,而是他画的鬼,可是画得真像啊。鬼这么吓人,他又为什么要画鬼呢?
“玛哈嘎拉。”他用藏语轻声低语,似乎是意识到我听不明白,又用汉话解释了一句,“这是大黑天。”
一个五岁的孩子当然不会明白什么是大黑天,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唤了,饥饿让我克服了对“恶鬼”的恐惧。我瞧上了桌上放着的一盘青稞饼,手脚并用,像一只胖嘟嘟的仓鼠一样爬到了毛毡上,努力伸出小短胳膊去够那盘饼,嘴里还含含糊糊喊着:“饿,阿哥饿……”
那时我应该从家里走丢没有多久,稚嫩的童声还带着江南的口音,饶是张起灵也一下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只见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用手端起盘子,他的手到哪里,我的脑袋就跟着过去,还吸吸鼻子,圆圆的眼睛水蒙蒙地盯着他。
他终是拿了一块青稞饼喂到了我嘴边,我啊呜啊呜大口吃着,吃完了一块,他又喂了一块。吃到后来,一盘饼都被我吃光了,干巴巴的青稞饼噎在嗓子眼,堵得我一下一下打嗝。这屋里只有一方小小的土床,张起灵吹灭了油灯,让我到土床上去睡。
人吃饱了,事儿就会变多,这会儿我一闭眼,又满脑子都是那毛毡上的鬼眼,害怕得发抖,下意识就用小手抓住了张起灵的衣摆:“阿哥一起睡。”
他怔住了,似乎在讶异我这个小屁孩为什么会这么自来熟。片刻的沉默后,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你不害怕我?”
我眨了眨眼睛,虽然看不见他,却攥紧了抓着他衣摆的手,另一手从怀里掏出早已经干瘪的那枝桃花塞到他手上,又重复一遍:“阿哥一起睡。”
油灯灭了,长夜寂静绵长,黑暗的潮水漫过光亮的岛屿,我一直没松开抓着他衣角的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人躺在了我身边,而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钻进了他怀里,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抓着干掉的桃花,然后和我一起被潮水吞没。
小孩子的友谊是很简单的,从那天之后,我单方面把张起灵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不过张起灵确实很厉害,他不但能“降服”毛毡上的恶鬼,屋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趁他外出,我从他的桌子下面翻出一个包裹,里面都是弯弯的狗牙,还有好几张动物的皮毛。
我还以为那是狗的皮毛,调皮地披着到处跑,被央拉逮到了还学着大猎犬的威风模样冲她汪汪叫,逗得她直笑:“小祖宗呀,这可不是狗皮,是狼皮。”
我虽然小,但也知道狼是吃人的,当即吓得把皮子丢下了,垮下嘴角:“哪来的狼啊!”
“都是少爷打的呀。”央拉笑得眼眉弯弯,“顿珠教少爷打猎,教得可好了。”
都是张起灵打的?我愣了一下,愈发觉得张起灵厉害,吃人的畜生都能打来,不由得崇拜到一塌糊涂,忍不住缠着央拉让她讲讲张起灵是怎么打狼的。她倒是满口答应,可讲来讲去都是顿珠是康巴落最神勇的猎手,他怎么打狼怎么打鹿,边说还边羞涩地笑,说了半天也没提张起灵几句。
没意思。
当晚我便缠着张起灵让他带我去打猎,这人始终是一本正经的性格,无论如何都说不同意。我问他为什么不能去,他看了我一眼,用手比了比我的头顶,发现我的个头只到他腰上,然后说,我这样的,马一蹄子下来就能踩扁。
我愣了一下,气得脸颊通红,愤而多吃了几块青稞饼,暗自发誓我以后一定要长得比他还高。
不过张起灵还是有点良心的,第二天,他跟顿珠去打猎,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些羊奶和后腿肉。这都是朗生院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羊奶有点腥,但喝惯了很长力气,更别提羊腿肉,随便一烤就能香掉人的舌头。
每当这种时候,央拉就会把土屋的门封上,三个人偷偷摸摸躲在屋里吃好的,免得被别人闻着香味漏了陷。我眨眨眼,问她为什么,她神神秘秘地说:“这里的人都不好,也见不着别人好,叫他们闻见会告诉主人的。”
主人知道了会怎么样?我没有再问,可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其实按理说张起灵也是主人,他都不是坏人。于是我挺起胸膛,得意兮兮地说:“我才不怕,阿哥保护我!”
央拉一愣,嘴边蹭到的油都忘了擦。她笑了笑,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一些难堪的情绪,道:“小孩子不要乱说……”
张起灵却打断了她,把自己碗里的一块羊肉放到了我碗里:“嗯,我保护你。”
“可是少爷你是……”央拉有些笨拙地擦了擦嘴,接话。
“我是玛哈嘎拉。”张起灵淡然地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他们都怕我。”
玛哈嘎拉,他第二次提起这个词。我实在好奇地要命,睁着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张起灵,又看着央拉。央拉被我看得招架不住,偷摸看了一眼张起灵,在发现后者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之后,这才给我讲了玛哈嘎拉,抑或说张起灵的故事。
玛哈嘎拉,用汉话说就是大黑天,是战神,也是护法神之首。他生性暴虐,座下有万鬼臣服,如果诚心供奉,他就能守护一方平安。这么厉害的神听起来本应该和张起灵没关系,可央拉告诉我,仁波切说,张起灵是玛哈嘎拉的转世。
话要从张起灵的母亲说起。他母亲曾是庄园主桑吉索朗最宠爱的小女儿,出生三日时便有吉拉寺的大喇嘛找上门来,说次仁嘉措活佛去世前,曾留下指示,自己的转世将在莲花盛开的西南处。时间地方都对上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女儿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活佛转世,桑吉大喜,亲自为女儿起名白玛,意为莲花盛开。
似乎应验了预言,白玛从小便生得漂亮又聪明伶俐,十岁便读完了五部大论,桑吉疼爱她,甚至将她偷偷送到西洋读了两年书。可变故发生在白玛十七岁的时候,她爱上了一个为庄园修缮而来绘制壁画的汉人画匠,并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张起灵。
女身活佛与他人苟合,这传出去对于白玛来说是必死无疑,也是丢索朗家脸面的丑事。桑吉大怒,当即处死了汉人画匠,命人连夜将生下的那个孩子丢到了狼堆里,本以为这孩子肯定尸骨无存。可三天之后,当庄园里的牧人去草场放牧时,居然看见了令人诧异的场面——
当时天降大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躺在狼群里,那些狼非但不伤害他,甚至还围起来替他挡去风雪,用自己的皮毛帮他保暖。
吉拉寺的大喇嘛手持摩尼轮,说,如此异诏,昭示金刚转生,这个孩子是玛哈嘎拉的转世,若不善待,护法神大怒,将为凡人带来灾厄。
当时的我太小了,这个故事听得云里雾里,还来不及去想所谓的“善待”为什么是让张起灵住在奴隶住的地方,我满脑子都是——
“那你的妈妈去哪里了?”我问张起灵。
他端着酥油茶的手一顿,垂下的眼睫颤了颤,终是什么都没说。
“你没有妈妈了,我也没有妈妈。”我扁了扁嘴,突然觉得很难受,一张嘴又开始掉金豆子,“我没有妈妈了,我好想妈妈……”
张起灵还是沉默不语,我则越哭越伤心,最后哭得央拉都心疼了,她把我和张起灵一边一个搂到怀里,一下一下拍着我们的背哄着:“不哭了不哭了,明天也煮羊肉吃。”
她其实不太会哄孩子,只是自己喜欢吃羊肉,便拿这个来哄了。但即使是这样,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酥油味道,居然慢慢地安心了一些,似乎那就是妈妈的味道。就这样,在黑黢黢的朗生院里,我们仨明明吃饱喝足,却抱在一起难过,慢慢地也就捱过了一整个晚上。
后来,张起灵到底还是带我去打猎了,一是因为这些日子我和他的关系好了不少,二是因为整整两年来,我的个子窜高了不少,虽还是不到他胸口,但好歹再也不是他口中那个马一蹄子就能踩扁的小不点了。
时逢五月,桃花刚谢去,天气晴朗,天空如羊卓雍措般澄净。张起灵无论怎么说也算是庄园里的少爷,分到了一匹红鬃骏马,看得顿珠羡慕不已。骏马个头很高,张起灵一跃而上,原本瘦削的身量在对比之下愈显渺小。我被他落在马下,茫然地伸着小胳膊,抓着马绳想努力地往上爬,最后还是被张起灵抓着腰带,像拎兔子一样一把拎上马了。
冬天的时候狼多,主人家一般使唤奴隶出来打猎。而这个季节没什么壮硕的猎物,狼也很少出来觅食,所以庄园里的男人们才肯出来活动筋骨。张起灵教我骑马,我坐在他前头抓着缰绳,他将我整个罩住。我好奇地看着那些在马上嬉闹的公子哥们,他们身上的缎子油光发亮,一看就很值钱。
张起灵一贯是不屑于跟他们凑热闹的,他带着我去了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地,教我用弹弓逮小兔子玩。我手劲不大,连弹弓都拉不开,吵着闹着不玩了,张起灵只好拿出他那把旧猎枪,啪啪两枪打了两只膘肥体壮的灰兔子给我,我很开心,把两只大兔子的脚绑在一起挂在了马上。
“前面有河。”张起灵说,有河就意味着有鱼钓,虽然藏族人都是不吃鱼的,不过可以偷偷煮起来吃,顶多让央拉见了骂两句。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兴冲冲地跑到河边。这河从南迦巴瓦山上淌下来,河水冰凉凉的。看我玩水玩得开心,张起灵让我在这里等,他去挖些虫子来当鱼饵。
河水潺潺,我脱了鞋踩进浅滩,脚趾啪啪打水。玩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似乎在很小的时候,我也是玩过水的,可是那时的河紧紧挨着屋子,河上还有一座座石桥。玩得出神了好一阵子,我这才意识到张起灵不知不觉去了很久,到现在竟都没有回来。
以往他做什么都是很快的。我不放心,穿上鞋顺着他去的方向一路往回走,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才远远看见他牵着马站在草场上,身边围了一大圈庄园里的少爷主子。
那些人大都比张起灵要大几岁,个头上压他一成,且人多势众,张起灵由此看起来格外无助。其中那个领头我竟也认识,好像是叫丹增什么的,这个人觊觎央拉很久了,想让她去陪他睡觉。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清的,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丹增黑着脸狠狠踢了张起灵一脚。之后那些人一哄而上,张起灵却始终没有还手。
我又恼又急,拼了命了往他那里跑,跑得鞋子都掉了,耳边的北风呼呼的,似乎马上就要烧起来。我个头小,只能跑到那个领头那里,抱住他的腰咬牙把他往外拖。那些人注意到了我这个小奴隶,怔了一会儿,嘴里不干不净地痛骂我是狗奴不长眼,居然敢冲撞主人。我打不过他们,挣了两下就被推倒在地,眼见着他们的拳打脚踢就要朝我招呼过来,那大个子的领头人居然一下子被掀飞了去。
我揉揉眼睛,只见刚才不曾还手的张起灵站在我面前,一双曾经澄澈平静的眼睛几乎烧红了,死死瞪着那些人,像是一匹刚成年的野狼。他把我拉起来,手心很暖。似乎是接到了他的暗示,我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加入了这场斗殴中。
也就是这时候,我才见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是张起灵的对手,他一拳招呼过去,公子哥的半个脸颊高高肿起,用不了几个回合就能让他们哭爹喊娘。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仗着瘦小灵活,钻到人群里,趁他们不留神一口咬在他们的胳膊上。
我恶狠狠地想,不是骂我是狗吗?我就是狗了,等我长大了,就是威风凛凛的猎犬,把你们这些废物都咬得回家找妈妈。
三下五除二,眼看着这些人都跑光了,正好央拉和顿珠也找了过来,他们看来料到了那些人会找我们的麻烦,脸色都是急切。看到“惨烈”的战况后,他们愣在了原地。我整了整灰扑扑的衣服,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得意洋洋地大声嚷嚷:“我把他们都打跑了!”
央拉却说:“你拉倒吧,这一看就是少爷打的。”
我被戳穿了,垮下脸来闷闷不乐。张起灵见状,伸手过来捏了捏我的脸。我瞪了他一眼,他看着我,很小幅度地弯了弯嘴角。我不服气,蹦起来也要捏他的脸。气氛顿时轻松起来,黄昏的草原上,我和张起灵,央拉和顿珠,四个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很久的以后,我总觉得,那个狼狈却畅快的黄昏,其实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可是快乐总是短暂的。那天日色西沉,回去之前,张起灵说刚才打架弄了一身土,要带我去河边洗干净再回去。我起初没反应过,兴冲冲跟着他到河边,要脱衣服时才打了退堂鼓。
“我不!我不脱衣服!”我紧张得脸颊通红,抱膝缩在河边闷声嚷嚷。
张起灵不知道我这是发什么癫,他一贯做事有效率,过来把我整个人端了起来。我的脚刚沾水,身上的衣服就被他剥掉了,眼看着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背上,我的心立马凉了半截。
“我说我不脱衣服!你偏要我脱!”我红了眼眶,“现在看到了吧!很丑……”
衣服剥落,我的背上遍布早已愈合却褪不掉的疤痕,斑斑道道,构成了一朵猩红色的莲花。这莲花像是会生长一般,随着我的长大,慢慢爬满了我的脊背。
张起灵死死盯着我背上的皮肤,抓着我衣服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漫长的沉默后,他用格外低沉的声音,问我:“这是哪里来的?”
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哪知道是哪里来的!”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记得这恐怖的疤痕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似乎自从我记事以来,它就一直在我身上,就好像总有一天它能长出触角,攀爬进我的血脉骨骼一样。所以自从认识张起灵,我便一直躲着他洗澡,就是怕他看到这个,以为我是怪物。
“卓玛绛珂……”他的眼神失焦了一瞬,口中喃喃道。
我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下一刻他便将我裹上衣服,扛起来放在了马上,一路赶了回去。刚进屋门,他便喊来了央拉,让她给我收拾东西,尽快搬去别的屋子住。我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睁睁看着他忙里忙外打算把我扫地出门,心越来越凉,直到我躺在另一间屋子的土床上,这才完完全全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果然嫌弃我是怪物。他真的不要我了。
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失去了。
我不知道我背后的那朵莲花意识着什么,只是知道,我的生活就是从那一天起彻底地发生了变化。
七岁,于一般孩子来说,是开蒙的时机。但念书向来是主人家的事情,所以被喊到讲经室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主人家喊我来擦地洒扫。可管家却让我低低地弯下腰去,大喇嘛把手放在了我的头顶,给我进行了第一道灌顶。
那之后,我开始学习认字,读一些晦涩的佛经,学很多不明所以的真言。这是我无法料到,也无法理解的——别的小奴隶都在劳作,我却在讲经室里学着“观想入定”。
也是因此,我不再见得到张起灵,却开始频频地接触那些庄园里的主人家,其中不乏我和张起灵揍过的那几个公子哥。他们和我们结了仇,虽不敢在大喇嘛面前造次,却要在大喇嘛走后为难我。轻的时候是使唤我去打扫马场,重的时候是逼我从庄园的二楼跳下去,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他们的笑声震耳欲聋。
我因此摔坏了膝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后来我听喇嘛讲经时跪不住,说膝盖疼,智慧的上师说,你须口诵真言,稳住本尊,重调心脉,你的瑜伽功可疗百病。我如他所说,试着诵了几十遍净三业真言稳住意观,膝盖却还是疼得钻心。
搬出去的两年后,我问央拉,张起灵说的那个卓玛绛珂,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又露出了那副难堪的神情,脸上找不见笑意,沉默了许久,才道:“吴邪,少爷是有苦衷的,他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我没有再追问,因为有些事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张起灵并不是唯一提起卓玛绛珂的人,给我讲经的上师说,卓玛绛珂就是藏人世代信仰的绿度母,她是观世音菩萨右眼淌下的眼泪化成,誓渡那些流溺苦海中的众生,也只有她,能够消净玛哈嘎拉的戾气,使他甘愿成为守护平安的护法神。
上师还说,卓玛绛珂爱众生,恨不得以身灌顶众生,以求普度。而最顶级的灌顶就是双身修法,如若卓玛绛珂成为大护法神的空行母,也就是明妃,即可助他修成大慧,而他们也不用再担心,玛哈嘎拉这个恶魔般的护法神会带来灾厄。
而卓玛绛珂的转世者,背后就有莲花法纹。
我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买下我这个汉人小孩,也好像明白了张起灵为什么要让我搬出去。可孩子的心智不全,当时的我还没办法想象张起灵想让我逃离的是怎样一个漩涡。
央拉喊白玛阿姐,又说张起灵是有苦衷的。白玛阿姐就睡在这座庄园深处的法堂里,她身披璎珞,手执法器,就像唐卡里的空行母。多年前,她失去了爱人,从此一病不起,就像是走失了灵魂。或许她原本应该早入轮回,却因为整个庄园主不愿放弃他们的“女身活佛”,硬是用了些神药将她留了下来。
只是她一直沉睡,不知道还能不能感知到窗外的风声雨声和人声。
对于张起灵来说,为他母亲续命的药一直在那些人手上,所以他面对他们,只能忍气吞声。这一忍,就是十年。或许在那些人眼中,张起灵和我们这些奴隶是一样的,都不能算是人,区别就是,我们是贱种,而他是孽种。
藏海花
那之后的两年,我一直没见到张起灵,有人说他和几个吉拉寺的信众去了冈仁波齐,也有人说他一个人去跑了茶马道的商路,反正无论哪种说法,我想想就知道很是危险。
我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上师,当年那个预言明明说要“善待”,为什么张起灵这些年不但一直住在朗生院,还时常打狼远行,做的都是危险的事。上师先让我口诵几遍真言,然后说,这不是危险,这只是业而已。摩诃萨埵以身饲虎修成正法,张起灵也有他自己的业障要克服,度过人间八苦,也就能即身成佛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出生就是来受苦的,苦受完了,就能庇佑其他人。那如果他死了呢?彼时我正观想发慧,心里头却莫名冒出一个恶劣的想法。如果张起灵死了,可能上师又会说,护法神以身普渡,如今转生去了东南或者西南方哪个村庄,然后抱回来一个不相干的婴孩。
如此想着,我竟再不能入定了。
再见到张起灵时,我已经十一岁了,曼仁巴的医学知识读了一大半,在一个晴朗的上午为朗生院的马夫瞧病。我其实只是个半桶水,又不敢瞎说什么,只能给那马夫开了副跌打损伤的药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瞧病,或许因为卓玛绛珂曾发过渡苦众生的愿。
可就在那时,我远远瞧见张起灵回来了。他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量抽条,挺拔高壮了许多,皮肤也晒黑了一些。我瞧了他许久,想喊他,却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央拉说,那女孩叫卓嘎,是少爷在古道上捡到的孤儿,留她一个活不下去,索性就带回来了。
这件事我倒不至于诧异,张起灵经常给朗生院疯疯癫癫的老马夫送吃的,以前打猎时还经常捡回些断腿负伤的小狗崽,只是它们大都养不活,喘了几天气就死了,我把它们都埋在了屋门前的树下。别人说恶魔玛哈嘎拉作恶多端,我却见张起灵像经变画里的神祇一样,救渡每个不想死的人。
但是我能用上师说的未来眼看到,他其实谁都救不了。
张起灵回来后,央拉常来找我。她捧着酥油糌粑,藏在讲经堂外的小径等我。上师不让我多吃饭,我饿得紧,像冬天的鼠兔一样啃着糌粑,她就说,要我回去看看张起灵,这些天的糌粑就是他给我做的,他怕我饿肚子。
香喷喷的青稞面在我嘴里化开,噎住了我的嗓子。
“阿姐要不好了。”央拉又说,“她能撑三天,少爷要送她去吉拉寺。”
吉拉寺?我知道那里有天葬台,央拉以前说,那地方秃鹫常年盘旋,岩石间卡着死者腐烂的碎肉和指甲。我咬下一口糌粑,不小心咬破了嘴,口中弥漫开一股很重很重的血腥味。沉默很久,我问央拉:“他什么时候走?”
“夜里就走。”央拉不再笑了,她的眼睛里总弥漫着很重的哀愁,“阿姐爱漂亮,我讨了些藏海花,只能撑三天,来不及了。”
她说,藏海花是康巴落很宝贵的秘药,能为将死之人续命三日,这三日里人只有气息而全无感觉。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张起灵在母亲断气之前,将她送到天葬台,免去路途中的腐烂。更重要的是,这三日,对他们母子来说,已经是在人间的最后一面了。
当时的我满心都是陪着张起灵去,而没有去想藏海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降落在我们身上的命数太复杂了,很多时候我们根本没办法及时招架。
那天夤夜,我带着卓嘎酿的青稞酒,追着张起灵跑了几里,总算赶上了他。他在我前面背着白玛一步一步地走,随着他的脚步,白玛身上佩戴的绿松石璎珞叮叮当当地响,就像是母亲吟唱的童谣。周遭的夜色似潮翻涌,我们两个像是泅水而行,前面一片黑,找不到岛屿。
我已经长大了许多,可以帮他背很沉的东西,也不再用黏糊糊的乡音喊他阿哥,我们生疏了许多,却又在这个夜里无比靠近。
“小哥,我已经不记得我的阿娘长什么样子了。”我对他说,“我好像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带我看星星,天上有好多好多的星星,她说每一颗都是天上的神仙,他们有些是朋友,有些是夫妻,有些是陌生人,有些挨在一起,有些远远相望。”
“你说这不是和人一样嘛,只是人住在地上,他们住在天上。神仙也有妈妈,他们也会想妈妈。小哥,我们死了之后肯定都会变成星星,央拉和顿珠也会,还有卓嘎,到那时候,我们五个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就住在一起,我们做一团挨在一起的星星,亮得像油灯一样。”
张起灵安静地听我说着,夤夜很静,他听得到白玛尚存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虽微弱却平静。周遭寒冷,静默间飘起细雪,他妈妈的体温却贴着他的身体,细微的心跳依赖着他,就像回到了怀胎十月的时候,他依赖着妈妈的体温一样。
天亮的时候,白日从南迦巴瓦身后升起来,我们在山腰歇脚。天地间还在落雪,纷纷扬扬似藏香烧起来时飞扬的灰屑。我远远看到,山的那侧一队人马正在下山。他们刚刚结束天葬,送走了至亲的灵魂,队尾的半大少年哀哭着,脚下步子一跌一撞。
而头顶天空,一群秃鹫正盘旋着,等候啃食不幸的灵魂。
谁在变苦,谁流溺生死海中,我愿誓度。卓玛绛珂可以普度人间疾苦,可我闭眼发慧,脑海一片哀哭,迟迟无法入定。
两日的路程后,我们到了吉拉寺,见到了那个当年确认白玛是活佛的大喇嘛。他的瑜伽功超过了寺里的所有人,可脸上却遍布着深深的皱纹,整个人苍老得像南迦巴瓦风吹日晒的顽石。他见了白玛,深深地埋下腰磕了一个长头。
白玛是在第四日清晨断气的。活佛坐化时常有异象,毡房外围了一群喇嘛,可她去时没有留下任何预言,只是紧紧抓着张起灵的手。央拉说藏海花只能留存气息,而不能留下感觉,她听不到触不到,可她却真的抓住了张起灵的手,细白的手指蜷曲着,指尖因用力而泛红。
这就是她留给人间唯一的异象。
白玛的天葬仪式很隆重,可真上了天葬台却十分冷清。旁人散去,只留我和张起灵。或许是藏海花确有奇效,白玛如今仍如生时安睡,面颊丰盈红润,垂下的眼睫似乎还能颤抖。而张起灵静静地坐在了她身侧,仍没有松开抓着她的手。
他最终还是亲手天葬了他的母亲。
临走之前,张起灵在吉拉寺废弃的天井里停留了一夜。他紧握着石凿,企图完成一座石像。我想起方才在吉拉寺的经室里整理白玛的遗物,厚厚的经册下面,我发现了一幅世俗唐卡。画中是一个年轻男人,看长相应该是汉地来的。他半弯着腰,手中也握着石凿,正在雕琢一座石像。
我将唐卡举起,画中人的身影和张起灵重合起来。
他是真的很像他的父亲。不知道在那寂静的三天里,白玛会不会有一瞬将他错认成他的父亲,因此了却一桩陈年的心愿。
“它们会去汉地吗?”一片静默中,张起灵放下石凿,抬起头,目光追随天顶盘旋的鹫鹰。
等了好久,我才意识到他原来是在问我。我是从汉地来的,可却对汉地没有分毫印象,沉默了半晌,我道:“汉地很大。”
“东北。”他道,“他从东北来的。”
东北是哪里?张起灵说,他的父亲从东北来,再没能回去。他的母亲愿随他父亲去东北,但也没能再去。
“会去的,它们会去的。”我道。
可是鹫鹰哪儿都不会去,人们离不开这里,鹫鹰也离不开这里。
“吴邪。”张起灵喊我的名字,“你走吧。”
他终于对我说出了这句话,也许五年前赶我出去时他就想说了,他希望我能逃,逃得远远的,逃离他这个转生的恶魔,逃离什么明王明妃,去到东北,或是什么别的好地方,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
“我不走。”我说。
有些话五年前就想说了,有些事情也是五年前就决定了,比如我不想走,又比如——
我想做他的卓玛绛珂。
明妃
有些事情在我做下决定的时候其实就能料想到后果,但我没有想到,卓嘎会在我十五岁的那个春天消失。
卓嘎是个很爱笑的小姑娘,四肢纤瘦脸蛋却肉乎乎的,很是可爱。被张起灵捡回来后,她就跟着央拉做事,帮着晒晒红柳和青稞,有时候也会把张起灵屋里成箱的书搬出去晒。那些书都是白玛留下的,很多是汉文的诗词,也有一些是洋文的典籍。
我搬回去和张起灵一起住之后,晚上他就教我识汉字,因为他的耐心,我学得很快,不到一年就能读一些简单的汉文书,甚至连洋文都认识几个。我记得有一回我读到一首汉文诗词,看了半天只看懂前两句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人面什么来着?
那时张起灵出去打猎了,我没人问,正在那里抓耳挠腮,卓嘎进来了,眨眨眼接着我的话嚷嚷:“桃花开啦!”
她一说,我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往南迦巴瓦山下的桃花林飘,不由得心痒痒,也想跟着去赏花。谁知刚出门正好遇见张起灵的马队,我还像五六岁时候一样,跑过去向他伸出胳膊,直到被他一手提溜上马,安安稳稳坐在他怀里一起往桃花林去。
我们下马的时候,央拉和顿珠已经在约会了,我们无意打扰,索性往林子更深处去了。走了一程,张起灵意外发现林子里居然还有一条小溪,我们先有默契,找来饵料钓了几条小鱼上来生火烤着吃。头顶天空澄净,周遭桃花春风,白鬃的马儿悠闲晃着尾巴,我又想起了那句诗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咬了一口鱼肉,香得直抽气,“小哥,下一句是什么啊?”
他愣了一下,一双如天境澄澈的眼睛盯住我,许久之后,他低头很轻地笑了一下,接着我的话道:“人面岁岁应犹在,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不是听得很明白,连忙缠着他问是什么意思,他使坏不告诉我,实在被我缠得没办法了,他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然后突然凑过来。周遭风宁,桃花纷落,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最后,同样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像那些唐卡上的双身欢喜相一样,他在吻我。
我好像明白了那句诗的意思。
日暮黄昏,我俩同骑一匹马。我从身后抱着张起灵的腰,脸颊紧贴他的脊背。也是此时我突然觉得他已不是我最初见的那个单薄小少年,他长得真高,人也俊朗干净,已然是康巴落少女们日思夜想的情郎。
也是那天,我回到庄园时,不经意瞧见卓嘎藏在人群中,神色怯生生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始终瞧着张起灵,眼里都是少女青涩却发烫的爱慕和藏在其下很深的忧愁。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我与张起灵的亲密改变了卓嘎的命运。大约十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央拉急匆匆地把朗生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再找到卓嘎的影子。顿珠安慰她,说那小丫头带走了青稞饼,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兴许只是去与情郎约会了。
可是等了月余,卓嘎也没有回来。直到入冬下起大雪的时候,大喇嘛披着风雪带回来一只镶金的人骨碗法器。
那就是卓嘎。
顿珠打听到,卓嘎是自愿跑去做明妃的。几个月前,措宗寺活佛要修乐空双运,寺里的人正物色十五六岁的少女,说是做了明妃便能吃最好的生面。卓嘎去了,死在了灌顶礼后,寺里的人将她天葬,只留下了这枚头骨碗。
顿珠家刚满六岁的幼妹问我乐空双运是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朗生院里的那个疯癫马夫佝偻着腰路过,怪异地笑了两声,又啐了一口,说:“就是给大喇嘛快活的,这么小的女娃都糟蹋,呸。”
我脸色变了,下意识捂住小女孩的耳朵,顿珠则抄着扫帚把那老疯子打了出去。几天后,听说那老疯子因为口出狂言,被管家抓出去,头发绑在马上拖了几十里,停下来的时候脖子都折了,就剩一点血淋淋的皮肤筋络连着身子和脑袋。
有人说,这个老疯子早该死了,他当初就是被玛哈嘎拉救回来的。恶神救回来的肯定是小恶鬼,死了才好。我听了这话居然第一反应是发笑,紧接着又想我以前念过的佛经里也提到过乐空双运,那里面说这是智慧和慈悲结合的大功德。这样看来,那老疯子说的确实是疯话,可若单单是智慧与慈悲结合,卓嘎又怎么会死呢?
入夜了,张起灵孤零零地坐在树下,手里攥着小刀,一下一下削着木头念珠。他垂眸,一点点挫平木质的棱角,最后将珠子串起,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戴这些东西,似乎他是邪神转生,生来不用惧怕什么。可如今,他也开始依赖这些小小的庇佑物件,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护我安好。
他救起的人,正在一个个死去。
我吻他,直到看着他落下了一滴泪。
江南
我十六岁的时候,那个与我有仇的丹增从措宗寺进修回来,庄园主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仪式,朗生院的人日以继夜的忙碌,天黑了窗外仍然人声熙攘。
张起灵侧躺着,将我搂在怀里,捂住了我的耳朵。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隐隐意识到,我们之后的生活不会平静了。
果然,那之后不久,丹增就把我叫到了讲经室。我看他并非僧侣,却身披袈裟,俨然一副得道上师的模样,全然找不见当初的得意跋扈,正当我怀疑“进修”是否真的能淘漉一个人的心境时,丹增对我说,三天之后将给我举行结缘灌顶礼,我将作为卓玛绛珂,第一次接受众人的朝拜。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喇嘛解释,他们会把我送到结冰的墨脱河,我需运用修习的瑜伽功,在冰河中打坐三天三夜,这就是结缘灌顶礼。
似乎是怕我心生畏惧,一直负责教习我的上师补充说,不必担心,我的瑜伽功已经足以让我感觉不到寒冷。
我想说话,丹增打断了我,他说:“结缘灌顶之后,你就能与玛哈嘎拉修双身,那之后,他就自由了。”
自由,听起来好生疏的词汇。
我垂下头,突然发现跪坐的蒲垫下竟压着一枝干透的桃花,我挪了挪膝盖,那桃花被压碎成了熟红的粉末。我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好。”
等到张起灵自由后,我也自由了,我可以和他去看桃花。听说在汉地的江南,两三月桃花就会开,那时候大地一片青葱,到处都找不见冰霜的痕迹。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央拉和顿珠,甚至连张起灵都没有告诉,他外出冬猎还要七八天才能回来,到时候我已经结束了结缘灌顶,可以吃到他带回来的羊腿。
结缘灌顶的那天,像是空行母天谕一般,前夜里就下起了大雪,太阳升起的时候天地还是一片苍茫。我被绑住手脚,抬着往南迦巴瓦去,雪越下越大,我不停地回头,看向庄园的方向,甚至很想跳下去往回跑,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缘际会,我被放到冰河上时,才发现这条蜿蜒的河流竟然是十年前张起灵带我来捉鱼的那条河。就是在这里,张起灵发现了我背上的那朵莲花。而这些年过去,那朵莲花早长出指爪,勾着我的皮肤,一寸一寸如藤蔓一般生长蔓延。
这是我的宿命,我的业障。
喇嘛举起莲花宝瓶,冰凉的水淌下浇透我的身体。我开始感觉到寒冷,口中不断诵念净三业真言,意观逐渐入定,企图以此抵挡寒冷蔓延。我好像能看到金刚护法和他身侧的空行母,他们法相慈悲,指引我往须弥山去。
三道瓶罐后,我的湿透的发梢和颈窝都结起了冰碴。我开始想起张起灵的脸,他守着土屋里的那盏油灯,正往糌粑里拌酥油。酥油的香味从我脚底向上蔓延,一点点煮烫我的血液。
我知道我的意观乱了。金刚和空行母消失了,我看着喇嘛的队伍远走,慢慢开始感觉到疼,这种感觉此后愈演愈烈,我知道,我被卓玛绛珂抛弃了。
河冰被我的体温融化,冰冷的河水浸透我的脚趾。我又忽然觉得我的肌体在一点点缩小倒退回去,倒退回五六岁的时候,或是倒退回没有到这里之前。那时我还生活在江南水乡,脚踩着石桥下的河水,那水被太阳晒得温温的,泡得脚趾很舒服。
如果我能在那个时候遇到张起灵,那该多好。
我很冷,很冷很冷。
我想起天葬台上的鹫鹰,它们一圈圈地盘旋。张起灵抬头看着它们,清瘦的下颌线很好看,那时候我就心里欢喜。我喜欢他,很喜欢他。我或许应该告诉他,不是卓玛绛珂喜欢他,而是吴邪喜欢他。
吴邪很喜欢他。
我又想起五岁的时候,我、央拉、张起灵,我们三个人围着屋里的炭火吃羊腿。那时候张起灵说不管是谁过来,他都会保护我。他是玛哈嘎拉,是人人都怕的恶魔,却是我的大英雄。
我的大英雄,从此以后,我就再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灌顶
张起灵为我杀了一个人。
顿珠告诉我,张起灵夜里骑马赶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快沉到冰河里去了。他脱下衣服,将我已经冻硬的身体包裹了起来,我颈窝里结的冰融化,浸湿了他的衣袍。他见状又干脆把我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我,将我带了回去。
央拉给他开门的时候,险些被眼前场景吓得尖叫出声。张起灵就这么抱着我,身上全是血,俨然修罗恶鬼。他在送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专门来堵他的丹增。他摸出那把曾经给我打兔子的旧猎枪,打死了这个庄园主最宠爱的孙子。
但即使这样,央拉点起油灯时,我却已经不会动了,胳膊捂热了又很快凉下去,张起灵又一直抱着我不肯放手,她只好抹着眼泪出去给我打热水来暖身体。但或许又是卓玛绛珂舍不得我这个转生,央拉再回来的时候居然奇迹般地带回了一些藏海花。
这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张起灵把它们捣碎一点点涂满我的全身,然后守了我三天三夜,守到窗外的大雪停了,守到油灯烧完了最后一寸灯芯,我才醒了过来。
我记得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张起灵坐在桌前,守着那盏小油灯,周遭的黑若潮水一般涌流,油灯暖融融的光滴落,凝成了一座岛屿。一时之间,我好像回到了五岁的时候,我被央拉牵着带到了这间屋子里,第一次见到了他。
彼时他在作画,如今他同样拿着笔,在毛毡上画着什么。
他把我抱到他腿上,我这才看清楚,那并不是毛毡,而是一张人皮。
他剥下了丹增的皮,丹增的灵魂将因此不得超生。我不知道当年那个仁波切预言他是恶魔,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如今的这一幕。可是我却觉得他的胸膛很暖,自从结缘灌顶之后,藏海花救回了我的命,可我变得十分畏寒,离了他便会瑟瑟难当。
我看着他用狼毫,一笔一画地勾勒出了一幅六臂大黑天唐卡,藏青皮肤的邪神,项挂五十人头骨大念珠,戴五骷髅冠,臂缠蟒蛇,脚踏万鬼,怀中还搂着一个璎珞宝珠缠身的空行母,她的身量清瘦高挑,与明王相拥,如一对人间爱侣。
在他笔下,那空行母的长相与我无二,似乎我和他无论到人间还是天上,都能做一对无忧的爱侣。
什么须弥什么坛城,我们相拥就好。
丹增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被悄无声息地掩盖了下去,生活又平静下来,那时我还不知道张起灵做好了什么打算,仍然满心想着看明年的桃花,央拉还说要做桃花青稞酒。雪停了,她说要出门去捡些牛粪来将火堆烧得旺一些。可眼看她早晨出门,入夜竟还没回来。我和张起灵正要出门找,远远听见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木门打开,顿珠背着央拉进来了。
看清央拉的模样时,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她哪还像个人?瘦弱的身子满是血污,衣服破了大半一片血肉模糊,身上找不见一块好肉。她趴着顿珠背上,脑袋歪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看上去就像一具破碎的木偶。
我脚步一晃险些栽倒,张起灵扶了我一把,问顿珠这是怎么回事。顿珠一个汉子红着眼眶,手腕都在发抖,断断续续说出了事实。原来央拉几年前就去找过丹增,甘愿被他欺负就为了讨一些藏海花。前阵子我出事,她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用同样的法子去找别的主人家讨药,药是讨来了,她却招惹了一个暴虐的少爷。那人最爱折磨奴隶,见她姿色好,就三番五次地虐打,直到这次,他直直打了央拉大半夜然后把她扔在羊圈里,顿珠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成了这样。
央拉是在后半夜咽气的,那时她打着摆子,浑身都在发抖,手抓着张起灵的衣摆不松开。张起灵俯下身去,她翕动着干裂的嘴唇,用很轻微的声音断续说:“阿姐……狼……狼……”
她的声音已经很含糊,我和张起灵都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起初我还以为她是要狼皮,连忙忍着眼泪手忙脚乱地去帮她拿,张起灵却拉住了我,让我去看央拉的手。
张起灵把她的手指掰开,发现她手心里攥着一截狼尾草。
也就是这一刻,张起灵突然睁大了眼睛,嘴唇隐隐地颤抖。我知道他明白了一切。狼尾草是康巴落很名贵的草药,据说把这种草药涂在身上就可以散发出狼的气味,能让狼群将人误以为同类,故而不作攻击。
央拉是不是想说,当年是白玛在重病里预料到了她的族人会对她的孩子做什么,所以她收集了大量的狼尾草,涂满了婴孩的全身,这才使得他在狼群里幸存。为了张起灵的安危,这个秘密被一直隐瞒到了今天。
木门刷拉一响,顿珠拿着伤药回来了,他跑得满头都是汗水,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央拉突然响亮地哀哭了一声“阿姐”,然后手软软地垂下去,再没有了声息。
直到她去,我都没有问过她和白玛之间有怎样的故事,为什么直到死,她都把白玛当成是最亲最亲的阿姐,并因此照顾了她的孩子十几年。
顿珠在央拉的土屋门口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日头升起,他拿起木弓骑着一匹白马背着央拉进了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开春的时候,我和张起灵坐在桃花树下,抬头看着桃花纷纷落下,桃树根上生出几株罕见的狼尾草来。我捻着一截这种纤细的草药,突然眼睛发酸。我对张起灵笑,说,小哥你看,其实世界上哪有什么恶魔,你活下来不是因为恶魔转生,而是因为你的妈妈想让你活。
他看向我,嗫嚅了片刻,似乎是想说什么。
最后,他说:“快结束了。”
一切都快结束了。
我十六岁的那个冬天,吉拉寺要为我和张起灵举行最后一次灌顶礼,即双身修法。灌顶礼成了之后,作为明妃的我将自己的所有修为献给张起灵,他就能即身成佛,成为护佑康巴落的护法神。
我想起卓嘎,本以为张起灵不会接受这次灌顶,但后来,他还是把他给我画的那幅唐卡挂在了吉拉寺的法堂里。这么多年了,或许他也已经认命了。
灌顶礼的那天,天没亮前我便起身,庄园内人声喧哗,周遭热闹非凡,人人欢喜笼罩在庄园上空的邪神阴影即将散去,一瞬之间,我竟生出一种错觉,似乎今日真的是我和张起灵成婚的日子。
但这种错觉没有持续太久,我很快瞧见了法堂里铺就的曼荼罗法毡,周遭佛号齐鸣,筚篥的凄声在青烟中升腾。我跪着诵完真言,在侍女的引导下进了法堂后的内室里,张起灵仍穿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袍子,端正挺拔地跪坐着,影子倒映在毛毡上,像极了一尊石佛。
侍女放下遮挡的毡帘,张起灵看到了我。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很轻地笑了一下,喊我:“吴邪。”
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掀起那块绘制着炼狱场景的曼荼罗法毡,露出了一块松动的木板,只要掀起木板,就可以钻入他事先留好的密道,从这里逃离吉拉寺。
他没有认命。
我默念两遍六字箴言,突然觉得一股热流在我心底盘积,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观想发慧,而是愤怒,无法抑制的愤怒。我不知道我在愤怒什么,恼他或是恼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庞大庄园。
他还想再说什么,我却突然扑上去咬住了他的唇瓣。酥油灯烛焰一晃,我们纠缠到一起滚到那张曼荼罗法毡上,彼此的呼吸粗重缠绵。他很快将我压在身下,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最后酿成极致的欢愉。就像那些欢喜佛唐卡一样,一切被重重伪装的人欲在这间小小的法室破土而出。
但我知道,我和他不是在修什么双身法,我们是在交媾,是在缠绵。我们只是两个凡人,凡人因爱而相拥,因欲而结合,没有虚伪的说辞,没有无奈的献身。
在这个教义中最污浊的仪式里,我们的灵魂被彼此洗得干干净净。
酥油灯烧完了一半,帘外佛号渐弱。张起灵摘下了那幅他为我画的唐卡,然后将我裹在衣袍里,低头吻我的额头。我的嗓子有些发哑,软软地喊他:“阿哥,带我走,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俯下身来,与我额头紧贴。我听到他的呼吸声掺杂了很重的叹息。
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伸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就像五岁时那个怕黑的夜晚一样。而他冰凉的手钻进了我的衣领,也像很多年前一样,用很温柔的语调和吐字清晰的汉话对我说:“我保护你。”
话音未落,他的手盖住我的后颈轻轻一捏,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张起灵。
桃花
再醒来的时候,我趴在白马上,身下毛毡马鞍硌着肚子,我下意识伸手到身下掏,掏出了一个半米长的卷轴,展开一看,是那幅张起灵留给我的人皮唐卡。迷茫的夜色中,顿珠稍稍佝偻着腰,牵着白马一步步沿着古道往东走。
我回过头去,远远望回南迦巴瓦,山腰上的吉拉寺已成一片火海,而山下的索朗庄园同样火焰滔天,四下里黑烟弥漫,如同修罗炼狱。我不知道是不是张起灵放的这场火,可我确信,是他捏晕了我,将我从那幅画着地狱的法毡下的通道送出了吉拉寺。
我经由地狱,真正回到了人间。
而他呢?他去了哪里?
我想跳下马回去找他,却发现顿珠早已将我的手脚绑好。这个康巴汉子的眼睛里有浓的散不开的哀愁,他说,少爷希望你能离开,去北边。
顿珠没有离开过藏地,因此对汉地完全没有概念。张起灵说的应该是东北,他希望我去东北,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看着熊熊燃烧的火海,突然觉得像极了南迦巴瓦山下盛开的桃花,或许火海是张起灵想送给我的桃花,又或者是,当年的桃花恰恰是焚烧我们的火海。
我的灵魂永远留在了这片桃花盛放的火海。
从那以后的十年里,我没有再回过西藏。在顿珠的帮助下,我沿着古道走出康巴,在成都停留了几年,其间还遇到了一个退休的老医生。那时我去卫生所看膝盖,被他看见了背上的莲花纹。这个慈祥的老人叹了一声,说我这肯定是小的时候被人用刀在背上刻下的,当时没好好包扎,感染了才会留下这么深的疤痕。
我愣住了。他又说,听说当时茶马古道上那些贩卖人口的土匪会在小孩身上划一些吉祥纹,这样讨信佛的藏族人喜欢,才能卖出好价钱。
所以,这个捆绑了我二十年的莲花,原只是一个愈合不良的疤痕而已。
这世上哪有什么恶魔和神明,有的只是芸芸众生。
1953年春天,我的家人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了在成都卫生院里打杂的我,他们把我带回了杭州——一个有小桥流水的江南城市。那年西湖边的桃花开得很好,当时才三月,已经放眼望去一片落英缤纷,令人眼花缭乱。我坐在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想起墨脱河冰凉的河水,忍不住躬下身去,把手伸进了湖水。
西湖水是暖的。
也许是我的大脑在逃避那段回忆,回到杭州的好几年,我一直没有想起张起灵,也没有如他所说去东北看看。听我的家人说,东北其实是个寒冷的地方,或许比冬天的藏南还冷。我想,可能比起东北,张起灵会更喜欢杭州。
离开西藏的第九年,我的叔叔给我报了个扫盲班,想让我去好好念书,以后好托家里的关系让我去做个文员。结果我去上了两天课,上课的老师发现我会的洋文比她还多,索性偷懒让我替她上课。
我没有拒绝,只是有一天,我领着学生念书时,手里的课本翻到一页,上面写着一首唐朝诗人的诗。我一看,心说这我熟啊,遂懒得看书,直接往下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岁岁应犹在……”
“念错了。”坐在下面的一个姑娘脆生生打断我。
我顿了一下,低头一看书本,顿时愣住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张起灵骗了我。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想他了,如今朝窗外望去,西湖边的桃花开得更胜,徐徐的春风暖和吹来,吹得人眼眶发酸。我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人面不知何处去”,然后放下了书本,动了动嘴皮子,喃喃道:
“没有念错。”
吴邪的故事
听完整个故事的时候,我看见吴邪给那盏油灯换了灯油,烛焰晃动了一下,烧得愈发旺了,满室暖和的光线若河流蔓延,没过了我的小腿。
这是一个离奇的故事,充斥着解放前西藏的禁忌神秘,甚至涉及到很多半真半假的宗教密辛。不过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他故事里那个叫张起灵的人。吴邪说他的父亲是在民国的时候从东北到西藏谋生的,巧的是,我爷爷那一辈恰好就有经历相似的人。
“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其实是想拜托你回老家的时候帮我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小哥的家人,如果能打听到的话,就告诉他们,小哥很好。”吴邪道,“如果找不到的话也没有关系,这幅唐卡送给你,不过这是人皮做的,你不要挂在屋里,不吉利。”
“你怎么知道他很好,万一……”我想说,万一他已经烧死了呢,或者这么多年过去,他很可能死在了战乱里,“其实你可以自己去东北,到我家,我请你喝酒。”
他笑了笑,又摇头:“我要在这里,一直等他回来。他说话一定算数的。”
吴邪说,他从杭州搬过来的时候,已经打算好下半辈子就住在这里了。这里早就跟已经不一样了,过去的那些痕迹化为焦土,又从其中生长出新的桃花树来,他和张起灵都很喜欢这里的桃花。
除了桃花,他们也很喜欢这片土地上那些善良的人们。
我想起他说的那句诗,人面岁岁应犹在,桃花依旧笑春风。
或许如他所说,这确实并不是谬误,而是一句郑重的承诺。
我没有再劝他,只是把那幅唐卡卷好放进牛津包里,背起来走出了这间小土屋。我刚走出几步,发现天上突然下起雪来,现在已经春天了,这在林芝是蛮罕见的事。我心里暗呼倒霉,却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那位吴老板,只好蹲在他屋檐旁边躲会儿,打算等雪小些再走。
雪越下越大,我本以为这里不会再有人来了。没想到,刚等了没多久,我就远远看见一个人裹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袍踩着雪一步步朝这间小铺子走过来,走得近了,我才发觉这是个面目年轻的男人。他看上去有些沉默,手上攥着一包青稞饼,怀里还揣着一枝看上去像是刚折下来的桃花。
我心说,林芝的天气真怪,明明还下着雪呢,桃花竟也开了。
那人进了吴邪的小铺子,屋里油灯的光焰晃动着,暖了一些,又柔软了一些,直到将迷蒙的夜色全都包裹了起来。我好像听到屋里的人说话,那声音像是吴邪。
他说:“饿,阿哥,我饿。”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抖了抖身上的雪,正准备离开,却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我想了想,还是找来了一只铁盆,掏出那幅唐卡放到盆里,搓开打火机,点燃了这幅珍宝。
这张陈旧的人皮渐渐被火舌吞没,细碎的火星在雪中纷飞,一时之间像是风中落下的桃花。约莫几分钟后,这幅唐卡便被烧得只剩灰烬,可土屋的窗洞里还映着两个相依的模糊人影。
我一时有些分不清那是画上相拥的明王和明妃,还是人间两个相拥的凡人。
该走了。我想我回到东北之后,可能会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这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不是卓玛绛珂的故事,而是——
吴邪的故事。
end
【小凡高】前世今生
"我前世走过的路,荆棘且黑,孤单有泪。"
千山宝贝@皓月冷千山 的生贺!来朕的刀尖舔糖吧(?
结尾he,过程虐预警。
前世今生:Le Participe Passé
芦丹氏香水,前调艾蒿、香柠檬,中调胡椒、果香,后调树脂、焦糖、皮革、广藿香。
1.
高歌觉得,父亲从没爱过任何人。
高杨对他很好,对他母亲也好。但他想,高杨好像一个风吹衬衫般的沉默回忆,和谁都隔半扇窗,连母亲都未曾拨云探雾走入他怀中。
高歌很爱很爱他的父亲,就像他母亲一样。
他爱高杨...
"我前世走过的路,荆棘且黑,孤单有泪。"
千山宝贝@皓月冷千山 的生贺!来朕的刀尖舔糖吧(?
结尾he,过程虐预警。
前世今生:Le Participe Passé
芦丹氏香水,前调艾蒿、香柠檬,中调胡椒、果香,后调树脂、焦糖、皮革、广藿香。
1.
高歌觉得,父亲从没爱过任何人。
高杨对他很好,对他母亲也好。但他想,高杨好像一个风吹衬衫般的沉默回忆,和谁都隔半扇窗,连母亲都未曾拨云探雾走入他怀中。
高歌很爱很爱他的父亲,就像他母亲一样。
他爱高杨举手投足儒雅风卝流,爱他偶尔微笑时眼角弧度,爱他尝试着爱自己时所做种种努力。
高杨会为他添衣、教他念书,夜深了,灯管里月光冷暖,高杨握笔的手白得像瓷。
他在尽他所能地做一个好父亲。
于是高歌想,高杨并非天生冷血,只是不会爱人。
2.
高杨哪里都好、太过优越,教高歌好有压力,生怕自己做不好被别人看父亲的笑话,但高杨从来不管,只任他放手去做。
就好像从前带过孩子一样被磨平性子,只剩骨子里流淌的温和。
于是高歌学吉他、学音乐,最终走上和高杨经世之风截然不同的艺术道路,而高杨从不说什么,只用永远温柔的笑告诉他:不要顾虑,你尽管随风飞扬。
就算他抱着填好的志愿填报表给高杨看,高杨也只是看了一会后问他:你决定好了吗?
高歌用上卝海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告诉他:我想好了。
拿到通知书那天,高杨握着薄薄一张纸看了许久,久到高歌忧心他是否要出尔反尔。
而高杨只是珍重地把通知书递还给他,松手时偶然流连,教高歌捕捉到他眼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看一个错失了的梦。
高歌后知后觉地想起,高杨给自己起的名字是否也蕴含卝着他内心深处一分触不可及的、和音乐有关的期待。
反而是向来顺从高杨意思的母亲,看见他录取通知书时怔愣好久。
高歌又把通知书拿给叔叔张超看,张超看一眼就差点摔了水杯。
也是在这一天,在高歌的软磨硬泡和张超屡次叫他守口如瓶的警告之下,他终于知道原来高杨也是爱过人的。
3.
高歌不服,他替母亲抱不平,那个男人有哪点好、哪点能比得过他母亲?
他把老照片翻来覆去地看,照片里高杨眉目青涩、微微扬着下巴,身边一位看上去比他更年轻几岁的青年与他肩并肩,头发半长不短,眉毛修出略凌厉的线锋,站成一首神采张扬的歌。
"他就是黄子弘凡?"
张超好像要提醒他什么,又咽回去。高歌不理会他,翻开另一张照片。
二三十年卝前的黄子弘凡双手脱把,悠哉悠哉风一样蹬着和那个年代格格不入的山地自行车,旁边高杨穿一身白衬衫,骑一辆复古式二八大杠,干净讲究到手指尖。
纵使高歌不喜欢,也能从高杨嘴角噙的笑里看出端倪,他从未见高杨那样直达眼底的笑。
偷卝拍这张照片的人技艺好高超,明明相片都泛黄老旧,却依旧能触卝摸卝到那天树叶里洒落的阳光。
4.
不论是怎样的高岭之花,总有人愿意攀山越岭去摘。
高杨说,我就是被你缠得烦了,才答应你的。
黄子弘凡不依不饶:胡说,那天是谁看我弹吉他都挪不开眼了,还小心眼儿不许我收女孩子的情书。
没有人会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想,一个经济学院的高材生,一个艺术学院的作曲天才;他们就像高杨的白衬衫和黄子弘凡图案抽象的黑T恤一样,格格不入又自顾自和谐。
黄子弘凡毕竟是留过洋的学卝生,见地非同一般,第一眼瞧见演讲台上那个干净好看的学长就擅自动了心,动了心就毫不顾忌地追,热烈、蓬勃,像漫山生长的朝卝阳。
高杨呢,从小长在国内,家庭传统,同卝性相爱的事闻所未闻,第一次收到黄子弘凡的告白时睁大那双漂亮眼睛,头一次手足无措,像是在问:还可以有这样的事吗?
怎么不可以?
黄子弘凡专门买来张国荣的专辑CD送给他当生日礼物。高杨喜欢看他的电影。
黄子弘凡说,知道吗,他有一个男朋友。
高杨没说话。他把CD好好收进背包里,黄子弘凡在旁边看着,眼神明亮,仿佛他收了第一朵玫瑰花。
5.
关于黄子弘凡的一切都是喧闹又灿烂的。很难想象这个人安安静静披着黑色外衣支着下巴坐在哪里写作业,但高杨就是为数不多可以见到这一幕的人。
黄子弘凡约他去食堂吃饭,吃完以后去理教的空教室里自习,挨着高杨的那本《政卝治经济学》坐,在一张一张的五线谱上用钢笔划拉他鬼画符一样的谱子。
"以前你从来没和别人自习过吗?"
"从来没有人约我一起自习过。"高杨答道。黄子弘凡看起来有点惊讶,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小下:“那以后我天天来找你自习。”
黄子弘凡做事没有长性,但这句话他说到做到。
他甚至提出要给自己的自行车装个后座专门用来载高杨,但给山地车安后座就像让高杨穿黄子弘凡的铆钉外套一样不伦不类,高杨好容易才把人劝住,每天骑着自行车和他一起走。
这一走,从春天走进无尽夏,从秋天入寒冬,足迹印在雪地上,化成来年春天的芽。
6.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男人。”高杨说,不知道是说给黄子弘凡听还是自言自语。
“没关系啊,我之前也没想过。和性别无关,我只是喜欢你。”黄子弘凡说着,把电影票塞卝进高杨手里。“《胭脂扣》礼堂首映,我好不容易排上的。”
年轻的如花把带了五十年的胭脂扣还给十二少,回过身,抛下卝身后说好一同殉情却独自苟活于世、娶妻生子的老去的恋人,头也不回,转卝世投胎去了。
那些烈火烹油、山盟海誓,都似光阴白发卝丝,飘飘转转,和那副"如梦似幻月,若即若离花"的大红对联一样丢失在满院鞭炮与一生一次的心动里,随夕阳一起沉没。
十二少跌跌撞撞在她身后追:如花,等等我,等等我。
高杨握着夜里凉透的汽水,都说美卝人年华易逝,电影里梅艳芳生死五十年,还是年轻样貌,心却一瞬间放下少卝女执念,在转卝世时已比两鬓斑白的十二少还老。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黄子弘凡怕他被人群挤散,牵住高杨袖口。
"都多大的人了,我又走不丢。"高杨比划一下,两人分明同一身高,在涌卝向昏暗走廊出口的人海里鹤立鸡群。
"十二少给了那么珍贵的胭脂扣当定情信物,但他们还是分开了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围的人挨挨挤挤,关于剧情的、无关风卝月的诸多嗡嗡低语无孔不入地渗进他们的世界。
"不好意思啊。"路过门口风情万种、冷暖不均的酒红色卝电卝影海报时黄子弘凡说。"我看名字还以为是爱情片,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你说如花会原谅十二少吗?"高杨抿一口冷饮,眼神被一轮弯月钩住。
"不会吧。"
"但他们太理想化了,家里人和外界都反卝对他们恋爱,如果真的结婚,日子也不好过。"
"你是说这种爱情可遇不可求?"
"差不多吧。就算十二少再转卝世投胎,他也晚下一世的如花太多年,追不上了。"
"会遇到的。"黄子弘凡很郑重地说。
"嗯?"
"如花不爱他了,所以不愿意等他;十二少追不上如花,但我会努力追上你。就算你不答应我,等我们都转卝世投胎,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去找你,在所有人之前认识你、喜欢你,这样总有一辈子,你会答应我。"
高杨停住脚步。他们站在宿舍区的一个小小拐角里,被夜晚和树叶遮蔽,在这种地方轻易谈论生生死死几辈子的事,太放肆了。
但黄子弘凡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放肆,小心翼翼的克制。
从来只为他一个人。
为他这个,没有那么好、那么优秀、不知为何得此偏爱的平凡刻板的人,他因此不再平凡。
高杨说,"也许上辈子我们也都这么想过。"
那我们这辈子不要再耽搁。
他的手指从袖口探出来,握住黄子弘凡的手指,被对方死死一把攥紧,好像再也不放开。
7.
而之前究竟什么时候动心,已经记不清楚。
或许是黄子弘凡带他到小摊买小人书结果自己翻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是演出完毕还没卸妆就飞奔到后卝台来找他、黑色耳钉熠熠生辉的时候,又或者第一次忐忑地追上来和他打招呼说学长你好,我是黄子弘凡的时候。
"你唱歌真的很好听啊。"黄子弘凡抱着吉他靠在空无一人的104号排练厅桌边,双卝腿有一搭没一搭晃着。
原本只是被磨着随口唱了半首张国荣《今生今世》的高杨有些受不了黄子弘凡亮晶晶的眼,抵死不认,耳根却开始泛红:"没有啊。——走吧,该吃饭了,学一今天有鸡腿。"
黄子弘凡收拾好书包,自然而然牵住他的手,被高杨轻轻挣开:"外面还有人,会看到的。"
"那又怎样。"黄子弘凡说着,手上却乖乖听话松开。
再抬眼偷看高杨的表情,就知道他开始愧疚,于是趁火打劫。"不可以牵手,那我的下一首歌可以请你来唱吗?"
"不可以。"
"那下下首?下下下首?"
总会有的。
就像他相信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能第一眼爱上高杨,黄子弘凡要写出更好的歌,总有一天可以和高杨合唱。
8.
高歌心里忿忿,头一次对高杨有这么多不满:凭什么你没能实现的合唱要写进我的名字里?
他没敢问父亲,把脾气都发卝泄到另一位当事人身上。
黄子弘凡在上卝海音乐学院做教授,给本科生讲中卝国流行音乐流变。高歌学古典乐,但故意瞒着家里选修了这门课,要亲眼见见这个大名鼎鼎的黄教授究竟是个什么人。
他特意占前排座位,点名时,高高举起手喊一声到。
黄子弘凡却没过多反应,看他一眼,轻轻点一下头,然后循着花名册叫下一个人。
高歌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惊觉他外表似乎与老照片里并无太多出入,依旧身形修卝长,写字时带着锋芒;不像高杨,年岁更易,肩膀比从前愈加宽厚,有一家之长的踏实感。黄子弘凡还像个少年,戴一条长长的、隐没在衣领下的银色项链,穿一身黑风衣,写板书时露卝出手腕也劲瘦;这个身量若是少年刚刚好,但对这个年纪的成卝人而言已经有些病态的单薄。
但转过身时再看,他眉眼又透露卝出与年龄相符的神色,筋骨不如年轻时那样鲜活浪漫;明明五官没什么变化,但隔着老照片感受到的风与焰般的张扬感茫茫然消失无踪,像风催浪涌、早早奔入大海,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平静。
他来不及再乱想,低头抄笔记,黄子弘凡课讲得很好,偶尔还放出自己当红时的演唱会视卝频投影给大家看,边看边公事公办地品评哪里好哪里不好,逗得大家直笑,一边笑一边有男学卝生起哄说老卝师您再开一场演唱会吧。
讲台上黄子弘凡一手握着话筒,依稀还有演唱会的气势:不了不了,身卝体不好,唱不动啦。
黄子弘凡当红时台下的大学卝生都还是小孩,但很多人都听过他的演唱会买过他的专辑,就像长辈们追港乐天王一样;还听不懂他歌词里的故事,只觉得意味如牵如挂动人。
而教室里唯一一位能听懂他歌声中故事的少年,却从小到大没听过他一首歌。
在全班的掌声和欢声笑语里,高歌偷偷抬眼看讲台一侧握着话筒的黄子弘凡,觉得他竟和这片热闹氛围遥遥隔离开来,明明嘴角笑着,光却没有到达眼眸。
9.
公元2003年,张国荣坠楼身亡,裹挟着一整个时代的悲痛,从二十四楼轻飘飘下坠;而在整个哀恸的洪流汹涌下,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平平淡淡的分手好像就这样被裹挟吞噬,掀不起什么浪花。
分手那一天不阴不晴,天色灰蒙蒙;黄子弘凡还穿着第一次见高杨时的那件风衣,敞着怀,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分手,冲他点一点头,先一步转身离去,好像每天在宿舍楼下分开时再普通不过的一次道别。
他的后背笔直,走得很慢很稳,只有黑风衣的下摆在深秋的风里扑簌簌地抖。
高杨没有再看,也转过身,走向自己的宿命,逃不过长辈期许的娶妻生子。几次三番反驳无用,家里人已经上家法伺候,他后背上伤痕纵贯,找不出完好的皮肉,藏在云淡风轻的白衣下,整个人被囫囵捕获在挣不开的网里,外表看竟却还是好端端一个正人君子。
一个不会爱人的、将自己轻易得来的真心随意乱丢的道貌岸然的伪卝君卝子。
走路时黄子弘凡没看出他身上有伤,他却每迈一步、痛感都从脚趾尖电流般蹿过脊梁刺入心窝。走得多了,也就慢慢麻木,甚至可以不掉眼泪地看着黄子弘凡从他面前离开。
从前看《胭脂扣》,他们都鄙弃十二少,说好殉情却苟卝且卝偷卝生。
但高杨此刻忽然理解了张国荣饰演的十二少,在那个潦倒的男人身上看见自己未来的一生。再过五十年,或许他也像十二少一样将爱人全忘掉,未必有什么不好。
10.
理智告诉高歌,他应该讨厌黄子弘凡。
但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做不到。
讨厌一个人很容易,喜欢一个人很难,但因为是黄子弘凡,所以每一个遇见他的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更难的那条路。
从同学到歌迷再到他的学卝生,都没法不喜欢他这个人,尽管他随性、顽劣,偶然像少年一样勾起嘴角、更多时候又沉默得几乎能读出忧郁。
高歌开始躲着黄子弘凡。
退掉了他的音乐流变课,一头扎进古典乐的世界。
他带着自己的作业去找教授,教授说:其实你这个风格,适合尝试一下古典和流行的结合啊。
"流行"两字一出口,高歌心头就一蹦,没有等他开口,教授就扬声向休息室另一边叫:"黄子啊,这个领域你擅长,你要不要给这个同学指点一下?"
高歌手里的塑料黑笔帽都快被他捏扯出一朵花儿,指尖汗水打滑,大气都不敢出。
黄子弘凡终于放下他的乐谱,若有所思道:"不错,不错啊,很有感觉。只是如果这里再加工一下,你听会不会更好一点——"
高歌半颗心在黄子弘凡肩头挂着,另半颗在乐谱上吊着,没留下一分能跑能动的思绪给自己,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怎么就过了世纪一样久的一个小时,再回过神,原稿已经被黄子弘凡润色增删大大小小数不清多少处,自己看了都道一声惭愧。但改动之后,的确通顺许多。
临出门之前,黄子弘凡叫住他。
高歌刚刚在音乐探讨中慢慢放下的心头又猛地提紧。
黄子弘凡说:"不要紧张,你很害怕我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的唇边居然带着一点点笑。
没、没有啊。高歌难得结巴了一下。
"我记得你选过我的中卝国流行音乐流变。"
"是的,是的。"
"...你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你。"
"啊,是吗?"
"对。当时看你玩得开心,就没上前逗你,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你父亲从前和我是同学。"
说这话的时候,黄子弘凡神情自如,好像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在岁月里燃卝烧殆尽,到现在只剩下灰烬一样平淡的同学关系,风一吹就散了。
11.
张超带着黄子弘凡走到公园草坪边缘,园子里春草生生,不少人躺着坐着晒太阳。
"看到了吗?"张超若无其事地问,语调尽可能轻快上扬。"他们一家都在。"
黄子弘凡远远望着玩闹的一家三口,阳光落在三周岁的小孩身上,乖卝巧又温暖。"是啊,真好。"
他嘴角噙着笑,好像骨子里的那场秋风都被驱逐干净,沐浴在光里,发卝丝都是金色的。
他们就这样遥遥站在远处,被穿梭往来的游人掩盖形迹。
"他更像谁一点?"
"嗯?"
"那个孩子,他长得更像高杨还是像他爱人?"
"像高杨。"张超说。黄子弘凡还微笑着,连高杨的名字都可以不再顾虑地念出来,还能走到几十米远的地方看他和他的家人,张超于是也放下心来说话:"长得很像高杨,大家都这么说;尤其眼睛的形状,双眼皮,笑起来很漂亮。"
黄子弘凡点点头,不再观望,转过身向公园出口走。
他还没有走出几步,忽然惊天动地一阵猛烈的咳嗽,像要把肺肝都全部咳出来一样,后背绷紧成一道硬卝邦卝邦的弓。张超看得惊心,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咳到断气。
"没事,"黄子弘凡在张超要蹲下来扶他的时候哑着嗓子说,"我没事。走吧。"
张超欲言又止,认命地把黄子弘凡扶起来向外走,将自己说过无数遍的那句"你也该放下了,谈个对象吧"咽回肚子里,任卝劳卝任卝怨发动引擎把后座上咳得不能自理的人送回家。
高歌忐忑不安站在办公室门口,接受黄子弘凡这么近的目光打量,以为对方会像所有认识他父母的人一样说"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但黄子弘凡没有说。他点点头,示意高歌可以离开:"有事再来找我。"
少年对他鞠躬道谢,转身从门口离开。黄子弘凡盯着他的背影,目光一触即收,几乎像一场逃离。
12.
高歌和黄子弘凡学作词作曲;他没和家里说,头一次撒这样一个弥卝天卝大卝谎,告诉两个不懂音乐的家人说自己和上音的余老卝师学歌剧,现在在导师指导下做古典与流行的结合。
越学,越慨叹黄子弘凡果真是当今时代的音乐天才,他不再开演唱会、不再做专辑确实是时代的损失。
但比起这些来,他更忧心黄子弘凡的身卝体。
他原本以为老卝师的旧疾已经痊愈,只是留下病根、唱歌的气息易乱而已;但随着他们交流愈多,竟隐约感觉对方咳疾依旧严重,有时指导他唱歌,一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咳,茶水也压不住,一句长歌词或要分两半唱。
可不知为什么,高歌从他支离破败平静如海的身上看到了他和一整个时代的对抗。
年轻时大家都穿款式相似的的确良,只有他留洋归来,披一身街头潮流的牛仔;如今发展了,他却仍旧守着过去的什么不肯撒手,歌词里唱的还是那个年代的爱恨情愁,从来不肯做一星半点妥协。
"歇歇吧,"高歌劝他,"做音乐急不得,老卝师您先休息。"
但黄子弘凡不肯,这时年纪已不轻的人反倒执拗像个孩子,高歌的第一首单曲也一定要亲自审校,就差没自己操刀下场。
他折磨自己,高歌也被他稀奇古怪的繁琐要求搞得头大,怎么唱黄子弘凡都不满意,急得他也快和导师一样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辛苦了,辛苦了,"他不厌其烦地对每位乐器老卝师说再见,"今天先到这里吧,我晚上回去练,明天再试一试。"
旁边黄子弘凡后背靠在排练厅的椅子里,向来绷直的后背稍稍放松卝下来,闭着眼隔着玻璃晒太阳。
高歌把琴谱支起,看着黄子弘凡发卝丝上跃动的阳光,忽然想起自己见过的那张老照片。
他头一次后知后觉,四十岁出头的黄子弘凡竟然已经开始老了。
11.
黄子弘凡监制的音乐,从来出不了岔子。
高歌看着榜单上《槐夏》一路飙升的排名,觉得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自己的名字就会在各个电台里第一次出现。
他想过自己和黄子弘凡认识合作的事情会被家人知道,就算这一天来得比他预想中早这么多。黄子弘凡以一种不容忽视的高傲的姿态踞守这首歌的词曲作者一行,就算有人没注意到,也会被大街小巷里的议论激起兴趣:
高歌是谁?
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学卝生,如何攀上黄子弘凡这个大名鼎鼎的唱作人?
很简单,也很卑劣。
他偷来了那个几十年卝前的夏天,把老照片谱成曲,明明一句词都还没有填,但因为他太会运用声音元素,听一会儿就让人回到那个简洁又灿烂的时候。那时一个少年坐在草地上弹吉他,另一位远远地倚着校园里郁郁青青的槐树。那天天气很好,风高云淡,阳光从枝叶缝隙里洒落在白衬衫上,十足温柔。
张超那里收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简单拾掇拾掇,还翻出一张黄子弘凡年轻时写的半成品曲子的草稿,写得精细,高歌也悄悄拿来,好一通大改以后不着痕迹地安插几个小节进去。
一开始他装作不经意将乐谱和小样递给黄子弘凡时,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像一个刻意投人所好、把对方引进圈套的骗子。
但后来,等他长大很多以后回头看,不禁对当时万分侥幸的自己嗤之以鼻。黄子弘凡是什么人,随便唱两句就听出高杨的声音特质好,提笔一挥就写出惊艳时光的曲调,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有什么听不出来?
但黄子弘凡还是接了他的稿子,毫不犹豫地接下来、收作自己的监制项目,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精力修缮每一个细节。
从来都不是高歌把他引进陷阱,是黄子弘凡自己几次三番、不顾一切地往当初的旧温柔里纵身跃下,在刀山火海里闲庭信步、捡拾那些风青花红的往日时光。
12.
高歌不知道父母有没有得知自己和黄子弘凡的合作。
毕竟继第一首爆红的歌之后,专辑也红红火火正在进行当中;"词曲作者:黄子弘凡"亮堂堂印成铅字,像高杨那么细心的人,要发现一点也不难。
他什么也不敢问,索性开始逃避,不再主动给家里打电卝话;而高杨也从来没主动给他拨来过,好像已经冰雪通透地得知他一切心理活动和作为,依旧放开手、随他去。
又或者,是担心自己与黄子弘凡精心维持了这么多年的音讯断绝,会因为一通给高歌的电卝话而翻天覆地。
巧合的是,黄子弘凡好像也在逐渐放开手。自第一首他亲自监制、事无巨细审校几遍的歌曲发行之后,每一首歌曲创作他都给高歌留下更多空间,像是教学完成之后慢慢慢慢把担子还给年轻人,松开手去,等待他一点点跌跌撞撞地奔向未来。
高歌想说:还不行,我还没有学会,不要这么早就松开手。
可有时看黄子弘凡,又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也那么温柔又坚定地看着自己,像在告诉他尽管放手去做、至少还有他在。
他就当真以为可以如此。
黄子弘凡纵然被岁月打磨,多多少少还是个锋利的人,最擅长用自己新冒出的点子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他录歌的间隙里,黄子弘凡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语气轻卝松得像在闲聊今天吃了什么:
"你想办演唱会吗?"
高歌呛了一口:"啊,可、可是——"
可是他才初出茅庐,甚至脚尖都没点进歌坛;
可是他还有太多东西没学会,演唱会都是成熟歌手才能举办的;
可是他的粉丝还不多,怎么会有人愿意来买他的票?
黄子弘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再抛下一个炸卝弹:
“你要是愿意开演唱会,我就去给你当嘉宾;歌不够也没关系,我手头有现成的,可以我们两个合唱。”
高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手掌心冒着汗逃也似的奔出房间的。他刚刚说什么了?他是说了“好”吗?自己回想起来,更像是过卝度震卝惊到不知说什么好,从嗓子眼里滚出一个四不像的声响,傻傻地看着黄子弘凡。
一路急匆匆向回走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一只被人敦促着快一点快一点向前跑的马驹;而黄子弘凡就是那个用行动催促着他快些长大的人。
与其说是揠苗助长,倒不如说是他有什么担心、或是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憾,必须要尽力把高歌拉扯成型。
13.
演唱会的一切筹备都近乎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从舞台架设、到场地设计、到所有歌曲的排练,事先没有放出一点风声。而多亏高歌还不算成熟艺人,也没有好事的狗仔处处跟拍。
演唱会的海报就像所有的准备工作一样,悄无声息地在一夜之间占领了各个城市的各大角落,第二天一早人们醒来、推开窗帘,然后所有的街头、所有教室、所有足迹成群经过的地方,人们都只在说同一个话题:
"凡·高"全国巡回演唱会。
这时,熙熙攘攘的众声喧闹里大家才想起来,黄子弘凡从来没有正式宣布过退出乐坛、也未谈封麦;他只不过是在十几年卝前的演唱会上唱一首张国荣的《风再起时》,之后逐渐转投教育行业,很少再拿起话筒唱歌。
"请你容我别去前 赠出这阙歌
来日某天再相见
但愿用热烈掌声欢送我。"
大家都只记得这是张国荣⑧9年告别乐坛的歌曲,却忘记这也是哥卝哥97年再回归的前奏。
"来日某天再相见..."
人们这时想起,黄子弘凡是一个最信守承诺的人。
尽管看似风卝流人,但诺言一旦出口就从不改卝悔。
14.
很久以后,高歌再回望自己的第一次演唱会,虽然录像他都保存得很好,但其实留在记忆深处的都是零零碎碎、一眼难忘的细小片段。
他们最初选定歌单时,黄子弘凡即刻敲定的歌有两首,好像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盘算;一首高歌的单曲《槐夏》,一首张国荣的《今生今世》。
高歌很早以前就发现,黄子弘凡很喜欢张国荣的歌。
演唱会上,他们对视其实很少。
有时高歌感到黄子弘凡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当他抬起头回望时,对方的视线又已经转移别处。
好不容易他赶在对方视线偏移以前对上眼神,黄子弘凡的目光在碰见他那一刹那无限包容又温和,但深处却有不易察觉的涌流,有一把暗火在烧,好像透过高歌在看什么人,要将坚卝硬老化外壳全烧掉,他还是泛黄的老照片里那个风一样的少年。
更奇迹的是,困扰了黄子弘凡那么多年的咳疾仿佛一夜间不治而愈,他意气风发,声音比年轻时更稳厚。
15.
高歌头一次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相机闪光灯映得他头皮发卝麻。他握着麦克风站在黄子弘凡身旁,什么都不敢多说,恨不得唱完这一首就快些下卝台喘一口气。
黄子弘凡远离歌坛以前,就算不开演唱会,也有狗仔代替这些目光寸步不离盯着他,还有那些为爆猛料不择手段的媒体整天询问他私生活。
甚至还有人催婚。
相比之下,一场演唱会就让自己紧张成这样。高歌在心里叹气。
忽然高歌听见自己的名字被点到,下意识一挺卝腰杆,像音乐流变课上被导师点到名的学卝生。
黄子弘凡和台下观众都善意地笑,笑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这个年轻人呢,是我在学校的学卝生,写歌写词都有天分,唱歌声音也非常漂亮。"
台下不少人喊"好听"。
"年轻人以后要有自己的发展空间,他会比我走得远。"黄子弘凡的声音从麦克风传出去,在整个场馆和高歌的耳返里回荡交织。"但他声音好听,我不和他合唱一次演唱会实在太可惜;他的新歌你们听了吗?嗯,那首歌的词曲我有帮他改一点。"
何止是一点。高歌在心里想。老卝师改得太多太好了。
"——所以作为词曲作者之一,我成功要到了这次合唱机会。以后等他比我更成名,我可就不好开口要合作机会了,更不敢把我的名字放在前面组'凡·高'组合了。"
高歌在他善意的笑话里耳尖发红,连忙抢过话筒:"怎么会,老卝师给我很多很多帮助,我怎么可能会比老卝师唱的好!老卝师以后想开演唱会,需要的话您随时叫我,我来给您热场。"
黄子弘凡笑着答应下来,拍拍他肩膀。
但高歌总觉得自己在他眼神里读出别的话来。
比如黄子弘凡真的没有再和他合唱办演唱会的念头。
他甚至觉得这一场更像是黄子弘凡的封麦演唱会,不然为何每一个字都那样珍重,每一口气都呼吸吐纳、像是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16.
他一语成谶。
演唱会顺利结束、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还没褪去,新的浪潮已经迎面而来,将所有人狠狠地拍在岸边,化成一个时代的泡沫,融进湿卝漉卝漉的沙。
黄子弘凡病了。
他从讲台上被推上120救护车,鸣笛声又乱又响,高歌和另几名同学惊惧万分地握着他的手,黄子弘凡却还能露卝出个微弱的笑来:"吵死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一旁医生护卝士静默无声地忙忙碌碌;高歌一时不知道他是说救护车的鸣笛太吵,还是听见了岁月无情、加速奔向终点的呼啸声。
张超拍拍病床前守着等着导师醒来的高歌:你也休息一会儿。
高歌摇摇头。"医生说他——"
"嗯。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高歌浑浑噩噩走出病房,在监护病房门口迷茫得像个迷了路的小孩。
明明知道自己身卝体已经差成那个样子,还要任教,还要给他做音乐,还要不顾死活地多用卝药也要办好演唱会。
高歌有自知之明,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像黄子弘凡说的那样有天赋,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打破十几年养成的旧规。
他隔着一扇门望着望不到的老卝师,不知道对方这几年来看他是否也一样,隔着他看一个不会再见到的人。
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还在急匆匆地进进出出,手里拿着各种药卝品和仪器,将那扇闭合的门一次又一次推开小小的缝隙。门外,他的学卝生、他的朋友都焦急等待。高歌忽然感到莫大的悲哀,自从他认识黄子弘凡以来,对方就算时常被学卝生和歌迷包围,放下话筒后,却永远孤身一人。
在移动穿梭的人潮之中,他低头拿起手卝机,拨出好久没有打通卝过的那串号码。
17.
很少有人见高杨慌乱成这个样子。
行李没来得及收拾,大衣胡乱抓了一件就往身上披,披上后发现自己白衬衫黑裤子黑外套,全身上下只黑白两色,又在出门前急急丢下、换成一件米色大衣。
"喂。爸。"
他顾不得拿什么,挎上常背的包,一口气从四楼奔下,脚步比楼梯落得快,好几次险些绊倒。
"黄子弘凡快不行了。"
他越过小区门口卖菜卖水果的人、跨过那条束缚着规范着他的名为"家"的无形界限,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机场。
"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坐在车上,他的呼吸逐渐平缓,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和少年一起骑车跑步、许下海角天涯诺言的人,他已经老了,跑不动了,孩子都和当年的自己一般大了。
他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黄子弘凡只小自己两岁,也是奔波不动的人了。
但还是固执地守着已经被打破的、从高空坠下粉卝身卝碎卝骨的承诺,在原地站着,弹奏着张国荣先生的歌,二卝十卝年没有成家。
18.
再次睁开眼时,黄子弘凡视线模糊,像一个近视的人,很难将面前的事物对上焦。
在满世界的模糊里,他隐约看见一个温润漂亮如往昔的身影,还穿着学卝生气的衣服,依稀还是二十三年卝前见面时的样子。
他执着地朝那个人影伸出手,指尖在空气里发卝抖,那个人上前两步,紧紧卝握住他手指。
黄子弘凡感觉声带像一对生锈的齿轮,之前能唱出还不算难听的曲调,现在却发不出什么声响;他用卝力清一清嗓子,想张口对人说:你终于舍得来看一看我了。
然后他听见面前的人喊他:"老卝师。"
他手腕一抖,没说出口的话变成猛烈的咳嗽,毫无防备地砸进怀里,绽开温热的鲜红的花。眼前人影游卝动,不知是眼泪模糊视线还是已经不能清晰视物,连手指上包裹卝着他的温热的触觉也逐渐麻木无感。
老卝师,老卝师,你等一等。
你等一等,他马上就来了。
在周遭汹涌如潮的声响里他清楚地辨认出这两句。
黄子弘凡很费力地撑开眼,把高歌的身影完完整整地收进眼眸,扣着对方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对不起。"
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对不起,从来没能只将你看作是你,而是总透过你寻找一个不可能属于我的人。
对不起,为了圆一个想让他唱我写的歌的念想,催着你逼着你变成现在的模样,没有真正听过你的意见。
对不起,还是没能彻底把我自己从他的世界剥离,让你和你的家庭徒增烦恼。
声音很小,但高歌读懂了他的唇语,握着他的手摇头。
少年攥着他的手在发卝抖,但高杨的手是不会抖的;
似乎有温热的液卝体落在他手腕上,是高歌吗,还是张超?还是其他有可能记挂他的人?
总之不可能是高杨。
"老卝师,你别睡,你等一等。"
他觉得自己似乎牵动了一下嘴角。好,我等一等。
他闭上眼,看见一条湍急的暗河向他涌来,下一秒就要将他裹挟、湮没。
恍惚间他觉得这副从未见过的场景似曾相识:当时如花抛下十二少,是否也是在这样一条暗潮汹涌的泥土色的河边?
耳边那副有些耳熟的声音还萦绕着,像他放不下的执念:你等一等、等一等。
黄子弘凡对着河说:好,我再等一等。
祝愿你今生福寿圆卝满,我可以多等你几年。来世再见,我还要第一眼爱上你。
19.
张超帮高杨拢紧因奔跑散开的衣领。
"他人呢?"
张超说:"你来晚了五分钟。"
20.
高杨的身卝体是那一年急剧恶化的。
医生说之前就埋下了病根,只是现在才发作出来。
高杨说:也好,他等了我大半辈子,如果他还愿意再等,不要让他等我太久。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能比你大两三岁,我照顾你,不要再让你吃那么多苦;
如果有来世,我们都学音乐,你学作曲,我学唱歌,你写的歌我一首都不错过。
如果有来生,就愿我们生生世世有来生,这些来生里不要再有一次分离。
21.
“大家好,我叫黄子弘凡,今年十九岁。”
"大家好,我叫高杨,今年二十二岁,一名男高音,现在在维也纳就读大四。"
"他很美,很美。"
End.
很喜欢前世今生这个香水的香评:
"我前世走过的路,荆棘且黑,孤单有泪。"
"我把你放在前世,却在今生闻到了你衬衫上的味道。"
再次祝千山宝贝生日快乐🎂
虽然我不太擅长发刀,但刀神的生日就得送点刀子才合适(?)
日常蹲蹲红心蓝手和评论~
【宿伏】完美记忆
# 明星宿 X 作家惠
# 两个记忆有障碍的人相爱的故事
# 对医学一窍不通所以大家就当我是胡邹的病吧(谢谢谢谢)
1.
“你这简直是在自毁前程!”
怒气冲冲的经纪人,将数档注定能令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忙到不得好死的解约协议,难得战胜了恐惧的摔到两面宿傩跟前,颤抖的食指,就像遭了砍伐的热带雨林里唯一剩下的树桩,在木已成舟的最坏情况之下,除了孤零零地为已然无可挽回的一切悲叹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宿傩也非常罕...
# 明星宿 X 作家惠
# 两个记忆有障碍的人相爱的故事
# 对医学一窍不通所以大家就当我是胡邹的病吧(谢谢谢谢)
1.
“你这简直是在自毁前程!”
怒气冲冲的经纪人,将数档注定能令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忙到不得好死的解约协议,难得战胜了恐惧的摔到两面宿傩跟前,颤抖的食指,就像遭了砍伐的热带雨林里唯一剩下的树桩,在木已成舟的最坏情况之下,除了孤零零地为已然无可挽回的一切悲叹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宿傩也非常罕见地,没有向经纪人流露出他令人胆寒的一面——哪怕是在过去最关系到双方利害的对峙时刻,经纪人都不曾这样毫无保留地冲他发过脾气:只因身为明星的宿傩,曾经做出的一系列疯狂招揽黑粉的出格行为,也同时为他在演艺圈树立了别具一格的独特形象。
凡事有利便有害,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没有人希望自己手下的明星,是一只非但完全激不起水花、还会在接触到海水后“咕嘟嘟”沉没到底的破鞋。
两面宿傩,其身为公众人物,招骂与讨打的地方确实多且分布频繁了一些——但谁能说黑红不是一种红呢?宿傩之所以成为明星,靠的是他出神入化的演绎技巧。只要是他看得上的剧本,他便能叫从前只在二维世界里存在的人物,血肉鲜活地在大屏幕上生生死死起来。
经纪人也是看中了宿傩的人生从不会缺少荣誉与流量,才选择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地伺候这位太上皇般的大爷。
然而无论过去的宿傩有多么随性且热爱制造混乱——你大可以数数看,影史上能有多少个明星,敢在总计二十多家娱乐报刊的镜头之下,并不占理地将他看不顺眼的记者活生生怼哭——经纪人都还算能够令舆论局势尽在他的掌控当中。宿傩嘛,就是脾气差、就是缺心眼,但谁叫人家脸长得好看、性格既锋利又不可多得——最难从世人的记忆里消逝流走的,永远是那些走向了极端的黑色或白色的产物。经纪人不关心宿傩究竟是什么颜色,他只在乎热度、又及能够从中生发出来的滚滚不息的金钱——不然你以为有谁天生长了无数颗心脏,能被宿傩气死一次、还能再不屈不挠地活过来?
然而经纪人不得不承认,宿傩这回,是真的把自己玩脱了、玩死了——就是天王老子都大概救他不回,经纪人看着那雪片样向他重且无尽地飞来的解约函,抱着最后一丝不甘等死的希望问道:
“两面宿傩,你真的不能给我去把脸上这该死的纹身给洗掉吗?”
从未被总是态度乖顺的经纪人正儿八经地凶上一次,宿傩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新鲜出炉的乐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此刻就像在欣赏一场引人捧腹的马戏般兴致盎然:
“不能。”
除非你把我的脑袋割下来送去纹身店里,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去洗纹身的。
经纪人翻阅过的解约详情,无论篇幅与陈词怎样花招变换,都统统能概括为“两面宿傩先生的形象已经不适合代言\出演之前协商好的项目”——这倒是真的,换谁谁能受得了啊,一个五官俊秀的花美男,不过两个晚上没看住放他出去野了一阵儿,回头就变成了个脸庞覆满了黑漆漆纹身的黑社会头目——经纪人在看到宿傩乐呵呵的、显然非常满意这趟纹身效果地站在他面前时,整个脑袋都变成了一只倒数着自身死期的定时炸弹:
完了,真的彻彻底底地完了。
性格阴翳可以被洗成思维独特、口出狂言也总能找到合适的场景来证明其本性率真——然而对于一位明星来说,脸毁了就是彻彻底底的毁了,没有退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两面宿傩是真的不可能再在娱乐圈里发光发热、自成一派爱憎都无数的邪教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多少遍了!!”
经纪人简直被气到了语无伦次、乃至于每句话后面都要叠一声重音的程度:
“什么事情都要和你的团队、和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你是真的以为你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红得起来吗?!”
谈话间便打开了一局游戏的宿傩,恩赐般分了一瞬眼神给他面前气急败坏的男人:
“你说过吗?我记不清了。”
傻子才会相信你的借口!经纪人发现自己对宿傩实在已经仁至义尽、无话可说:
“抱歉,我要辞职。”
“哦,行,你写一封辞职信,再跟公司打声招呼就行。”
这种与我无关的事情,就不要拿来麻烦我的眼睛和耳朵了——宿傩满意地听到一记怒不可遏的摔门声,手头操作的战士正好击败了最终BOSS,他将方才没戴上的另一只耳机塞进耳朵,同自己网络另一端的队友说道:
“打赢了,开心不开心?”
开心——看到不爱说话的青年,在交流区用文字传达出自己喜悦的心情,宿傩的嘴角也忍不住随之一勾:
“晚上有时间吗,和我出来吃饭?”
我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好啊,等我写完新一章就给你发短信——邀约得到了答允,就好像达成了一项普天下最完满的成就。宿傩将手机一关,面带不掺杂质的喜色地仰躺在沙发上,似乎方才被经纪人及公司宣告放弃,只如同窗帘被微风掀起一角、是根本不值得他给予丝毫关注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宿傩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即将、又或说已经毁去他今生名誉及前程的纹身,感到一丝微微发烫的疼痛的同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如梦幻的愿景,只感到有生以来的笑意,都不曾像今日这样不可思议的繁多。
2.
宿傩自出道以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赋闲在家,无所事事到连给宠物猫玩的毛线球都想抢过来看一看的地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从脸上多了那么几道人见人惧的纹身之后,宿傩便将手头谈好的、未谈好的合约统统放弃掉了——他还算有点良心,纹身的时间,正卡在他拍摄完一部耗时六个月的影片:尚未付出的倒还能够及时止损地收回,但若是前功尽弃,则太不符合宿傩自身的性格。他不是感到对谁不起才在前几个月暂时搁置了纹身的计划,而是他做事讲究有始有终,即便有可能聚是一团火、散作一片灰,他也要尽力把最后的功夫做好、做全了才甘心。
即使日后再也无戏可拍,早就身家过亿的宿傩,也绝不可能在下半辈子过得拮据而凄惨——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遗憾的,便是再也无法亲身演绎那些喜爱的剧本里的角色。但对于一部影视作品而言,台前幕后的创作活动很多很多,并不一定非要站在大荧幕面前,才能向美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宿傩站在穿衣镜前,为自己晚上的约会挑选着最帅气的服装——最晚不过三天,他就将在以他为主角的、掀起一波又一波汹涌舆论的新闻报道里,烦不胜烦地应付那些针对他的引退及纹身提出的一系列傻瓜问题。所以赶紧珍惜眼下还算安宁的时光吧,两面宿傩——他拉开卧室的衣柜,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最喜欢的那条香槟色腰带放在了哪里。
不在这里——好像也不在这里。
真是麻烦啊——宿傩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记性不好,以至于拍戏的时候,情绪、走位,包括跌得人一身青红蓝紫的高难度武术动作,统统都不是他最难解决的障碍,反倒是最基础、同时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台词,经常折磨得他气急败坏的抓狂。
哪怕只是很简单的一小段话,都需要宿傩在走进那摄像机与聚光灯环绕出的、必须倾注自身真实的虚幻空间之前,于短时间内一遍遍不停地重复、且必须加快速度完成拍摄,才不至于非要让提词器派上狼狈丢脸的用场。
经纪人和公司处心积虑为宿傩立下的人设,从来没能真正走入现实的原因,大概也在于此——宿傩讨厌、懒得,同时也根本记不住那些从来都不曾属于他的性格及偏好的要素。曾在什么场合、说过怎样惊世骇俗的话,也真的不在宿傩贫瘠的记忆能力的范畴之内——只好在他人格的同一性发展得非常健全,不至于见人下菜碟到自相矛盾的程度。所以很少有人、包括经常同他朝夕相处的经纪人都不太清楚,宿傩的记忆力,真的已经差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也是宿傩从来不愿意借此来向旁人示弱。单从他每每临到现场才开始疯狂背诵台词、且尽力做到一条过以赶超记忆消磨的速度来看,旁人甚至还会夸赞他记性超群,都不需要私底下如何钻研琢磨,只在上阵之前临时抱佛脚,就能达到如此令人惊叹的表演效果。
“到底丢到哪里去了......”
对自家明星的身体状况缺乏了解的经纪人,还以为宿傩每一次“我不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些”的欠揍的答复,都只出于他本身恶劣且自私的性格——然而他可真的在这件事上冤枉宿傩了。宿傩虽说在很多时候都是个从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坏种,但唯有屡教不改的记忆,是他无药可医的无奈的陈伤。
宿傩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他习惯将一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忘记的事情,用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虽说会否精细到腰带这样的细节,尚不好说,但总归还是试一试的好——宿傩很遗憾地没能发现任何线索,转而切换界面,打了个电话出去:
“惠?现在很忙吗。”
如果有人正以上帝视角观察着宿傩的一举一动,那么他便不难发现,宿傩现在正在通电话的对象,赫然与方才一起通关游戏的队友,拥有绝不可轻易归结为巧合的相似的名字。
“没有,在写结尾而已——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条香槟色的腰带放在哪里了?”
即使是再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很难对对方衣柜里的细软如数家珍——但若那人是个记忆力超群、善于捕捉细节的文字工作者,便另当别论。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去衣帽间第三个柜子的小抽屉里找找?”
宿傩像终于捕捉到一条行迹狡猾的蛇一样,面带胜利者的喜悦,将那神龙不见首的腰带,从一堆码放得整齐的同类里揪了出来。
“你记性可真好。”
“别说笑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青年略带点苦涩与无奈的笑意,挠得宿傩的耳根阵阵发痒——病人似乎总会同病人相互吸引,但谁又能说得清非己所愿的独特是一种什么气味,弥漫在空气当中,是干净又或肮脏?抱团取暖这一自我防御的行为,究竟是值得怜悯还是活该被笑话?宿傩被名为惠的青年自我嘲讽的一叹,惹得非常想要在此刻问出一个明知不会得到满意答案的问题:
“伏黑惠——”
庄重且要紧的问题,最好还是直呼全名地问出来吧——
“你还能想起来我长什么样子吗。”
电话的那一端,传来一阵难堪而羞辱双方的沉默。宿傩对这心不甘情不愿的寂静非常熟悉:只因自他同伏黑惠因后者写的一部好评如潮的小说相识开始,当一次又一次的相见,变成摄影棚中编剧与演员不得不配合着完成的任务,宿傩便发现这聪明、冷静的年轻人的大脑,大概将绝大多数智慧分给了创作举世无双的文学作品,由此忽略了人、忽略了明明很轻易就能够铭刻在心的形象记忆,才使得每一次再见都像是崭新的开始。他能从伏黑惠迷茫、且无时无刻不带着深深的歉意的眼中,看出他其实真的很想像个神清目明的普通人那样,拥有再会、拥有重逢,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令俊美与丑陋的样貌没入打捞不起的记忆深处,以至于连分明心存好感、唇齿间都曾留下过对方缠绵的气味的宿傩,都无法在面对面相见、又或者有心回忆的时刻轻松辨别出来。
“宿傩,对不起——我......”
“不需要说抱歉。”
在记性差这一点上,我们都是一样的。宿傩不敢说自己完全不会因为伏黑惠记不起自己长什么样子而感到无力和愤怒,但稍微换位思考一下,想想他自己都用了多久的时间,才将“伏黑惠”这三个简单至极的符号黏贴在总是空白一片的记忆板上吧。他与伏黑惠,就像是一本越撕越薄的便利贴,哪怕又痛苦又不甘地走到人生的尽头,都只能依靠纸张上残存的已遭清洗的文字留下的微弱痕迹,简直像是第一次遇见对方一样狼狈不堪地辨认:你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感到开心还是感到忧愁?与爱还是与恨有关?如果这些都回答不上来,没有人会觉得你真的作为一个人度过了一生,甚至就连你自己也会怀疑,每天清晨床头柜上的闹钟,叫醒的究竟是一个仍在呼吸的生命,还是每日都会清空自身运行垃圾的机器?
“只要我靠近你之后,你还能认得我不就好了。”
宿傩没有将晚上要同伏黑惠吃饭这件重要的大事,记在他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查看一遍的备忘录上。
只因他在同这位大名鼎鼎的作家相爱之后,发现他脑海里掌管记忆区域的大门,就像是找到了一串终于契合的钥匙一般,不再连转开一线缝隙,都难如登天的刺耳地“咔啦”作响:
宿傩发现,自从开始关注、又及在乎这位性格坚韧的青年之后,但凡是他说出的话,哪怕再无关紧要的无聊他也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他还尝试过叫旁人在同他说话的时候,引用古人之言一般,在句首先加一句“伏黑惠说过”——果然效果拔群、立竿见影。对于不容易记忆事物的宿傩而言,伏黑惠的名字和声音,就是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是一个象征着完美记忆的提示符号——他的不断剥离的人生,因着终于寻找到所爱而定下了一个风雨不动的锚点,由此才可在其上不断增补内容、丰富色彩。
他治好了他的病,赋予了他无意义当中可观可感、能够无数次随他高兴地拿出来翻阅回味的意义。哪怕溺水之人终生都无能真正地凫去岸边,他也好歹露出了一双眼睛、半只鼻子——还能够观察,还能够呼吸,只要脚尖再稍微用一点儿力,就是一句急促而真挚的“我爱你”都能够言语清晰地抛出来。
就像是这条被他遗忘的腰带一样——只要由伏黑惠道出它的坐标,宿傩便绝对不会再忘记。约定好的游戏、晚餐,包括仅温存几个刹那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点到即止的偷来的亲吻,每一道痕迹都如此鲜明而持久。宿傩想象自己正抚摸着伏黑惠因愧疚而微微垂下来的头发,那不久之前才爬满他脸庞的纹身,就像是听懂了主人的召唤一般,烧着的干燥的苇草般自顾自灼热起来。
3.
伏黑惠患有重度脸盲与面孔上的认知障碍。
记不清大多数人的面孔,他甚至会在每天早晨起来、看到镜子当中的自己时,感到一瞬间需要重新认识这个黑发蓝眼的青年的陌生。
人潮拥挤,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面面千篇一律的镜子,其中折射出的,是最基本的眼鼻口耳、组成的几乎拼凑不出形状的没有辨识度的器官。
他的记忆存在问题——罔论模糊的印象,他的脑袋,就像是每天都经过一番彻底的清洗似的,仅装得下那些被读者众口一致称赞的文字情节。就连演艺公司同他商谈翻拍合作的时候,他都没有亲临现场去观看演员的海选,只因他注定记不住那些俊秀美丽的面孔,下次再见面时,也还是无法清楚地分辨他们当中,谁是主演一二三、谁是配角四五六。
伏黑惠还算相信与他合作的公司的选角品味与拍摄进程当中的努力——至少同他接洽的导演,能够将那本小说当中最细枝末节的剧情一一道来,还时不时于聊到激动处猛地拍几下桌子,以示自己对伏黑惠作品的由衷痴迷。
据说他们还请到了那位鼎鼎大名的年轻影帝——两面宿傩来饰演男主人公。伏黑惠对这位家喻户晓的明星没什么概念,正反记不住他长什么样子,那就姑且相信他为许多人所承认的演技好了。
初见面时,伏黑惠还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同这仿佛与他的生活八杆子打不到一处去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极其耀眼的人,产生惺惺相惜、以至于几乎再也不可能分开的联系。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伏黑惠虽说记不住人的面孔,但或许出于感官代偿,他对人的声音非常的敏感——这属于明星演员两面宿傩的声音,已问了自己不下五遍“你的名字叫什么”——然而伏黑惠对此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只因那言语当中的困惑昭然若揭,他并不是为了招人讨厌才重复进行这自白愚蠢的询问——
“伏黑惠。”
他大概是真的不记得了。就像自己每次注意到有人步来面前,就会混身汗毛倒竖,等罚一样等待他哪怕一点点微弱的提示,借此来不靠形象的辨别,来者究竟是何方陌生的神圣。
他们的记忆,都像是远空里飘一步算一步的楼阁,没有坚实的基础扎根在地面,他们走出的每一段距离,都仿佛行走在绳索破损的吊桥上般胆战心惊——虽说在详细了解之后,伏黑惠意识到宿傩并不存在如他一般,对不清晰甚至是空白的记忆的诚惶诚恐: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大不了再问一遍、又或者干脆将错就错就行。宿傩向来生活得非常潇洒,似乎并不会为记忆的难题心生哪怕一秒钟困扰;但他依然会为自己成功地记住了一些东西而感到高兴:
“伏黑惠——你叫伏黑惠对不对。”
此刻清晰却短暂地定格在伏黑惠眼中的相片,赫然是一个浅发红眸的英俊男子,在冲他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记住了他曾回答过他十数遍之多的姓名。
“是啊,宿傩。我是叫伏黑惠没错。”
宿傩在得知他患有极严重的脸盲症之后,每次靠近伏黑惠身边或站或坐,他都会将他上了好几重保险的帅脸,不能更近地凑到伏黑惠高挺的鼻前,带着希望与不确定地久久注视着他。
“宿傩?”
“你认出我来了?”
“不......我只是觉得除了你之外,也没人会在我面前一声不吭地待这么久了。”
我明明长得这么帅、这么好看,怎么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依然记不住我呢——宿傩终于有一天带着点泄气的,冲伏黑惠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你这辈子,记得住哪怕一个人的长相吗?”
伏黑惠认真地思考着宿傩的问题。因长时间的文字工作、而磨出一层不扎肉的薄茧的手指,此刻正谨慎又紧张地窝进他衬衫的褶皱里,却在那双血红色的视线注视下无路可逃。
“其实还是有可能记得的。”
医生说,我对人脸的辨识,只有在受到强烈的刺激时才能够应激生效——这无关一个人是美得倾国倾城、还是丑得惊世骇俗——伏黑惠只能依靠一些鲜明的记忆点来掌握人的面貌。比如宿傩要是头上长了对犄角、同所有其他人存在一眼就能看穿的不同,伏黑惠便能通过记住那对犄角,在下一次相见之时,不需要听声音也能认出宿傩的身份。
“所以我是帅得还不够触目惊心,才叫你总也记不住我?”
“我都说过了,不是帅不帅的问题......我当然知道你长得很好看。”
虽说容貌未曾拓印于脑海,但砰砰作响的加速的心跳却绝不可能骗人——伏黑惠还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只在宿傩靠近他、并同他语含笑意地说话时,才会于他骨肉轻薄的胸膛里不止歇地蠢动。
“这么说来,我还应该再变得独特一点,才能让你永远都记住我?”
独特?你还想要怎么独特——伏黑惠在某个薄雾笼罩的清晨,从宿傩比火还炽热的怀抱中坐直身体,动作迟缓地,穿上那在昨夜可怜地零落了一地的衬衫。
你已经是最独特的了——伏黑惠偶尔会就宿傩与他之间的不正当关系嘲笑自己:我这算不算是在同自己创作的主人公相爱呢?
然而宿傩当真就像是他笔下最受青睐的虚拟人物一般,每一处肌肤、每一声话语,都完美得不似真实、或好或坏皆点到即止的契合。
两面宿傩已经走到了伏黑惠心中最完美无瑕的尽头——这条路太长太远,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于生命终焉处抵达——剩下的模糊与混乱,都仅是他一个人的无能和错误罢了。无法用记忆挽留下来的事物,只能寄希望于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伏黑惠觉得自己肯定比宿傩的预想里更加容易思念他,只因除却近在咫尺的体温和呼吸之外,他还能通过什么,来感知自己正拥有爱、且无限接近于转瞬即逝的美好呢?
伏黑惠准时抵达了宿傩早早订好位置的餐厅。
旁人多着迷于他的作品、再加之伏黑惠不愿意过多的将自己的私生活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他虽说算是个坐拥鲜花与赞美的名人,却很少有人能够自人群当中将他辨认出来。
这样真的很好。所谓面孔,只需要被值得在乎的人记住就好——记忆力再好的人也比不上一台登记千万人身份的电脑,伏黑惠虽说算是前者当中配置最差的那一类,却永远都不会放弃自我疗愈的可能——天知道那么多次无可奈何的否认当中,他有多么努力想记住宿傩的脸,有多么想要于茫茫人海当中,准确无误地抓住那跃出水面的红光闪烁的鱼鳍。
而当伏黑惠正沉浸于一种近乎奢求的想象中时,桌对面的座椅,便被某人轻轻地、试图不露痕迹地拉动了——他的平静的心,在这一刻被万千烟火点燃,再奥妙的文学性语言,都无法准确形容他此刻的激动与害怕:
再见故人,难道不值得激动吗?
初次相逢,难道不应该害怕吗。
然而当伏黑惠顺着那声熟悉的“晚上好”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就像是被一根明知没有危险的柔软的刺扎到了一样,渗透出满目黑色的血液,竟无意识地蜿蜒出一抹深深在意的形状。
“宿......宿傩?”
伏黑惠在看到男人将口罩摘了下来,从而令他的额头、脸颊上,那不可谓不鲜明且骇人的纹身,彻底地暴露在他面前之后,他感到记忆像一颗颗飞砸过来、却在即将冲撞到他的身体时,瞬间化作柔软的淡红色的粉末的石头,弥散入他身上每一寸皮肤,让他能够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有某种东西,正突出重围地溶解在了他最不可能将其忘怀的心的天池。
“怎么样,现在有感受到我的独特了吗。”
伏黑惠有些无从解释宿傩面上的轻描淡写,究竟是佯装出来的忍辱负重,还是他确实已经不在乎他的这张脸——这张需得时时以美丽和干净示人,哪怕多了一点瑕疵,都会响起许多零碎的、又及巨大的希望破碎的心惊肉跳的声音的不可多得的面容。
然而这一切,都只因为宿傩想要在伏黑惠眼中,显得更加张扬且易于辨识一些——记不清恋人的容貌,分明是后者应该背负的沉重的错误,却被来自对方的过分的偏爱,统统一笑代过、眼下倒变成叫两面宿傩哪怕放弃一些珍贵无匹的宝物,也一定要填补的得不偿失的鸿沟。
伏黑惠呆怔地看着这份集心痛与恍惚为一体的神秘惊喜,只感到宿傩的脸庞,从未曾展现得如此不择手段的狰狞——却当然一寸寸更加清晰起来,就是想要遗忘都再也松不开手——他的这份从来都怀抱缺憾的人生里,还从未出现过如此纯净、如此完美的记忆,以至于伏黑惠略有些打着颤地闭上眼睛,再次验证了自己即使在空无一物的黑暗当中,也能像从深水里捞起一朵漂浮的樱花一样,回想起宿傩,那由他深深浅浅、亲吻过数百次的面容。
“感受......到了。”
我的挚爱的座下,还横陈着许多未来与期待的碎片,叫人每走一步都流淌出一片血淋淋的影子——宿傩,你把你身为演员、身为明星的脸给毁了——不要万古时间的铭刻、甚至不要任何旁人的记住,他愿意令身影就此消褪出众人的视线后缓慢陈腐,也只想要换来伏黑惠一个人势单力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记得。
这份爱,一往无前、百无禁忌——放着康庄大道与千万人的簇拥于不顾,非要醉死在一棵孤零零还健忘的荆棘丛前——两面宿傩,你究竟被爱情害得多苦、多蠢啊。
“别哭啊——你不会是被我的纹身吓哭的吧?”
先于庆祝永久的铭记的酒水,宿傩倒先要掏出手帕,将伏黑惠半颗半颗、极想背着他的关注再落下来的眼泪仔细温柔地擦净。
“不是......我只是......”
只是受宠若惊、只是无以为报——你给予我这份完整、无暇的记忆,让我甚至能够同站在我心尖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的你,登上同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只觉众人与红尘,皆在遥遥不需顾虑的此生之外。
他使他不再感到痛苦地铭记、他也使他能够描绘出必将时刻放在心头想念的音容——
“宿傩,我决定了。”
伏黑惠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打开手机,将本已经发给责任编辑的小说结局,重新撤了回来:
“我以后的小说的主人公——”
我以后的人生的男主角——
“都将是一个脸上覆盖纹身的男人。”
都将是那唯一一个我所深深铭记的爱人。
END
可以不用看的分享:
【水快没过我们,姓名只留存一瞬。
是否留在后代人记忆之中无关轻重。
带着猎犬狩猎这世界奇妙的意义,世人不可及,多么宏伟。】
——米沃什《故土追忆》
我忘记摘抄诗名了所以就只能把诗集名字打出来了(悔)
【纬钧】穿越翻车实录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dbq 我热爱古早狗血老梗 没有逻辑
——
01
“唉…”
“唉——”
“唉——!!!”
听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气后,站在齐思钧身后给人扇着风的小宫女终于忍不住了,“主儿,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烦心事那可太多了。”齐思钧趴到面前的石桌上。
“不如说给奴婢听听,兴许奴婢能为您分忧。”小宫女微微低头。
“分不了忧了。”...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dbq 我热爱古早狗血老梗 没有逻辑
——
01
“唉…”
“唉——”
“唉——!!!”
听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气后,站在齐思钧身后给人扇着风的小宫女终于忍不住了,“主儿,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烦心事那可太多了。”齐思钧趴到面前的石桌上。
“不如说给奴婢听听,兴许奴婢能为您分忧。”小宫女微微低头。
“分不了忧了。”齐思钧又叹一口气,扭头看看人,“百事啊,我想吃肯德基,你会做吗?”
“肯…肯…”名唤百事的这名小宫女舌头捋了捋,实在想不起来后面两个字是什么,默默闭了嘴。
齐思钧摇摇头,“算了,你不会懂我的忧郁的。”
“如果是食物,您知道用什么法子做吗?”百事眼珠子转转,“我可以帮您去御膳房问问。”
“对哦。”齐思钧眼睛一亮,“帮我拿纸笔来,我写个大致做法,一会儿送过去。”
“是。”小丫头领了命,赶紧寻纸笔去了。
穿越第七天,终于能尝到一点正常人该吃的东西了。
我他妈真是太会苦中作乐了,齐思钧美滋滋地想。
02
一个星期前。
一天内经历了晚到五分钟被记旷课、去食堂打饭排到自己的时候刚好没饭以及洗头遇上停水后,齐思钧下了晚课满脸生无可恋地拆开了一袋泡面。
悲惨的一天总算要过去了,希望明天不要这么倒霉,齐思钧叹了口气插上小电锅的插头。
下一秒,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跳闸了。
齐思钧:“……”
妈的,成年人的崩溃真是就在一瞬间。
摸着黑走到电闸边的齐思钧思考了一秒,然后自信伸手,触电般的感觉传……草!不是感觉!真触电了!
眼前猛地一黑,意识流失前,齐思钧唯一的感慨——没想到我的人生居然是用如此悲催的一天草草画上句号。
“有这么吓人吗?”
“居然吓晕了?”
“哎,醒醒,别晕这里。”
耳边传来絮絮叨叨,齐思钧皱起眉,迷迷糊糊间确定了声音的方向,抬手就是一巴掌糊上去。
声音消失了。
齐思钧满意地砸砸嘴,舒舒服服翻了个身,然后……
“嗷!”
……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03
“摔傻了?”看着盘腿坐在地上表情呆滞的人,坐在床边的帅气男人勾勾唇角。
“你等我消化一下。”齐思钧摸上脑袋,进入沉思状态。
就在刚才,这个看上去非常霸道、充满王者之气的男人俯身对他说——“侍个寝而已,怕成这样?”
什么侍寝?
我不是触电了吗?
救回来了?
齐思钧眼神茫然。
等等,侍寝?!
齐思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医院,也不是在阴曹地府,更像是在龙床……旁边的地上。
“你是皇帝吗?”齐思钧刚一开口就后悔了。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都坐在龙床上了!
“那个…我是谁?”齐思钧看着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问。
男人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你居然被朕吓失忆了?”
闻言,齐思钧沉默了。
其实齐思钧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这样的反应看在男人眼里就变了味儿。
男人张了张嘴,蹙起眉,“朕究竟哪里吓人?”
齐思钧发誓,他甚至从这位九五至尊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委屈。
齐思钧:“你很好,但是…”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而且这种事你不该反思自己干了什么吗?!
04
“上来。”良久,男人打量了齐思钧好几眼,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齐思钧咽了口口水,“那什么…还得侍啊?”
“可以拒绝。”男人微笑。
齐思钧眼睛一亮。
“代价是今夜你就搬去冷宫。”
“……”
看过无数宫斗大片深知冷宫是个什么地方的齐思钧一秒爬上去,虽然被威胁了,还是感叹——这皇帝脾气也太好了,从刚才到现在自己不知道冒犯了多少次,看上去居然也没生气。
自己不会穿了个什么宠妃吧?
不对啊,听这人的口气,原主人应该是被吓丢了魂,宠妃怎么会被……
内心os戛然而止,齐思钧突然抓到了问题的关键,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前,歪了歪头。
宠不宠已经不重要了,老子一个男人为什么在侍寝?
“朕又不会强迫你。”男人自顾自钻进被窝,翻个身,“睡吧。”
咦?
这么好说话?
齐思钧僵硬地躺下,戳了戳旁边人的背,“你不会是想趁我睡着了把我这样那样吧?”
男人:“……”
男人:“再多说一句话w…朕现在就把你宰了。”
齐思钧立马闭嘴,顺便还紧紧闭上了眼睛。
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狗命要紧。
战战兢兢一夜过去,齐思钧被通知自己从贵人坐火箭直接升到了妃位。
齐思钧:“……”
大哥,你跟我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皇帝确实不太一样,我有点看不透你了。
05
窗外人影闪过,御书房里的人耳朵动了动,没有理会。
没一会儿,窗外跳进来一个人。
“你能不能有点反应?”蒲熠星从案上抓了个苹果,用衣袖擦了擦便往嘴里送。
“好惊讶哦,有刺客。”周峻纬头都没抬。
蒲熠星:“……”
忽略这人对自己的敷衍,蒲熠星想起什么,“哎,我刚去御膳房偷吃的的时候看到你那个小心肝儿的宫女了,他好像在折腾什么稀奇玩意儿。”
周峻纬动作一顿,“这种称呼你说出来自己不会觉得恶心吗?”
“我又没说错,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江湖上各门各派也在聊,贵人晋妃,古往今来头一回。”蒲熠星啧啧嘴,“可见你有多宠幸人家,我能问问原因吗?”
“这个问题回答过,朕乐意。”周峻纬翻个白眼。
“我不信,你是不是图人家什么?”蒲熠星凑到书案前。
周峻纬没有回答,而是放下手中的折子,轻轻拍了两下手,蒲熠星瞬间如临大敌,提着轻功就往门口去,然后被人堵在了门口。
“哈,原来郭大人在啊…刚才从房顶路过怎么没见你?”蒲熠星笑容满面。
郭文韬抬起眼,一把拽住眼前人的衣领直接拖走,后者仿佛习以为常,丝毫不挣扎,只是回头冲周峻纬啐了一口。
房里又安静下来,周峻纬摸了摸翘起的唇角。
稀奇玩意儿?
06
肯德基说白了就是炸鸡,做起来很简单,就是有点费油,满满一锅热油,老御厨心疼得直跺脚,但一想到齐思钧平日里待自己不错,只得忍住。
“主儿,您要的是这东西吗?”百事拎着食盒回来。
“我看看我看看。”齐思钧兴奋地打开,闻了闻,虽然味道闻上去和肯德基没有半点关系,但好歹是熟悉的垃圾食品,还算凑合,“没错就是它。”
捡出来一点热乎的鸡块,剩下的又装回去,齐思钧冲百事摆摆手,“够了,这些你拿去分吧。”
对于齐思钧这种乐于分享的行为,一开始身边的人还有些惶恐,日子久了便也接受了,时时感慨,自家主子这种单纯性子要不是有皇上护着,在这宫里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皇…”
“嘘——”
周峻纬食指竖到唇前,刚准备出声的宫女立马噤声,机灵的很,迅速退到一边。
“你叫什么?”周峻纬突然问。
“奴婢名唤‘雪碧’。”宫女回道。
周峻纬眉头一跳,“也是他改的?”
宫女知道这个“他”是谁,点点头。
齐思钧爱给手底下的人改名周峻纬是知道的,并且对这人跳脱的思维有着深刻的认识。
周峻纬刚把这几个宫人送过来的时候,齐思钧当着他的面就给他们改了名。
“你叫百事,你叫可口,你叫芬达,你叫年达。”齐思钧非常满意,“好记多了。”
“年达?”周峻纬看着这人,“和芬达是姐妹?”
“不啊,全名是美年达,为了工整一点而已。”齐思钧指了指,“你不觉得她长得很美很漂亮吗?”
周峻纬:“……”
周峻纬脸部肌肉在短暂的抽搐后恢复平静,微微一笑,“在朕心里你才是最漂亮的。”
齐思钧:“……”
我真的没有在考验你的意思,不必要交出一份男朋友考试满分答卷。
07
开开心心啃炸鸡的齐思钧一边啃一边还和百事讨论着味道,“要是再咸一点就好了,下次炸之前再多腌一会儿。”
周峻纬浅笑,“爱妃一个人倒是快活。”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齐思钧差点把手里的鸡翅连骨头一起吞下去,抬起头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叼着鸡骨头不情不愿起身行了个礼。
周峻纬也没有跟他计较,“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齐思钧嘀咕一句。
“朕说好看,那必然是好看的。”周峻纬笑着伸出手,似乎是想牵一牵齐思钧的手。
齐思钧非常配合地伸出自己两只油乎乎的的爪子,笑得天真纯良,心想——有本事你今天就牵。
周峻纬身子一僵,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叹了口气给人擦擦手,“这么大人了吃个东西还吃得满手都是。”
齐思钧一愣,他的本意是想赶周峻纬走,没想到这人一点没嫌弃,一时间大脑有点短路。
“今天晚上再翻你一次牌子好不好?”周峻纬装作不经意地问。
齐思钧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了可乐和雪碧热切的眼神,仿佛在说——快答应快答应快答应!
“不要。”齐思钧一口拒绝,拿擦干净的手又去扯鸡块。
可乐、雪碧:“……”
真叛逆啊,自家主子。
“为什么?”周峻纬不解,“这可是别人都求之不得的东西。”
齐思钧撇撇嘴,“咋的,被你翻牌子我能活到两百岁吗?”
周峻纬:“……”
周峻纬:“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齐思钧一哽,妈的又忘了这人是皇帝了。
“人家…今天好累的,不要翻嘛。”立马换态度的齐思钧一边捏着嗓子一边在心里唾弃这样的自己。
太恶心了。
周峻纬肩膀颤了颤,像是被腻到了,喉咙里咽了咽,“行,那便依你。”
老实说,齐思钧又被周峻纬好说话到了,甚至开始为这人担忧——这样子做皇帝不太行吧?会不会有很多人不服?
08
然而当天晚上,齐思钧被人绑着送去了周峻纬的寝宫。
齐思钧:“……”
“你这个骗子!”齐思钧手脚都被绑了,只能怒视笑盈盈的人。
“朕只是依你不翻牌子,没说不用别的法子。”周峻纬笑意更甚。
要不是被绑住了,齐思钧真的很想掐人中,“混蛋!给我解开!”
“咳,朕是皇帝。”周峻纬提醒。
齐思钧:“……”
齐思钧不挣扎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妥协了?”周峻纬笑问。
齐思钧还是没有说话,缓缓抬起头,两只漂亮的眼睛里蓄着泪,轻轻一眨泪珠子便连着往下滚,看着可怜兮兮。
呵,有时候眼泪也是男人的武器。
周峻纬愣住,身体快于脑子蹲下给人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揉揉嫩白的腕子上那道红痕,眼里带着些悔意,“你别害怕,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你说…我?”齐思钧眨巴眨巴眼睛。
“以后在你面前我们不论这些行吗?”周峻纬仰起脸。
“你是为了安慰我?”齐思钧试探性问道。
小狐狸声调里带着软软的尾音,在周峻纬心上勾了一下。
“也不算。”周峻纬像是松了口气,“不生气了?”
齐思钧摇摇头,有点恍惚,自己到底顶了个什么人的身子,能把当今圣上迷得神魂颠倒。
说是聊天,周峻纬其实没说几句话,捧了本书靠在床头看,齐思钧窝在另一头啃着糕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旁边的人,莫名产生了点同情心。
这人看上去……好像有点孤独……
09
第二天,齐思钧又升职了。
他是贵妃了。
齐思钧:“……”
周峻纬,真的大可不必,我觉得自己已经站得够高了。
位分晋升如此之快,导致齐思钧每天的休息时间缩减又缩减,因为他要应付一拨又一拨的姐姐妹妹。
齐思钧很想告诉她们,自己真的什么也没做,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周峻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但不用想也知道,姐姐妹妹们一定不会相信的,所以他只能独自苦恼。
都怪周峻纬,睡眠不足的齐思钧气鼓鼓。
“啧。”随手将折子扔到一边,周峻纬表情不悦。
“怎么?”蒲熠星捡起来看了眼。
“奏折你也看是不是就太没规矩了?”周峻纬斜一眼。
“你又没阻止我。”蒲熠星翻了翻,眉头皱起,“他们又在劝你早日立后啊…嚯,这回还有雨露均沾…这些话我都会背了,什么开枝散叶子嗣绵延江山永固,做皇帝真惨,娶妻还得别人管…对了,你把文韬调给你的小心肝儿了?”
周峻纬嘴角一抽,抬起手。
“停!别拍!我不说就是了!”蒲熠星咬牙切齿。
“这么紧张做什么?”周峻纬翘起唇角,“刚才自己都说了,文韬被我调出去了。”
蒲熠星:“……”
“你这就叫ptsd。”周峻纬摇摇头。
“什么意思?”蒲熠星不解。
“没什么,你不懂。”周峻纬低下头。
“哎,你把文韬给他,是怕他爬得太高被人盯上?”蒲熠星了然,“那别让他这么惹眼不就好了?”
“位分低了也要遭人欺负,朕又不会翻别人牌子,日子久了还是会被盯。”周峻纬甩甩手,“你有空也可以去陪他聊聊天,多留意他身边的人。”
蒲熠星:“……”
蒲熠星:“我还是想问问原因。”
“秘密。”周峻纬眨眨眼。
10
齐思钧被周峻纬连续翻了快一个月的牌子,最开始还不太情愿,后来想想反正就聊聊天自己也不亏,还有点心吃,不知不觉甚至养成了晚上自动去周峻纬那里报道的良好习惯。
简而言之,想开了。
后宫里其他人虽然眼红,却也无奈。
朝堂上要周峻纬雨露均沾的折子上了一个又一个,后者就当看不见,甚至开始将自己的几个侄子经常往宫里召,揣着什么心思人人都一目了然。
“你是不是就想找个人陪你?”终于,齐思钧忍不住问道。
“嗯。”周峻纬坦然,搂着人在颈后闻闻。
“后宫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了我?”齐思钧从盘子里挑了块绿豆糕出来喂到身后人嘴里。
“因为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你。”周峻纬含糊不清道。
齐思钧:“……”
不要搞得这么像表白啊!
“因为我是男人?”齐思钧猜道。
“不是。”周峻纬摇头,“我说了,因为我喜欢你。”
齐思钧耳根子发烫,热气很快便蔓延到脸上,脑袋越埋越低,然后……打了两个喷嚏,抬头吸了吸鼻子。
“手给我。”周峻纬按了这人的手腕,“最近天要凉了,我让内务府再给你拨点炭去,早点烧上。”
“打了两个喷嚏而已,不用这么紧张。”齐思钧抽了抽手,突然发现周峻纬脸色变了,心一紧,“怎怎、怎么了?”
“嘶…”周峻纬眉头拧起,“脉象有点奇怪,你最近吃得多吗?”
齐思钧紧张地点点头,就差说出一句“医生我还有救吗”。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喜脉啊。”周峻纬语气认真。
齐思钧:“……”
齐思钧:“神经病。”
把完脉,周峻纬小心翼翼地扶着齐思钧让他躺下,眼里藏着兴奋,“快躺好,头两月千万不能乱动。”
齐思钧:“?”
齐思钧瞪大了眼睛,“还演呢?”
“这种大事怎么能说是演?”周峻纬握住他一只手,表情自责,“都怪我,应该早点注意到的,幸好现在也不算晚。”
“真的有了?”齐思钧张大嘴,见周峻纬愧疚的模样,有些动摇,“可我是个男人。”
“不然再找太医来验一遍。”周峻纬亲亲他那只手,“男人怀孕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怎么如此惊讶?”
“放P男人怎么可能怀…”齐思钧突然止了声。
自己是穿越来的,这还是一个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的国罒家……卧槽这里的男人不会真能怀孕吧?!
“不对啊…”齐思钧想了想,“按你的说法,我们俩每天唠嗑唠了个孩子出来?”
“对不起,有件事我对你说谎了。”周峻纬表情突然凝重,“其实你那天晕过去,是被我…”
齐思钧:“……”
齐思钧:“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11
齐思钧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我…有了?”齐思钧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不信的话你自己摸摸看。”周峻纬眼神温柔,捏着齐思钧那只手放到了他自己的小肚子上,“感觉到了吗?”
齐思钧心一凉。
完了好像真的有点凸出来。
“能打掉吗?”小狐狸声音发抖。
“能,但是会非常痛,比生出来还要痛好多好多。”周峻纬摸摸他的头发。
“那还是不打了…”齐思钧迅速放弃,瘪瘪嘴,“可是…可是…我也不想…”
“没关系,你再好好想想。”周峻纬亲了亲这人的额头,“不管最后你如何选择我都同意。”
“你让我冷静一下。”齐思钧生无可恋地钻进被窝里,本来是蜷着的,突然又躺平了,耳边传来一声笑,恼怒,“笑什么!我这不是怕压到你儿子!”
“不笑不笑,我出去吹吹风,你一个人冷静。”周峻纬从善如流。
关上门,周峻纬面无表情地离开,直到感觉距离差不多了,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差点飙出眼泪。
小傻子也太好骗了。
看来以后得看好了,不然随随便便就被人拐了去。
12
心里头藏了事,齐思钧觉得吃饭都不香了,郁郁寡欢。
“怎么了?这副模样?”蒲熠星察觉不对劲。
齐思钧犹豫了半天,终于支支吾吾,“阿蒲…生孩子痛不痛啊?”
蒲熠星:“?”
蒲熠星:“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第三个人。”齐思钧抬头看到了旁边的郭文韬,又改口,“好吧第四个人。”
完美照顾到在场每一位听众的情绪。
郭文韬:“……”
听完齐思钧红着脸讲完的所有事,蒲熠星和郭文韬对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默。
“怎么办,你们说我是打掉还是生下来?”齐思钧满身愁绪。
蒲熠星不想说话,在心里怒骂周峻纬无耻。
郭文韬则在思考,如何委婉告诉齐思钧,他真的只是最近有点吃胖了。
13
后来齐思钧还是知道了事情真相。
在看了蒲熠星给的话本子面红耳赤了解了男人和男人究竟该如何……之后。
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起床后根本没有话本子里说的那些情况,齐思钧捏了捏拳头,直奔御书房。
“周峻纬!”
老远,管事的大太监就听到了这一声吼,战战兢兢进屋禀报,“皇上,公子往这儿来了。”
“这会儿怎么来了?”周峻纬愣了愣,继而摸摸下巴,“难道是太想朕了?”
大太监欲言又止,“要给您打开暗阁的门避一避吗?”
周峻纬:“嗯?”
没等周峻纬想明白,齐思钧已经杀进来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周峻纬起身张开胳膊,等着人投怀送抱,然后迎面吃了一枕头。
周峻纬:“……”
大太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枕头而已,公子还是舍不得真伤了皇……这块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怎么上来就一副要我命的样子?”周峻纬抓了齐思钧的胳膊,将那块砖丢开,“我看看手被砖石磨破没。”
“你还有脸问。”齐思钧瞥了眼自己的手心,还真被磨破了道小口子,火气更大,“大骗子。”
周峻纬反应过来了,一个没忍住,结结实实笑出了声。
齐思钧:“?”
周峻纬:“……”
周峻纬:“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齐思钧:“刚才可能有这个机会,现在没有了。”
14
“太过分了。”齐思钧呲了呲牙,“我都已经想好了要给你生下来,你居然欺骗我的感情。”
周峻纬一瞬间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齐思钧说完才觉得臊得慌,抬起胳膊挡了挡自己的脸,然后就被一股子力气揽了腰,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薄唇贴上来,周峻纬嘴角噙着笑,细碎的吻不断落在小狐狸的唇边,最后才找准了位置缠罒绵上去。
“你这么急干什么?”齐思钧推了推,被他亲的有点喘不过来气,胳膊虚虚挂着。
“等了这么多年,当然急。”周峻纬亲亲他的鼻尖。
听了这话,齐思钧动作一僵,表情有些怪异,语气酸溜溜的,“是哦,你等了很多年了。”
等了之前那个“齐思钧”很多年,结果被我鸠占鹊巢。
想到这里,齐思钧兴致全无,赌气似的一把推开人。
周峻纬:“?”
怎么了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周峻纬语气谨慎。
“没有。”齐思钧眼眶蓦然一红,心里委屈的紧,嘴上依旧不服软,“是我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周峻纬更加茫然,皱着眉把刚才两个人的对话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像有点抓住了关键,舔舔唇,“因为我说等了很多年?”
齐思钧没有说话,身子颤动一下。
见状,周峻纬咧开嘴。
吃醋了啊……
15
“齐思钧,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周峻纬软下眼神。
齐思钧仔仔细细将周峻纬那张脸看了又看,最后摇了摇头。
周峻纬抬手挡住小狐狸的眼睛,凑到他耳边,“学长,加个微信呗。”
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涌出来,齐思钧一把拉下周峻纬的手,“你是那时候的小丑面具!”
学校万圣节组织的假面舞会,人人都精挑细选了华丽面具,一个突兀的小丑面具真的很难让人忘记。
“你那天喝了酒,给我输错了一个数字。”周峻纬亲亲小狐狸的耳朵,“本来我想去找你重新加,出了点意外,来了这边,以为再也没机会了,没想到你也过来了。”
齐思钧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结结巴巴,“你比我、比我早来多久?”
闻言,周峻纬苦笑,“早来太久了,我过来的时候,‘周峻纬’才刚出生几天,母妃被人陷害,先前那个应当是夭折了。”
“可我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这样时间对不上。”齐思钧蹙起眉。
周峻纬:“都已经能穿越了,还盘什么时间线,什么都有可能。”
齐思钧:“……”
说的也有道理。
“我…他为什么会在宫里?”齐思钧又问。
“他父亲送来的,原本我只是听说有同名同姓的人,于是问了一句,想见一面,他父亲便直接将儿子送给了我,我知道他不是你,又不能再送回去,只能养在宫里了。”周峻纬停了停,声音突然拔高,“但我发誓我绝对不喜欢他!”
齐思钧:“可是我刚来的那天他在侍寝诶。”
周峻纬:“……”
周峻纬:“这个是真的可以解释。”
“我将他养在宫里一段时间后,发现他经常和别人有书信来往,便让文韬暗地里调查了一下,竟然查出来点勾结外邦的证据,于是借着侍寝的机会想再套点东西,没想到他胆子实在太小了,居然吓死了。”周峻纬扶了扶额。
“靠,刚穿过来我还可怜过他,居然是反派剧本?”齐思钧撇撇嘴。
“我都交代完了。”周峻纬举起双手,“你气消了没有?”
齐思钧一哽。
老实说,他都忘记自己那会儿在生气了。
16
过了会儿,周峻纬黏黏糊糊地蹭上来,“都讲完了,可以继续了吗?”
“不可以。”齐思钧微笑,“所以原来你一直都在装,骗得我团团转,看笑话看得很开心?”
周峻纬表情诚恳:“也没那么好笑,真的。”
齐思钧捧着他的脸温柔地亲了亲,弯下眼睛,“宝贝,怀孕头两个月不可以做那种事哦,对孩子不好。”
周峻纬:“……”
完了,我的白月光黑化了。
————FIN————
【纬钧】无聊游戏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摸个鱼 情侣间必做的30件事
——
01
——“一起看一场电影”
坐在电影院里的齐思钧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一边鼓着腮帮子嚼嚼嚼,一边用余光去打量身边的人,发现这人看得津津有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出来后,气乎乎地又塞了一把。
吸了口可乐,齐思钧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跟周峻纬提出玩这种无聊游戏?
小狐狸颠颠跑近的时候周峻纬立马丢了手里的书,张开手臂接了人搂在腿上坐好,...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摸个鱼 情侣间必做的30件事
——
01
——“一起看一场电影”
坐在电影院里的齐思钧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一边鼓着腮帮子嚼嚼嚼,一边用余光去打量身边的人,发现这人看得津津有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出来后,气乎乎地又塞了一把。
吸了口可乐,齐思钧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跟周峻纬提出玩这种无聊游戏?
小狐狸颠颠跑近的时候周峻纬立马丢了手里的书,张开手臂接了人搂在腿上坐好,“怎么了?”
“铛铛铛——”齐思钧把手机举到这人面前。
“这是什么?”周峻纬揉揉他的头发,眯了眯眼睛。
“游戏啊,打发时间那种。”齐思钧用指尖点点手机屏幕,“一共30条,看看我们能不能都完成。”
周峻纬歪头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小狐狸顺势趴到小男朋友身上,下巴戳戳这人肩膀,“玩嘛。”
周峻纬手虚虚搭在齐思钧腰上还是没有出声,后者心领神会,笑眯眯地捧着这人的脸在唇上“啾”了口。周峻纬终于绷不住了,“你想玩就陪你玩。”
“嗯?”周峻纬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电影转移到年上恋人身上,“不好看吗?”
“没有。”齐思钧撇撇嘴,想了想又戳戳周峻纬的肩膀压低声音,“一起看一场电影谁让你真的看电影了,那我干嘛不自己买张票来。”
周峻纬哑然失笑,片刻后抓了小狐狸油乎乎的爪子,擦干净后十指交握放到唇边亲了亲,“这样?”
小狐狸心满意足把脑袋搁到周峻纬肩上,亲昵地蹭了蹭,没一会儿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小呼噜。
周峻纬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这要我怎么好好看电影?
02
——“一起养一只宠物”
“你说养猫还是养狗好?”齐思钧征求周峻纬的意见。
“我们要养就养个不寻常的宠物,阿猫阿狗太普通了。”周峻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多不寻常?”齐思钧来了兴趣,挪着身子凑到周峻纬身边眨眨眼。
后者晃晃手机,“交给我了。”
一周后,家里多了个新成员。
齐思钧跟面前仿佛静止一般的羊驼面对面瞪了快十分钟了,羊驼嘴巴时不时翕动几下,齐思钧忍不住跟着努努嘴。
“够不寻常了吗?”周峻纬强势加入“二人世界”,两只手分别摸了摸羊驼脑袋和小狐狸脑袋。
“说实话…”齐思钧抿抿唇抬起头,“有点太叛逆了周峻纬。”
“不可爱吗?”周峻纬半蹲着搂住羊驼的长脖子,“又帅又迷人的我们德华。”
“我们啥玩意儿?”齐思钧掏了掏耳朵,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德华啊,我给它起的名字,是不是特有范儿?”周峻纬拍拍胸脯,骄傲地昂起脑袋。
齐思钧张了张嘴,握住周峻纬一只手真情实感,“答应我,要是哪天你被人寄律师函了,我们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德华归我。”
眼睛瞪得滚圆目光炯炯的羊驼吐了口口水表示赞同。
周峻纬:“……”
还有一个人也挺喜欢的。
“太可爱了吧。”郭文韬咬着牙狠狠揉两下羊驼身上的毛,拿脸蹭着羊驼暖烘烘的毛。
“我们也养一只吧!”郭文韬说。
蒲熠星:“……”
放过家里两只猫和我吧。
03
——“一起穿情侣装”
“来来来!”齐思钧一开门就将手中的快递盒丢进周峻纬怀里,后者在手里颠了颠才抓稳。
“买什么了?”周峻纬找个角度直接将快递盒撕开,在看到一团毛绒绒时眉头一跳,缓缓打开那团毛绒绒。
一件睡衣。
一件连体睡衣。
一件宠物小精灵的毛绒连体睡衣。
“憨八龟?”周峻纬将睡衣拎起翻过来看看背面,果不其然一片巨大的龟壳图案,还有条尾巴。
“什么憨八龟,是杰尼龟,杰尼杰尼~”齐思钧掐着嗓子模仿杰尼龟说话,拆开自己手中的“皮卡丘”催促道:“快换上,我拍几张照发朋友圈。”
齐德华也分到了一条小火龙的围巾,冷静地站在一边吃干草,小嘴吧唧吧唧。
而它的爸爸周峻纬现在遇上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天平一边是自己这么多年维持的猛男人设,一边是自己根本舍不得拒绝的男朋友,往哪边歪都不对,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不喜欢吗?”齐思钧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半只,扣上睡衣后面的帽子,皮卡丘两只耳朵一颤一颤的。
周峻纬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就开始脱衣服。
拜拜吧人设,男朋友比较重要。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退的,还有其他的款…”齐思钧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一根手指封住嘴。
周峻纬指腹顺着唇缝揉揉那片绵软,语气暧昧,“没事,现在穿一穿,等会儿麻烦齐老师帮我脱一下。”
齐思钧:“……”
周峻纬:代老齐发下朋友圈,情侣装安排了,很开心谢谢【图片】【图片】
【评论】【邵明明】:?????
【评论】【郭文韬】:仔细辨认过了,是本人
【评论】【蒲熠星】:……周峻纬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评论】【唐九洲】:让我们把泪目打在公屏上
04
——“一起看日出日落”
闹钟响起的瞬间便被人按掉,天还没大亮,屋子里灰蒙蒙的。周峻纬打个哈欠,抹了把眼角带出来的水渍,伸长胳膊旋开床头灯。
“唔…”见到光的齐思钧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哼哼唧唧的直往身边人怀里拱。
“哎,起床了。”周峻纬摸摸扎在下巴底下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不是说要看日出?”
“不看了。”小狐狸伸手在被窝里抱住这人的腰,“明天再看。”
周峻纬哭笑不得,拍拍小狐狸的背,轻声哄道:“这个任务我们已经做了一周了。”
“嗯…”
“总不能留到下周吧?”
“嗯…”
“老齐?”
“……”
得,干脆连声音都没了。
过了一周起得比鸡早生活的周峻纬觉得绝对不能再留着这个任务,于是半强迫地帮齐思钧套上一件外套,下床拿了笔记本电脑又钻回被子。
“干什么啊…”齐思钧睡眼惺忪的,靠在床头揉了揉眼睛,半张脸埋在衣领里。
“看日出。”周峻纬噼里啪啦在键盘上一顿敲,认真挑选一番最后点开一个实拍海上日出的视频,“既然有这条件我们就看最好看的那种,看看这沙滩大海…要我给你拿包薯片一边吃一边看吗?”
齐思钧:“……”
05
——“一起在厨房做饭”
“这也太没挑战性了。”齐思钧在百度百科的页面上划拉几下,“搞点平时没做过的东西。”
“正好,烤箱买了一直没用过,你不是想用它烤蛋挞?”周峻纬从后面抽了人的手机,“总不能真的买回来放着不用,那不如换个关二爷,还能拜一拜。”
被小小内涵了一下乱买东西的小狐狸扑上去捂周峻纬的嘴,“还不是因为楼下蛋糕房卖的太好吃了打击我的热情…烤就烤,我今天就证明那个烤箱的价值!”
“倒入清水…揉成面团…”齐思钧跟着菜谱一步步来,仔仔细细做蛋挞皮。
“阿、阿嚏!”末状的面粉飞到鼻子底下,齐思钧忍不住打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听到声音的周峻纬一扭头就看到小狐狸鼻尖和脸颊上沾着几道白色,皱着鼻子似乎是还想打喷嚏,小花猫似的,都能看到身后炸毛的尾巴尖。
周峻纬抽了张纸帮人把脸擦干净,伸手掐了掐白嫩软乎的脸颊,“脏兮兮的。”
“都是能进嘴的东西哪里脏了?”齐思钧拍开这人作乱的手将揉好的面团塞过去,“帮我用保鲜膜包好放冰箱去,一会儿擀蛋挞皮。”
“得嘞。”
“怎么样?”第一批蛋挞装盘,齐思钧期待地看着周峻纬,后者被烫得呼了几口热气,然后非常配合地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比楼下卖的差。”
“真的假的啊?”齐思钧伸长脖子,就着周峻纬的手把人咬了一半的蛋挞叼走。
“好像是还行。”小狐狸咂咂嘴,在备忘录上又划去一条,“OK,大成功。”
06
——“一起种一种花”
为了腾出种花的地方,周峻纬把阳台仔细打扫了一遍。齐思钧三天拿了快十八个快递,全是各式各样的花盆,甚至扛了小锹和小桶去楼下花坛里挖了新土。
“亲爱的,好像一起种一种花就可以了,不用种出一片花园。”周峻纬看着阳台满满当当的花,思考该如何下脚。
“可是就买一盆你不觉得它太孤单了吗?”齐思钧顺手摸了摸手边虞美人的花瓣。
话音刚落,门铃声又响起,周峻纬费了好大劲才把门外比人还要高点的包裹搬进来,目瞪口呆,“你不会买了朵霸王花吧?”
齐思钧瞪他一眼,“说什么呢,是秋千椅。”
因为实在没地方放,只能腾出几盆放到客厅。小狐狸撸起袖子把秋千拽到阳台中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整个人团进秋千里,舒舒服服眯上眼。
“我今天晚上能睡这里吗?”齐思钧抱着膝盖期待地问道。
周峻纬直接上手从秋千里端起整个狐狸团,“不行,会感冒的。”
“哇你现在力气这么大吗?”齐思钧赶紧扒住这人的脖子。
“锻炼出来的。”周峻纬走几步把狐狸团丢到沙发上。
“锻炼?”齐思钧歪歪头,猛地反应过来,抽了靠枕扔出去,“呸!”
07
——“念故事哄人入睡”
“想听什么?”周峻纬撑着脑袋侧身躺在床上。
“不要童话,来点有内涵的。”齐思钧拉拉身上的被子。
“我想想啊…”周峻纬眼珠子转了转,“从前,有一只小兔子叫jojo,他还有一个好朋友,是…额…小松鼠吧,叫明明。”
已经闭上眼睛的齐思钧猛地睁开眼,“这不还是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里的小动物是不会有名字的,所以这不算。”周峻纬理直气壮。
“行吧…”齐思钧撇撇嘴。
周峻纬继续讲:“森林里还有一个恶霸,叫蒲喷喷。”
“噗——”好不容易重新酝酿睡意的齐思钧笑出声,“我猜,恶霸是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叫郭文韬?”
“猜错了,叫韬猫猫。”
“……”
真是好意外呢。
“恶霸蒲喷喷为非作歹,居民们敢怒不敢言,终于有一天,出现了一个浣熊勇士,骑着白马踩着七彩祥云降落在蒲喷喷面前,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小兔子看到了立马就要认浣熊勇士做爸爸。”
脑补了下一只干脆面骑着马的样子,行了,齐思钧是真一点都睡不着了,“你怎么还夹带私货?”
周峻纬没有回答,“浣熊勇士说,不行我们品种不一样,你太弱了,我没你这个儿子。”
“周峻纬你报复心理真的很强。”齐思钧小声吐槽。
“有一天,恶霸绑架了森林里最可爱的小狐狸,要跟浣熊勇士决斗,最后恶霸被打败,浣熊跟狐狸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齐思钧:“……”
“没了?”齐思钧眨眨眼。
“没了。”周峻纬也眨眨眼。
齐思钧愤怒地翻身趴到周峻纬身上,狠狠蹂躏这人的脸,“你赔我宝贵的十分钟睡眠时间!”
“阿嚏!”蒲熠星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郭文韬摸摸他的额头。
“没有。”蒲熠星揉着鼻子摇摇头,“谁骂我呢?”
08
——“一起在午夜看一次恐怖片”
周峻纬以为这个任务是他的福利任务,连男朋友投怀送抱的样子都设计好了,因为齐思钧看之前一直在强调自己非常害怕。
情侣一起看恐怖片的精髓是什么?当然是是趁机亲亲抱抱举高高。
然而事情的发展跟他计划里有点不一样。
“你说这不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吗?”齐思钧“咔嚓咔嚓”嚼着薯片,“明明知道里面有鬼为什么还要开门?”
“为了剧情的发展吧…”周峻纬无奈。
“这个女主也太会来事儿了,自己不想活怎么还拉着别人?”齐思钧愤愤。
“为了剧情…”周峻纬扶了扶额。
“我在看什么偶像剧吗?就这点伤怎么可能死,还吻别,搞得跟生离死…哦,他还真死了啊。”
“……”
“你不是说害怕吗?”周峻纬终于忍不住了。
齐思钧拿薯片的手顿了顿,“哦对,我忘了…”
周峻纬:“……”
我受到了欺骗。
半夜,周峻纬被齐思钧摇醒了。
“怎么了?”周峻纬睡眼惺忪,下意识先去搂紧这人拍拍背。
“陪我去趟厕所,我有点怕。”小狐狸眨眨眼。
周峻纬:“……”
感情害怕还是延迟的。
09
——“一起吐槽一次对方的缺点”
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快半个小时了,两个人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到了吗?”齐思钧抱着胳膊眉头紧皱。
“没有,你呢?”周峻纬反问。
“我也没有。”齐思钧盘得腿酸,忍不住伸直抖了抖。
周峻纬将小狐狸冰凉的脚捂进怀里,“场外求助吧。”
齐思钧给郭文韬发消息,结果得到对面人一句“你没什么缺点啊”,吐了吐舌头笑弯了眼。
“你看我说吧,我们齐老师就是没有缺点。”周峻纬嘴角上扬,“我看看阿蒲给我回了什么。”
蒲熠星发来了一篇长达800字的小作文,详细列举了周峻纬各方面的瑕疵,痛斥他有多恶劣。
齐思钧:“……”
周峻纬:“……”
10
——“去见彼此最好的朋友”
“我朋友很多在加拿大。”周峻纬犯了难。
“我朋友也分散在全国各地。”齐思钧点点下巴。
“要不就近找两个?”周峻纬提议。
齐思钧点点头,“也行,我想到一个人。”
“我也是。”
蒲熠星看了看对面的周峻纬,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齐思钧,头顶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
“我的好朋友,文韬。”齐思钧介绍道。
“这是我的好朋友,阿蒲。”周峻纬跟着介绍。
蒲熠星:“?”
郭文韬:“?”
“这算完成了吧?”不理会对面满眼疑惑的两个人,齐思钧问道。
“算。”周峻纬回答,“行了散了吧,没你俩事了。”
“周峻纬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蒲熠星暴起,“今天你非给我把账结了!”
11
——“一起在下雨天追剧”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轻又细,没一会儿,粗大的雨点落下,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世界被封锁在雨点交织的大网中。齐思钧关上窗户,突然想到备忘录上这一条,跑到客厅打开电视。
“九洲是不是最近上了个新剧?”齐思钧挑选时看到唐九洲一张脸。
有一个当爱豆的朋友的好处就是,多了无数可以吐槽他的点儿。
“庆佘年是吧?”周峻纬在这人身后坐下,把人拢进怀里。
“就这个了,就当给他刷刷播放量了。”齐思钧找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点开第一集。
“这个皇帝是穿越来的?”齐思钧看得津津有味。
“应该不是,被打了脑袋失忆了。”周峻纬看看进度条,“九洲怎么还没出来?”
刚说完,一声巨大的“父皇”,唐九洲从亭子那头飞奔而来。
“噢,我看懂了,其实就是一个古代刑侦剧,找杀死丞相的凶手。”齐思钧恍然大悟,“好亲民啊这个皇帝,居然亲自查案。”
窝在一边的齐德华听到声响也一声不吭趴到电视前,像是在认真看剧似的。
“这是个耽改剧吗?”看着看着,周峻纬不禁发出疑问,“怎么这么多帝相的回忆杀。”
“be耽改剧吧,上来就没了一个。”齐思钧纠正道。
“不一定,说不定后面丞相复活了,死的是替身,为了帮皇帝排查奸细…哎齐德华让让,挡住屏幕了。”
羊驼聚精会神看着,用脑袋点了点剧中太医的脸,转头冲着主人晃了晃脑袋。
“哇太医居然是凶手!”看到第十集,齐思钧激动地坐直身子,猛拍周峻纬的大腿,“可以啊德华!”
齐德华得意洋洋地趴回自己的窝,周峻纬忍不住看了它好几眼。
“送孩子去上学吧要不,别耽误它上清华。”周峻纬说。
12
——“一起洗照片挂房间”
“这张是我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的时候吧?”齐思钧将手中的合照夹上。
“嗯,你当时被九洲拿蜘蛛吓得满屋跑。”周峻纬掩嘴笑笑,“这张是阿蒲过生日好像。”
“是啊,你抹了他满脸的奶油,被他记到现在。”齐思钧咂咂嘴,“你今年过生日最好小心点,当心被报复。”
“没事,他打不过我。”周峻纬又抽出一张照片,“还说我呢,你看看你怎么欺负九洲的。”
“那不是他直播的时候乱说话!”齐思钧缩着脖子小声反驳。
合照后面是单人照,齐思钧看着手里一叠自己没见过的照片瞪大眼,“这都是什么时候拍的?”
周峻纬探头过去,“这些啊,我们没在一起之前拍的。”
“你还偷拍我?”齐思钧学着电视剧里的登徒浪子挑了挑周峻纬的下巴,“没看出来你还会干这事,被迷倒了?”
周峻纬顺势揽了人的腰抵到墙上,挂好的照片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是啊,躺在坑底出不来了。”
齐思钧笑着对上这人一双乌眸,凑上去在嘴角亲了亲,“那别出去了。”
13
——“帮对方刮胡子”
“哎…”周峻纬扬了扬下巴,“再往上就涂到鼻子了。”
小狐狸眯着眼睛坏笑,伸手将白色泡沫点到周峻纬的鼻尖,后者忍不住耸耸鼻尖。
“你现在在这儿折腾别忘了我也要帮你刮。”周峻纬出声提醒。
“帮一个人就算完成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齐思钧往后一薅周峻纬的发箍,直蹭了满脸。
“呸!”周峻纬吐掉不小心沾到嘴里的剃须膏,嘴巴里一阵发涩,“你当是洗面奶呢?”
“又不是脱毛膏,别紧张。”齐思钧干脆搓脸似的开始乱搓。
“嘿!”周峻纬摸了把下巴,不甘示弱地把泡沫也糊到小狐狸脸上。
“周峻纬不要弄到我头发上!”齐思钧弯腰躲了躲,浴室里泡沫乱飞。
最后两个人都跟圣诞老人似的,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倒在洗脸台上。
“这下好了,又得再洗一次澡。”周峻纬用湿毛巾帮小狐狸把脸擦干净,扯了扯湿漉漉的衣领。
“对不起嘛。”话是这么说,齐思钧脸上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周峻纬“恶狠狠”地拍拍男朋友的脸颊,“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感觉不妙的小狐狸拔腿就想跑,被人一把兜回来按进浴缸,“也别浪费水了,一起洗了吧。”
14
——“给对方写一封信”
To老齐:
本人因为出差的原因最近不在家,希望齐老师能照顾好那一阳台的花,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少吃零食,我会每天准时监督你吃饭,还有特别监督员德华的帮忙,回家我会跟监督员认真交流。
ps.如果蒲熠星来找你,别开门,开了门也别让他碰我刚买的游戏。
To峻纬:
德华已经被我用食物收买,现在它是我的驼了,放一百二十个心,最近又没有工作,我还能亏待了自己?周先生工作的时候才是记得照顾好自己,回来我会好好检查瘦了没。
ps.来不及了,他已经帮你从王者俯冲到大师了。
周峻纬:“???”
噩耗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15
——“闭眼让对方牵着走路”
“我们这样会不会很像神经病?”齐思钧仰起头,试图从眼罩底下的缝隙中偷看。
“这个点儿路上哪来的人?”周峻纬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放光明的月亮。
“那你牵好了,我怕摔。”偷看失败的齐思钧紧紧拽住周峻纬的衣袖。
“我自己摔了也不会让你摔了啊。”周峻纬扣上这人的手腕,用大拇指摩了摩。
“不行,凭什么都是我来,我牵你走。”齐思钧一把摘了眼罩,不由分说戴到周峻纬脸上,后者笑着叹口气,“行。”
“老齐?”一片黑暗中,周峻纬挥了挥胳膊,刚才还老老实实牵着自己的小狐狸销声匿迹了似的。
齐思钧蹑手蹑脚走到这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又赶紧跳开。反复几次,周峻纬低头耳朵动了动,找准一个方向迅速出手。
“哎?”被拽住的齐思钧惊讶出声。
周峻纬猛地将人拉进怀里,勾了勾唇角摘了眼罩,月光撒进小狐狸笑眯眯的眼里,柔和又闪亮,揉碎了全世界般。
“抓到了。”周峻纬说。
16
——“一起给对方化妆”
“愿赌服输,来!”齐思钧兴奋地卷起袖子,拧出口红在周峻纬眼下画了两道杠,看着跟恐怖片里的恶鬼似的。
周峻纬咬了咬牙,“再来一把。”
气氛十分焦灼,不知道的以为在世纪大战,定睛一看,桌上摆了一堆扑克牌,在玩“小猫钓鱼”而已。
“轮到我了啊。”周峻纬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捏着小狐狸的下巴给人在脸颊上一边画了三撇小胡子,末了还评价一下自己的作品,“可爱。”
齐思钧拿起手机照照镜子,“哪里可爱了?”
“那再添一笔。”周峻纬又在这人鼻尖点了大红点,“好了完美了。”
“犯规了周峻纬!”齐思钧抢过口红,也要再给周峻纬画一笔。
周峻纬抓住张牙舞爪的小狐狸两只手腕,口红脱手飞出,一路滚到齐德华身边。羊驼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又用嘴拱了拱,给自己美美涂了个口红。
齐德华迈着小碎步走到两人身边——我美吗?
齐思钧:“……”
周峻纬:“……”
做个驼吧齐德华,多难洗啊。
17
——“帮对方换发型剪头发”
“你手别抖啊,刘海剪豁了不然。”周峻纬吹了吹自己长到眼下的刘海。
“拜托,我上学的时候还去理发店当过学徒的。”齐思钧找了个淘米的瓢说着就准备往周峻纬头上扣。
“等会儿等会儿…”周峻纬赶紧制止,“哪家理发店用瓢给客人剪头发?”
“这不是为了杜绝一切意外。”齐思钧强硬地按着人坐下。
齐思钧小心翼翼沿着淘米瓢的边儿剪,自信地掀开一看,差点没憋住笑,“好像太圆了,我修一修。”
面前没有镜子,周峻纬一颗小心脏“咚咚”直跳,就看着眼前自己的头发“哗哗”往下掉。
“峻纬,要不你自己再补救一下吧。”齐思钧认认真真将剪刀放进周峻纬手里。
周峻纬:“……”
最后周峻纬直接对着镜子给自己绞成了近似板寸的长度。
“你头发被齐德华啃了?”蒲熠星抽了抽嘴角。
“其实还是挺帅的。”郭文韬真情实感。
“是吧,我也觉得挺帅的,我剪的,牛逼吧?”齐思钧骄傲地挺起胸膛。
然后蒲熠星一盆冷水泼下来,“你要知道,他帅,跟发型一点关系都没有。”
齐思钧:“……”
18
——“一起对着星星许个愿”
天一连阴了三天,就像故意跟他们作对似的,齐思钧每天冲上阳台,每天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
“明天要还是阴天,我就对着蒲熠星的照片许愿了。”齐思钧窝在秋千里生闷气。
“也行啊,我给他P点佛光要不?”周峻纬开玩笑道,接了小狐狸丢来的抱枕。
幸运的是,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晚上不仅有满天繁星,还伴着一轮弯月。
“我希望,德华可以不要再掉毛了,也不要再咬我的衣服了。”齐思钧对着星星诚挚地双手合十。
周峻纬猛地一歪身子,哭笑不得,“就许这个愿望?”
“当然不止,还有希望明年工作不要再这么多了…九洲可以成为大明星…明明每天都快快乐乐…文韬工作顺利…还有阿蒲、阿蒲…阿蒲不管想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连石凯的名字都出来时,周峻纬终于忍不住了。
“我呢?”周峻纬伸手捋顺这人被风吹乱的头发。
“你啊…”齐思钧抱着周峻纬一只胳膊靠上去,仰头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星,“许在心里了,灵不灵以后我说了算。”
我瞄准月亮把愿望寄给星空,托它将满身光芒与幸运都送给你。
19
——“一起修理电器”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几下,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最后哀嚎一声彻底报废。
“该换灯泡了。”周峻纬拉开电闸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问题。
齐思钧拍拍身边羊驼的屁股,“让让,你爸要换灯泡了。”
齐德华听话地嚼着干草晃晃悠悠走到一边。
“小心点。”周峻纬扶住齐思钧脚下的凳子。
“帮我再往左挪挪。”齐思钧够了够,发现角度有点偏。
周峻纬微微矮下身子,直接让人坐在肩头,握紧了凳子边往左移动一段。
“换灯泡也算修理电器吗?”周峻纬伸手虚虚护在人身体两侧。
“不算,但我觉得我们还是现实一点,东西坏了就送出去修,不要自己乱折腾,有永久报废风险。”齐思钧扶着人的肩膀从凳子上下来,“玩个游戏就不要往里搭钱了,这游戏氪金也不会变强的。”
周峻纬:“……”
说的也是。
20
——“一起逛超市”
又到了每个月大采购的日子,齐思钧拿着手中长长的单子,往购物车里放一个用指甲在单子那一样东西上掐一道痕。
“你在看什么?”绕了两圈,齐思钧才在儿童玩具区找到了周峻纬。
“要不要买个这个?”周峻纬指了指面前的玩具三角铁。
“买这个干什么?我们俩又造不出来娃,给谁玩?”齐思钧伸手拽了人准备离开。
后者定了定脚,“给德华买一个,那天我在家里唱歌的时候它还会用脚打节拍。”
“周峻纬,我再跟你说一遍,德华只是一只羊驼,你这是强驼所难。”齐思钧揉揉太阳穴。
“可它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羊驼。”周峻纬伸手拿下三角铁。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见过别的羊驼。”齐思钧一手拽着车一手拽着人,“而且你也不要再去烦火树让他给德华补习了,等不到它考上清华火树就先跟我绝交了!”
“好吧。”周峻纬只能依依不舍放下手里的东西。
“洗面奶…沐浴露…”齐思钧看看剩下的东西,一扭头周峻纬又钻到了超市正中间,正蹲着看给小朋友开的那种玩具车。
齐思钧:“……”
“羊驼也不会开车的!”小狐狸炸毛。
“买点芝士碎吧,回家给你烤披萨吃。”终于放弃给羊驼买玩具的周峻纬说。
“不吃。”齐思钧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最近胖了。”
“哪里胖了?”周峻纬握握齐思钧的手腕,“你看这细胳膊细腿的。”
“我都是胖在脸上。”齐思钧反驳。
“这样才可爱。”周峻纬用一只手掐住齐思钧两边脸颊,后者被掐得嘟起嘴,“这都是我打下的江山啊,丰功伟绩,你怎么能说减就减了它们?”
齐思钧甩开这人的手白他一眼。
好烦,减肥路上的绊脚石。
21
——“为对方刷一次牙”
“唔唔唔…”齐思钧嘴巴里鼓鼓囊囊的,一说话就是“呼噜呼噜”的声音。
周峻纬沿着两排小白牙仔仔细细刷一遍,递过去一杯水,漱完再来第二次。
“周…唔…”想说什么的齐思钧又被打断。
“啊?你说什么?”周峻纬伸手抹了沾到小狐狸嘴边的牙膏沫。
齐思钧小小地翻个白眼,这人肯定在报上次刮胡子的仇。
浴室里弥漫着牙膏的薄荷味,又漱了一次口,周峻纬把人抵在洗脸台上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的吻,直到小狐狸脸颊泛上不正常的红色才放开。
齐思钧叹了口气,顺从地被人半搂半抱着带到床边,果不其然又被按在床上一顿啃。
“满意了没?”齐思钧双手被锢在脑袋两边,抬脚踢踢这人。
“还行。”周峻纬叼着这人颈侧的软肉舔舐几下。
小狐狸眼角飞着红色,扬了扬脖子,余光瞥到卧室门口一颗白绒绒的脑袋,齐德华两只圆眼滴溜滴溜的。
“德华看着呢。”齐思钧躲了躲。
“没事它又看不懂,就是只羊驼。”周峻纬毫不在意。
齐思钧:“……”
你现在知道它就是只羊驼了!
“我愿同意你上次说的它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羊驼这句话。”齐思钧截断身上人的攻势,“良好的家庭教育非常重要,起来吧孩儿他爹。”
周峻纬:“……”
22
——“一起DIY手工”
“一定要是十字绣吗?”周峻纬面露难色,觉得自己的阳刚之气正在逐渐流失。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手工了。”齐思钧眯起眼睛,穿了几次终于将线从针孔里穿过去。
“拼豆也行啊。”周峻纬对着复杂的图案无从下手。
“卖完了。”齐思钧摊摊手。
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该先从哪里下针的周峻纬决定自由发挥,一顿操作猛如虎,绣得飞快。
齐思钧好奇地探头过去,看到两个火柴人的时候眉头一跳,“这什么?”
“我们俩。”周峻纬正在努力将火柴人的脑袋绣圆。
“那这坨白色的…额…懒羊羊?”齐思钧有些不忍启齿,换了种委婉说法。
“是德华。”周峻纬说着绣上两颗小黑点。
“答应我,千万别给它看见。”齐思钧语重心长。
“为什么?”周峻纬疑惑,“这不挺好看的?”
“我怕它半夜冲你吐口水,我觉得它跟你一样也是天蝎座,挺记仇的。”齐思钧说。
周峻纬:“……”
最后周峻纬执意将自己的“大作”挂在了羊驼的窝上。
齐德华对着十字绣看了半天,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峻纬,用屁股对着人钻进窝里。
“它刚才是不是冲我翻了个白眼?”
“……”
23
——“选一天睡个懒觉赖个床”
因为有明天可以睡懒觉的意识,两个人又是打电动又是起来搞夜宵,折腾到凌晨四五点才躺回床上。
“完了,我睡不着了。”齐思钧翻个身钻进周峻纬怀里,眼睛亮晶晶的,精神得很。
“数羊吧要不。”周峻纬在怀里人的刘海上掠过一个吻。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齐思钧小声数着,突然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午饭吃炖羊肉吧。”
周峻纬把小狐狸的脑袋又按回怀里,困得睁不开眼,“晚饭吧,看这样中午是起不来了。”
“不行我还是睡不着。”过了会儿,齐思钧又出声道。
不经常熬夜的周峻纬此刻也过了困劲儿,一把将小狐狸扯到身下,“要是还睡不着我们可以进行一些助眠运动。”
“晚安!”
识时务者为俊杰。
嗨过头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天仿佛人间蒸发一样,蒲熠星下午打了八个电话都没人接,打到第九个才通了。
“喂…”周峻纬打个哈欠,“早啊,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蒲熠星满头黑线,“是挺早,再晚点太阳就该落山了。”
“嗯…”齐思钧皱着眉拱了拱,周峻纬伸手捂住他一边耳朵压低声音,“所以有事吗?”
“火锅吃吗?”蒲熠星问。
“是羊肉火锅吗?”眼角还挂着困出来的生理泪水,听到关键词的齐思钧强撑着睁开眼,还记着昨晚的炖羊肉。
周峻纬乐了,伸手捏捏小狐狸的鼻尖,“说到这些你就醒了是吧?”
“因为我饿了。”小狐狸非常诚实。
24
——“一起喝醉”
“这条划去。”周峻纬难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开开心心正在挑酒的齐思钧不满。
“因为你不能喝太多。”周峻纬板起脸。
“喝醉又不一定就是要喝很多,我很好醉的。”齐思钧讨好地贴上来。
周峻纬:“……”
第一次听到这种角度刁钻的辩驳。
最后在周峻纬丝毫不做让步的前提下,这个任务改成了一起给羊驼洗澡。
“你好歹也换个差不多的,这跟喝酒有什么关系吗?”齐思钧气鼓鼓。
“没关系啊,刚好它该洗澡了而已。”周峻纬将绳子交到齐思钧手里,“来,抓好,别让它跑了,我去放水。”
齐思钧快气笑了。
“哎哟呵,呲我一脸水。”周峻纬抹了把脸,东北话都出来了,“下回铁定送宠物店洗去,不遭这罪。”
齐德华抖抖湿漉漉的耳朵,高傲地伸长脖子,对着墙吐了口口水。
“你还嘲讽我?”周峻纬瞪大眼,转头就告状,“老齐它嘲讽我。”
齐思钧凑到羊驼一只尖耳旁,“下次冲脸吐,我给你撑腰。”
周峻纬:“……”
气还没消呢?
25
——“在冬天一起吃一次冰淇淋”
冬天基本找不到卖冰淇淋的地方,齐思钧最后在麦当劳点了两杯麦旋风送到家。
“唔…”齐思钧皱起脸,“冰牙。”
“差不多得了,过个瘾就行。”本就不赞同这种行为的周峻纬伸手盖住杯面。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齐思钧拍开这人的手,小口小口舔着勺子。
“行了行了…哎我来吃行不行…半杯了啊,可以了…”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齐思钧实在听不下去这人的碎碎念。
“也差不到哪儿去,上半辈子跟你妈过,下半辈子跟我过反正。”
“……”
齐思钧咬着勺子低下头,怎么还突然穿插一句疑似情话的东西。
天还没黑齐思钧就把自己团进了被子。
“哪儿不舒服?”周峻纬坐在床边,撩开这人被冷汗打湿的刘海。
“冷。”齐思钧握着周峻纬那只手贴上脸颊汲取暖意。
“除了冷呢?”周峻纬心疼地抚过这人泛白的唇边。
“胃痛。”小狐狸又缩了缩,声音黏黏糊糊的。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见人这样周峻纬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以后还听不听话?”
小狐狸乖乖点点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睁着一边眼睛伸出一只手勾勾这人的小指,讨饶似的。周峻纬立马心软了,低头落唇于额角。
其实齐思钧以前也不是个多爱撒娇的人,所谓有人惯着惯出来点小脾气。曾经烧上39还能自己打车昂首阔步去医院的猛男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稍微碰着磕着就想赖着周峻纬给揉揉。
倒也不是真的痛,就是想耍个赖。
越活越小孩儿了还,齐思钧叹口气。
都怪周峻纬。
26
——“分享彼此的一个秘密”
“一个秘密我觉得不够,我们玩点大的。”齐思钧一拍桌子,对面周峻纬有种不祥的预感。
“坦白局玩不玩?不管怎么都不能生气的那种。”
“……”
果然。
“我先来好吧,其实上次帮你从王者掉到大师的是我不是阿蒲。”齐思钧乐呵呵地躲了躲。
周峻纬:“???”
做几个深呼吸,周峻纬挑起一边唇角,“你上次新买的那条破洞裤我说被德华啃坏了,其实不是,我啃…不是,我剪的。”
“你剪我裤子干什么?”齐思钧不能理解。
“那洞大得我都能直接从膝盖伸进去摸到大腿根,能往外穿?”加拿大男人有自己独特的坚持。
齐思钧:“……”
“其实以前在学校快毕业的时候我说你电脑坏了你只能通宵赶论文那回,是我不小心把你的毕业论文删了没敢说。”
“没关系,小事…之前跟你说游戏里那把刀是抽奖送的,其实它值一万五,人民币。”
“欺负我不打游戏是吧周峻纬?实话告诉你吧,上次你说很好吃的那道菜,是我从你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做的。”
“???…行,没事,你开心就行,上大学的时候你不是一直没收到过情书,其实挺多的,只不过都被我截胡处理了,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有的后来看上了我。”
“你还记得你丢的那双毛绒拖鞋吗?我薅了毛拿去给楼下流浪猫搭窝了,不知道你路过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它那个窝有些许熟悉。”
“……”
“其实,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玩的那局真心话大冒险,我说谎了。”周峻纬语气突然深沉,“我说没有喜欢的人,是假的。”
齐思钧抿了抿唇,“那你知道为什么当时给手机联系人最后一位打电话表白你的首字母是Z却不是你吗?”
“为什么?”周峻纬偏头。
“为了把你放在第一个,我在名字前面加了一个A。”齐思钧用两颗小兔牙咬住下唇。
“我们这个坦白局玩得毫无意思。”最后齐思钧说。
“确实,听完这些你生气了吗?”
“没有。”
“可我有点生气。”
“啊?”小狐狸不解,思考自己是不是哪件事做得太过分了。
“气自己,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们不至于多走那么多弯路,委屈你了。”
27
——“制定一个吵架条约”
1.不管是因为什么绝对不提分手
2.吵架时间禁止超过五分钟
3.无论多生气都不允许不说话、不回消息及挂电话
4.文明吵架,禁用和谐词
5.离家出走禁止走出小区两公里
6.可以存档,但超过七天自动加入回收站
7.严禁翻旧账行为
8.不可以薅德华的毛泄愤
“你家这什么信号?怎么自动给我挂了?”周峻纬捧着手机手都在轻微颤抖。
“再打回去不就行了,你们俩刚才不都聊差不多了?”蒲熠星满头问号。
周峻纬仰起头生无可恋,“完了,违反了条约,我得跟德华嘴对嘴bobo了。”
蒲熠星:“……”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了。
28
——“一起跨年”
“唐九洲别抢我丸子!”邵明明从唐九洲筷子上夺下锅里最后一颗丸子。
“那儿还有一大包再往里下不就行了?”唐九洲认命地起身重新下丸子。
“你俩还没吃完呢?”沙发上的周峻纬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再吃一会儿就该从今年吃到明年了。”
“我一年就这一天可以放纵一下,还不让我吃饱了?”为了新戏一直保持身材的唐九洲愤然。
“不过你毕业之后跑去出道真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齐思钧贴心地帮捞肉的唐九洲卷起袖子。
郭文韬和蒲熠星窝在客厅里用手柄打电动。
周峻纬抬头看了眼评价道:“嗯,旗鼓相当的对手,下饭实力伯仲之间,老齐快来看中华小当家和神厨小福贵的世纪对决。”
齐思钧慕名前来,“你俩搁这儿比谁更菜呢?”
蒲熠星:“……”
郭文韬:“……”
因为烟火禁止令,所以这几年跨年都没有烟花,零点到来的一瞬间,周峻纬捏爆了手中的气球。
“你干啥?”被吓到的蒲熠星拍拍胸口。
“意思意思,放个鞭炮。”周峻纬拍拍手,“新年快乐各位,恭喜我们又互相折磨了一年。”
“托你的福,我新年第一天就不是太快乐。”郭文韬无言以对。
29
——“拍一次视频”
“来来来,难得所有人都在,我们来录个视频纪念一下。”齐思钧打开手中的摄像机,对准几个人。
“文韬你的愿望是什么?”齐思钧问道。
“愿望啊…我希望齐德华可以跟我回家。”郭文韬回道。
听到自己名字的齐德华抖了抖耳朵。
“OK他说他没有愿望,下一个。”齐思钧调转镜头方向。
“哎哎,我正经说一个行吧。”郭文韬上前掰回镜头,“我希望长命百岁。”
“这算什么愿望。”齐思钧吐槽。
“长命百岁怎么了,谁不想长命百岁,质朴无华,你不懂。”
“九洲呢?说出你的愿望。”齐思钧走到唐九洲身边。
“我希望我可以吃什么都不胖,孩子实在是太馋了。”唐九洲可怜巴巴。
“到我了是吧,我希望明年唐九洲可以大火,然后苟富贵。”邵明明郑重地拍拍唐九洲的肩,“记得给我要我爱豆的签名。”
“阿蒲呢?”齐思钧将镜头拉大,框进懒洋洋靠在一边的人。
“世界和平吧。”蒲熠星随口诌了个。
“你俩还真安逸啊,一个长命百岁一个世界和平。”齐思钧满头黑线。
“你呢?”贴着周峻纬坐下,齐思钧往后仰了仰,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情不自禁感慨一下,“啧,怼脸拍都这么帅。”
“帅有什么用,又不给别人看,只有你能看。”周峻纬笑道。
“干嘛呢,说愿望。”齐思钧打断。
“我好像没什么愿望,都已经实现了。”周峻纬咬着指节沉思,“就希望明年比今年更幸福吧。”
“好。”齐思钧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的话…”齐思钧将镜头对准自己,“希望所有事都会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这跟世界和平不是一个意思吗?”
“…理科生闭嘴。”
30
——“手牵手一起散步”
送走所有人,周峻纬和齐思钧并着肩踩着月光往回走。
“喏。”周峻纬伸出手。
“干嘛。”齐思钧明知故问道。
“最后一条了。”周峻纬不等人同意,直接牵了小狐狸露在外面的半只手,握了手指在手心。
手心温度逐渐升高,抵御了冬日里的寒风,走了一段居然渗出点汗来,黏糊糊湿淋淋的。
齐思钧一边走一边前后晃着胳膊,抬起头看夜晚的天,月亮扯了浮云做面纱,若隐若现的。
“又过一年了啊。”周峻纬感慨。
“是啊。”齐思钧转头看他,“也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会是什么样,你还在不在。”
“嗯,我也担心这个。”周峻纬附和。
齐思钧:“???”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不会的肯定永远都在吗?谁要你跟着我说了!”小狐狸气结。
“还没说完呢,所以我为了这个想了个办法。”
“?”
31
温热的金属顺着指尖一路滑到底,在路灯的照耀下亮晶晶的,也不知道在口袋里已经藏了多久。
“一直走下去吧。”周峻纬说。
———— FIN————
特此鸣谢我的姐妹借给不会起名的我他们家猫的名字
卢德华,好样的
【食记】花开万里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冬天结束春天就来了
——
01
——豆芽拉面
公园里第一朵迎春花开在了立春后三天。
又被春风吹了几天,成片成片的,扎满了小路两边。
齐思钧推开卧室的窗户,撑着下巴趴在窗边看楼下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在早春的料峭中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薄薄的绒毯落在肩上,齐思钧转头看看,掀了掀眼,懒洋洋地向后靠上去,侧着脖子小猫似的蹭蹭周峻纬的下巴。...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冬天结束春天就来了
——
01
——豆芽拉面
公园里第一朵迎春花开在了立春后三天。
又被春风吹了几天,成片成片的,扎满了小路两边。
齐思钧推开卧室的窗户,撑着下巴趴在窗边看楼下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在早春的料峭中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薄薄的绒毯落在肩上,齐思钧转头看看,掀了掀眼,懒洋洋地向后靠上去,侧着脖子小猫似的蹭蹭周峻纬的下巴。
“怎么起这么早?”周峻纬抓着绒毯的两个角在人胸前双手交叠。
“话说,你什么时候才开始上班?”齐思钧问了句。
“门口的春联才撤下来几天,你这就要赶我去上班了?”周峻纬抱紧怀里的小狐狸气得在人耳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齐思钧半阖起一只眼睛躲了躲,忍不住咧开嘴,推开这人的脸,“我的意思是,要是时间还早,我想出去玩。”
“下周。”周峻纬又贴近回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你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随意支配我。”
“那我们去山上泡温泉吧!”小狐狸甩甩睡衣袖子,努力掏了掏,终于掏出自己焐得暖暖的手机,“隔壁区刚修了一个度假山庄,可以泡温泉那种。”
周峻纬上下打量一下齐思钧,疑惑,“你刚才把手机揣哪儿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齐思钧兴奋地打开web,“刚开业最近还打折,情侣票半价,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买。”
周峻纬摸摸下巴,翻看着几张山庄介绍,“实在不行叫上阿蒲和文韬一起去,还能买团票。”
“等等等等…我算算四张情侣票和团票的价格对比一下…”齐思钧又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本迷你便利贴,转身背靠着窗台认认真真开始计算。
小狐狸柔和的五官藏在照不到春阳的阴影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一片浅影,淡粉色的唇小声嘟囔着什么。
周峻纬静静盯了会儿,开玩笑似的,“什么时候向哆啦A梦借的神奇口袋?怎么什么都有?”
“嗯…别打扰我。”齐思钧咬咬笔帽,皱皱眉。
“唉…”良久,周峻纬叹口气,“勤俭持家是好事,但是也看看你站得腿酸的男朋友好不好啊?”
“唔。”齐思钧抬起头,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八加九等于多少来着?我算晕了。”
周峻纬:“……”
吭哧吭哧爬上山,又拿着手机去前台扫了码,回来时齐思钧一脸的惊讶。
“怎么了?”周峻纬抬手顺顺这人头顶翘起的呆毛。
“我们居然真的可以买情侣票。”齐思钧张大嘴,“本来我都拿着团票码去了,结果老板刚才问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说买团票亏了,可以退了再买。”
“这也能看出来?”周峻纬愣了愣。
“不知道。”齐思钧一脸茫然。
“等等,你那天不是算了团票更划算吗?”
“…闭嘴。”
“唉——”瘫在沙发上的蒲熠星长叹一口气,“从进门到现在,周峻纬都快把‘这是我男朋友’几个字写脸上了,小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下辈子吧。”郭文韬捶捶肩膀,“某些角度来看,他们俩算是天生一对。”
“哎,我们俩也是情侣票来着。”蒲熠星提醒一句。
“怎么?你在质疑这件事?”
“……”
温泉是私密温泉,在房间里就可以泡,反正也没人看见,周峻纬放了水试试水温,毫无心理压力地换了泳裤,就裹了件浴袍坐在床边等齐思钧换衣服。
小狐狸被人盯得有些脸红,扯着衣服将半张脸埋进衣领中,支支吾吾,“你、你先转过去!”
“为什么?”周峻纬笑着舔舔自己的虎牙,“又不是没见过。”
小男朋友的身材很好,齐思钧暗戳戳往这人松松垮垮的浴袍里面看了眼,胸肌腹肌啥都有,每一块肌肉都漂亮的紧。
啊……想上手……
齐思钧脸更红了。
“反正…反正你先别看着我!”小狐狸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热气,本来山庄里就热,他还穿着件小棉袄,汗都要出来。
“行行行…”周峻纬敷衍地捂上眼睛,“这样可以吗?”
齐思钧:“可以个啥!我都看到你在指缝偷看了!”
周峻纬:“我没有啊,这是天生指缝大,闭不拢。”
齐思钧:“……”
躲在角落迅速换好浴袍,齐思钧将浴袍往下拽了拽,试图盖住膝盖,顾到了下面又顾不到上面,白花花的锁骨露出来,他只好又赶紧拽上来,不知所措。
周峻纬快笑到床底下,起身一把拉过人按在怀里亲亲,哄一句,“也太可爱了吧。”
齐思钧愤怒地咬一口这人的唇角,“我就该自己偷偷来,省得你在这里作威作福。”
“嘶…完了帮我看看出血没,不然得打疫苗了。”
“……”
将手中的大衣扔到床上,郭文韬打开衣柜挑了挑,“你猜,周峻纬这会儿在隔壁干什么?”
“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在调戏小齐。”蒲熠星挑挑眉,“这时候他还能干什么?”
“哦?”郭文韬伸手一挑蒲熠星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不然我也对你不客气了。”
蒲熠星定定看了郭文韬几秒,推了推眼镜,坦然地拉开自己的衣服,“行,快来糟蹋我,搞快。”
反杀。
郭文韬:“……”
郭文韬陷入了沉思,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不找个像齐思钧一样听话的在一起?
“别想了。”蒲熠星瞥他一眼,“除了我你还看得上别人?”
闻言,郭文韬鼻子里重重“哼”一声。
很气。
还没法反驳什么。
泡了个温泉,齐思钧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缩进毛衣宽大的衣领里,眼珠子滴溜溜在对面两个人身上打转。
“你俩这是打了一架?”周峻纬嘴角一抽。
额角贴着创可贴的蒲熠星抬头看了他一眼,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郭文韬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同时叹口气仰望天花板。
蒲熠星:“我要给老板写一封建议信。”
郭文韬:“温泉外面怎么能不放防滑垫?”
“您二位带眼睛出门了吗?”周峻纬目瞪口呆,“就在衣柜里,浴袍底下放着,还是大红色的,特显眼。”
上面甚至写着三个大字——防滑垫。
蒲熠星:“就是因为这样…”
郭文韬:“所以我们更难过了…”
周峻纬:“……”
四碗热腾腾的招牌豆芽拉面上来,食物的香味及时抚慰了蒲熠星和郭文韬和身体同时受伤的心灵。
周峻纬慢悠悠地将温泉蛋打到面上,又仔细拌匀,等到面和蛋汁黏糊糊搅在一起,周峻纬和齐思钧换了个碗,换完后还从自己这里夹了块肉过去,收获一个甜甜的笑容。
一转头,面前又多了两个碗。
周峻纬:“?”
蒲熠星:“我是伤员。”
郭文韬:“我也是。”
周峻纬:“……”
你俩伤的又不是手!
介于这两个是接到自己的邀请才来的,还受了点伤,周峻纬忍气吞声,手下动作越来越快,恨不得在面碗里搅出一个微型龙卷风。
“差评,我为什么没有肉?”蒲熠星说。
“就是,我落泪了。”郭文韬附和。
周峻纬突然乐了,“你们也是我男朋友?成天黏着要亲要抱的?”
蒲熠星:“……”
郭文韬:“……”
对不起,是我们莽撞了。
别讲这种鬼故事。
齐思钧:“……”
谁成天要亲要抱了啊!
02
——春笋炖排骨
普通的一个下午,蒲熠星像往常一样普通地喂着猫,将小鱼干分成三等份唤了几声,他突然发现——家里少了一只猫。
“露露?”蒲熠星往猫窝里瞅了眼,空荡荡的。
把家里所有角落都找了个遍都没看到露露的影子,蒲熠星沉思片刻一把薅过旁边的瓜蛋,进行了一番严肃的父子交流。
“你妹妹呢?”蒲熠星叉起瓜蛋举到眼前。
“喵——”瓜蛋嫌弃地用爪子挡了挡。
“喵喵喵!”一旁的汤汤凑过来,焦急地绕着蒲熠星直打转。
放下瓜蛋,蒲熠星低头看了眼,“你知道去哪儿了?”
汤汤:“喵喵喵喵!”
蒲熠星:“噢…”
汤汤:“喵喵喵!”
蒲熠星:“居然是这样?”
汤汤:“喵呜喵呜——”
蒲熠星:“嘶…这么听起来…”
蒲熠星:“…来瓜蛋给爸爸翻译一下它在说什么。”
瓜蛋:“……”
他喵的,愚蠢的两脚兽。
“所有地方都找了?”还在医院的郭文韬心一颤,皱起眉。
“找了,我连垃圾桶里都翻了。”蒲熠星扶额。
“我的小宝贝儿怎么可能在垃圾桶那种地方!”郭文韬愤怒。
蒲熠星:“……”
这是重点吗?
“我们要不也养只猫好了,省得回回还得去文韬那里吸猫。”一进门,周峻纬将拖鞋放到齐思钧脚边。
“好啊,以后还能跟他们俩做亲家。”齐思钧回忆着刚才撸猫的满足手感,在怀里摸了摸。
等等。
这份回忆中的手感好像有点过于真实了。
齐思钧迅速低头看了眼,和怀里的银渐层直直对上了眼。
“喵~”小公主娇滴滴地叫唤一声。
“嗯?”齐思钧愣了愣,看向周峻纬。
“嗯?”周峻纬梗了梗脖子,看回来。
“喵?”露露歪歪自己的小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嗯??!??!”齐思钧大惊失色,“什么时候抱回来的?!”
另一边,就在蒲熠星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打印几张寻猫启事的时候,他收到了周峻纬的消息。
【周峻纬】:你女儿在我手里
【周峻纬】:放心
蒲熠星:“……”
大哥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句式?这种仿佛下一句就是要撕票的话让人怎么放心?
既然猫找到了,蒲熠星悬着的一颗心也完全放下,给郭文韬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能把汤汤送过去把露露换回来吗?”郭文韬说。
“这位家长,父母的偏心是造成孩子不良发育的关键因素。”蒲熠星嘴角抽了抽,“而且对方似乎不接受交换猫质。”
“你骗汤汤说是去它周叔叔家串门不行吗?”郭文韬咂咂嘴。
蒲熠星:“……”
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全障碍语言交流怎么骗?
“露露快来,叔叔给你戴漂亮的花花。”齐思钧笑眯眯地将一个粉色小夹子别到露露头顶的猫毛上。
“喵…”露露甩了甩头,似乎是在对头顶的东西表示好奇。
“好可爱啊——”齐思钧忍不住又将猫抱到怀里蹭蹭,“峻纬,你之前不穿的那些衣服呢?”
“打包收起来了,怎么了?”周峻纬走过来。
“挑几件颜色好看的,我给露露做条小裙子。”齐思钧把玩着两只毛茸茸的猫爪子,眼睛笑成两弯小月牙。
周峻纬轻笑一声,“你这是把它当换装玩具了啊。”
“小公主怎么能没有小裙子。”齐思钧低头挠挠猫下巴,腻起嗓子,“我们露露想不想要漂亮的裙裙呀?”
“喵喵。”露露凑上去亲亲齐思钧的脸颊。
“你看,它自己都说想要了,总不能让孩子失望。”齐思钧振振有词。
“三岁不能再多了。”周峻纬哭笑不得,伸手轻轻弹了弹小狐狸的额头,“等我去给你找。”
“记得要好看的啊!”
“知道啦。”
手工活儿方面齐思钧还是在行的,剪刀咔嚓几下,又一顿穿针引线,图都没画,一条蓝色的小裙子就出现在了手中。
又将其他颜色的衣服剪一小块做成颜色各异的小花缝上去,齐思钧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
“你都没给我做过衣服。”周峻纬酸溜溜地凑过来。
“胡说,我给你织过围巾。”齐思钧反驳。
“可人家也想要漂亮的衣服服。”周峻纬把人搂进怀里耍赖。
齐思钧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给我好好说话!”
周峻纬变本加厉将人按在沙发靠背上牢牢圈住,另一只手抽出来挠人痒痒,“给不给?给不给?”
齐思钧一边笑一边躲,最后眼角挂着笑出来的泪花可怜巴巴地抓住小男朋友那只作乱的手,“可是织一整件衣服好累,搞不好还会得颈椎病。”
言下之意,为了件衣服你舍得吗?
被戳到心底的周峻纬咬咬牙,“拿别的东西抵也行。”
“好的。”齐思钧攀上这人的宽肩,从善如流,“Mua!”
周峻纬:“……”
有被敷衍到。
一旁的露露不耐烦地钻进两个人中间——什么时候才给我穿裙子呀?
一个人拎着菜,一个人抱着猫,周峻纬和齐思钧敲响了蒲熠星的家门。
“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蒲熠星喜笑颜开。
周峻纬:“……”
周峻纬:“合着刚才说想吃春笋炖排骨的不是你是吧?”
“表演一下而已,你这人好无趣。”蒲熠星收起笑。
“你这演技是接不到戏的。”齐思钧撇撇嘴。
春笋是早春时段特有的一种食物,这个时候的笋子肉质比较鲜嫩,不管怎么做都是好吃的。
这回齐思钧学聪明了,自带了调味料,压根儿没指望蒲熠星这里能有啥能用的东西。
“我好担心下次就得我们自己带锅来了。”齐思钧麻利地将春笋剥了皮根部削干净,然后切成了小块。
“最过分的,可能还要帮他们带碗筷。”周峻纬清洗着手中的排骨。
越说越离谱。
把所有东西放进锅里加上水,除了料酒外,齐思钧还往里放了一点糖,去去笋的涩味。
“小齐。”蒲熠星探进头。
“嗯?”齐思钧转过来。
“汤最后帮我留一点,大概能装一碗就行。”蒲熠星道。
“给文韬留的?”齐思钧了然,回头把锅里的浮沫捞出来。
“他今天值夜班,估计又要到明天早上,我给他送过去。”蒲熠星移开眼神,挠挠头。
周峻纬笑一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管我。”蒲熠星翻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
“嘿——”周峻纬卷起袖子,“这我就要跟你好好唠唠了,我怎么了?”
“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影响市容。”蒲熠星摇摇头。
周峻纬:“?”
蒲熠星到医院的时候,郭文韬正跟同事交完班准备眯两个小时。
“累不累?”蒲熠星将保温盒里的汤小心翼翼捧出来。
“还行。”郭文韬打个哈欠,“就是有点困。”
“饭吃了再睡。”蒲熠星看看这人的脸色,眉头蹙起,“又没吃晚饭?”
“没空啊,一来就开始忙。”郭文韬低头闻了闻,“小齐做的?”
“鼻子还挺灵光。”蒲熠星笑道。
“主要外面卖的用料没这么足。”郭文韬用筷子拨了拨,“这满满一碗全是排骨。”
体谅郭文韬太晚了可能不太想吃东西,齐思钧还拌了点笋丝,清脆又爽口,酸酸辣辣的开胃用。
“他这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郭文韬拿笋丝就了口饭,“我什么时候会胃口不好?”
“你倒是自我认知清晰。”蒲熠星笑出声,“赶紧吃完我陪你等到再交班。”
“吃饭要细嚼慢咽,催什么催。”郭文韬瞪一眼。
“你说的是你一口吞两个饺子这事吗?”
“……”
给人又拉了拉身上盖的毯子,蒲熠星准备看会儿小说。
“阿蒲。”郭文韬闭着眼睛喊了声。
“嗯?”
“别抖腿。”
蒲熠星哽了哽,一瞬间想直接把这人推下去,想想又忍住了,使劲抖了几下腿。
郭文韬:“……”
幼稚鬼!
03
——椿芽拌豆腐
虽然说郭文韬确实不太会有胃口不好的时候,但齐思钧有。
估计是过年放假的时候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多了,齐思钧这几天每顿扒个小半碗饭就开始喊不想吃了,撒着娇试图逃离餐桌。
“今天说什么也不准剩饭。”周峻纬抿抿唇,“撒娇也没用。”
“可是我真的不想吃。”齐思钧扯扯自己的脸颊,“而且你没发现我这段时间胖了吗?”
“没。”周峻纬头都不抬,“刚刚好。”
“虚伪。”齐思钧气鼓鼓的,“明明我吃得比文韬要少,凭什么他不长肉?”
“比这玩意儿干什么?”周峻纬抬起眼,“瘦成那样一点都不好抱,你看他跟阿蒲从来不搂搂抱抱的。”
齐思钧:“……”
少年,你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
对此,蒲熠星也很有话说。
“不是,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跟身材有什么关系?”蒲熠星满头问号,“这不是素质问题吗?”
“打住,就素质这回事,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啊。”郭文韬看过来,笑了。
蒲熠星:“……”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一周下来,齐思钧还真瘦了不少,本来眼皮子上就有个浅浅的眼窝,这下更加明显,就连下巴上那点肉也缩了水,尖尖小小的。
“啧,你这个体质也好不到哪儿去。”周峻纬捧着小狐狸的脸左右看看,“胖得快瘦得也快,对身体不好。”
“你自己都说是体质问题了,怎么还扯健康上去了?”齐思钧挣扎出来。
“减肥讲究科学,不吃饭减下来的当然也不健康。”周峻纬皱皱眉,心里盘算着怎么给这人养养。
“也没有瘦很多吧…”齐思钧张开胳膊自己看看。
周峻纬一把抓了小狐狸的脚腕,捏了捏,“喏,一只手都快能握过来了。”
被噎了一下的齐思钧蹬蹬腿,把睡裤扒拉下去,“有什么办法,你别想着硬塞,我会吐的。”
“唉…”周峻纬叹口气,上手揉乱这人一头乖顺的头发,“瞎说,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什么?”
“那可太多了。”提到这个,齐思钧眼睛都亮了,“你当初表白的时候还说不准拒绝!”
“有吗?”周峻纬眼神飘了飘,“你记错了。”
小狐狸抱着胳膊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眼神犀利,后者轻咳一声,搓了搓脖子低下了头。
五年前。
“你什么都没准备?”蒲熠星愣愣看着两手空空的周峻纬。
“需要准备什么吗?”周峻纬非常自信,“人到了不就行。”
“你特么是来表白的,不是来抢婚的,摆正自己的位置。”蒲熠星表情痛苦。
“楼上楼下住着都这么熟了,搞这些反而尴尬。”周峻纬摆摆手,看看时间,“而且他就快回来了。”
蒲熠星:“……”
蒲熠星:“你在这里继续等,老子去给你买束花。”
完蛋玩意儿。
丢下周峻纬,蒲熠星打了辆车直奔最近的花店。
“老板,有玫瑰花吗?”蒲熠星冲进花店,跟里面的人差点撞上。
“咦?你是峻纬的朋友?”齐思钧扶了把身边的郭文韬。
蒲熠星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周峻纬要表白的人?
“你也来买花吗?”齐思钧弯下眼睛。
“额…我就来随便逛逛。”蒲熠星窘迫无比,思考着如何在齐思钧注意不到的情况下偷偷买了花就走。
想着想着,他盯上了旁边的郭文韬。
“朋友,帮我个忙行吗?”蒲熠星压低声音。
郭文韬疑惑,“什…”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蒲熠星拉到了身前,这人还冲自己笑着眨了眨眼,然后转身开始挑花。
郭文韬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明白这人是想拿自己当遮挡物。
“谢了。”付完钱的蒲熠星捧着盒子冲人比了个“OK”,猫着腰一溜烟跑了。
“文韬,这个怎么样?”另一边的齐思钧指指手上的小多肉,“文韬?”
“啊?”郭文韬回过神,“都行。”
所以刚才那人买个花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电梯缓缓上升,一出电梯门,郭文韬感觉一股拉力袭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被人捂了嘴扯到了角落。
郭文韬第一反应自己被绑架了,脚下狠狠一踩。
“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转头看了看,刚才在花店才见过的一张脸映入眼帘。
蒲熠星龇牙咧嘴,“你这一脚可够重的。”
被捂着嘴不能说话,郭文韬翻个白眼——谁让你一声不吭的。
“嘘,我把手放开,你别出声啊。”蒲熠星叮嘱道。
郭文韬无奈地点点头。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墙边倚了一个人,齐思钧仔细瞅了瞅,“峻纬?”
“嗯。”周峻纬应一声,缓缓走近。
气氛过于反常,齐思钧忍不住后退一步,然后就被人一把扯进了怀里。
“怎、怎么了?”齐思钧心脏怦怦直跳。
“先抱会儿再告诉你。”周峻纬贴耳道。
齐思钧一下抓紧这人的衣袖,心里隐隐有了什么预感,一朵小花缓缓张开花瓣。
“你朋友喜欢小齐?”蹲在一边的郭文韬轻声问。
“不够明显吗?”蒲熠星耸耸肩。
“那你的花怎么还在?”郭文韬看看这人怀里的盒子。
“他不肯要,又给我退回来了,我就看他准备怎么折腾。”蒲熠星舔舔唇,“哎?你也住这里?”
“我来拿个东西而已。”郭文韬摇摇头,“你呢?”
“我来看热闹。”蒲熠星回道。
“你应该也猜到了。”周峻纬松开人。
“嗯…”齐思钧面上微红。
“太俗套的话我也不会说,但又不能不说。”周峻纬递出去一个小盒子,“给。”
齐思钧接过来,打开后愣了愣。
“‘喜欢’这个词说出来实在太简单了。”周峻纬微微一笑,“所以,我决定直接把我的一辈子都交给你,你要不要?”
“我…”齐思钧嗓子里堵了堵。
周峻纬用指腹擦过这人的唇,又问一遍,“齐思钧,你要不要?”
齐思钧有点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我、我们…”
“这样吧,我帮你选。”周峻纬掐掐小狐狸的脸颊,垂下眸子,认认真真,“我不接受拒绝。”
这下齐思钧反而冷静了,“啪”一声合上盖子,扬起下巴,“这可是你说的。”
“卧槽,居然拿着戒指表白?”郭文韬差点叫出来。
“可以啊周峻纬。”蒲熠星鼓鼓掌,“逼婚来了。”
“看样子你的花是彻底没用了。”郭文韬幸灾乐祸似的。
“谁说的?”蒲熠星看过来,“大家相识一场,送给你了。”
怀里被塞了一个东西,郭文韬愣了愣,片刻后“嗤”一声,“真花是最没价值的东西,花期短,没几天就谢了,我要了做什么?”
“每周都有人送新的,不就解决问题了?”蒲熠星挑挑眉。
盒子里装着的粉玫瑰终于见到了光,郭文韬将花拿出来沉默几秒。
“梦话。”郭文韬说。
为了解决齐思钧轻微的厌食问题,周峻纬决定做点清淡的。
去超市时看到香椿上市,周峻纬思考了一会儿,又买了两块豆腐。
做个椿芽拌豆腐吧。
过年之前齐思钧买了新的围裙,还非要买情侣款,周峻纬现在看到身前一只粉色的吹风机就头大。
“再说一次,这是小猪佩奇。”齐思钧给人系好带子,“你才是粉色吹风机。”
“我就不能穿乔治那款吗?”周峻纬无奈。
“粉色好看。”齐思钧乖乖退到一边,搬了张椅子看这人做饭。
凉拌菜做起来简单,周峻纬将豆腐焯了下水,又把椿芽焯烫一下,用纱布包了把多余的水分挤掉。
“你就真准备一直看着?”周峻纬转头。
“加油。”齐思钧笑嘻嘻的。
椿芽切碎和豆腐一起拌上调味料就行,为了美观周峻纬还摆了个盘,把豆腐摆成花似的。
配色简单的菜系不容易招人腻烦,齐思钧难得没有抱怨什么,听话地进行“光盘行动”,末了舔舔唇边香油的味道,咂咂嘴。
“哪儿都好,就是太素了。”齐思钧咬咬指尖。
就等着这句话的周峻纬立马从锅里端出来一盘可乐鸡翅,豪迈地一伸手,“肉。”
齐思钧:“……”
总感觉被人套路了。
好饿。
04
——樱花布丁
出差之前,周峻纬跟齐思钧腻歪了好一会儿,因为这回得出去挺久,小狐狸还有点舍不得。
然后这点舍不得就在周峻纬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嘱咐中逐渐消磨殆尽。
“你快走吧。”齐思钧生无可恋。
这比以前上课还难受。
“怎么态度说变就变?”周峻纬被逗笑了。
“因为我已经开始耳鸣了。”齐思钧掏了掏耳朵。
“行吧。”周峻纬最后又凑上来亲一口,“走了。”
齐思钧热情地帮他打开门,就差鞠个躬说“欢迎下次光临”了。
周峻纬:“……”
相较于周峻纬,蒲熠星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机场。
“你怎么来这么早?”周峻纬刚办完行李托运,在偌大的机场找到了自己的同事。
“是你太晚了。”蒲熠星抬眼。
“不得好好告个别。”周峻纬笑道。
“呵…”蒲熠星冷笑一声,“文韬昨天又是夜班,我连人都没见到。”
“他也不是自己想,为了工作。”周峻纬摇摇头,“就像我们为了工作还得出差。”
“唉——”蒲熠星叹口气,向后瘫倒,“我也好想像小齐一样可以在家工作,给别人画画。”
“别,你是没见过他那些甲方,太离谱了。”
“……”
打工人真是太卑微了。
“你还有多久回来?”齐思钧将手机固定住,看看屏幕里的人。
“一个多星期吧。”周峻纬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继续吃饭。
“可是你都已经去了一个多星期了。”齐思钧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背。
“想我了?”周峻纬笑一声,“之前谁赶我走来着?”
“是啊,我好想你啊。”齐思钧瘪瘪嘴,直球说来就来。
周峻纬放柔眼神,恨不得钻进屏幕里去抱抱人,“再等等,就快了。”
小狐狸没有说话,只是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手机屏幕,眼里逐渐水光闪闪,“我跟你讲这回这个客户有多过分,画都画完了,突然说不想要了,第二天又说要,想改,改完现在人没了,因为是接的网络单子还没有合同,好烦。”
周峻纬知道他这是委屈了,停下筷子拿近手机,“以后不接这些了,少赚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外快也是钱啊!”齐思钧一下趴倒,“不管我的爸爸们有多过分,我依旧爱他们…好了我吐槽完了,满血复活。”
周峻纬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想哄几句又发现这人自我治愈能力特别强,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切入。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招人疼,周峻纬在心里说。
“你们聊完了吗?”一直在听的蒲熠星幽幽地说。
“咦?阿蒲也在?”齐思钧捂住嘴,小声惊恐,“那我刚才说的他不都听见了?”
周峻纬憋着笑点点头。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齐思钧臊得脸通红。
“没关系,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蒲熠星沉着脸,“而且这比你们俩在我家里收敛多了。”
齐思钧你究竟在害羞什么?
掏出手机看了眼,自己和郭文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一人一句“晚安”,便再没了下文。
说内心毫无波动是假的,蒲熠星有时候也想学学那两个的相处方式,然而面对着郭文韬便忘了个干净,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不适合,蒲熠星想。
“叮咚——”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蒲熠星拿起来。
【韬韬】:下楼
【韬韬】:我不知道你们住几层
蒲熠星:“??!?!?!?”
扔下筷子跑到楼下酒店大堂,蒲熠星四下看看,郭文韬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到他后立马起身想跑过来,又止住了脚,抱着胳膊等他自己过去。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蒲熠星拎过这人的行李箱。
“说了干嘛,我今天夜班上完时差都来不及倒就上了飞机,谁有空跟你说这些。”郭文韬撇开眼神。
蒲熠星仔细看了看,果然在这人眼下看到了一圈淡淡的青色。
话题突然终止,气氛有点尴尬,蒲熠星想了想,如果是周峻纬这时候会说什么?
蒲熠星一拍脑袋,结结巴巴,“你来是因为想、想…”
“你想得美。”郭文韬拍拍行李箱,捂了捂耳朵,“我来帮小齐送东西而已,他有别的事要忙。”
蒲熠星:“……”
蒲熠星:“噢——”
郭文韬:“阴阳怪气。”
“没错。”蒲熠星欣然接受这句,心里咕噜咕噜开始冒泡。
学什么别人的相处方式,自己的就是最舒服的。
齐思钧让带的东西是几盒樱花布丁。
“文韬到了?”齐思钧打起精神,“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周峻纬将摄像头转过去,“来文韬,说‘耶’。”
郭文韬:“……”
郭文韬不情不愿地比了个“耶”,指指桌上的布丁,“这个标了记号的盒子是你的。”
周峻纬伸长了胳膊够过来,盒子小小的,但一打开就有满满的奶香溢了出来。
“你的和他们不一样,是樱花牛奶布丁。”齐思钧托着下巴笑道。
“谢谢我们齐老师空运过来的饭后甜点。”周峻纬指尖抚过布丁杯口,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甜津津的。
“不准备感谢一下我这个快递员?”郭文韬调侃。
“你不就是顺便送个快递?”周峻纬眨眨眼。
“对了,医院假那么难请,你怎么请到的?”蒲熠星突然想起来。
“不用请啊,我昨天替同事多上了一天夜班,所以今天下午的时间是空出来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天凌晨就得回去。”
蒲熠星怔住,心里一瞬间翻涌起来,“…你…就为了来看我一眼?”
“看到你还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郭文韬竖起大拇指。
蒲熠星:“……”
郭文韬,不要再一个人和我们拿不一样的剧本了,求你。
拿着手机跑到走廊上,把空间留给那两个,周峻纬靠着墙举高手机。
“老齐,把窗户打开。”周峻纬笑盈盈的。
“干什么?”齐思钧虽然不解,还是照做。
“感觉到风了吗?”
“嗯…今天风是暖和的诶…”
“因为是我在抱你啊。”
等到终于出完差回到家,周峻纬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同时怀里也扑进来什么。
“老齐我回…嗯?”周峻纬摸摸怀里的东西。
毛茸茸的,活的。
将趴在自己胸口的小东西拎起来,周峻纬愣住了。
这是一只白毛狐狸,耳朵是灰色的,正眨着两只豆豆眼朝他看,嘴里“嘤嘤嘤”的。
周峻纬脸“唰”一下就白了,使劲晃了晃手里的小家伙,“老齐!你被谁打回原形了?!”
拿着一袋狐豆豆从厨房出来的齐思钧:“……”
“你有病是不是?”齐思钧一把抢过被周峻纬拎在手里可怜巴巴的狐狸安抚几下。
“哪个是真的?”周峻纬看看人,又看看狐。
齐思钧:“……”
齐思钧呲了呲牙。
“明白了,这个是真的,这个会咬人。”周峻纬笑着掐住齐思钧两边腮帮子。
“…tui!”
白这人一眼,齐思钧抱着狐狸放到沙发上。
“哪儿来的狐狸?”丢开行李箱,周峻纬走到沙发边。
“救助站领养的,宠物狐,还小呢,被上一任主人丢了,又没人敢要。”齐思钧怜爱地摸摸狐狸脑袋,“正好我朋友圈刷到了,就去办了一下手续。”
“这么可爱居然舍得丢?”周峻纬拿出一颗狐豆豆放到狐狸嘴边,后者乖乖吃掉,舔舔他的手指。
“谁知道,这些人养了又不负责。”齐思钧挠挠狐狸下巴。
周峻纬眼尖地发现这人食指上的创可贴,一把抓住,“这怎么回事?”
“之前带回家还不太熟,不小心被咬了一口…”齐思钧抽了抽手,又立马解释,“但是它现在好乖的!你看都不咬你!”
“啧…”周峻纬松开手,“就这一处?”
“我保证就这一处!”齐思钧竖起三根手指。
“针打了?”
“当天就打了!”
“恭喜,一个月不能吃火锅了。”
“嘤嘤嘤…”
“刚才是你叫的?”
“当然是它叫的!!!!”
05
——槐花饼
疫苗的忌口期过去后,齐思钧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海底捞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东西。
“你这不是自己作吗?”郭文韬眼皮子一跳,看着这人往锅里连下两盘肉。
“这怎么能叫作,放救助站要是一直没人领养就得被安乐死了,宠物狐还不能放生,野外根本活不了。”齐思钧又往锅里丢几片生菜叶子,“多可怜。”
“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抱狐狐?”每次都只能隔着笼子投喂的郭文韬早就想上手撸狐狸。
“你们还得再熟悉一段时间,狐狸跟其他宠物不一样,比较认主,放出来就得挠你。”周峻纬解释。
“那为什么你一回家就能抱?”郭文韬非常不服气。
“我?”周峻纬骄傲地扬起下巴,“我专业饲养员啊,经验丰富。”
齐思钧:“……”
齐思钧低着头把生菜叶子嚼得咔嚓咔嚓。
狐狸是种爱撒娇的动物,不管你在做什么,只要它想被摸摸头,就会一直黏着你嘤嘤叫唤。
“好好好,摸摸头。”齐思钧停下画画的手,温柔地摸摸狐狐脑袋。
摸着摸着,另一边也冒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周峻纬蹲在一边,两只手扒在电脑桌上,“我呢?”
齐思钧愣了愣,然后眼里闪过狡黠,“你也会嘤嘤嘤?”
周峻纬:“?”
周峻纬:“嘤,嘤,嘤。”
猛男嘤嘤,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齐思钧:“……”
齐思钧用最快的速度捂住周峻纬的嘴,另一只手立马揉揉他的头发,“别别别够了够了…”
“说起来,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周峻纬起身揉揉腿,“梦见你、我、阿蒲还有文韬,我们四个好像住在山上…好像还都是长头发,不会是什么前世今生吧?”
“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齐思钧伸手拍一下这人。
“可惜我不太记得具体的样子了。”周峻纬点点太阳穴,“啊!想起来了,我们还一起烤了羊肉。”
齐思钧:“……”
齐思钧:“你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想吃烤羊肉了?”
“也没有太想吧。”周峻纬仰头望天。
“让你失望了。”齐思钧丢开数位笔,“羊肉没有,只有妈妈昨天带的槐花,倒是可以给你摊个槐花饼。”
“这落差也太大了吧?”周峻纬笑道。
“所以吃不吃?”
“吃,吃大块的。”
往洗干净挤完水的槐花里打三个鸡蛋,齐思钧根据周峻纬的口味放了点十三香,调好拌匀后又往里倒了一碗面粉,继续搅拌。
厨房里连角落都飘着槐花的香气,周峻纬闻了闻,吐出来一大口气,“好香。”
“打个电话问问阿蒲和文韬有没有空,要是没有下午给他们送过去。”齐思钧晃了晃碗里的面糊,试了试浓稠度。
“肯定有啊,文韬最近一有空就来看狐狐,想上位之心昭然若揭。”周峻纬弯腰抱起脚边蹭来蹭去的狐狸,低头闻闻,“我去给它把爪爪擦一下,有味道。”
郭文韬果然来得很快,一进门就冲到给狐狸擦爪子的周峻纬身边。
“你就这么抱着我能摸吗?”郭文韬满眼期待。
“应该可以。”周峻纬轻轻抓住狐狸两只小爪子,“听话不准挠人。”
“嘤…”狐狐乖巧地在人怀里拱拱,任由郭文韬给自己挠痒痒。
“可爱。”郭文韬感慨。
心都要化了。
“真惨啊,汤汤。”蒲熠星摇头叹气,“你爸的爱又分了一点出去。”
“哎我老这么摸它头它会不会秃啊?”郭文韬戳戳狐狸脑袋。
周峻纬立马捂住狐狐两只小耳朵,不悦,“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
然后又低下头哄几句,“我们狐狐不听他瞎说啊,才不会秃。”
郭文韬:“……”
幸好你们俩不是真有个孩子,不然得溺爱成啥样。
饼是咸味里掺着甜,两种味道却不冲突,在嘴里混合成一股独有的香味。
“搞得我也有点想做饭。”郭文韬咬一口松松软软的饼,含糊不清道。
齐思钧眼睛一亮。
周峻纬立马接上话,“好,那你请我们吃饭吧,就下周,大家都有空。”
郭文韬:“???”
郭文韬:“……”
我就随口一说!
你们报复心不要这么强!
“要不就今天吧,正好不用做晚饭了。”
“?????”
06
厨房大开的窗户外飘进几片细细碎碎的槐花花瓣。
落在了剩下的槐花饼上。
变成了春天人人都想收集的温暖。
如约而至。
————FIN————
看完vlog心情激动的产物,甚至想写JZ陪小齐回家发现礼物没带够(bushi)
顺便,虽然狐狸很可爱,我还是不建议养,要养的话也尽量从救助站领养,但是这种动物非常能折腾,基本它能拆家的时候,你也得跟狂犬疫苗手拉手一起走好久了
文里这种是雪狐,脾气会稍微好点,新手最好别养赤狐,这小东西可太聪明了,人容易被它耍,它自己还会跳楼
对流【29】听听你的心跳,这才是我真正要标记的东西
✔校园ABO
✔蒲郭/纬钧/九明/东春
✔东春AB 其余AO 年龄乱操作
✔什么都没有 只有谈恋爱 纯甜纯沙雕 HE
✔OOC 勿上升
“我觉得齐思钧得绝症了。”
蒲熠星嘴里的水噗一口喷出去老远。
“真的。”周峻纬拉着门把手,“你是不知道……”
蒲熠星拉着讨论室的椅子后退了一步。
我当然不知道。
“那天我们去约会的时候,他就不对劲儿,cos了一天的徐志摩,搁大街上给我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这几天又不对头,每次看见我眼里都是悲伤,感觉他马上要挥别西边的云彩了。”周峻纬抓住蒲熠星的手腕,“怎么办?”
蒲熠星笑着拍了拍周峻...
✔校园ABO
✔蒲郭/纬钧/九明/东春
✔东春AB 其余AO 年龄乱操作
✔什么都没有 只有谈恋爱 纯甜纯沙雕 HE
✔OOC 勿上升
“我觉得齐思钧得绝症了。”
蒲熠星嘴里的水噗一口喷出去老远。
“真的。”周峻纬拉着门把手,“你是不知道……”
蒲熠星拉着讨论室的椅子后退了一步。
我当然不知道。
“那天我们去约会的时候,他就不对劲儿,cos了一天的徐志摩,搁大街上给我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这几天又不对头,每次看见我眼里都是悲伤,感觉他马上要挥别西边的云彩了。”周峻纬抓住蒲熠星的手腕,“怎么办?”
蒲熠星笑着拍了拍周峻纬的肩膀,“往好处想,万一他是想跟你分手呢?”
“……”
当蒲熠星被郭文韬摁在椅子上的时候,他认真地想,确实应该锻炼了。
郭文韬摁着他的肩膀头子,左手带着要把蒲熠星就地掐死的力气搁脖子上一拧,把蒲熠星白得发光的脖子露出来,指了指医生手里的针头指了指那块白皙的皮肤,“往这儿扎!”
蒲熠星一个原地弹跳逃脱失败。
郭文韬现在就是霸权主义强权主义帝国主义,而他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忍气吞声。
早上刚吃完早饭屁冖股还没把图书馆的位子焐热,被郭文韬拖着拽着来了医院,说了他下个月才轮到体检,郭文韬急得满脸通红说来不及了现在就去。
蒲熠星问干什么,郭文韬说去扎一针取点信冖息冖素出来测一测。
蒲熠星猫猫噘嘴。
能不扎针吗?
郭文韬瞪他。一个大男人还怕打针?
痛啊。蒲熠星撒娇。
郭文韬咬牙切齿。让你也知道知道什么叫痛。
蒲熠星说大白天的说话注意一点。
然后蒲熠星现在就像个被主人摁着手脚捂着眼泪强行绝育的抑郁猫猫一样,眯着半只眼睛,看着医生手里粗粗一根针管。
医生准备仪器的当头没仔细看这边的两个人,一边消毒一边随意地问郭文韬,“这是你的O吗?”
蒲熠星:……
他觉得他受到了侮辱,但无话可说。
郭文韬眨了眨眼睛,“这是我的A。”
医生这才抬头认真看了看两个人,“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针头过来了,“一点点痛,忍一下。”
蒲熠星眼珠子瞪老大。
郭文韬抚他的背,“就一下下,乖啊,痛就抓我手。”
医生颇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郭文韬又看了一眼蒲熠星。
蒲熠星抬爪拍掉了郭文韬的手,兀自咬着牙,不好意思闭眼睛就盯着郭文韬,那眼神跟郭文韬欠了他好几辈子的债一样,猫猫鼻子皱着,脖子上青筋一根根往外爆。
其实针倒是也不疼,最怕的都是酒精棉球在皮肤上擦的瞬间,有种马上要人头落地的视死如归感。
真扎进去的时候,蒲熠星反倒是松了口气,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着郭文韬笑了一下。
那边在提取信冖息冖素,脖子上的青筋还没下去,脸上笑得嘴角眼角都是细纹,眼睛发亮,只看着郭文韬,笑得羞赧,医生针管都撤开了,他还在笑,坐在凳上,两条腿卡在底下的栏杆里,双手并排撑在凳子面上,乐得神五神六的。
郭文韬一下子觉得自己养了个傻儿子。
“笑屁。”郭文韬去拉他,“好了。”
医生在旁边装管,“三十分钟之后拿报告。”
“好嘞。”蒲熠星忽然把胳膊扔到了郭文韬肩膀上,凑到人耳边说,“我懂了。”
郭文韬给人扽出检验室,“懂什么了?”
蒲熠星往铁皮椅子上一坐,拿根手指头指着郭文韬,“婚前检查对不对?”
“……”
那边自顾自,“我很干净的,没有家族遗传病没有隐形基因你之前没有xing行为没有临时标记身体状况良好熬夜晚起但是活得很好不影响下一代……什么时候买婚戒?我给你买鸽子蛋。”
郭文韬把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
你给我买恐龙蛋都不好使。
“想多了。”郭文韬靠在墙上,“就是测试一下匹配度。”
蒲熠星眨了眨眼睛,“测完干嘛?”
“测完做冖爱。”
蒲熠星差点一口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做什么?”
“做冖爱。”走廊里没人,郭文韬打墙上弹起来,走过来打背后搂住蒲熠星的脖子,“我发冖情冖期马上就要到了,这次你要陪我一个星期,哪儿都不许去。”
蒲熠星当场就跟屁米股底下垫了个猫山榴莲一样坐不住了。
什么叫马上要到了?十秒钟够吗?
郭文韬伸手摁了一下贴在腺冖体上的棉贴,里面还有个针孔,摁得蒲熠星一痛,浑身一弹。
“这么疼啊。”郭文韬往棉贴上吹了一下,“给你呼呼。”
蒲熠星蹭了蹭郭文韬的脑袋,“为什么忽然想测匹配度。”
“被吓到了。”
郭文韬打椅子上跨过来坐在蒲熠星身边,“齐思钧那天来测了,和周峻纬匹配度是0。”
蒲熠星瞪大了眼睛,“这种事儿真能发生啊。”
“是啊是啊。”郭文韬猛点头,“生冖理课上都说了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和100一样难。”
“然后呢?”
“然后他们之间所有的标记都是无效的。”郭文韬绘声绘色,“齐思钧坐在马路牙子上嗷嗷哭啊哭得跟个失足少女一样我站在他边上我都觉得尴尬,一直晃我胳膊说怎么办啊不能跟二狗做神雕侠侣了不能跟二狗贴贴亲亲了不能给二狗生孩子了……”
蒲熠星挑眉毛,“他还有这个功能?”
郭文韬想了想,“他说有就有吧。”
蒲熠星似懂非懂地点头。
郭文韬去勾蒲熠星的小拇指,“你说,咱俩匹配度要也是0怎么办?”
“那我就跟齐思钧手拉手去买彩票。”
“……”
“哎呀。”蒲熠星拍郭文韬的肩膀,“那种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怎么会轮得到我们嘛,你自己也闻得出来啊,我们的味道完全能融合,而且融合得很完美啊。”
郭文韬想了想,实事求是地点头,“确实。”
每次临时标记结束,郭文韬身上淡淡的咖啡因混着一股子妖艳致幻的罂粟味儿,邵明明总说他像行走的春冖药。
那边电子女声报了蒲熠星的名字,郭文韬的反应比蒲熠星还快,一个原地弹跳到了窗口前。
医生没从窗口递给他,很认真地站起来,从门里出来,郑重其事地把报告交到了郭文韬手里。
表情复杂,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恭喜。”
蒲熠星从郭文韬的肩膀上看过去,看到数字的瞬间跟着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郭文韬有点结巴,“这、这……”
蒲熠星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齐思钧。
“喂!老齐啊!搁哪儿呢?空吗?出来买彩票!”
“你们匹配度是多少?!”齐思钧手里的小饼干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碎得就像他的心一样乱七八糟。
郭文韬看着齐思钧苍白的小脸,犹豫了一下,“一百。”
齐思钧嘴巴都合不上,“这种情况是可以发生的吗?!”
“那0是可以发生的吗?!”
齐思钧沉默了。
郭文韬往齐思钧方向挪了挪,“彩票中了吗?”
齐思钧翻了个白眼,“买了二十个刮刮乐,香蕉对苹果,中了五块钱。”
“不错。”郭文韬说。
小小的教室里又安静了。
齐思钧把饼干从地上捡起来,拿出餐巾纸擦了擦地板,动作都慢慢的,心不在焉的,脸上表情也看不出是难过还是开心。
郭文韬想了想还是开口,“没跟周峻纬说吗?”
“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怕他难过。”
郭文韬吐出一口气,“他总要知道的。”
“他还小,怕他接受不了。”
“他是大人了。”
齐思钧停了手里的清理活儿,抬起头,“我们没考上一个高中。”
郭文韬眨了眨眼睛。
“他哭了两天。”齐思钧两个手指头比了个正圆,“眼睛肿了这么大个儿。”
郭文韬没说话。
“一点都没有夸张。”齐思钧把餐巾纸扔到垃圾桶里,“他从小就不乐意跟我分开,什么事儿都愿意跟我在一块儿,觉得我们两个天生就要一直黏在一起的,不管是兄弟的形式还是情侣的形式。这种消息对他的打击很大的……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别的人可以依赖了。”
“我听见你说这句话好多遍了。”郭文韬皱了眉头。
齐思钧一愣,“什么?”
“就什么他就只有你了什么什么的。”郭文韬伸起一根手指头,“别扯淡了。”
齐思钧奇怪地看了郭文韬一眼。
“他还有我,还有蒲熠星,还有唐九洲,还有邵明明,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朋友,在没有你的高中,他也活得很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也早就长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被骂了会怼回去,被揍了会打回去。”郭文韬耸耸肩,“就你一个人,觉得他还得每天喝奶把尿兜尿不湿”
齐思钧半天没说出话来。
郭文韬指了指地板,“那边没擦干净。”
齐思钧弯腰用手头粘掉了一点点饼干屑,“我就是看不得他难过。”
“别了。”郭文韬摆摆手,“指不定他社会经验比你还丰富。”
齐思钧在垃圾桶边上掸掸手,“反正他待会也要来送书的,我跟他说就是了。”
这不情不愿的语气又让郭文韬觉得自己像个逼着女儿跟男朋友挑明的丈母娘。
大学书是没读什么,儿子养了一窝。
周峻纬打图书馆来,路程本来就不远,推开门的时候,刚才的对话过去还没三分钟。
齐思钧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当场来了个立正稍息向右转。
郭文韬看着齐思钧,伸手拍他后冖腰。
不至于不至于。
周峻纬气喘吁吁地把书递给齐思钧,“走了,找书时间久了一点,待会占座的东西要被收了……对了我旁边有个空位,哥待会来吗?”
齐思钧深呼吸了三次,“你等一下。”
周峻纬快速要走的步子慢了下来,“怎么了?”
“有话跟你说。”
或许是齐思钧的语气太认真了,也或许是声音颤抖得太厉害了,周峻纬都看着有点紧张,“什么?”
“你……我……你吃小饼干吗?”
郭文韬皱起了眉头。
周峻纬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饼干罐子,“吃什么?”
“我想你可能走饿了……”
周峻纬走到齐思钧面前,“哥你有话就直说。”
齐思钧求助地看了郭文韬一眼,关键时刻郭文韬都有点怂,很快地移开了眼神。
“那个,我们两个……”
郭文韬抓紧了椅子背。
“我前几天检查了,那个,我们信冖息冖素……”
来了来了。郭文韬死死地盯着齐思钧的嘴。
“我们信冖息冖素……”
“匹配度为0吗?”周峻纬忽然开口。
齐思钧:???
郭文韬:???
周峻纬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你才知道吗?”
齐思钧大脑一片混乱。
什么叫我才知道?我知道什么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你、你很早就知道了吗?”齐思钧有点结巴。
“对啊,我们两个刚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就去测过了。”周峻纬一脸理所当然。
齐思钧眼睛瞪得老大,“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以为你也知道啊。”周峻纬摊开手,“谈恋爱之前要先测一下信冖息冖素匹配度,这不是常识吗?就像要先牵手再接吻一样。”
郭文韬啪一拍椅子背,“我就说他社会经验比你丰富吧。”
齐思钧涨红了脸,“那你就一点都不惊讶吗?”
周峻纬一脸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不能永久标记啊。”齐思钧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能永久标记怎么……”周峻纬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
因为周峻纬背对着他,郭文韬扒着椅子背使劲探头也看不清那边的表情,只感觉突如其来的安静莫名其妙又令人不安,齐思钧的表情逐渐复杂。
齐思钧的角度看得就很清楚。
周峻纬离他很近,脸上从惊讶到从容到了然直到眼神一点点暗下来,像乌云压顶一样,一丝丝抽离了齐思钧身边的空气。
“你想跑吗?”周峻纬声音沙哑。
郭文韬一个战术后仰。
“同志们,我寝室还有两只鸡要喂,我能先……”
“别走。”
“闭嘴。”
一个声音像是求助,一个声音像是屠杀。
郭文韬看着齐思钧投过来的无助的眼神,感觉似乎看到了周峻纬身上一股股黑色的气在往外冒。
当事人现在就是不敢动。
周峻纬往前走了一步,齐思钧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这边又近一步,那边跟着后退,背后的椅子被无情地撞开。
教室是不用了,背后放着随意乱堆的椅子桌子上下乱叠着,本来就没考虑平衡感,两个人的进退像个矛,把身边的桌椅噼里啪啦撞倒在地上,椅子桌子都歪倒,落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像场战争,没有死伤,异常激烈。
直到周峻纬把齐思钧卡进一个无法动弹的角落。
齐思钧感觉他是生气了,但是又不算那么生气,看着有点委屈,但也不是特别委屈,他有点看不懂。
“如果我不能永久标记你?你会跑吗?”周峻纬问,声音低沉。
郭文韬闭上眼睛开始背道德经,祈祷迅速习得法术能从地球上原地消失。
“不、不是。”眼前的周峻纬有点陌生,齐思钧也多少有点害怕。
像是看出了齐思钧的不适,周峻纬放软了一点语调,“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觉得惊奇。”
齐思钧没说话。
“之后又觉得幸运。”
“幸运。”齐思钧重复了周峻纬的用词。
“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这样的运气都能中彩票了。”
中了。郭文韬在后面托着脸蛋腹诽。二十张刮刮乐。香蕉对苹果,五块钱。两个败家玩意儿。
“Alpha和Omega之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周峻纬的声音压得很低,“永久标记之后,Omega就成了Alpha的所有物,每个发冖情冖期都需要特定的Alpha才能度过,他会被迫因为生冖理原因而留在一个Alpha身边。”他吐出一口气,“如果我不能标记哥的话,那哥就拥有随时离开的自由,如果哥哥一直一直留在我身边,那一定是因为爱我,而不是因为别的。”
郭文韬差点鼓掌。
这个解题思路太妙了。
齐思钧哽咽了一声。
“我不想用我的信冖息冖素、用我Alpha的身份、用那所谓的联接来牵制你。”周峻纬看着齐思钧的眼睛,“我觉得幸运是因为,从今往后,你陪我度过余生的唯一原因,是我能让你幸福。”
齐思钧眼眶发红,“可是我们的信冖息冖素不能融合。”
“那我们就一直一直做,每一次味道消散的时候都做。”周峻纬又近了一步,整个把齐思钧罩进了阴影里,“既然我们的味道不能融合,你的身上只能有一种味道,那就得是我的。”
“我要让你的下辈子都活在玫瑰园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发冖情,都带着我的味道,我要让你知道,就算没有枷锁,你也无处可逃。”
周峻纬喘了一口气,“这是我想让哥哥看到的,我的本事。”
凑得太近了,就算贴着抑制贴,脖颈间浓郁的玫瑰味也依然凑着空侵蚀在齐思钧的鼻翼之间,让他双冖腿发冖软。
周峻纬伸出手,轻轻地摁在齐思钧的左胸冖口。
指尖贴上的瞬间,擂鼓一样的心跳一下子变得明晰,两个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加得太快地速度在一寸的肌肤下疯狂地像要冲出来。
周峻纬凑到齐思钧耳边,玫瑰味的呼吸吐在耳廓上。
“听听你的心跳,这才是我真正要标记的东西。”
齐思钧再没忍住,一跃坐上背后的课桌,揽过周峻纬的脖子,就着一股玫瑰味吻了上去。
呼吸混着摩擦,手肘撞下一个架在课桌上的椅子。
那厢落地的声音响亮,撞在地上占领了相机的焦距,把背后的甜腻混进一片混乱和模糊里。
“我爱你。”齐思钧说。
周峻纬低声笑。
“等哥哥这句话很久了。”
“咳咳。”郭文韬咳嗽了一声,“我还没咽气呢。”
TBC.
下章有东春数学课
干饭人干饭魂
原梗是干饭找到男朋友那个帖子
上下文没什么联系的小段子而已
——
1.
“文韬,我问你个问题。”齐思钧严肃地拉着郭文韬在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郭文韬不自觉跟着严肃。
“我今天出去吃饭,被人搭讪了。”齐思钧说完紧紧抿起唇。
“怎么,不入你的眼?”郭文韬疑惑。
“不,他长得特别帅,比我那些年追过的小爱豆们都还要帅,说话还非常有礼貌,看着就很有涵养。”齐思钧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灯。
“那你干嘛这个表情?”郭文韬更加疑惑。
...
原梗是干饭找到男朋友那个帖子
上下文没什么联系的小段子而已
——
1.
“文韬,我问你个问题。”齐思钧严肃地拉着郭文韬在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郭文韬不自觉跟着严肃。
“我今天出去吃饭,被人搭讪了。”齐思钧说完紧紧抿起唇。
“怎么,不入你的眼?”郭文韬疑惑。
“不,他长得特别帅,比我那些年追过的小爱豆们都还要帅,说话还非常有礼貌,看着就很有涵养。”齐思钧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灯。
“那你干嘛这个表情?”郭文韬更加疑惑。
“但他有一点瑕疵。”齐思钧鼓起脸,“他来搭讪我的原因是,看我吃饭觉得很香,你觉得这个理由正常吗?”
郭文韬:“?”
嗯?
虽然不明觉厉,但他说的好像是实话。
2.
“来,保持住你现在脸上的神秘微笑不要动。”蒲熠星用手比了个相机,“从那会儿回来就一直是这样,出门捡到钱了?”
周峻纬收起笑,白这人一眼,“虽然没捡到钱,但是遇到了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哎哟,原来是动凡心了。”蒲熠星饶有兴趣,挑挑眉,“多有意思的人?”
“你见过花栗鼠吃饭吗?”周峻纬翘起二郎腿,勾勾唇角。
“啊?”蒲熠星愣了愣,一下子没搞明白这个问题和前面的内容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见到活的了。”周峻纬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掩着唇低笑一声。
蒲熠星:“?”
先不提跟花栗鼠究竟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以前见到的都是死的花栗鼠吃饭吗?
向花栗鼠道歉!
3.
“想吃什么?”周峻纬将菜单推过去。
齐思钧翻开菜单看了眼,眼睛逐渐变得亮晶晶——每一道都很想吃啊!看着都好好吃的样子!
周峻纬一见这人的样子便明白了——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我可以点几个菜啊?”齐思钧小心翼翼地问,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眼里满满的期待。
“噗…”周峻纬被可爱到了,轻咳一声正色,“都可以点,吃不下下次再来也行。”
“不太好吧…我总不能老白吃你的…”齐思钧两只手扒在菜单上面一脸为难。
“你可以做我男朋友,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白吃白喝了。”周峻纬眨眨眼,目光在齐思钧脸上停了几秒。
“哎?”齐思钧有点懵,卡巴卡巴眼睛,“话说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
“内在,我一看你就知道是个非常有内涵的人。”周峻纬谨记着蒲熠星说的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很肤浅。
“少来,说实话,不然我现在就…额…我吃完这顿饭就走。”齐思钧撇撇嘴,守护着自己这顿饭。
周峻纬憋住笑,“好吧,因为我觉得看你吃饭心里有一种特别奇妙的幸福感。”
齐思钧:“……”
果然。
想说老子很会干饭就直说,还幸福感。
4.
“我冒昧问个问题啊…”
“你问。”
“你这么爱看人吃饭是不是…有厌食症?那得去医院,光看我吃饭没用的。”
“……”
谁家有厌食症的人衣服里还能包着这么健硕的肌肉?
5.
“糖葫芦吃不吃?”
“棉花糖呢?”
“哎那边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去不去?”
“好家伙,居然还有火锅杯,走走走。”
……
一只手拿着鸡蛋仔、一只手拿着糯米丸子、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的齐思钧终于忍不住了,咽掉嘴里的东西,“出来约会你除了投喂还会干什么?”
“约会不就是要吃东西吗?”周峻纬不解。
齐思钧看了眼这人瘦而有力的腰又想到自己腰上那一圈软肉,愤怒,“我看你就是想把我喂胖然后一人独帅!”
周峻纬愣了愣,“我没…”
“哼,是不是以后想让路人觉得,你一个大帅逼怎么会看上我?”
“哈?”
“太恶毒了周峻纬,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是不是?”齐思钧恶狠狠咬一口小丸子。
周峻纬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所以…要不要吃?”
齐思钧:“…吃。”
周峻纬:“……”
6.
“我不是自己想吃啊,只是觉得你太过分了,决定把你吃穷来报复你。”齐思钧噘着嘴眼神飘忽。
周峻纬一下被戳到萌点,伸手擦了这人嘴角的糖渍,咬着牙又克制住力气掐了掐齐思钧柔软的脸颊,目光闪烁,“啧,真想咬一口。”
其实周峻纬只是想小小的说个情话。
但干饭人听不得这话。
齐思钧立马跳开一步,神情无比紧张,“要吃你自己再买一份,不准咬我的。”
周峻纬:“……”
周峻纬长叹一口气,看向人的眼里满满的宠溺。
男朋友实在太可爱了怎么办?
7.
俗话说得好,要被一个人征服,就要先被他的厨艺征服。
已经被征服的齐思钧扒在厨房门口耸耸鼻尖,香气扑面而来,“今天吃什么?”
“可乐鸡翅、蟹柳白菜卷、粉蒸肉、三鲜豆腐汤还有排骨饭。”周峻纬仿佛报菜名一样。
“这么多吗?”齐思钧砸吧砸吧嘴。
“我们今天有四个人。”周峻纬笑着招招手。
齐思钧听话地走近,然后手里就被塞了双筷子。
“干嘛…”齐思钧眼珠子四下转了转。
周峻纬将锅里的鸡翅熟练地倒进盘子,下一秒举到齐思钧面前,“喏,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齐思钧立马伸手摸了摸唇边,猛地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调侃他,耳根子红了红,瞪一眼这人,“你好烦哦。”
“当心烫。”周峻纬轻笑。
小狐狸圆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周峻纬忍不住上手戳戳,戳完这边又戳戳那边,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比起我做的差了点,但还是挺好吃的。”齐思钧扬起眉毛评价道。
“那下次换你来,厨神。”周峻纬粲然。
8.
“你好。”郭文韬打着招呼。
“你也好。”蒲熠星回道。
郭文韬:“?”
这什么清奇的打招呼方式?
面前的桌子上有准备好的小饼干,实在太无聊了,郭文韬抽出一根pocky从最顶端像小仓鼠一样小口又快速地啃着,蒲熠星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人看。
“那什么…请问你也有看人干饭的喜好吗?”被盯了好一会儿的郭文韬忍不住问。
蒲熠星:“???”
妈的,周峻纬有毛病不要连坐我啊!
“我单纯就是看你长得挺好看你别误会!”蒲熠星立马解释。
郭文韬眉头一跳,嘴角抽了抽,“嗯?”
蒲熠星:“……”
好像这样解释更不对劲了。
9.
“舒坦。”刚喝完一杯热牛奶的齐思钧无比满足。
周峻纬随手接过杯子放到床头,又往被窝里塞了一只暖乎乎又毛绒绒的热水袋。
“你说睡前一杯牛奶真的也能跟你一样长出八块腹肌吗?”齐思钧隔着睡衣抓了抓周峻纬的腹肌。
“宝贝,你要听实话吗?”周峻纬欲言又止——腹肌是肯定出不来,人可能还会越来越奶。
“我不听我不听!”齐思钧一把捂住耳朵,“让我每天睡前做一组仰卧起坐我会死!”
周峻纬哭笑不得,钻进被窝后拉下这人两只手在额上亲了亲,“腹肌有什么好的,硬邦邦的。”
“帅啊,哪个男人不想要?”齐思钧撩起自己的睡衣看了眼,又撩起周峻纬的看了眼,默默收回了手。
“哪里帅了。”周峻纬伸手在人腰侧的软肉上捏捏,“还是这样子抱起来舒服。”
“痒…”齐思钧躲开,然后又被人抓回怀里按倒,软嘟嘟的肚皮也没能躲过魔爪,被又捏又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10.
“不闹了,累死了。”齐思钧抬脚踹踹人,抹了把眼角的泪花。
周峻纬虚虚压在他身上,翻个身将人搂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困了?”
“没有,需要思考一些很重要的事。”齐思钧拱了拱,小脸从被窝里探出来,眉头紧锁。
“我猜,不是明天在家吃什么,就是明天出去吃什么。”周峻纬亲昵地刮了下小狐狸的鼻尖。
“猜错了。”齐思钧眼睛弯了弯,“我在想,拔丝地瓜究竟是谁发明的,真该给他颁个奖。”
周峻纬:“……”
沉默几秒,周峻纬从这句话解出了一个完美答案,“乖,太晚了,这个点儿外卖只有烧烤,明天再吃。”
“你能不能不要搞得好像我每天只想着吃饭一样?”齐思钧不满道。
“那你还想了别的什么吗?”周峻纬噙着笑。
小狐狸捧着人的脸在颊上一边亲了一口,两只狐狸眼撩人劲儿十足,“还想了你呀。”
嘶……
周峻纬倒吸了一口凉气。
11.
“不可以哦。”齐思钧轻轻抓住周峻纬放在自己腰后的手。
“不能光你吃饭,我也得吃饭。”周峻纬微微睁了睁眼睛。
“我也没说今天都不可以。”齐思钧用膝盖轻轻顶了顶,眼底闪过狡黠,“不过要等我说可以了才行。”
周峻纬:“……”
虽然平时温温柔柔的,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小狐狸真的蛮强势的。
————FIN————
朝夕
只是想搞日常了
——
1.关于早饭
其实周峻纬和齐思钧两个人生物钟基本一致,早睡早起,晚睡也早起,总之就是熬夜星生物蒲熠星最害怕的那一类人。
不过认真论起来,还是齐思钧会起得更早一点,一般情况下,等他洗漱完毕开始准备早饭,周峻纬也慢悠悠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了。
“早…”周峻纬打着哈欠走进厨房,连带着脚边的TIMO一起钻进来。
“今天喝粥可以吗?”齐思钧打开柜子,翻出来一罐肉松。
“肉松粥吗?”周峻纬走近,差点被TIMO绊一脚。
“...
只是想搞日常了
——
1.关于早饭
其实周峻纬和齐思钧两个人生物钟基本一致,早睡早起,晚睡也早起,总之就是熬夜星生物蒲熠星最害怕的那一类人。
不过认真论起来,还是齐思钧会起得更早一点,一般情况下,等他洗漱完毕开始准备早饭,周峻纬也慢悠悠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了。
“早…”周峻纬打着哈欠走进厨房,连带着脚边的TIMO一起钻进来。
“今天喝粥可以吗?”齐思钧打开柜子,翻出来一罐肉松。
“肉松粥吗?”周峻纬走近,差点被TIMO绊一脚。
“对啊,我还学外面餐馆准备了咸蛋黄,不知道放一起什么味道。”齐思钧习惯性先用两根手指捻出来一小撮肉松,“张嘴。”
“啊——”周峻纬轻轻咬住又舔舔这人的指尖,末了咂咂嘴,“完了,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饿了。”
“饿了去找TIMO或者小虎,看看它俩谁比较善良,给你分一口粮。”齐思钧推了推黏上来的人。
“不要,我有男朋友做饭为什么还要去蹭它们两个单身动物的饭?”周峻纬下巴搁在人肩上蹭蹭,两只胳膊环了小狐狸的腰,手刚好覆到腰侧揉揉捏捏。
脚边的TIMO鼻子里哼一声,扭着屁股出了厨房。
腰不管哪里都是危险地带,齐思钧立马回过身捧着小男朋友的脸亲亲讨饶,“哎,你把你小儿子气走了。”
“不管它,都三个多月了,孩子大了总要经历一些人间疾苦。”周峻纬还在揉捏着,手感好得直感慨,“看着也没什么肉,怎么哪里都软乎乎的。”
然后就被男朋友揪着领口扔出了厨房。
“快去遛狗,顺便买几个小烧麦回来。”齐思钧命令道。
隔着玻璃门,周峻纬用两根手指在额角点了点,“遵命。”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有的小情侣可以每天一起吃早饭,而有的小情侣,只能一起吃午饭,有时候甚至可能是一起享用下午茶。
“你活了啊!”郭文韬咬着筷子震惊。
蒲熠星:“……”
大中午的,别整这不吉利的出。
2.关于表白
“他要是拒绝我怎么办?”周峻纬在宿舍愁得直抓头发。
“不可能的,以我对齐思钧的了解,你只要把这张脸再好好收拾一下,别说表白了,挖个坑他都能自己跳进去。”说着郭文韬拆开一袋面膜。
“我不允许你说他肤浅!”周峻纬拿过郭文韬手中的东西掷地有声。
郭文韬:“……”
郭文韬:“我的意思是长这么帅不需要担心那么多,而且…你拿走的好像是面膜里的塑料纸。”
正在试图往脸上贴的周峻纬:“……”
妈的我就说怎么贴不住。
“啧,没救了。”旁边赶期末作业的蒲熠星摇摇头。
“不行我有点紧张。”看了看时间齐思钧快下课了,周峻纬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放轻松,本来就百分百成功的事有什么好紧张的?”楼下来串门的唐九洲给周峻纬捏捏肩。
“万一呢,世界上不存在一定的事情,任何事都是有不定性的。”周峻纬抖抖肩。
“你一会儿表白的时候要是也这么伶牙俐齿就好了。”郭文韬“啧”一声。
“谁说不存在?”蒲熠星愤怒地丢开键盘,“如果我赶不完期末作业,一定会被老头骂,你敢说不会?”
周峻纬:“……”
愿天堂没有期末作业。
“再帮我背一遍词啊。”周峻纬拉过唐九洲,酝酿了会儿情绪,“我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也不敢说一定是最适合你的,但我会努力把自己变成…”
哐当——
门口的齐思钧手里东西掉落一地,捂着嘴睁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下一秒,齐思钧转头就跑。
“不是老齐你听我解释!”
“小齐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听他解释啊卧槽!”
“他妈的你们能不能跑慢点我追不上!”
后来,蒲熠星在朋友圈严肃又浪漫地吐槽了这件事。
——那一天,夕阳下跑着五个男人,一个在前面跑,四个在后面追,路边的野花很香,路边的樱树很美,但我真的很累,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投胎做周峻纬的爸爸。
【评论】周峻纬:你做梦
3.关于下班
齐思钧毕业之后开了一家小书店,还动用自己的小金库租了隔壁原本的甜品店,打通后点个餐就可以免费阅读店里的书。
因为店里还可以做手工巧克力,所以很吸引一些小女生前来,生意一直不错。
“哇,好厉害。”
“哇塞…这个好漂亮!”
“原来巧克力还能做成这样。”
……
看着人群中心笑眯眯的齐思钧,周峻纬用叉子将面前的小蛋糕切得面目全非,然后咬牙切齿往嘴里塞一块。
蒲熠星回头看了眼,“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让我想到什么了吗?”
“什么?”周峻纬收回视线。
“吃不到羊的灰太狼。”蒲熠星精准描述。
“你的意思灰太狼跟喜羊羊才是一对他出轨?”
“…你他妈都是这么抓重点的?”
看了看时间实在拖太久了,周峻纬终于忍不住了,挤进人群最里面敲了敲桌子。
齐思钧抬起头,“峻…”
周峻纬打断,“哥哥这么会做巧克力能不能也帮我做一个?”
齐思钧:“?”
“就做你二儿子吧,老三体型太大了废材料。”周峻纬挑挑眉,顺便还内涵了一下TIMO最近胖了。
“店长都有儿子了吗?”
“什么?小齐已经结婚了?”
“天啦…三胎都有了?!”
“是啊,老大已经工作了,老二初中刚毕业,老三才会走路,老go…婆正在家里一边带孩子一边等他下班。”周峻纬点点头。
齐思钧:“……”
“等急了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人群散去,齐思钧哭笑不得,抬手擦掉小男朋友唇边的一点奶油。
周峻纬抓了小狐狸的手,亲亲无名指上的戒指,末了叹口气,“有时候我都在想,干脆把你关在家里不让别人看见。”
“你舍得吗?”齐思钧捏捏周峻纬的脸,“这位醋劲很大的小朋友。”
周峻纬哼哼两声,一双狗狗眼眨巴眨巴,“看你以后怎么表现了。”
齐思钧乐得上手直揉这人两边的腮帮子,“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弟弟,怎么这么可爱。”
周峻纬干脆将脸埋进面前人颈侧,声音闷闷,“小齐哥哥家的。”
不远处坐在黄金观看位置的蒲熠星五官纠结:“我他妈yue了。”
韬韬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家?
4.关于睡觉
齐思钧睡着了有个毛病,喜欢打滚,打着打着就把被子全部卷走了。
周峻纬有一次夜里被冻醒发现自己只盖了一个被角,打开床头灯看了眼,小狐狸没心没肺地裹了一大半被子睡得正香,硬生生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蛋糕卷,还是不规则那种。
周峻纬只能无奈地揉揉额角,小心翼翼拉过来一点被子,再慢慢缩进被子里,动作异常缓慢,生怕把这人吵醒了。
然后他就被冻醒了第二次。
这次更离谱,他一点没盖到。
被子一半被齐思钧盖在身上,一半被他抱在怀里,周峻纬刚伸进去一只脚,小狐狸可能是被冰到了,卷吧卷吧直接滚到了床边,顺便带走了被子。
周峻纬:“……”
被子走了只好人过去,在周峻纬挪动的过程中,齐思钧醒了。
“唔…你怎么还没睡呀…”齐思钧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
“吵醒你了?”周峻纬想趁机将人搂过来,又怕身上太冷把人冻着,一时间有点犹豫。
要不出去跑个圈跑热了再回来吧,周峻纬认命般躺下。
没等他想明白,小狐狸已经自己抱上来了,然后被冷了个哆嗦,睁开一只眼睛皱皱眉,“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我…”
“我帮你暖暖。”
虽然脑子不是太清醒,齐思钧还是努力地将整个人缩进周峻纬怀里,紧紧扒着这人的腰。
“抱抱就不冷了。”小狐狸咂咂嘴,“几点了呀…”
周峻纬心里软了软,低头亲一口这人的鼻尖,“还早呢,天都没亮,继续睡吧。”
“好…”齐思钧软软应一声,没一会儿便重新睡去。
周峻纬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拍拍小狐狸的背,“不许卷被子了啊。”
“嗯…”睡梦中的齐思钧回道。
周峻纬愣了愣,继而笑出声。
从那之后,周峻纬养成了一个习惯,冬天一定要把齐思钧搂得结结实实再睡。
毕竟再强壮的男人三九天不盖被也是会觉得冷的。
5.关于不害怕挑战
做这个挑战是齐思钧心血来潮提议的。
但最后唯一没成功的也是他。
“别进去啊!里面肯定有鬼!”
“哇哇哇我说什么来着!”
“他居然还敢往里进?!”
“我的天他竟然还要去地下室!”
抱着抱枕的小狐狸身体逐渐后移,嘴里嘚啵嘚啵个不停,大半张脸都藏在抱枕后面,只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在目不转睛看着屏幕。
“啊…为什么会有人一边害怕还一边要吐槽个不停?”蒲熠星掏了掏耳朵,因为离得太近,他这会儿有点耳鸣。
“托小齐哥的福,本来我挺害怕的,现在完全不怕了。”唐九洲捂住了脸,觉得电视里的鬼都变得亲切了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说,齐思钧比他们吓人多了。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一张纸!这居然是一张纸!”齐思钧还在嗷嗷叫,并且中气十足,丢了抱枕转头就扎进周峻纬怀里。
观影过程十分不舒适的郭文韬拳头都硬了,脑袋嗡嗡响,斜眼看向周峻纬——这种时候该干什么请你快点干,不要再折磨我了。
一张纸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也要被这么大声吼出来!
等小狐狸的恐惧值积累了一会儿,周峻纬才不慌不忙笑着拍拍这人,“别怕,都是假的。”
“可我会被吓一跳是真的啊,恐惧是真实存在的。”齐思钧委屈巴巴地蹭了蹭。
“那今天吃顿好的压压惊怎么样?”周峻纬小声哄道。
“你能给我做卜卜贝吗,我好想吃那个。”齐思钧凑上去亲亲他的唇角。
“明天行不行,今天没买菜,先出去吃。”周峻纬亲回去。
“好吧。”小狐狸妥协,目光重新放到屏幕上冷不丁又被冒出来的鬼脸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再次缩回小男朋友怀里。
“你一点都不害怕?”蒲熠星看看郭文韬。
“怕啊,多吓人。”郭文韬面无表情。
蒲熠星:“?”
“你可能不太懂,我怕在心里,比较隐晦。”郭文韬一本正经。
蒲熠星:“……”
蒲熠星开始反思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同意来参加齐思钧发起的无聊挑战。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