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哈】如果是做梦的话能原谅到哪一步
*全文1w+ HE 战后傲罗哈✖️治疗师德
*写了点自己超级想看的
“爱是梦里反复出现的名字,也是醒来后仍记得的声音。”
——
哈利最近总是在做梦。
最开始他没太在意。那时候梦还是散的,断断续续,没有头尾。后来,慢慢地,他才开始记得清楚了——梦里有厨房,有水流声,有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地毯上,还有德拉科·马尔福坐在他家的旧沙发上,穿着那件带毛边的睡衣,翻着一本从没见他读过的书。
梦境安静,像被特意过滤了一切杂音。阳光从窗帘缝里渗进来,落在地板和木椅之间,连浮尘都带着迟钝的美感。
哈利梦见过很多次他们在一起,他梦见他们一起喝咖啡,不说...
*全文1w+ HE 战后傲罗哈✖️治疗师德
*写了点自己超级想看的
“爱是梦里反复出现的名字,也是醒来后仍记得的声音。”
——
哈利最近总是在做梦。
最开始他没太在意。那时候梦还是散的,断断续续,没有头尾。后来,慢慢地,他才开始记得清楚了——梦里有厨房,有水流声,有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地毯上,还有德拉科·马尔福坐在他家的旧沙发上,穿着那件带毛边的睡衣,翻着一本从没见他读过的书。
梦境安静,像被特意过滤了一切杂音。阳光从窗帘缝里渗进来,落在地板和木椅之间,连浮尘都带着迟钝的美感。
哈利梦见过很多次他们在一起,他梦见他们一起喝咖啡,不说话,也不尴尬;梦见他们一起在雨天去街角的面包店,德拉科抱怨鞋子进水;梦见圣诞节那晚德拉科把围巾绕在他脖子上,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嫌弃:“波特你什么都能忘,连围巾也不带。”
这些情节都不真实得彻底,但奇怪的是,它们又都合理得恰好。合理到哈利醒来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好像真的这样生活过。
他从没和别人提起过这些梦。甚至连罗恩和赫敏也没说。
他有种荒唐的感觉:这些梦越是频繁,他就越想把它们藏好,好像那是他从战后世界里偷出来的一点柔软,藏在所有伤痕和职责底下的小洞里。
梦里,他们不怎么谈过过去。没有谈起霍格沃茨、战争、巫师法庭的判决、或者马尔福庄园的腐败石柱和那场永远没有真正结束的审判。
他们只是并肩生活,安静平稳。
有一晚,梦境慢了下来。
他和德拉科一起坐在窗边,雨声敲着玻璃,客厅昏黄,蜡烛是浮动的。德拉科把腿曲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茶,不看他。
“我很少梦见人。”哈利忽然说,不确定是在梦里说,还是梦自己替他说的。
“我也不常。”德拉科答得淡。
“但你总在我梦里。”
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空气像顿了一秒。
他以为德拉科会回些什么,可对方只是轻轻啜了口茶,然后低头看着杯子,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那你梦得还挺执着。”
哈利没追问。他侧过身,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膝盖正好顶着对方的脚踝。他没有躲开。德拉科也没有。
这类事在梦里常有。他们靠得很近,却总像没真的触碰。
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德拉科了。
梦境几乎没有变化——房间、光线、温度都像拷贝出来的。雨仍旧落着,窗帘被风吹起一角,火炉咕哝地吐着热气。他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沿,而德拉科半躺在上面,一条腿曲着,手里还握着书页。
他们聊得很轻松,从最近谁又在魔法部议会上讲错了咒语的发音,一直讲到哈利那只连“回旋飞行”都飞不稳的新扫帚。
德拉科一边听一边笑,像是懒得掩饰幸灾乐祸:“你怎么每年都出新丑事?”
哈利哼了一声,靠在沙发边,眼神瞥了他一眼:“可能是因为每年都有你看着。”
这次德拉科没有立刻回话,只抬了抬眉,目光扫过他,像是在确认什么。但他没说破,低头继续翻书,嘴角却慢慢勾起一点笑意。
哈利的视线落在德拉科侧脸上,原本只是顺着那一点笑意看过去,却不知怎么就停住了。
那本书德拉科好像翻了很多次,哈利没认真记过名字,只记得他喜欢在夜里读,灯光下眉眼总是柔一些。
然后他也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
德拉科翻了一页书,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点轻描淡写的调侃:
“怎么一直盯着我?我很好看?”
哈利被他一语点破,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点,却又觉得那样太明显,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侧过头去。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翘了一下。
“自恋。”
“但没否认。”德拉科偏了偏头,书页微微晃了一下,他干脆将书合上,搭在一旁的抱枕上。眼神懒散地扫过来,没有逼视,却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打量。
哈利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杯子,装着已经凉掉的牛奶。他的手指在杯沿轻轻绕了一圈,像是在为某句话找出口。
“不过在霍格沃茨那时候确实挺多人喜欢你。”他把杯子搁到地毯上,语气听起来像随口一提,“连格兰芬多都有几个——”他说着说着,自己顿了一下。
话在“几个”后停住了。他没有继续。
因为他察觉到德拉科的目光没有移开,一直落在他脸上,安静得不像是在等他补完句子,更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空气开始慢慢收紧,像从窗外渗进来的潮气,一点点在皮肤下膨胀。德拉科的眼神仍旧平静,但他没像平常那样扯开话题。尾音轻得几乎要落到地毯里。
“是吗?……那你呢?”
哈利听见这句话,没立刻抬头。他的视线仍停留在那只杯子上,指尖已经停了动作,心脏却轻轻跳了一下。
他知道那句话不是继续调笑。
哈利装傻:“什么?”
“我说,”德拉科重复了一遍,眼神很深,却不躲,“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那句问话太直接,太轻,却带着种奇异的温度。空气像是被施了静音魔咒,连壁炉都安静了一瞬。
哈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那一会儿长到足够他把几十个借口在脑海里过一遍,但一个都没出口。
他低头,指尖在地毯边缘轻轻来回摩挲,像是掩饰什么,又像是缓慢地认输。嘴角慢慢翘起一个几乎称不上笑的弧度。
“你这人梦里也逼问得这么直接。”
德拉科望着他,眼神不再轻飘飘地绕开了,反而像是钉住了他。没有笑,也没有再追问,只靠过去一点,嗓音轻得像是落在梦里某个靠窗的角落:“我以为你喜欢梦得含蓄一点。”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气氛坠了下去——不是沉重,而是某种被默许的暗涌终于找到了出口。
哈利没再说话,只是靠了过去,像是在某个不需要许可的边界内,重新找到了那一点温度。德拉科没有退,顺着他侧身。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呼吸那么远。
哈利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擦过杯沿,而德拉科的气息就停在他唇侧,很近,只要再多说一个词就会碰到。
不知是谁先靠近了一点,也许是同时,两人的呼吸开始缠在一起。
哈利的喉结动了动。他盯着德拉科的眼睛看了太久,以至于眼前都有些发晕。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很低,像是从心口深处翻上来,又带着梦境特有的温柔迟缓:
“要不要,在梦里……我们就试试在一起?”话说出口时,他眼里有一点闪躲,但嘴角是抿住的,带着点无所谓的玩笑语气,却藏不住眼里的认真。
然后德拉科往他这边靠了一点,声音几乎是贴着他唇边说出来的:“你确定吗?”
哈利的目光在对方唇边停了一秒,然后慢慢地,像是在试探,又像是早就做过无数次这样靠近的梦——他轻轻地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急促,也没有戏剧性的冲动。他只是顺着那一点气息,把自己送过去,像是呼吸自然延伸出来的动作。
德拉科没退。甚至在他贴近的一瞬轻轻闭上了眼。
唇与唇贴上去的那一刻,哈利觉得自己整个胸腔都像被羽毛扫过。他能感觉到德拉科的鼻息,还有他睫毛掠过脸颊时的细微痒意。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梦里真正的接吻。
唇齿缠着彼此,温柔得不像是从前的任何争吵,也不像任何真实的记忆。哈利闭着眼,闻见德拉科肩头那点皂香,干净微凉。火炉那点浮动的暖气贴在背后,却抵不过唇齿相触间微妙的颤意。
他被吻得迷迷糊糊,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指尖不自觉地扣紧了地毯边缘。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不是已经回答了那个问题,或者那句话——
“你喜欢我吗?”
不过有没有说出口,好像也不重要了。
他们吻得太深,太近,早就没有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他只知道现在的德拉科就在他面前,温热、真实、温柔,而他不想从梦里醒来。
既然是梦的话,过分一些也没关系吧。哈利自暴自弃地想。
醒来是在清晨五点半,窗外天还没亮透,光线像从水底打上来。他睁着眼,没动,听着壁炉剩下的余温吱呀作响。
梦像一整晚下的雨,落在他脑子里,清醒之后反倒安静了。他想起来梦里德拉科擦着窗子说:“这玻璃每次都留水印,明明你不常开窗。”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对方的侧脸,那时候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如果这是现实就好了。
但他知道不是。
这只是梦。
是他小心隐藏、不敢触碰的幻想。是他从不敢讲出口的秘密。
那个秘密他藏了很久。藏得那么好,以至于连自己都几乎要相信——他没有、也不曾喜欢过德拉科·马尔福。
但他知道他在骗自己。
因为梦境不会说谎。
因为那一句话,在梦里他说得比在现实里任何一句都更自然:
“我喜欢你。”
——
这个梦境不太对劲,德拉科想。
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他一直是个梦感很弱的人。大多数时候,梦境于他而言只是模糊的色块、片段和偶尔不讲道理的情绪,就像一张未完成的速写,被人丢在脑海深处,不值得回顾。
可最近这段时间,情况变了。
他开始反复梦见同一间屋子。同一扇窗,同一张沙发,甚至同一片阳光,落下来的角度都没变过。
起初他以为是潜意识在恶作剧——毕竟战争结束之后,神经系统总归留下些残影。可问题在于,这些梦中总会有一个真实得过分的不速之客——一个伟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
不是那种“我知道那是哈利”的真实,而是“这个人此时此刻正和我坐在这间屋子里”的真实。他会在困倦时下意识捏捏眉心,会在说话前咬住下唇一瞬才吐字,喝水时永远不会把杯沿转回来……
那种近距离的、细致到皮肤底层的熟悉感,让德拉科有些不自在。
说实话他没认真观察过现实中的波特太多次,但这些小动作,他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了“辨认”。
梦里的哈利也不是那种理想化的投影。他并不完美——他会不耐烦,会沉默,会在吃到太辣的东西时皱眉,然后咬牙装没事。
但就是这些“不完美”,让德拉科越来越怀疑:这不是他的梦。
或者说,不只是他的。
他开始倒回去回忆这些梦里的场景。那只瓷杯、窗边抽绳的颜色、书架上那本摆歪的黑皮封册——这些过分讲究的细节不该出现在一个“梦”的背景里。
更别说哈利了。
他在某一次梦里对着窗外的雨发呆,然后忽然说:“你知道我其实不太喜欢雨声吗?听久了会头疼。”
德拉科醒来之后在圣芒戈值班,碰巧遇见哈利来提交魔药事件报表。那天正好下雨,他无意间问了句:“怎么波特,你听雨声会睡着?”
哈利抬头,表情略微顿了一秒,像是被问中了什么。
“……不会,我其实挺不喜欢雨声的。”
就是那一秒的停顿,德拉科眉心一跳。先前的猜想卷土重来,愈演愈烈。
他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个梦。
某天醒来后,他下楼拿杯子,手一伸,却在最上层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摸到了那只哈利在梦里用过的裂口陶瓷杯。
他怔了一瞬。
那是他战后很久没再碰过的旧杯子,裂痕还在,用指腹一摸就能感到缝合咒留下的浅凹。他原本以为自己早扔掉了。
可它现在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就像自己从梦里走进了现实。
德拉科站了很久,没动。
然后他想起了那次任务——那次在西南走廊通道坍塌时,他和哈利被困在崩塌现场,曾短时间暴露在未清除的魔法爆发残留里。那片区域事后确认为含有精神向联通咒痕的魔力碎片,不具备直接攻击性,但有可能引发精神联结式梦境回流。
他说不清为什么现在才发作。但他知道这种魔咒残留有一种特性——梦中所见,极易映照个体最深层的欲望。如果两人都中招,在某些情况下,梦境甚至可能彼此交汇、重叠。
他低头看着那只杯子,指尖还停在裂口边。
不过德拉科没有立刻对这件事做任何处理。他不说破,不直接问,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不是他习惯公开讨论的事,也不是他愿意第一时间承认的东西。他只是把杯子放回原处,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从那以后,他开始留意哈利。
不动声色地——像圣芒戈对待一例慢性魔障病患那样,既不惊扰,又全神贯注。
他甚至刻意地,在接下来的一周内,都和哈利保持了某种表面上的距离:傲罗司的报告照收、文件照批,偶尔见面点头,但不会多说话。
可他在观察。
那种带着点学术研究意味的观察——小到哈利什么时候挠头、什么时候不耐烦地晃腿,大到他说话时下意识望向谁,走廊里是谁的声音会让他停顿。
他像在一场只属于自己的私密实验里,反复验证一个猜想。
而哈利,好像完全没察觉。
他依旧是那个工作过度、疲惫却不服软的救世主——在办公室熬夜到半夜两点,在会议上和部长据理力争,在和罗恩吵架后一个人默默把文件改完。
只是有时候,他会突然盯着某个地方出神。
窗外、桌角、茶杯。
还有一次,是他的嘴唇。
不是那种赤裸的、贪婪的凝视——他不会。波特总是藏得好。他只是那天在会议室坐下时,无意识地朝他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在他下唇停了不到一秒,然后立刻挪开,装作看窗外。
可德拉科看见了。
他坐在那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对方眼神掠过的轨迹。
他甚至可以更早地说出那一眼意味着什么,因为他梦见过——太多次了。
梦里的哈利靠得很近,总是很近。像是怕他跑掉,又不敢抱紧。他会在深夜的沙发跨坐在他大腿上,手臂环上他的脖子,慢慢俯下身来,停在他唇前,和他呼吸交缠,一点一点地靠近,动作犹豫得不像他。
可真正吻上来的那一刻,却是发着抖的。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藏不住了。
德拉科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早该问一句“你梦见了我,对吧?”——早在他们第一次在梦里越界的时候就该问。
那天的吻太安静了,连空气都像是绷着。他记得哈利贴上来那一下,他下意识握紧了沙发扶手,像是在提醒自己这只是梦,不是真的,不要回应太深。
可他还是动了。他吻了回去。甚至轻轻咬了对方一下,像是在报复,或者确认。
他闭着眼,咬住对方下唇的那一刻,忽然想——
“如果他醒来之后记得这一切呢?”
他不怕梦。他怕的是波特会把梦带到现实。
因为那就不只是“梦里喜欢”了。
那就是,真的喜欢了。
——
哈利从梦里醒来时,天还没亮。
他盯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儿,意识还浮在半沉的水面上,像是还没彻底从梦境脱身。他甚至记不得梦的完整内容了——只记得德拉科的唇很温热,吻到一半的时候,他好像抬手擦了一下嘴角。
不是不情愿的动作,更像是习惯。像他真的经常那么做一样。
哈利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的心跳还没有完全缓下来。
那种感觉太具体了。吻的力度、气息的方向、甚至对方睫毛在自己脸颊蹭过的轻痒——都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的梦里。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梦。他不打算告诉。
可自从那些梦开始之后,他的注意力就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他开始在白天,不由自主地观察德拉科。
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偶尔会被某个动作拽回梦里——比如德拉科偶尔揉太阳穴的方式,或者在抬头时那一点点习惯性轻皱的眉。
最让他心跳一滞的是那天午后,在傲罗司会议室门口。
德拉科刚从里面出来,正低头翻着报告,脚步没停。他用指尖在嘴角擦了一下,就像他每次在梦里接吻之后都会做的那个动作——无意识、安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却精准到让他背脊一僵。
哈利站在原地,手里的文件掉了半张出来。
他装作弯腰捡,避开德拉科的目光,可那一下的恍惚,连他自己都知道躲得太慢。
他开始怀疑。
某天他去德拉科办公室送协作文件。
德拉科坐在桌后,白色衬衣的袖口挽到手肘,头发看起来比平时乱一些,像是刚睡醒没来得及整理。
他在看一份病患反馈,余光扫了他一眼,语气自然得像是最平常不过的问候:
“你今天气色不错。昨晚睡得好?”
“还不错。”哈利点点头,走过去把文件递过去。眼睛无意间扫过他桌角。
然后他停住了。
那只杯子。
陶瓷的,奶白色,杯沿有细裂纹,杯底印着一圈金线。他认得它——因为他在梦里无数次握住过这只杯子。梦里的自己总是习惯用它来喝牛奶。
“怎么了?”德拉科问,注意到他停顿的目光。
哈利回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那只杯子……挺眼熟。”
德拉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语气随意得几乎称不上回应:“哦,那只。”
他低头继续签字,语气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有点旧,不过——用起来挺习惯。”
哈利听见这句话时,指尖顿了一下。
只是一下,很轻,但他自己知道。他原本正将手里的卷宗推过去,可动作僵在半空,过了半秒才接上。
“……挺习惯。”这句话像从梦里漏出来的碎片,贴着他耳膜滑过。
他努力让自己表情不变,只点了点头,没说话。可他知道自己的耳后一定红了,那是他从来掩不住的生理反应——他一紧张就会那样。
德拉科没再说什么。签完字,把文件推回来,低头整理下一份报告,像是什么都没察觉。
哈利接过卷宗,手指触到桌边的那一瞬,眼神再次扫过那只杯子。
它静静地放在桌角,杯身带着时间磨出的细痕,阳光照过时,裂纹像一道道藏不住的记忆线条。
他移开目光,背过身去。
可心里有个念头,就像杯沿那道细裂,一旦看见,就再也藏不回去了。
——
任务出问题是在傍晚五点十二分。
这本该是一次普通的追踪。傲罗司例行调查诺克街地下通道的黑巫术残留,哈利作为现场负责人,原本只是去确认一个异常咒痕。而德拉科,是因为圣芒戈要求派治疗师协助。
他们并不常被分到一起。
那道巷子口的咒墙塌得很快,伴随着爆裂咒余震,他们被迫往后退,却反而被推入一条侧支通道。空间迅速塌缩,最后形成一道半封闭的结界,将两人困在其中。
墙面闪着红光,咒痕未散,耳朵嗡鸣作响。
哈利的第一反应是把德拉科往自己身后护一下。
“冷静。”德拉科皱着眉,手臂撑在咒墙边,肩膀靠在哈利面前,“你流血了。”
哈利低头,才发现自己肋侧擦破了一大片,咒痕灼烧得发亮。他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空间太小了。那是一条退路尽头的窄缝,最多只能容纳两人并肩站立。
“别乱动。”德拉科低声说,手稳稳按在他伤口上,“止血咒等会儿再用,你现在动只会流得更快。”
“你也受伤了。”哈利看见他左手手背上的咒痕,正泛着焦黑的边缘。德拉科的额角不知什么时候磕到了岩壁,血顺着发丝流下来,划过脸颊。他没有擦,也可能是没发现,就让那一道血痕顺着脖颈落下,在喉结边停了一瞬,又缓慢地向锁骨方向渗进了袍领。
哈利呼吸慢了半拍。
他知道现在不是盯着看的时候,可他的眼神还是短暂地被那个点吸住了。
哈利看着对方染血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们的膝盖抵在一起,被狭小空间卡住,谁也退不开。他能感受到德拉科的膝骨沿着自己腿侧贴着,靠得结结实实。
德拉科压着他,左手撑在他身体侧面,右手抓着他衣服以稳住姿势。他们的呼吸近得几乎重叠,哈利能闻到他身上微咸的血气和治疗草药的味道,混着哈利汗湿的领口气息,成了某种意外发酵的、难以言说的亲近,仿佛梦境里的气息。
他们的魔杖滚落在脚边。
谁也没弯腰去捡。
这不是一个该被误解的瞬间,但它又赤裸得过分具体。像是他们早该靠在一起,只是谁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先动的那一步。
密闭空间里的空气在慢慢收紧。
哈利本来打算再撑一会儿,可头忽然晕了一下,脚步晃了下去。德拉科顺势接住他,重心被压过来,两人跌靠到咒墙上,几乎贴合。
“你总是能把任务搞成这样。”德拉科压着他,语气像在骂,又一边替他稳住身形。
“你不也跟着进来了。”哈利说完,忽然察觉他们的距离太近——他的手完全贴在德拉科腰侧,指尖下是皮革制袍的缝线,鼻尖只要前倾半寸就能碰到他下颌。
谁都没再说话。
结界的光反射在德拉科眼里,映出一点不真实的亮。他眨了一下眼,那一瞬像是梦境里无数次靠近的回声——只是这一次,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长长的几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援救小队破开了咒壁。
他们走出狭缝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刚才靠得有多近。德拉科让开了视线,哈利低头不语,两人像平常一样分别去了各自岗位。
那天夜里下雨了。
任务结束太晚,魔法部临时调度出了错,摆渡咒排队太久。德拉科原本打算幻影移形离开,哈利拦住了他。
“别用那个。”哈利低声说,“你伤口还没愈合。”
德拉科本想反驳,但看他那一身还未干透的湿袍和倔着的脸,鬼使神差地没说出口,只是抬了抬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哈利没有回答。
于是他们并肩走在空荡巷道里,雨水从屋檐滴落,在脚边溅出潮湿的气味。他们最后在一处屋檐下停下来避雨,石砖地面湿漉漉的,鞋底沾了泥,气息沉静得像梦里的一幕。
谁都没说话。
风夹着水气从外面吹进来,把德拉科半干的发梢吹到耳后。他把手插进袍兜里,视线没往哈利那边看,但余光始终没移开。
哈利靠在墙边,右手握着魔杖,像是怕自己再多说一个词,空气就会被点燃。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早就想问这件事了,却始终没找到那个不显得仓促的时机。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有什么开始变了。
他终于还是开了口,语气轻得像被雨声掩盖的叹息:
“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梦?”
德拉科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低了头,看着雨水顺着檐角滴落,在地上溅出圈圈涟漪。嘴角缓慢地扬起一点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像是早就知道会被问。
“你说哪个?”
那句回答像极了梦里——他靠近时常说的那种调侃,带着轻浮假象的挑衅。可他眼神没有笑意。
哈利一瞬间什么都没说,只看着他,像是在从那句话里寻找答案,又像是在逼他继续说下去。
德拉科却不再解释。他只伸手,指尖轻轻弹了一下檐口滴水的瓦片,雨珠啪地一下碎开,从他掌心跳落下去。
“雨这么大。”他慢悠悠地说,“今晚大概又会梦见点什么。”
那句话落下时,他看了哈利一眼。
目光很淡,却像是落在喉咙里的一根细钩子——不疼,却叫人没法咽下去。
他们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谁也没往前。
然后是夜晚。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沙发,火光像慢镜头一样摇晃在墙上。外面雨还在下,连梦里的空气都湿漉漉的。
他们站得很近。
哈利不知道是谁先动的。他只是记得德拉科的手轻轻落在他颈侧,指尖像是在火炉边烘过,贴上来的一瞬,他的呼吸乱了。
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靠得越来越近,像是一早就约好在梦里见面。哈利感受到德拉科胸口轻轻起伏的频率贴着自己,那是他醒着的时候从未拥有过的距离。
他们的鼻尖碰在一起时,他还在犹豫。
可下一秒,德拉科低下头,吻了他。
没有前奏,没有言语,只有唇齿贴合的那一瞬,像是时间停了一秒,梦里的蜡烛也随之晃了一下光。
哈利抓住他的衣角,像是怕梦醒得太快。
他们亲得很慢,不急不缓,却越来越深。像是要把所有梦里藏着的靠近都在这一夜兑现。他能感觉到德拉科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颧骨上,那一小片皮肤烫得发颤。
德拉科的手从他颈后缓缓滑到腰侧,掌心贴住他的背脊,力度很轻,却压得他几乎没法后退。哈利贴上去,几乎整个人融到了他身上。
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一个吻接着一个吻,像要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一次次印在彼此舌尖。
在被吻得情迷意乱迷迷糊糊的缝隙里,哈利想:
他们都知道了。
所以现在,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再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
——
梦醒的时候,哈利的心跳还没缓过来。
德拉科的气息似乎还贴在他脸上,喉间的呼吸,肩膀压下来的重量,甚至手掌贴着他背脊那一下——全都清晰得过分。
他闭着眼躺了几秒,身体像还记得梦里的节奏,某些地方微微发热,像是刚被什么温柔地缠过。
他记得自己贴得很近,记得德拉科的手扣住他腰侧,记得喘息交错、记得自己在梦里闭着眼往他怀里靠的动作、记得吻落在锁骨上的温度。他甚至记得自己在梦里轻轻叫了他一声,带着一点难以启齿的语气。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几秒呆。
然后捂住脸,小声骂了一句。
不只是梦。他知道。他们都知道。
哈利带着这种奇异的余震感,撑着神智去魔法部。一直到午后,赫敏在茶水间拦住了他。
“你最近做梦了吧?”她问,语气带点太明显的随意。
哈利抬头看她,表情像是在防御:“为什么这么问?”
“你把羽毛笔当魔杖举了整整十秒。”她耸肩,语气平静,“而且你上午开会一直在看窗外。”
哈利没说话,只是把茶杯放到水壶下方,动作有些慢。
赫敏没有逼他,换了种方式切入:“我查了一下你和德拉科上次任务留下的魔法残留。”
她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你们当时被困的区域,确实存在高强度的精神魔法碎片残留——如果没处理好,很可能会触发某种形式的梦境回流。”
哈利捏着杯柄的手轻微收紧。
“什么意思?”
“会让中咒者在梦里看见最渴望的东西。某种……潜意识渲染出来的愿望成像。”
赫敏顿了顿,看着他,“如果两人同时中咒,在某些情况下,梦境甚至可能重叠。”
哈利的呼吸变轻了一点。他低头,看着杯中渐渐冷下去的茶水,像是看着某个不断向下沉的念头。
赫敏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肯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否认。
赫敏叹了口气:“德拉科之前来找过我。他要了一份关于梦境联通咒痕残留的魔法文献。”
哈利的指尖一顿,像是有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他没说具体什么事,但我想你知道。”
赫敏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地敏锐:“我不想干涉什么,哈利。但我希望你明白——”
“不是所有梦都是无关紧要的。”
“它只是比你快一步,知道你想要什么。”
那天晚上,梦又来了。
还是那间屋子,炉火安安静静地燃着,铜色的光在墙壁上游移,像水面反光。
他们坐在沙发上,肩并着肩。德拉科穿着那件深灰毛衣,袖口被推到小臂上,发尾有点乱,像是刚洗完澡没吹干。他没说话,只靠着沙发背,手很自然地搭在两人之间,指尖轻轻碰着哈利的衣角。
梦里的时间慢得几乎不动。
哈利坐着不动,心里却慢慢发热。
不是因为火炉。他只是觉得,有什么情绪,在这一切的熟悉里慢慢酝酿。
“你最近很安静。”德拉科忽然说,语气带着一点梦里惯有的轻柔。
哈利没回他,只是看着那只安安静静贴在自己身边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点细小的茧,梦里摸过太多次,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你在想什么?”德拉科问。
“在想你为什么总是在我梦里。”
他低声说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不像是疑问,更像是一种早就知道答案的陈述。
德拉科轻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哈利转过头,看着他。火光映在他眼里,把他睫毛投下来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了一会儿,又说:“也在想……为什么我总是记得那么清楚。你怎么皱眉,怎么说话,你的手什么时候会碰到我……我从来没记得谁这么清楚过。”
这次德拉科终于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像是在听,却什么都没说。
哈利语气慢了下来,带着点压不住的真实:
“是不是说明,我其实……早就爱上你了?”
他说完这句,眼神有一瞬的飘移。
像是太过坦白之后的本能退缩,又像是想收回刚才那句话却已经来不及。
德拉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动。
火光映在两人之间,空气静得能听见衣料轻微的摩擦声。
哈利低头轻笑了一下,声音几乎要被沙发吸进去: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皱眉的时候,也可能是你把一整夜的治疗报告拍在我桌上,骂我自以为是的时候……也可能是,我做了那些梦之后,还一遍一遍地希望再梦见你的时候。”
他抬起头,望着德拉科的眼睛,终于不再逃避。
“反正到现在,我已经不想假装没事了。”
“我爱你,德拉科。”
这一次他说得很轻,却稳,像是用了所有梦境和现实里,藏起来的力气。
德拉科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怔住了一秒。
然后他轻轻笑了一下。
“你总是这样。”他说,声音有点发哑,“从来不怕承认自己想要什么。”
“我以为……你至少会等我先说。”
哈利愣了一下:“你也……”
德拉科没让他说完。
“当然。”他说,“我一直都……”
他顿住了,像是那几个字太烫了,刚贴上舌尖就被灼了一下。
“我以为只要你不知道,我就能控制住。”
他抬起眼看着哈利,像是终于卸下了全部的伪装。
“我知道这只是梦,也知道醒来之后你可能什么都不会记得……可我还是控制不住。”
“我梦见你在冬天的火炉边打瞌睡,在任务里强撑着不吃药,在我走近的时候装作没看见我。”
他低下头,像是怕自己太激动。
“我也爱你,哈利。”他终于说出口,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落进胸口,“比我愿意承认的还要早。”
“比我愿意承认的,还要严重。”
哈利没说话。他只是靠过去,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这一回,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未说出口的东西了。
——
哈利醒得很早。
窗外刚泛起一点点光,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找身侧的那点温度。
可什么都没有。
他盯着天花板躺了几分钟,梦境像海浪一样,一层一层退回脑海深处,留下的只是皮肤下还在跳动的某种东西。
他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了。
他是在圣芒戈门口找到德拉科的。
对方刚从值班室出来,神色疲倦,眉眼却清清楚楚,是梦里无数次见过的模样。阳光打在他侧脸,光影勾出一点精致的锋线,熟得像幻觉。
哈利走过去,开口的时候声音比他想象的还低:
“你有空吗?出去走走?”
德拉科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好啊。”
他们最后站在了那天避雨的屋檐下,像是梦境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没人再试图藏住什么。
哈利靠着墙站定,双手插进袍兜,半低着头。
“我记得梦里的事。”他说。
德拉科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不是一两次,是全部。”哈利声音很轻,却没有退,“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
“我以为是我自己的梦。”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情绪,“后来赫敏告诉我……它可能是联通的魔法残留。”
他抬起头,眼神终于对上德拉科的:“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德拉科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点头。
哈利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能装得那么好?”
德拉科低下头,声音像是落在石砖上的雨点:“因为我以为你不会记得。”
“可你说‘我爱你’。”哈利的声音慢了一拍,“你不怕我醒了之后忘了?”
德拉科没有立刻回答。
哈利走近一步,轻声说:“我醒着,也在想你。”
德拉科缓慢抬起眼,像是终于再也躲不过。
“我怕过。”他说,“怕你梦醒就走,怕我自己把梦当真后,会更难回来。”
“但我更怕——一辈子只敢在梦里说。”
那句话说出口时,他眼神里藏不住那点疲惫的柔软。
哈利没有犹豫。
他伸出手,轻轻勾住德拉科的手指,然后把他往前拉了一步,声音稳而安静:
“那你现在,再说一次给我听。”
德拉科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哈利的眼睛,终于缓缓开口:
“我爱你。”
没有遮掩,没有比喻,也不再轻佻。只是一句极清楚的、极坦白的“我爱你”。
哈利低声笑了一下,像是回应、也像是靠近。
“我也是。”
于是,没有想,没有准备,也没有担心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会看见他们——哈利吻了上去。
不是梦了。他们站在圣芒戈前的街口,阳光透过屋檐,斜斜落在地砖上。德拉科手指收紧,像是不小心用力了一点,但哈利没有后退,反而靠得更紧。
哈利睁开眼时,德拉科也睁着眼看他。两人都没笑,可彼此眼里那点发亮的东西——比任何笑都清晰。
“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德拉科低声问。
哈利还没开口,德拉科自己回答了:“在大白天,在圣芒戈门口,在所有人面前。”
“对。”哈利轻轻说,“我刚才在亲我爱的人。”
——
阳光是从窗帘缝里落下来的。
细碎,安静,像梦里最后那束不愿醒来的光。
德拉科醒得早。他躺在床的外侧,手臂从哈利肩后绕过去,还没收回来。哈利靠着他睡得很熟,发梢有点乱,嘴角还带着一点刚醒时的微表情。
德拉科就那样看着他,没动。
好一会儿,哈利才睁眼。
“你一直看我?”他声音哑哑的,还带着没清醒的鼻音。
“谁让你一直睡。”德拉科回得很淡,手却没收回来。
哈利揉揉眼睛,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往他怀里靠了一点。
“梦见我了吗?”德拉科忽然问。
哈利眯着眼笑了一下:“没有。”
“真没?”德拉科挑眉。
“醒来就看见你了。”哈利翻个身,靠得更近,“还梦什么?”
德拉科没回话,只把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
风吹过窗缝,带着刚醒的世界里最安静的气息。
——END.
【德哈】听说N.E.W.T.要加门新科目
summary:N.E.W.T.考试加了门新科目,哈利波特需要拿到E,但是不幸的是,他的搭档分到了德拉科·马尔福。
*战后/七年级返校/某种意义上的默契问答
*1.2w+小甜饼/考试相关都是私设
感觉这个梗很适合写个长篇但是我写不动(
00
“我原本以为你会有所长进,马尔福,经历了那些事后。”哈利咬下一口糖浆馅饼,想着那是马尔福的脖子,或者是他那颗铂金色的脑袋。
“真遗憾我没能按照你想的那样,痛哭流涕着忏悔自己罪恶的前半生请求救世主的原谅,然后发誓用整个后半生救死扶伤来赎罪...
summary:N.E.W.T.考试加了门新科目,哈利波特需要拿到E,但是不幸的是,他的搭档分到了德拉科·马尔福。
*战后/七年级返校/某种意义上的默契问答
*1.2w+小甜饼/考试相关都是私设
感觉这个梗很适合写个长篇但是我写不动(
00
“我原本以为你会有所长进,马尔福,经历了那些事后。”哈利咬下一口糖浆馅饼,想着那是马尔福的脖子,或者是他那颗铂金色的脑袋。
“真遗憾我没能按照你想的那样,痛哭流涕着忏悔自己罪恶的前半生请求救世主的原谅,然后发誓用整个后半生救死扶伤来赎罪,也许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还会是‘下辈子我想做个好人’。” 马尔福戳着面前的一块布丁,显然,真心想吃的人不会把它戳成那个恶心的样子。
“嘿,我没那么想过,是个脑子清醒的人都会知道那不可能。我只是觉得你会成熟一点,大家都成熟了,不是吗?”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格兰芬多的长桌上,罗恩对着他和马尔福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怪叫。哈利觉得罗恩看起来想把叉子插进自己的眼睛,最后还是把头发揉得一团糟后低下了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呃,大概吧。”哈利补了一句。
“如果救世主想的话,我明天可以给自己变出胡子,或者把头发变成白色。另外,我不知道拯救了巫师界之后提高的除了地位和名气之外还有辈分,或许我该叫你波特先生,如果你再用这种长辈的语气和我讲话的话。”马尔福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可怜的布丁已经变成了盘子里的一摊烂泥,他抬起眼来看对面的哈利。
哈利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看向马尔福。目光交错的一刹后马尔福重新敛起了眼神。
这次晚餐最终在两个人对峙一般的沉默中结束了,哈利自嘲一般的想,正好不用找话题聊了。天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困难,他觉得马尔福比任何一个他交谈过的女生都要难找话题,起码她们还会礼貌的微笑,而马尔福似乎只有说不完的嘲讽。相比起来,沉默似乎还不错不是吗?只不过在周围滔滔不绝的交谈声中显得格外突出罢了。
不过在赫奇帕奇长桌上坐着一个格兰芬多和一个斯莱特林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怎么正常,而这是他们在为是去斯莱特林长桌还是格兰芬多长桌吃晚餐争论半小时后互让一步的结果。
沉默前他们两个像掉进南瓜汁的两颗比比怪味豆,而沉默后更像混进一杯热可可里的两个冰块。
他就不该对这该死的计划报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和马尔福甚至不能做到和平地说三句话。
起码傲罗部不会真的因为一门新加的莫名其妙的考试而把我拒之门外,除非他们认为这门考试比打败伏地魔还有价值。哈利睡前这样安慰自己。
01
这门新加的、莫名其妙的考试是由霍格沃茨和巫师考试管理局共同商议决定加入N.E.W.T.考试的,名叫“Sociometry”,详细解释就是“社会交往与人际关系处理”的科目。考核方式是在学期初随机分配两个人为一组,需要在正式考试前在不限于过往经历、性格爱好等各个方面了解对方,而正式考试则是双方在不同房间回答关于对方的问题,答案由对方给出。
据官方说法是因为这可以培养观察能力、调查能力和与陌生人相处的能力,而有些职业,比如需要和队友配合以及了解犯人的傲罗,和需要长时间和病人相处的圣芒戈医师,都需要在这门考试中取得不低于E的成绩。
而考试搭档随机分配的前提条件是:非异性、非朋友关系和无想伤及对方性命等重大矛盾。
由于课程安排等原因,大部分人的朋友都是同学院的,而第二条基本上说明每组两个人会来自不同学院。赫敏根据这个猜测加这门考试还有大战过后不同学院之间时不时有冲突,歧视和偏见使得大家关系愈发紧张的原因。
“一个靠考试成绩这样无法抗拒的理由来促进学院交流的手段”。她这样评价。
而哈利觉得赫敏的政治嗅觉已经一天比一天强烈了。说不定她会在毕业两个月后成为魔法部部长。哈利想。
他眼里魔法部未来部长的这位女巫朋友分到了一名拉文克劳,两个人常常愉快地一起走进图书馆呆上一天,对方每天都会让赫敏猜拉文克劳的休息室口令。而罗恩则分到了一个腼腆的赫奇帕奇,不怎么说话但罗恩讲话时总是十分认真地倾听并给出回应,最重要的是还经常能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堆美食,两个人搭档后似乎都比刚开始胖了一些。
哈利在打开写着搭档名字的卷轴前有些紧张,他觉得自己还算好相处,但是在经历了战争后大部分人都不太能和以前一样对待他,有的看到他像看到国际巨星,有的诋毁或者排挤过他的则恨不得脸上写着“千万别找我算账”。
这让他对于这个分组格外有压力,尽管他的愿望只是分到一个能像前几年一样正常对待他的搭档。
然而从出生开始,哈利就该明白梅林总喜欢和他开玩笑。打开卷轴,“德拉科·马尔福”的大名被摆在了正中央,哈利瞪大了眼睛,飞快合上了卷轴又小心翼翼地慢慢打开。
很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德拉科·马尔福。
那个从一年级开始就处处和他作对、可以说是全霍格沃兹最出了名的关系不好的德拉科·马尔福?
虽然在战后他作为证人出席了威森加摩法庭关于马尔福家的那场审判,让他们没去蹲阿兹卡班,但是或许哈利那道神锋无影留下来的伤疤还在马尔福的背上胸膛上上半身下半身管他哪里!
哈利第一次如此怀疑巫师考试管理局的严谨性,即使在他们发放分组结果前宣称所有分组都经过了与分院帽相似的魔法筛选,保证符合条件,且考生本人不能凭借个人意愿随意更改。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活动后,哈利准备接受现实,并下意识在大厅里寻找马尔福的身影。感到一束目光在盯着他,顺着感觉的方向望去,德拉科马尔福站在人群里,战后不太好的风评让他的周围空了一圈出来,显得他的身影沉郁、苍白、格格不入,看起来只比六年级的时候好上那么一点。马尔福正看着他,手里拿着同样的羊皮纸卷轴,眼里充满了惊愕、不解,或许还有些哈利看不懂的复杂东西。
马尔福过得相当不怎么样,这个哈利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时期待过无数次的想法如今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哈利发现自己居然并不为此感到喜悦。
而在发现哈利看向他的下一秒,马尔福拿着卷轴离开了大厅,几乎是落荒而逃。
“喂喂,哈利,你看什么这么出神?你分到谁了?”罗恩把哈利从看着马尔福离开的方向中拽了回来,他手里的卷轴写着一个似乎是某个赫奇帕奇的名字。看哈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罗恩趁机拿走了哈利手里的卷轴。
“别!等等罗...”哈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Bloody Hell !马尔福?怎么可能?”
罗恩绝望的声音传到了整个大厅,大家都看了过来,而哈利赶紧捂住了罗恩的嘴。旁边的赫敏听到凑了过来,看到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后也皱起眉头。
“他们会不会搞错了?你和马尔福算不上有重大矛盾?”
“也许他们觉得我和马尔福还同时活着站在这里就不算吧。”哈利听起来已经被迫接受了现实,甚至还自己给分组结果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罗恩脸都憋的快和头发一样颜色了,哈利这才放开了他的嘴。
“真是见鬼了兄弟!别告诉我你和马尔福要互相了解对方的身高体重、爱吃什么爱做什么睡觉爱用什么姿势,一岁时用的什么样的尿布两岁时喝的什么牌子的奶粉三岁时看的什么故事书以及以后想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罗恩每说一句脸就垮一点,说到最后感觉快要昏厥过去了。
“别这么悲观罗恩,起码不是你和他一组。考试应该不会考这么...细节?大概。”哈利居然还有心情认真思考这些问题可不可能出现在考试里,他觉得经过这么多事情后自己接受事物的能力或许真的好了些。
至于该怎么准备这些东西,这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要想的。
02
哈利波特没想到,他的搭档,德拉科马尔福,似乎打算完全放弃这门科目了。
距离分组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对方不仅没有任何的表示,看起来还打算彻底在哈利的世界里消失,餐桌上不出现,上课路上遇不到,要不是哈利确定及肯定伏地魔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他会以为马尔福又去修那个消失柜了!
或许马尔福已经把那当成习惯了,然后靠把消失柜弄坏再修好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哈利这样想。
听起来他准备毕业后去当个修理工,这份职业的确不需要在“Sociometry”考到E以上的的成绩,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和什么柜子桌子凳子打交道并不需要什么人际交往能力。
但是傲罗需要!该死的马尔福,他不能因为自己打算去修水管就顺带放弃他的成绩!
分组后的第十天,哈利靠赫敏推测出的马尔福课表在魔药课教室门口堵住了刚刚下课的马尔福。
“马尔福,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哈利叫住马尔福,而路过的人都频频看他们两个,好像怕错过什么大事一样。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波特。”马尔福低着眼,看起来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而他的态度很明显惹怒了哈利,哈利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用拉着不听命令的巴克比克的力气拉着马尔福进到一间空教室里。
“你疯了吗?波特!”
“没什么好谈的?你敢说你的分组名单上不是我——哈利波特的名字?真没想到你在大战里丧失了识字的能力。”两个人面对着面,眼对着眼,哈利一双绿眼睛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那个灰蓝色的灼伤了。
马尔福看着面前的一双绿眼睛,吞了吞喉咙:“是,那又怎么样呢?假设你了解过考试的规则和内容就知道,我们——不,不,是你和我,不可能完成。”
“那我也假设你知道想成为傲罗这门考试需要达到E,显而易见,我一定会是个傲罗。”
“我不觉得傲罗指挥部,甚至是魔法部,会因为一门科目没达到要求而把打败了黑魔王、拯救了整个巫师界的伟大的救世主拒之门外。依我看来,救世主就算是想明天就上任傲罗部主任他们也只会放着礼花、卑躬屈膝的把你欢迎进去——也许想当魔法部部长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马尔福说了从大战结束后他和哈利讲的最长的一段话,而哈利居然感觉这熟悉的说话方式该死的顺耳。
“我知道就算我一门N.E.W.T.不考他们也能直接让我当上傲罗,但是以后呢?我不可能永远是所有人眼里伟大的救世主,也许不符合规定的入职现在他们都觉得合情合理,但是说不定以后这就会成为某篇报道上抨击我的证据之一,而我不想再给《预言家日报》提供素材了。并且,其他科目我都能达到要求,我只需要确保,这门无聊的、莫名其妙的科目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哈利仍然盯着对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马尔福说这些话,但是他有预感,马尔福需要听到这些。
果然,听完他的话之后马尔福那张恶毒的嘴里这次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言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确认这番话的真实性,也或许是想获得些什么东西,比如面对的勇气。
“好,我会配合你,我尽力。”最后,马尔福这样说。
03
得到了马尔福的保证后,哈利去找了赫敏,希望从他全校最聪明的也是最会应对考试的女巫朋友这得到些关于这门科目的技巧,毕竟他和马尔福的备考注定要比其他人难度大,他需要点别的方法。
“哈利,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整理一份《Sociometry考试两千问》,然后你和马尔福分别写下答案花上一个学期背下来,我只能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赫敏看着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不是这门考试的要求吗?”
“首先,哈利,你知道的,一个人由太多太多的东西组成了,如果想用问题和答案来构成一个人,我想问题的数目会是无数个,完全不可能靠押题来准备。其次,考试最重要的不是试题本身,而是要从试题中去反推出题人的思想。而这门科目出题人很明显是要让你去了解一个人,不是靠提问和回答,哈利,了解一个人靠的是相处,你能明白吗?”
“可是我不觉得我能和马尔福成为朋友——”
“不,不,哈利,不是朋友间才有相处。朋友、亲人甚至是敌人都有相处,而你靠这些来了解他们。比如——我问你,我害怕什么?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以后要做什么”
“呃,让我想想——害怕被开除,现在最想在N.E.W.T.考试里拿到全O,以后,以后大概要进入魔法部继续你的SPEW事业?”
“几乎全都正确。这些东西是你问过我,然后我给过你回答的吗?”
“我想没有。”
“当然没有!我再问你,马尔福常说什么?害怕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马尔福...常说'我要告诉我爸爸!',害怕,害怕他们一家处于危险,以后想做什么...这个我不知道。”
“这就对了,哈利。前面两个问题是你在和他相处、即使是吵架或者对峙中得出来的,而第三个问题回答不出来,是你和他的相处还太少。”
“相处,和一个马尔福。梅林,这真是太为难我了。你知道的,他有多...”
“恶劣,我知道,非常恶劣。但是哈利,能和一个恶劣的人相处也是一种能力。”
“他甚至那样叫过你。”
“当然,我不能说我完全不在意。或许等你考完试我们可以一起狠狠地揍他一顿,现在可没人能帮他,不是吗?”
“说真的,我现在由衷地觉得你以后不成为魔法部部长一定是巫师界最大的损失,不是吗?”
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
04
和赫敏的交谈多么令人舒服,和马尔福的交流就多么令人恼火。
在哈利给马尔福讲了赫敏的建议后(当然省略了揍他一顿那部分),马尔福眉头拧在一起,像要打成一个结那样。
“你那个万事通朋友也许很了解考试,但是显然她不了解你和我。别人相处会更了解彼此,而波特,我们两个相处久了可能只会更清楚哪句话更能刺伤对面幼小的心灵,或者怎么攻击对方更容易让他住进校医院。”
哈利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说的都有他们的道理。
“也许会是这样,马尔福。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失败的可能性就不去开始,就像大战打败伏地魔之前,没几个人认为能胜利不是吗?那又怎样,我们还是去做了,看,现在你和我,我们完全安全地站在这里。”
马尔福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了一句“格兰芬多的蠢狮子”。
“你说什么?”
“好的,我说好的,谁听了救世主这战后演讲一样的慷慨陈词还能拒绝呢,一切听从您的伟大决策。”
于是哈利制定了和马尔福的《和平共处N项原则》,包括但不仅限于不许攻击辱骂对方及对方的亲人朋友、不许使用侮辱性词汇、每周至少五次一起吃饭、至少三次一起去图书馆、尝试进行一起打魁地奇、黑湖边散步、去霍格莫德村等娱乐活动。
罗恩有天在休息室里看到了这份规定,然后表情忽然变得像二年级吞了鼻涕虫那样。
“哈利,我怎么觉得有的地方哪里很古怪。”
哈利则是很疑惑的回答他:“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哦,或许我们应该加上每周一次的进度总结。”
罗恩看起来马上就要吐出一条鼻涕虫了,最后还是嘀嘀咕咕这“梅林的袜子啊,他们一定疯了”什么的走了。
05
吃饭活动中,哈利和马尔福一半时间在吵架,另一半时间在沉默,有时在赫奇帕奇长桌,有时在拉文克劳长桌。大家一开始都像看到一只猫和一只老鼠在聚餐一样看着他们,后来则习惯多了,还会自行给这两个人空出一块位置,因为吵架声会影响他们的食欲。
哈利在一次次的吵架和沉默中发现了马尔福不怎么喜欢甜食,比如布丁,餐桌上甜食多的时候他们两个吵架的时间会长一些,因为马尔福的嘴没有用来进食。哈利还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甜食但是纳西莎经常给他寄糖果。
“我小时候爱吃糖,但是现在不怎么喜欢了。人都是会变的,我只是不想扫她的兴。”提到纳西莎,马尔福似乎心情好了一点,因为这种时候他的眉毛会微微上扬。
这样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哈利想。
两个人在图书馆经常并排坐在一张桌子上,比吃饭的时候看起来和平得多。
可能因为在这吵架平斯夫人会把他们赶出去。哈利至今还记得五年级时他被平斯夫人施了魔法的书包文具追着打时的情景。
哈利一般在复习他的N.E.W.T考试,看魔咒书、变形术课本或者复习魔药学。而马尔福有些时候在复习考试,偶尔会捧着一本似乎画着很多奇怪符号的书看来看去。
几次之后哈利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撕下一张羊皮纸写上“你在看什么书?”,然后用胳膊肘戳戳马尔福,把纸条移到他面前。
马尔福看了看他,挑了下一边的眉毛。这个表情的意思是请不要多管闲事。而哈利撇了撇嘴,这个表情的意思是马尔福你又开始不配合了。
僵持一下后,马尔福还是在纸条上唰唰写了点什么。
“炼金术?”哈利看着纸条轻声惊讶道。
马尔福这次换了边眉毛挑,意思是别大惊小怪的。
哈利写:“你对炼金术感兴趣?虽然有炼金学的课程,但是我以为这东西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
“不是所有童话故事里的东西都是虚构的,傻宝宝波特。如果你这样想,那我可以告诉你,《大难不死的男孩》曾经是巫师界最流行的故事书。你也是假的吗?”
“我当然不是,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把我写进了书里,因为那时候我还在麻瓜世界完全不知道有巫师这回事呢!”
马尔福看见后皱了下眉毛。
哈利没等他回复,又写“这么说,你也看过?”
马尔福拒绝回答了他的问题,并在之后的时间了坚持保持沉默。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窗外的落日恰好刚刚消散了最后一丝余晖。一个乱糟糟的黑发和一个金发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你对炼金术感兴趣?法律执行司的罚款居然掏空了马尔福家古灵阁的金库吗?”
“少对你不了解的领域发表看法吧,波特,那样会显得你尤其的傻。比如不是用来制造金加隆的炼金术,以及不缺金加隆的马尔福金库。”
哈利嘴角抽了一下,自大的马尔福。
“我可从没学过炼金学,但是我听过一个关于炼金术的故事,你知道吗,有关猴子的那个。”
“真遗憾,以我对于这门课的了解,没有哪部分需要,呃,一只猴子的参与。”
“当然不需要。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村子里来了一位炼金术士,他教给了村民们如何把石头变成金子的咒语,但是同时提醒他们念咒语的时候千万不要想到猴子。然而炼金术士走之后,村民们每次念咒语都在想'不要想猴子,不要想猴子',所以最后没有一个人成功。”
“炼金术只是一个咒语?我敢保证,那个炼金术士是个从没学过炼金学的骗子。没准编这个故事的人做点石成金的白日梦的时候被猴子狠狠咬了一口。”
哈利几乎要被逗笑了,他不知道马尔福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讽刺人的话。两个人在接下来的一个岔路口分开了,没有告别,只是默契地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而接下来的一系列活动也进展的比较顺利,前提是忽略在散步时因为马尔福称罗恩为“红毛鼹鼠”而被哈利揪了领子两个人脚一滑掉进了黑湖,或者在霍格莫德村的时候哈利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一句“马尔福和波特好像在交往”而没拿稳杯子,把一整杯黄油啤酒泼在了马尔福那件看起来很新的衬衫上。
最愉快的是那次魁地奇活动,两个人在球场上整整飞了一个下午。最后哈利累倒在了草地上,马尔福嫌弃地看了看草地上的泥土,然后咬了咬牙坐在了旁边。
“如果不去做傲罗的话,好像加入个魁地奇队伍也不错。”看着远处的天空,哈利说。
“然后每一个对手球队都会被救世主的狂热粉丝在球场上扔臭鸡蛋。”
“少说两句吧,马尔福。”
没想到马尔福真的不说话了,他坐在那里,也盯着远处,苍白的、瘦削的侧脸融在即将来临的夜色里。哈利忽然想起了大厅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即使相处了一段时间,不,比他们前七年加起来还要多的时间,马尔福依然让他觉得——封闭。
“喂,马尔福,感觉你一直是在配合我的活动,你好像从来没主动做过什么。”
“我的任务不就是配合你吗,救世主还想让我干什么?需要我每天早安晚安,给你嘘寒问暖吗?”
“呃,比如说让我猜你们休息室的口令,或者给我分享点食物?”哈利也不知道马尔福需要做什么,这是赫敏和罗恩的搭档经常做的事。
“well,那伟大的格兰芬多就来猜猜今天斯莱特林的口令是什么吧。”
“蛇?”
“不。”
“野心?”
“错。”
“打倒格兰芬多?”
“我们没那么无聊。”
“猜不到!”
“好吧好吧,是'纯种'。”
哈利听到答案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而马尔福露出了得逞的假笑。接着他从口袋里掏了掏,把什么扔掉了哈利身上。哈利拿起来,是颗苹果味的水果硬糖。
“你妈妈寄来的?”
“当然。”
“爱吃糖的马尔福宝宝。”
“闭上你的嘴吧,波特!”
06
距离N.E.W.T.正式考试还有一个月时间,准备几门科目的考试花费了哈利大部分精力,在对“Sociometry"有了该有的准备后,他和马尔福也不像之前那样频繁见面了,只是偶尔会在霍格沃茨的某个角落遇见。
但并不包括眼下这种情况,在凌晨的霍格沃茨角楼里,披着隐形衣偷溜出来的哈利波特遇见了同样没在寝室里安分睡觉的德拉科马尔福。对方坐在角楼一扇窗前看着沉睡的霍格沃茨。
“波特。”马尔福突然出声说。
“怎么发现我的?”哈利掀开隐形衣抱在手上,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半个胳膊。
“你的呼吸声很重。”马尔福看向他。
一扇窗,两个人,四目相对,光源只有窗外的一点点月色,这让哈利看不太清马尔福的脸。
“你怎么也溜出来了?睡不着?”哈利走到了他旁边,坐在窗台上,还好这个窗台足够两个成年人坐在上面。隐形衣搭在腿上,只剩下了上半身。
“也许和救世主一样,有些睡眠上的小问题。”
哈利的确有些睡眠上的问题,但不是只有今天,准确的说,从战争结束后就一直存在了。
他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里有死去的人,也有活着的人,这让他有的时候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然后他就会看一眼旁边正在熟睡的的罗恩,披上隐形衣在霍格沃茨里到处游荡。偶尔是去校长室门口,可惜里面现在并没有一只凤凰,口令也不是“柠檬雪宝”。偶尔是去斯内普办公室门口,也没有人会拉着脸让他关禁闭了。
死亡是另外一场伟大的冒险,那些勇敢的冒险者踏上了他们的旅途,只留下哈利在深夜想起他们的背影。
他没办法去和别人讨论这些事情,包括罗恩和赫敏,他们最后一年该有正常的校园生活,而提起战争只会让所有人沉默。
失眠的问题在和马尔福频繁相处的几个月中似乎好转了些,花费脑筋去思考如何和马尔福相处、以及如何了解马尔福很大程度上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也可能是和马尔福吵架花费了太多力气。总之,他得以拥有比之前多的一夜好眠,偶尔梦里也会有那个铂金色的脑袋。
而在减少往来之后,哈利以为N.E.W.T.考试会分去他的大部分精力,让他依然能够入睡。然而噩梦和失眠还是再次缠住了他。
“你会做噩梦吗?”哈利突然这样问道。
这个问题对于他们两个显然不是个好问题,但是哈利还是问出来了,即使没打算马尔福能回答他。
一段静默之后,马尔福轻声说:“经常。”
“什么样的噩梦?”这个问题显然更加冒犯了。
“黑色的,残败的。有求必应屋,马尔福庄园,那个高塔,最后大战的人群里,或者...盥洗室。”
哈利看着马尔福的侧脸,像几个月前在魁地奇草地上那样,明明现在的夜色更加漆黑,但是哈利却觉得比那时候看得更清晰。
“我也一样。”哈利只是这样回答。他知道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就够了。
两个人静坐在夜色里,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照在地上,两个人坐着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影子却离得很近,像在相依。
“你觉得我们的‘Sociometry’最后成绩会怎么样?”哈利问。
“你希望的那样。”
“我早就发现你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成绩。没准你的职业也需要它们呢?”
“什么职业?你觉得我以后会去当个傲罗抓捕我的前同事?”
“呃,圣芒戈医师?我记得你的魔药成绩还不错。”
“如果你认为靠前食死徒身份把病人吓得从病床上爬起来也算一种治疗方法的话。”
“嘿,我认真的,听说圣芒戈现在很缺医师。没准你入职之后的第二天就能在病床上看见我。”
“前提是我去的是魔咒伤害科或者是外伤科,而不是妇产科?”
“你够了马尔福。”
“你和韦斯莱会结婚吗?”
“金妮?我以为全校都知道我们分手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分手了,基于她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后没来瞪着我说‘离他远点,马尔福’。”
“那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需要韦斯莱,不是吗?各种意义上。不管是金妮韦斯莱还是珍妮韦斯莱。”
现在换哈利陷入了沉默。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哈利说:“我不知道,或许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了。”
抬眼看,那个铂金色脑袋已经靠着窗睡着了。深夜的霍格沃茨静悄悄的,哈利把隐形衣盖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靠着窗闭上了眼,他们的影子依然靠得很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马尔福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过了一天之后,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口多了一个匿名包裹,里面装着足够用上一个星期的无梦酣睡剂。
07
在收到了4个每周准时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的无梦酣睡剂包裹后,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迎来了他们的“Sociometry”考试。
走进考试房间前,马尔福叫住哈利:“祝你好运,波特。”
“祝我们好运,马尔福。”
哈利和马尔福分别走进相邻的两个房间。房间里只有桌子椅子,还有桌子上的两张空白羊皮纸和一根羽毛笔。等哈利坐下后,面前的墙上忽然浮现出字来。
“欢迎来到Sociometry考试,考试时间60分钟,每题1分,请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面前的两张问卷,先写‘回答’,再写‘问题’,‘回答’不计入成绩。注:为了保护学生个人信息,考试为魔法改卷,想知道正确答案,或许你的搭档会告诉你。”
紧接着哈利面前的两张空白羊皮纸上逐渐出冒出了字,一张标题为《关于德拉科·马尔福的十个问题》,另一张则是《关于哈利·波特的十个回答》,这就是规则里的‘问题’和‘回答’。除此之外,两张羊皮纸上的内容完全相同,上面写着:
1.请说出你的三个外貌特征
2.请说出你的三个爱好
3.举出三个你与对方的共同点
4.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有谁?
5.有什么是你现在想追求的吗?
6.不提任何物质产品,你最珍贵的物品是什么?
7.你有曾经预感过自己会怎么死亡吗?
8.你最糟糕的一段回忆是什么?
9.能否描述一下你感到真正被人理解的瞬间?
10.你觉得对方不知道的三个秘密?
这是一份奇怪的问卷,十个问题里面涉及了外形条件、性格特征、人际关系、个人追求、过往经历等各个方面。
哈利给出关于自己的回答的时候感觉在剖析自己,这种感觉不太舒服,但是答得还算顺利。
而回答关于马尔福那份时,“你”这个奇怪人称让哈利不得不把自己代入马尔福的视角,换句话说,把自己想象成德拉科·马尔福。他面对这份问卷会是怎样的反应,他的珍视、恐惧、经历和内心。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哈利下意识去想马尔福在隔壁的情景,他可能在皱眉头,也可能已经在用他那惟妙惟肖的讽刺问候出题人。明明隔着一堵墙,但他却觉得他和马尔福的距离从未如此相近过。在写下最后一个一个字的时候,一种成就感悄悄地从哈利写题时揉乱的头顶冒了出来。哈利真心地感谢他的女巫朋友,如果不是赫敏的想法,他看见这份问卷可能会崩溃地抬腿走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顺利地写完。
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哈利试图放空自己,但是满脑子都是马尔福,他忽然想起自己讲过的那个炼金术士的故事了。
他和马尔福几乎是同时走出来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答得怎么样?”这是哈利。
“如你所愿。”这是马尔福。
08
猫头鹰带来N.E.W.T.考试成绩的时候,哈利正和罗恩还有赫敏坐在了格兰芬多长桌上,完成了“Sociometry"考试后,格兰芬多三人组又开始形影不离。
赫敏除了黑魔法防御术和“Sociometry"是E,其他都是O,罗恩的成绩也达到了傲罗的要求,莫丽开心极了。
而哈利其他科目发挥的都不错,他关心的“Sociometry"也拿到了E,哈利算了一下,自己大概答错了两到三题。
“真不敢相信,哈利,你居然能和那只白鼬拿到这种成绩,不能想象你这段时间过得什么日子。”罗恩语气里充满了敬佩和感叹。
不过让哈利恼火的是,马尔福坚持不和哈利交换正确答案,也不肯告诉他他的成绩,只是讽刺了救世主心系整个巫师界,让他在回答“最重要的人”的问题时答了整整四行名字。
“也许我应该顺着魔法部的巫师总名单抄一份下来,如果那张羊皮纸有足够的空间的话。”他这样说。
09
毕业前,哈利和罗恩顺利收到了傲罗指挥部的入职通知,而赫敏去了神奇动物控制司。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同级的学生也一个个离开了学校。
哈利发现马尔福这段时间总是神出鬼没,他似乎常常离开霍格沃茨,但过了几天后又会回来。而哈利在离开霍格沃茨的前一晚拦住了他。
“喂,马尔福,我明天要去傲罗指挥部报道了。”
“恭喜,波特。希望现在的傲罗指挥部主任珍惜他还坐着那把椅子的日子,可能明天他们就会请你坐上去了。”
哈利现在已经可以很流畅的翻译马尔福的话了,他刚刚的意思是“祝贺你波特,希望你早日当上傲罗部主任”。
“我明天就要离开学校了。你呢,你想好以后要去哪里了吗?”
马尔福眨了眨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似乎有些犹豫。
“我前段时间忙着搬家收拾东西,忘了告诉你,波特,我父母马上要去法国了,你知道的,这里现在不适合他们生活。”
哈利睁大了那双绿眼睛:“法国?法国!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这几天就会离开英国了吧。”
“哦...好的...法国...法国很好,非常好,我听说那里很浪漫,不是吗?很适合你们。”
马尔福要去法国当炼金术士了。哈利被这个消息砸得晕乎乎的。
“我想也许会吧。”
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然后到了几个月前离开图书馆后常分开的路口,他们再一次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哈利忽然想到,明天他就不会再和马尔福在霍格沃茨里遇见了。
七年来所有的争吵、矛盾、对峙,那些幼稚的、激烈的、夹杂着痛苦和成长的,都将迎来它们的句号。
哈利回头叫住马尔福:“马尔福!”
马尔福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忘了和你说再见,再见,马尔福,再见。”
马尔福愣了愣,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后还是只是说了句:“再见,波特。”
10
哈利·波特,拯救巫师界的救世主,大难不死的男孩在上任傲罗的第二天就进了圣芒戈,原因是在出任务的时候走了一下神,而恰巧没有来得及躲开队友打偏的一道“除你武器”,从扫帚上摔了下来。
问题并不大,只是受了点皮外伤需要包扎一下,而那个队友显得内疚极了,据说他还是听说哈利波特要来傲罗部成为他的队友时专门练习的“除你武器”——救世主的拿手咒语。
“没事的,彼得。我们刚刚成为队友,还需要相处,相处久了自然就有默契了。”哈利这样安慰他。
没等彼得回答,旁边就传来一句“救世主的精神果然伟大,我要是你的队友现在就要为了你的大度痛哭流涕并爱上你了。”
“马尔福??!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法国了吗?”
哈利看着面前穿着圣芒戈白大褂,胸前还挂着“实习医师”的马尔福,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刚包扎完的伤口差点因为牵扯太大裂开。
马尔福给了彼得一个“如果还有眼睛就请你出去”的眼神和手势,等到彼得一头雾水地走出去后,慢悠悠地开口:“我记得我说的是我父母去法国了,没想到黄金男孩哈利波特这么不认真听人讲话。”
“是吗?我想想...不对,你故意的,马尔福,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你就是故意让我以为你去法国了,好让我..."
“让你什么?”马尔福露出了一个很马尔福的假笑。
“让我以为你要去法国当炼金术士了!”哈利撇撇嘴。
“我确实对炼金术很感兴趣,我父母也希望我跟着他们去法国。”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为什么,马尔福?”哈利直勾勾地盯着马尔福的眼睛,好像这样能看出他有没有说谎一样。
“因为我发现自己大概是念不出炼金术的咒语了,”马尔福也看着他,“我想我心里有了一只猴子。”
“你才是猴子,马尔福!”
哈利·波特狠狠地踹向了德拉科·马尔福,像和赫敏说好的那样。
附:
哈利波特Sociometry考试情况存档
试题:《关于德拉科·马尔福的十个问题》
参考答案:《关于德拉科·马尔福的十个回答》by德拉科马尔福
3.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有谁?
答:卢修斯·马尔福、纳西莎·马尔福
参考答案:卢修斯·马尔福、纳西莎·马尔福、大概还有一个叫波特的家伙
-0.5
4.有什么是你现在想追求的吗?
答:更高的地位和名望之类的
参考答案:跟随自己的心
-1
10.你觉得对方不知道的三个秘密
答:
⒈哈利波特的无梦酣睡剂是德拉科马尔福送的
⒉在角楼的时候德拉科马尔福在装睡
⒊德拉科马尔福从没真的讨厌过哈利波特
参考答案:
⒈角楼那晚我在装睡,因为我害怕听到波特的回答,万一他说是呢,我想我说不出任何祝福的话
⒉Sociometry考试的分组标准的优先级是陌生程度,但是和分院帽一样,他会充分尊重本人的意愿,我想波特并不知道这点。
⒊我一直该死的暗恋着哈利波特。
-0.5
最终总分:8 等级:E
【德哈】分手交响曲
*Summary:德拉科想和波特分手,可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你有病吧?”
*Elements:治疗师德x傲罗哈,战后pa,全员存活,微群像涉及,极轻微sbss提及。未理解隐喻欢迎提问
*Warning:ooc预警,写作跨度大,不喜慎入
*
爱情,就如同逆行过下山流水,不进则退。进则蹬鼻子上脸。
*
下班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圣芒戈和魔法部只会轮流恢复良心。德拉科习以为常,脱了外套去冰箱拿昨晚腌上的牛肉和鸡肉解冻,挥挥魔杖先在锅里烧上热水,洗好...
*Summary:德拉科想和波特分手,可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你有病吧?”
*Elements:治疗师德x傲罗哈,战后pa,全员存活,微群像涉及,极轻微sbss提及。未理解隐喻欢迎提问
*Warning:ooc预警,写作跨度大,不喜慎入
*
爱情,就如同逆行过下山流水,不进则退。进则蹬鼻子上脸。
*
下班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圣芒戈和魔法部只会轮流恢复良心。德拉科习以为常,脱了外套去冰箱拿昨晚腌上的牛肉和鸡肉解冻,挥挥魔杖先在锅里烧上热水,洗好的土豆整颗丢进锅里,关了盖放一个定时魔法,再去挑芝士和奶酪,一会要做芝士鸡肉土豆塔。
厨房的窗户开着,傍晚带着点凉意的风将落日温暖的余晖卷进窗台,柔软地在厨房里铺开,缓慢地从开放的玻璃门边溢向客厅,流转出一个小小的池,荡漾着秋意。
搬来麻瓜界住是哈利的主意,德拉科不反对逃离魔法世界无数荒谬的粉丝来过清闲二人世界,但他反对不能养家养小精灵。结局是反对无效,伟大格兰杰的胜利统治了魔法界。马尔福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地活了二十一年,终于在吃了爱情的苦以后开始洗手作羹汤,书架上的书从散文集和魔药大全变成食谱和法式甜品的一百种技巧,还有一排香料小样。
好在做饭的本质和做魔药差别也不大。
壁炉噌得一响,灰屑脏了地板的声音,哈利疲惫的强调从客厅抖出来:“我回来了——”,德拉科应了一声,把牛排塞进烤箱,听见冰箱门打开又关上,一个重物砸进沙发里,擦干了手,走到客厅门口,看见一个凌乱不堪的哈利•波特像个刚经历了街头斗殴的流浪汉一样卡在沙发缝里,胳膊、腿和一点点血都沿着沙发边流下来,在地毯上化成一坨。
“圣人破特今天又忙着牺牲自我拯救世界了?真可惜没在上班的时候接待您,不然一定还请您躺贵宾床。”德拉科插着口袋靠在墙上,一如既往的嘲讽式问候。这个场景太熟悉,每个月的每个星期都在上映,像养老院门口永远播放的的同一部老电影,或者抽屉里藏着的俄罗斯套娃,掰开看一模一样的每一个,哭丧的脸越来越模糊,木块里的蠕虫越来越明显。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没,今天那个食死徒余党特别鱼死网破……”波特呻吟道,凝固了的那条胳膊抬起来把一听饮料送到嘴边,“他的无声咒快得好像麻瓜说唱歌手,跟不要喘气一样。你知道吗,伏地魔当时如果能有这水平,我肯定看不到新年的太阳。”
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是说唱歌手,搬来大半年他依然没有跟上麻瓜的时髦。但他还是配合地噗嗤笑了一声,可惜他脸上那种戳破包装袋的假温良,听起来更像阴阳怪气。他盯着波特手上的饮料罐,突然走神,那是什么来着,罐装黄油啤酒?哪个神经病发明的这个,大概又是那两个韦斯莱,让这些疯子能在温暖可爱的家里预谋做醉鬼。他眨眨眼,低头下去,就看见哈利带着泥的鞋踩在新洗的米兰手工雕塑地毯里,往上看,袖口的血迹蹭在真皮的沙发垫上,割出一块丑陋的疤,领带也破了,侧脖子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像一条尖锐的高音休止符,一直钻进领子里去。
其实不算什么。上个星期哈利躺进了圣芒戈两次,打破了他最新的两周三次的记录。可能德拉科真的司空见惯,但病床上推进来,血淋淋地躺的是他的男朋友。他甚至不是第一时间被通知的人,小护士匆匆忙忙从走廊跑过去,他问,怎么了?小护士的背影大喊,波特先生又来了,横着进来的!他从隔壁医疗室急急忙忙地冲下来,格兰杰提着包背拔得笔直站在手术室门口,听见动静像石膏一样硬地回头,给他平平的一句:“他会没事的。”
是吗?每次都可以吗,真的吗?
他想起来要说什么了。
“我们分手吧。”德拉科说。
话很突然,轻飘飘的,又很重,像砸在软垫上却还是四分五裂的老瓷器瓶。但哈利四平八稳地歪在沙发里,眼镜滑倒鼻尖,不慌不忙地又嘬了一口酒精饮料,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你有病吧。”
”我是认真的。”德拉科皱起眉头,胳膊也抱起来了,看起来有点局促。哈利把自己从沙发里拔出来,大概是举了一下中指,易拉罐远远地投进垃圾桶,然后脱了外套往厨房走:“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今天圣芒戈哪个护士又招惹你了?德拉科你是个成年人了,别老和他们小姑娘计较。”多么无谓的态度,“也不要和那些病人计较,你当过食死徒又不是假的,就算过去快六年了也要允许他们有惊慌的空间。”就是这样。
“波特我是认真说的……”德拉科无力地嗡嗡,身体黏着墙跟着声音的方向转,语气也是湿黏的。哈利知道他是认真的,当然知道,因为他只在严肃和生气的时候恢复叫他姓氏的习俗,波特,P开头的一个可爱的爆破音。那又怎么样。哈利经过他的时候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在左脸,那里有他们前几夜留下的一个小小的划痕,然后回到厨房开始往身上系围裙:“再废话你今晚就自己睡客房去吧。”
是啊,刚才没穿围裙,波特身上的血蹭到新买的高定衬衣上了,在领口上,像一个花了一半口红印。德拉科短暂地沉默了,盯着那个印子,然后抬腿冲进厨房:“波特!该死的,你先出来给我把药上了!”
“梅林的削皮器啊,马尔福你的优雅呢,马尔福先生知道你在外面这样吗?”
“滚出来!!”
*
“我想和波特分手。”德拉科说。
病床的弹簧吱呀作响,韦斯莱顾不得伤口地弹起来,又痛得把头往后仰过去,嗓子里像塞了个小号,五花八门的噪音往外挤。他龇牙咧嘴地对着德拉科大吼:“马尔福你有病吧?你也敢提分手?你脑子坏了怎么敢给我治疗的啊?”
现在是谁在病床上?不是我。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向后退半步,胳膊检查在一起,扬起下巴冷冷地指点道:“你现在最好别乱动,韦斯莱,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肠子的话。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你最好听我的。”
陪同家属赫敏安抚地把大呼小叫的罗恩摁回病床上,转头看着德拉科的时候,脸上那种像掺水龙舌兰一样的担忧:“德拉科,你怎么得出这个想法的?”德拉科过于熟练地破译她的语言:你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但被这样问,德拉科反倒陷入了沉默,他面色有点诡异,有点不安,甚至有点凝重,试图斟酌自己接下来的用词。有那么一瞬间赫敏怀疑了阳痿这个可能性,这有点太沉重,但倒也不是无药可救,不过她短时间内分析不出谁阳痿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马尔福的话他会这样提出来吗?可难道是哈利?
“德拉科,你和哈利在一起这么多年,如果只是因为他的生活习惯,那你迟早会习惯的。”出于好心,赫敏还是安慰道,并不是为了德拉科好,而是如果她遵从内心劝分不劝和,哈利知道了以后必然是要发疯的,和六七年级那会一样,像没有指南针的冒险家,走来走去,像精神失常,“你看,罗恩也是个邋遢鬼,但是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不会因为他乱扔的袜子或者撒得到处的饼干屑就想蹬了他。他是个好孩子,他只是需要一点系统地训练。”
躺枪的倒霉伤员罗恩在病床上哀嚎起来:“敏你能不能不要永远把我说得像一条野狗!”
德拉科无视了他,回想了一下家里永远被哈利弄得乱糟糟的客厅,又看了看韦斯莱身上的纱布,他很难想象这些格兰芬多到底为什么都能像大兵一样具有破坏力。总有人愿意收拾那些烂摊子,谁心甘,谁情愿。他皱着眉头嘶嘶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些……该死的。”
“什么?”赫敏没听清,棕发女巫朝着她丈夫的主治医师迈近了一步,她在金发医师眼里变成了一头浑身是刺的豪猪,他突然回魂了,瞪着眼睛猛地向后连退了两步,脸上平铺直叙的一篇狠恶,嘴巴一张一合像溺水的金鱼:“韦斯莱夫人还是不要把自己失败的婚姻结论套用在别人身上了,无效的揣测只会暴露你那微薄的情感知识和交际技巧应用,现在我有更重要的病人要去查看,您最好看着点您的丈夫,别让他被他的愚蠢给勒死了。”
说完,德拉科就带着一身戾气一道风似地离开了,实木的房门让这位愤怒的先生摔得震天动地,窗框都在簌簌地哀嚎。过了几秒他又拧了门探头进来,凌乱的金色刘海,板着脸交代:“不要挤压伤口,不要乱动,不要用力说话,不要下床,三点钟喝药,先蓝色的那瓶再绿色的那瓶,半个小时以内不许喝水。两个蠢货。”
声音还没掉在地上,德拉科就又风尘仆仆地消失了,赫敏抬手接了一下墙上震落的画框,放在床头柜上,和床上迷茫的小罗尼对上了不解的眼神。她思量半晌,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位年轻有为的魔法部副部长得出了她睿智的结论。
“他有病吧?”
*
“德拉科你有病吧 ?你要和波特分手?”
这是潘西在听完德拉科的想法后的第一反应,她从她那华而不实的真皮沙发上跳起来又摔了回去,蓬松的裙摆鹅羽般得飞扬,像舞台剧。她夸张地举起刚涂好指甲油的手抵在额头上,捏着女高音拉长了咏唱调:“你真的有病吧?”
沙发另一端的布雷斯也赞同地点点头,吞了嘴里的费南雪,带着一点怜惜的口吻耸了耸肩:“德拉科你自己就是个医师,但是我理解医者不能自医。如果你觉得圣芒戈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你可以去挂个麻瓜脑科。实在不行还可以挂精神科,或者神经科。”
做人不能交友不慎。德拉科的白眼翻到尾椎骨,拽起一个抱枕横空砸过去:“你才有病,布雷斯你做麻瓜生意做久了失心疯了是吧?我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的那种。”
“说真的,亲爱的,波特最近又做了什么蠢出生天的事招惹到你了。”潘西问道,爬起来捏了块蝴蝶酥,还没吃,脆皮掉在丝绒的桌布上“当初都和你说了,和波特谈恋爱是有风险的,大风险。追求一个愚蠢还疯狂像个土拨鼠一样的格兰芬多,就是得放下咱们高贵的架子,去容忍他们的庸俗和无礼。懂吗甜心?”
“他这人糟透了。”德拉科顺坡下驴,摆出一个愤恨的脸,是太阳落山的愤恨,不是黑天满月的愤恨,“他非要吃麻瓜外卖,然后把包装盒扔得到处都是;袜子堆在筐里从来不洗,有时候连筐子都不会放进去。他喜欢看那种弱智的麻瓜外星人电视剧,半夜三更还要看——”
“德拉科,亲爱的。”潘西打断了喋喋不休的金发男人,她坐直起来,撩了撩黑色的短发,一脸严肃,“你有多喜欢波特我们都知道,你当年暗恋波特那么久,追到他甚至不惜为他倒戈当间谍。我们都是有记忆的德拉科,那么多荒唐的事你都做了,那么多可怕的陋习你都忍了,你是不会因为这些鸡零狗碎的问题去和波特提分手的。他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出轨了?不能吧。”
“没有。”德拉科即达,然后又失语。他抱着枕头把自己沉进柔软的沙发里,变成一棵缺水的不会说话的多肉,扎根在沙发缝里,头顶有一球缄默的花苞。
潘西是对了一半的。
*
还没上学的那会,德拉科就极为狂热地迷恋着这位传奇里的救世主,再往早点说,他的迷恋起源于纳西莎给他买的一本《击败黑暗带来黎明——新时代的救世主》。一年级的德拉科为没有在摩金夫人那认出他的梦中偶像而懊恼,然后还有自责,私人订制的饼干罐下面已经软烂的碎屑批评他,没有抢占先机是波特拒绝了和他握手的唯一理由。麻瓜圣经说,智慧之光照亮前行之路,愚昧则使人迷失方向。痴迷就是愚昧,德拉科坚持不懈痴缠的六年让他在迷雾里只能看见自己的鞋尖。
六年级的时候“那位大人”派发了杀死邓布利多的任务,高度紧张和焦虑让德拉科终于觉得舍得从感性上放弃波特,他相信他的人生要先于感情完蛋了,闭眼和睁眼沉浸在惶恐不安里。说到什么的欲擒故纵效应,这个时候波特倒来跟踪他,福尔摩斯那样地观察他。那个德拉科永生难忘的午后,他们俩在洗漱室狠狠打那么一架,水花和咒骂一起炸开,德拉科溃烂的思绪和鲜红的血混在一起淅淅沥沥。波特喘着粗气站在他面前,他漂浮在地砖上,他的眼泪在上面,血水在下面。后来的几个月,他的荷尔蒙,激素,和梦,好的梦坏的梦,全部都是波特。
斯内普教授来的很及时,德拉科湿漉漉的狼狈躲在他的袍子里,躺在医疗翼的床上,庞弗雷夫人的愤怒是活火山的怒吼。他把头侧过去,眼泪和抽动的鼻尖都藏在被子里。多么难堪,快闭上眼睛,世界黑漆漆的,小心神锋无影追杀到虹膜面前了。
德拉科没有想过故事会有反转。神经衰弱让他长期浅眠,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掀他的床帘,一下就惊醒了,身体僵硬得像干尸。他紧闭双眼,按兵不动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沙漏流走多少,听见波特带着哭腔的声音钝顿地在床边响起:“对不起马尔福,我不是故意想伤你的,我只是好奇,我想关心你——原谅我。”
如果天上会掉馅饼,那砸在德拉科头上的不仅超大份还带着额外的奶霜和巧克力碎片。他像刚决心自我反省的浮士德,在夜半看见格雷琴自己爬上了他的窗台。这可能吗?这是另一种罪恶,接受引诱又回馈引诱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德拉科当场就躺不住了,无视胸前的伤口华丽地就坐起来:“原谅你什么?跟踪我还是差点杀了我?我已经不找你麻烦那么久了我给你送的药送的那些礼物你怎么不肯原谅我呢——”他好像说得太多了。
年轻的救世主完全没想到这位病号是醒着,后退两步跌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盯着对方苍白的脸,两眼瞪大见了鬼的样子:“马尔福你都听见了?装睡是什么斯莱特林恶趣味?还有你说什么?”被冲昏头脑的斯莱特林愉快地无视了对方防御的刺,也决心放过自己的深情袒露,在黑暗里眯着眼睛笑起来:“你说你关心我?不会吧,伟大的圣人波特居然会把关爱的橄榄枝伸向一个无恶不作的斯莱特林?”
“你也不是无恶不作——”波特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然后猛地收住了嘴,极为愠怒地从床上爬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德拉科大概真的昏了头,药物或者是荷尔蒙,让他的耳朵和整张脸都像捂在热毛巾里一样发烫,他的眼前好像有蒸汽。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嘿,哈利。”他叫了对方的教名,停在原地,听起来像有趣的咬牙切齿:“干嘛?”“你伤到我了,你知道吗?我好痛啊。”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可耻的黏腻,委屈得拉丝,“我胸口疼得不行,我手臂也疼,真的。”哈利也僵硬了,一块毯子似的东西滑到地上,他迟疑又急迫地回头,就见到德拉科漂亮的宝石一般的蓝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嘿,补偿我,做我的男朋友怎么样?”
*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惊吓了所有人,哈利做了德拉科的男朋友。罗恩带西莫和迪安尖叫着发誓要杀了下恶咒的马尔福救回他们的好兄弟,赫敏一边安稳人心一边偷偷朝哈利丢检测咒。德拉科的朋友们在地窖里尖叫,然后庆祝,在他长达一周的洗脑攻势下,他们开始编故事,编给伏地魔看,像大型歌舞剧。斯内普气得半死,一个下午用尽了他毕生的刻薄,最后也只能给德拉科打掩护,有此比对,胜利后的曝光也没有那么让人们堂皇了。
德拉科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哈利的忽悠,对自己大脑封闭术的自信和超常发挥的口才下,开始了拖家带口的反水间谍生活。形式越来越失控,斯内普气得想一把大火烧了马尔福庄园,而向来伶牙俐齿的卢修斯开始在老友的怒火下安静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做一只缩头的鸵鸟。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战争胜利了,他们终于开始光明正大地恋爱了。
*
房间里一片寂静,潘西没骨头地靠在布雷斯身上,不急不忙地等德拉科结束他的冥想。他们尽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实际上就是——”德拉科终于舍得开金口,他温吞地半阖着眼,一字一顿讲得很慢,“我很不安心。哈利他,他以前是救世主,我无权干涉他拯救世界,现在他是傲罗队长,我还是阻止不了他拿自己的命去拯救世界。他受伤了我也不能对他的同事发火,因为我只不过是他的男朋友,他进了手术室我甚至没有签字权——”
“那就和他结婚。”潘西打断了他。
“呃,什么?”德拉科揉了揉耳朵,露出那种赝品的洗耳恭听。潘西翻了个白眼,大慈大悲地重复道:“和他结婚,蠢货。做他的法定伴侣,做他的紧急联系人,做他的第一监护人,随便什么。如果你还想努力一点,做他孩子的父亲。总之,和波特结婚。”她牢牢盯着好朋友的眼睛,再次强调:“去结婚。”
只有布雷斯在捧场地拍手叫好。德拉科脸上一瞬间流淌的五光十色的空洞,化茧成蝶的弗洛博毛虫抱着竖琴绕着他咿咿呀呀地唱圣歌,下一秒他就从沙发上消失了。壁炉前洋洋洒洒卷起一大团飞路粉,像大提琴演奏情歌后嗡嗡的余音。
“他这么着急干嘛去?”潘西明知故问。
“如果他随身携带了他那大得该死的祖传戒指的话,那就是找波特求婚去了。”布雷斯回答道,他眨眨眼睛,潘西咯咯地笑了起来。
*
加班对一个敬业的傲罗来说,就和在伦敦的街面上见到用过的茶包一样寻常且缺德,因此德拉科闯进傲罗办公室的时候哈利还在写得手软的案件分析报告里头昏脑胀。德拉科一推开门就冲进来了,门板拍在墙上响得震天动地,他迈着长腿往里进,身影从风衣里飞出来。哈利从文件夹里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略带重影的人,感觉自己可能累坏了,却听见罗恩中气十足的一句怒吼:“马尔福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幻觉啊。
德拉科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无礼鲁莽,这么格兰芬多过,冲动且不计后果,他的仪表堂堂马上要撑不住了。他无视了一办公室傲罗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向哈利的工位,在哈利有机会开口之前从兜里里掏出了一个有巴掌大的丝绒方盒。哈利踉跄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对方在他迷茫的眼神里单膝下跪,外套的下摆无所谓地堆在地上,然后他的男朋友打开了那个盒子,露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光芒四射的祖母绿宝石戒指,深情款款又急不可耐地开口:“哈利,我爱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办公室里现在什么动静都有,好像一支乱了套的交响乐队。有倒吸一口冷气的——一部分为了这场突兀的求婚,一部分为了那颗大得该死的宝石,有窃窃私语且越来越大声的,有推翻了椅子也要冲到前面来看戏的,书本文件扫了一地,桌椅的吱嘎声到处都是。最明显的当属号手罗纳德先生怒压群雄的咆哮:“马尔福你他妈想干嘛?!!”
当事人二号的哈利迟钝地眨了眨眼,又响亮地吸了吸鼻子,对方那么期待,他却说:“德拉科你今天怎么了?你还好吗?”
德拉科的深情一下就萎靡了,嘴角也瘪下去,眉毛重重地挤成一座小山,红酒瓶里沉底的矜持也没有了,灰蓝眼睛里全是愤怒,可手还举在那:“怎么了,你不爱我吗?”愚昧让人迷失方向。
“哦操,不是,我爱你,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哈利慌乱地解释,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像初春晚开的花,盛开的时候眼前热烈的春色满园。大庭广众下他在同事们的围观里红了脸,热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两颊烧起来一样的滚烫,耳朵里嗡嗡地响。虽然他总觉得德拉科有太多没必要的精致,但他现在知道了,浪漫主义的确是好的。一魔杖能打飞三个食死徒的傲罗小队长同手同脚地往前了两步,笑得脸上嘴和眼都要挤到一处,然后他颤威地向前伸出了左手,“我愿意和你结婚,德拉科,我会和你结婚的。我本来就要跟你结婚的。”
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转化为了观众席上的尖叫声,罗恩叫得最大声,可怜的小罗尼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德拉科又快活起来了,他把那枚可以压断手指的戒指套在了哈利的中指上,起身的时候又恢复了他那该死的矜持,只是在拥抱了哈利之后在他唇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但哈利快乐得疯了,无所畏惧地用力伸手扣着对方的后颈,又在德拉科嘴上响亮地来了一口,紧接着意识到了场合,脸更红,无措地弯腰去拍德拉科膝盖上的灰印子。瞧瞧,真该死,这灰印子都是爱心形的。
最后德拉科得意洋洋地大步回家了,关门之前他高调地告诉各位如果好好协助哈利工作,会考虑屈尊降贵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并声称要回家准备烛光晚餐,一办公室的烂摊子全部留给新晋的波特–马尔福先生。西莫冲上来给了哈利后背一巴掌,迪安也大笑着让哈利要在婚礼上给他们留一桌最近的。罗恩鬼哭狼嚎地冲了出去,他要去找赫敏分享这个坏消息。哈利嘿嘿地笑,招呼大家都回去干活,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倒也没了工作的心思。他捏着羽毛笔出神,惦记起了之前在麻瓜电视剧里看到的海滩婚礼。梅林啊,那多么自由。
十分钟以后,他把炫彩夺目的戒指摘了下来,在同事们的注视里不好意思地解释,戴着这么沉的东西他没法好好翻页写字。西莫再次冲了上来,一挥手给了他致命一击。
*
八个月后的婚礼在过了长辈关之后能算得上是顺利。
德拉科本来是等不及,但哈利说他想到海边去。不能在冬天踩上沙滩,海水都是冰冷的,所以冬去春来,又熬了快要一年。
卢修斯只在预言家日报上得知了自家儿子惊天动地的求婚行为,怒得恨不得一手杖把德拉科头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长了多少芨芨草。西里斯也恨得跳脚,更多是气哈利轻易地就答应了求婚还讲了那么肉麻的话,几次三番冲到公寓里来对着德拉科劈头盖脸地骂。西弗勒斯一起去,永远死不瞑目一样地板着一张脸,他的讽刺罐子掏不出新花样了,所以骂人的工作都交给西里斯,他只负责用一种“你没救了”的表情凝视着德拉科,再拿那种复杂幽怨的眼神瞪着哈利,把后槽牙磨得咯咯响。
他可能到死都不会想通波特们的魅力到底大在哪里,一个骗走了他的初恋,一个拐跑了他的教子。罪魁祸首德拉科自觉心虚,回回都老实地戳在那原地承受各位长辈愤怒,手指却在袍子底下偷偷勾着哈利的指尖,以示一种死不悔改的态度意图对抗全世界。邓布利多透过愤怒的同事们微笑看着他们,怀念地看他们交握的手。年轻真好啊。莫莉和凤凰社剩下的各位倒是略显支持,毕竟大战后他们对德拉科的印象也有所改观,更何况他们俩也不是谈一天两天了,尤其是其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还是居多。不论卢平如何劝慰,西里斯都坚持认为这段关系“上不了台面”,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肩膀还挨着西弗勒斯的。乔治说可能这是“经验之谈”,而弗雷德则说“五十步笑百步”。他当然没有承认,他俩都没有。
婚礼称不上盛大,但当然是美丽的,没有麻瓜的晴空和海滩,亲朋好友全都到场,海风里全是热闹的泡泡。乔治和弗雷德带着格兰芬多维修工们到处检查场地和设施,赫敏和潘西一边指挥着伴郎整理穿着,一边摁着两位新郎往他们脸上施加容光焕发,卢娜坐在登梯的顶端,伍德举着绸带从她头顶飞过去,她魔杖轻轻地向下挥。“我觉得好像那里换成天竺兰会更美丽呢?”她低头问,纳威捧着花抬头正看着她。
气球,彩带,蛋糕,香槟,当然还有祝福和宝石,一切能被想象的都盛开在沙滩上。两位新郎在邓布利多司仪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说让台下至少一半的人作呕的誓言,再接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的吻。然后狂欢,有的人在问为什么,有的人在问凭什么,有的人高举酒杯说终于等到这一天,有的人接案而起说你俩要是不好好过死定了。空气里都是糖浆和酒精的味道,哈利抓着魔杖站在桌面上,喝红了脸指着德拉科,你如果死性不改,就情等着埋这儿底下吧。德拉科一把推开左右的布雷斯和高尔,作势也要往椅子上爬,是谁死性不改?是谁把黄油啤酒洒在我传了三代的地毯上?把魔杖掉进垃圾桶害得我凌晨三点还得出门看垃圾箱?
卢修斯和西里斯指着对方的鼻子,互相质疑对方的家庭教育出现了毁灭性的错误,莫莉笑眯眯地上去,一只手扯开一个,威胁他们要是敢打起来今天就留下来打扫沙滩。纳西莎捂着嘴笑,歪着头问西弗勒斯,他们是不是很可爱?西弗勒斯沉着脸,视线从整个会场扫过去,觉得可爱的只有蠢狗面前的那碟焦糖南瓜塔。卢平低着头偷笑,把唐克斯跑去看热闹之前塞给他的半个乳酪泡芙喂进嘴里,抬头的时候麦格指了指他的胡子,邓布利多做了一个舔嘴唇的动作,他们都笑了起来。
晚上他们回到市区去,哈利瘫在床尾擦头发,德拉科隔空把衬衣挂起来,一边回忆着礼物清单上的东西。收拾完他们躺在床上,金斯莱给哈利批了半个月的假去度蜜月,德拉科记不起来他有没有向圣芒戈请假了,哈利说有吧,我记得你写了信。去哪里度蜜月?先离开苏格兰再说,到爱尔兰去?或者干脆离开英国,到法国去,去奥地利听音乐剧也不错。不要去美洲,历史太短的土地没有参观价值。
哈利熄了灯,仰着头看天花板,顶灯暗下去,可以看清花和叶的轮廓。德拉科还在分析一些出游的想法,听起来很催眠,他头陷在柔软的枕垫里,总觉得自己的新婚丈夫有些絮叨。你应该像敏一样,直接把计划交给我,不然你那么多挑剔,讲给我听也没用。他困顿了,思絮开始涣散,把被子压到下巴,声音变得含糊。德拉科暂停了,歪头在黑暗里看着他丈夫的侧脸,卧房变得好安静,他想起来新婚夜他们应该要大做一场,但是太累了,浑身都酸疼,他们都忘了。愚昧使人迷失方向。原来结婚是这样。一辆车从很远的地方开了过去,奔向遥远的明天,在深夜绵长的虫鸣里,他幽幽地说:“波特,我们离婚吧。”
哈利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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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这是我在22年秋天开始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写完,剩了一点结尾,直到最近才又捡起来写完了
修改的时候感觉很感慨,上大学之前写的东西有一种很纯粹的感觉,好的就是要完完全全的好,排除万难的好,但是也的确有点理想主义的味道。修改完可能丰富饱满一点,不过还是要觉得真可爱kkk
回归德哈想写点新的东西,可能要复杂很多,但是对他们好歹还是真爱,怎么想都不太太亏待吧哈哈哈
二编: 已经开始写在合集里了,诚邀大家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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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2023圣诞节24h 19:00】在一个宁静的加班之夜
Summary:暗恋同事的有福了,圣诞节加班不放假,可以和同事一起过!
*战后双傲罗/全文1.4w+一发完
*Summary是玩梗/本来说是要写轻喜剧的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jpg
*Merry Christmas🎄
正文:
哈利·波特认为圣诞节加班是一项十分、非常、极其反英国人传统和反巫师的存在,他坚定地认为如果善良的梅林仍在世是肯定不会放任魔法部那群老家伙对自己这具年轻的躯体压榨不断的。不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并非全魔法部傲罗办公室唯一被压榨的那个人——德拉科·马尔福和他一样在圣诞假期前两天收到...
Summary:暗恋同事的有福了,圣诞节加班不放假,可以和同事一起过!
*战后双傲罗/全文1.4w+一发完
*Summary是玩梗/本来说是要写轻喜剧的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jpg
*Merry Christmas🎄
正文:
哈利·波特认为圣诞节加班是一项十分、非常、极其反英国人传统和反巫师的存在,他坚定地认为如果善良的梅林仍在世是肯定不会放任魔法部那群老家伙对自己这具年轻的躯体压榨不断的。不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并非全魔法部傲罗办公室唯一被压榨的那个人——德拉科·马尔福和他一样在圣诞假期前两天收到了加班的通知。
是的,放眼望去,偌大一个魔法部傲罗办公室,偏偏只有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要在圣诞节加班。而让他们留下来加班的理由十分简单、粗暴,并且很不礼貌:因为他们两个是傲罗部里唯二的单身汉。
单身汉都是十分客气且委婉的说法了,更确切地说,因为波特和马尔福都没有家人,所以他们不用非得回家过节,也只有他们能够在圣诞节抽出空来加班了。地狱级的解释,没有人愿意这么说,因为谁都不想下地狱。而波特和马尔福在这一方面达成了惊人的一致:圣诞节有没有空和加不加班完全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不过再怎么在暗地里咒骂这一反人类的安排,他们还是得乖乖地在这阖家团圆的夜晚留守岗位,替人民群众守护一方安宁。
毕竟圣诞节放假,干坏事的人可不会放假。
和德拉科·马尔福挤在一辆麻瓜汽车里的时候,哈利感到自己的打工生涯就像前方没有被探照灯照亮的路一样灰暗。车内的空气很冷很沉默,哈利双手抱臂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似冷静淡定,实则在担心马尔福这家伙能否安全驾驶这辆麻瓜古董,而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不过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马尔福平稳地将车驶离车库,紧接着走上空无一人的大马路。
“往哪儿走?”马尔福问。
这时,哈利才把金斯莱下班前给他的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来看,纸条上面写着他们此次行动目标的地址,哈利念出来,马尔福在红绿灯口处停下车,静静地等待绿灯。
“你居然会开车。”哈利说。
“不是一件值得稀奇的事。”德拉科瞥了他一眼。
哈利没说话,他撇了撇嘴,将视线放在挡风玻璃外的街景上。已经将近凌晨十二点,肚子里装着圣诞大餐的人们已经在温馨甜蜜的家中安然进入梦乡,哈利闷闷地看着寂静的马路,突然意识到今晚连坐在街边买醉的流浪汉都少了许多。绿灯亮了,德拉科转弯,然后驶上一条宽阔的大街。许多店铺门口的圣诞节日灯彻夜不熄,哈利远远看见大街尽头那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上的灯也是亮着的,而他和马尔福就只能在这种时候看见这种景色了。
车内的气氛太过尴尬,这是哈利入职来第一次与马尔福一起出勤。毕业后几年没见,马尔福显然从学生时代那个欺软怕硬的混蛋蜕变成了职场上人狠话不多的靠谱成年人。说实话,对于德拉科·马尔福毕业后马上入职傲罗办公室这件事,哈利·波特心中有九百九十九个问号,他本以为马尔福能凭借他在魔药学方面出色的天赋在圣芒戈谋个一职半位,结果那家伙转头就去考了傲罗资格证,并且一路往上走,最后反而成了哈利·波特的上司。
不过这不能怪哈利不求上进,战争结束之后的几年对哈利·波特来说是空白一片。看在梅林的份上,他与那没鼻子没头发的老头斗了整整七年,赔进了多少血泪,赔完了多少青春,所以在那可憎的魔头彻底灰飞烟灭后,哈利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调理自己欠佳的精神状态,为此放弃了他的应届生身份。几年后,哈利·波特做好万全准备踏上职场,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能在热爱的工作里抛头颅洒热血,努力使自己的人生价值焕发第二春,然后意外得知德拉科·马尔福将作为傲罗部史上最年轻的一队队长成为他的入职培训指导员及他尊敬的上司这一噩耗。
对,几年不见,哈利·波特学生时代的死对头、他心中除了伏地魔之外最讨厌的男人德拉科·马尔福摇身一变,成为了他哈利·波特的上司。而现在,在他入职的第一年圣诞节,哈利被迫与他的上司坐在一辆老旧的麻瓜汽车里,去给一个圣诞节也不放假正在鬼鬼祟祟密谋着什么的黑巫师盯梢。
“你的报告写完了吗?”这时,驾驶座上的德拉科突然开口了。
“写完了。”哈利没好气地说。马尔福说的报告正是让他这两天焦头烂额的罪魁祸首。明明一个月前就结了案,并且只是一桩发生在翻倒巷的巫师抢劫斗殴事件,德拉科·马尔福非以“这是你职业生涯中第一篇正式的结案报告”为由先后六次驳回了哈利·波特交上去的文件,却又不说错在哪里。哈利决定在今天之内一鼓作气改完直接塞到马尔福手里,如果那家伙胆敢再驳回他的工作成果,他会毫不犹豫地向金斯莱申请法律援助。
“你态度能不能好点?”德拉科皱起眉头。
哈利默默翻了个白眼。虚伪,他在心里骂道。“普天同庆的日子让你加班,你心情能好?”哈利嘁了一声。他很不爽德拉科跟他说话的语气,那种刻意过头的礼貌,那种上司对糟糕的下属、成年人对叛逆的青少年的俯视,都让他头皮发麻。他宁愿马尔福气急败坏地对他飙脏话,也不想听到那个金发混蛋克制和伪善下对自己的蔑视。
“不让你上班,你圣诞节又能怎么过?”德拉科反驳道。
开始了,又是那种作为领导的说教。明明自己也很讨厌加班,却要在自己面前装作“这事很正常”并对上级的安排表示理解的大度模样。哈利心里还惦记着今晚错失的陋居大餐——他当然有自己的节日安排,比如去韦斯莱家和他们一起吃饭,再婉拒莫丽夫人盛情的邀请,独自一人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给自己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在睡前热一杯红酒,一边喝一边看着窗外的雪景,最后在圣诞夜的尾声安然进入梦乡。无论是什么样的安排,都比赶了一天的工作报告连晚饭都得靠中餐外卖解决,并且凌晨和马尔福一起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飘荡好一万倍。“我希望你把我看作你的同事,而不是你的下属。”哈利答非所问道。
德拉科不说话了,车厢又恢复了冷寂。这辆车年久失修,暖气系统已经报废,所幸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麻瓜,保暖咒让他们免于遭受在街头被冻死的厄运。哈利不明白为什么金斯莱要给他们留一辆条件如此恶劣的麻瓜汽车,德拉科则对魔法部拨给傲罗办公室日渐吃紧的预算冷嘲热讽了一番。哈利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掠过的街景,昏黄的路灯将汽车的影子投在堆积在街边的脏雪上,德拉科突然将车停了下来。
“干什么?”哈利皱眉,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他直起身去看,发现德拉科把车停在了两台麻瓜自动贩售机前。
“我饿了。”德拉科冷冷地说,他解开安全带,在打开车门的时候犹豫了一秒,“你要吃的吗?”
哈利摇了摇头,他这时候才转头去看德拉科,并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你怎么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哈利出声问道。
“我饿了。”德拉科重复道,随即别过头去,用力推开车门,冷风瞬间灌进这个狭小的车厢,哈利马上裹紧了身上的厚风衣,并无声地给自己加了一个保暖咒。
隔着车窗望着德拉科在自动贩售机的亮光里犹豫不决的瘦削背影,哈利突然觉得有点心情复杂。难怪人家能拼搏几年就坐上了一队队长的位置,马尔福这是拿命在干活啊。这么想着,哈利竟发现自己有些同情马尔福了。不一会儿,德拉科就拿着一个看上去快要过期的三明治和一瓶加了很多添加剂的咖啡回到车上。“你没吃晚饭啊?”哈利瞥了一眼德拉科手上的食物。
德拉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抽出安全带,正准备系上的时候突然遭到了哈利的阻止。
“我来开吧。”哈利对他说。
“离目标地点还有三个路口,一会儿的功夫。”德拉科说,意思是两人没必要调换位置。
“对,但你看上去一副马上要晕倒的样子,让你开车跟让我给你陪葬有什么区别?”哈利不客气地说,他和德拉科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后者松口了。
调换位置后,哈利马上启动了汽车,看着哈利平稳地驶上马路,德拉科像是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然后拆开三明治开始细嚼慢咽起来。看马尔福吃饭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无论多好吃的东西放到他嘴里都好似味同嚼蜡般,这一点哈利在六年级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段日子里,他老是怀疑马尔福正在密谋些什么,于是便总在暗地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每每当他隔着餐桌望向斯莱特林长桌上的马尔福时,金发少年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吃个蜂蜜松饼都要花上二十分钟。这时候,哈利才突然记起来德拉科·马尔福曾经是个食死徒。
老实说,哈利·波特一直无法将德拉科的形象与食死徒高大威猛凶狠冷酷的形象联系起来,不过他的确是为伏地魔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他的手上也有着那枚代表着黑暗和罪恶的烙印。想到这里,哈利悄悄用余光看了看德拉科,尽管那只攥着咖啡瓶的手臂此刻被厚实的大衣裹了起来,但他仍然能想象那枚嵌在苍白的皮肤上的可怖纹身。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一个前食死徒是怎么坐到傲罗办公室最精英的一支小队的队长的位置的?
在剩下的路程里,哈利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他居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如今的傲罗一队是由一个曾经的食死徒带领的。魔法部用意何在?是马尔福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在他们手里,因此他不得不为魔法部卖命?还是魔法部不计前嫌,直接跳过政审环节,破格重用马尔福这一人才?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更诡异的是,魔法部上下竟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看路。”德拉科突然出声,把哈利吓了一跳。这时他才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绿灯早已亮起,而他竟然在这里发呆。哈利应了一声,轻踩油门,汽车驶过十字路口,径直往前开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德拉科又问。他把三明治吃完了,咖啡刚喝了一口,听他的语气他的心情似乎愉快多了。
“烤火鸡。”哈利随口敷衍道。
德拉科嗤笑一声,“刚刚问你要不要吃的你又不说。”
“我不饿。”哈利说,“而且我想吃的是烤火鸡,不是过期三明治。”
“我的三明治没过期。”德拉科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哈利觉得有时候他较真得可爱——当然不是褒义的可爱。
“我们什么时候能下班?”哈利问出了他现在最想问的问题。
“不知道。”德拉科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路灯,“我们的任务是盯梢,目标什么时候行动,我们什么时候拿下目标,然后我们下班。”
“如果她一直不行动呢?”哈利说。
“那我们只能等通宵,直到明天隆巴顿来接班,我们才下班。”德拉科平静地说,“而且我们有极大的可能要通宵,你最好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波特。我知道她。”
“谁?”
“我们的目标。”德拉科说,“她曾经是除了贝拉克里特斯外最忠诚的信徒,杀伐果断,但行事十分谨慎,今天是圣诞节,如果她要行动就应该选在今晚早些时候,那时候人最多,但现在已经是凌晨,因此抓住她犯案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哈利意识到吃饱后的德拉科话变多了起来,他的逻辑十分缜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几日前,傲罗部收到一则匿名威胁信,声称黑魔王的雄姿将于众人面前重现。这不是魔法部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来信,不过以往的来信他们都只当作疯言疯语来处理,只有这一次引起了大家的重视。近日来,伦敦各处不断爆发的小规模爆炸事件造成大量人数受伤,并因此占据各大新闻头条,魔法部派人前往案发现场勘探,无一例外都在现场发现了黑魔法的痕迹。作案者专挑人多的时间和地点行事,却能在案发后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场不留任何线索,足以说明其危险性。在这段时间里,恐吓信不断寄往魔法部,引得人心惶惶。还有人预言那神秘的犯罪者将会在圣诞节时搞上一出大的,比如在中心广场的巨型圣诞树里安装什么爆炸机关,从而造成严重的社会恐慌。一时间,谣言满天,魔法部一边忙着公关,一边又给傲罗办公室施压,而德拉科·马尔福这段时间就在为此事奔波劳碌、焦头烂额。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有很大的可能坐在这里,一边干瞪眼一边等天亮?”哈利说。
“对。”德拉科言简意赅。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了目标地点。这是一幢位于老城区的居民楼,哈利将车停在一棵挂满霜的秃树下,和其他汽车挤在一起,尽量掩人耳目。四下安静,哈利拉上手刹的同时看了看仪表盘里的时间,正是凌晨十二点。
“你想睡觉吗?”德拉科在这时候意外地体贴,“我们轮岗,一人两个小时。”
“我不困。”哈利说。
“我也不困。”德拉科回答。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两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坐在车里对着彼此干瞪眼实在尴尬,哈利终于懂得了德拉科为什么要提议轮岗,但他还是强撑了一会儿,最后投降,说自己先休息两个小时,两点前由德拉科守岗。德拉科点头同意了,于是哈利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闭眼假寐起来。
视野变成一片黑暗后,听觉就变得格外清晰。哈利闭着眼睛,听见一旁的马尔福平稳的呼吸,以及他挪动身体时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他试图让自己睡着,但无奈有人在身侧,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产生睡意。十分钟后,哈利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驾驶座上的德拉科正在看着自己,并且在两人四目相对后,对方也没有移开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你该看的是马路对面的大门。”哈利道。
“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即将在一起度过一个无聊的夜晚?”德拉科突然说。
“对,无聊的圣诞夜。”哈利翻了翻眼睛,“你刚刚在想什么?”他没有放过德拉科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的犹疑与沉思。
“你。”马尔福毫不避讳地说。
哈利心里惊了一下,着实对对方的厚脸皮感到意外。不过眼下他可想不出什么与这个回答有关的任何暧昧或者浪漫的可能,毕竟坐在他旁边的可是德拉科·马尔福。“我怎么了?”哈利嘁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回来?”德拉科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但哈利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哈利反问。
“据我所知,你的父母留给你的遗产足够你挥霍一辈子了。”德拉科眯起眼睛,“你大可以远走高飞,不再理会他们强加在救世主身上的责任——事实上,几年前的我真的以为你这么做了。”
“但是我没有。”哈利说,“对,我就是吃饱了撑的要回来打发时间。”
“为什么?”德拉科追问。
“不想说。”哈利拒绝回答。他想他和马尔福的关系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糟糕,但也绝对没到可以一起大谈特谈人生价值和人生意义的程度。
“好吧。”德拉科识趣地闭上嘴,然后像是为了掩饰自己遭受拒绝的尴尬一般,他直视前方,然后抬手抚平大衣上一道并不存在的皱褶。哈利侧目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觉得有些好笑。
“你呢?”他开口问道。
“我怎么?”德拉科的语气冷冷的。
“你怎么会选择给魔法部卖命?”哈利直截了当道。
德拉科瞥了他一眼,“生活所迫。”在战后法庭上,马尔福家族的财产都被没收了,而他的父亲卢修斯在阿兹卡班服刑期间因病离世,不久后他的母亲纳西莎也随爱人而去,因此德拉科·马尔福在他十九岁这一年失去了他的双亲。听到马尔福的回答后,哈利显然顿了一下,他以为德拉科会随口敷衍过去,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轻飘飘地将过往的伤疤揭开来给他看。他有点尴尬,毕竟自己的问题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他正在思考要怎么样把场面圆回来。
这时候,德拉科又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利看着他,德拉科继续道:“我不接受你的同情,波特。”
“没人同情你。”哈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德拉科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气氛缓和下来,哈利突发奇想,按了按控制台上的按钮,打开收音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去后,并不流畅的圣诞颂歌从音响里传出来,德拉科默默挥手给车厢施了一个闭耳塞听咒。“居然还真可以听。”哈利调整了一下音量。
“电台自动播放吧。”德拉科说,“这个时间也就我和你还醒着了——你刚刚不是说要睡觉吗?”
哈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这里离泰晤士河不远,也许等到天亮有人来交班了,我们可以去那里吃个早餐。”
“现在还早着呢。”德拉科挑起眉头,“别放松警惕,波特。”
“我知道。”哈利双手抱臂,他透过车窗盯着街对面那扇紧锁的公寓大门。“你说,如果她使用幻影移形呢?”
“她的魔杖被放了踪丝,她要是敢用魔法我们也会马上知道。”德拉科淡定地说,“每个被释放的食死徒的魔杖都被下了这样的手脚。”
说到这里,哈利快速看了一眼德拉科,后者似乎是察觉到他想问什么,于是补充道:“对,我也不得不接受了这项条款。”
“这样像一个束手束脚的未成年巫师。”哈利撇了撇嘴,这项规定让他想起了自己不美好的青少年回忆。不过,他也有点明白为何魔法部上下能够放心德拉科为他们卖命了。
“比起蹲监狱和被摄魂怪亲吻,这样的惩罚无足轻重。”德拉科说,“这就是代价。”
“那这起案件……”这时,哈利细细回想,“你们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她?”他并没有参与这起案子的侦破。
“现场发现了黑魔法的痕迹,但无一例外都不是咒语的力量造成,而是来自经过二次改装的魔法物品,这些物品大多由翻倒巷购入,你不是不了解那一片的规矩,查到买家的实名比见梅林还难。”德拉科头一回如此耐心地向他解释。
哈利点点头,随后问道:“你需要休息吗?”他觉得他们之间不该再说话了,尽管他承认比起一个人对着车窗干瞪眼,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更能使这漫长的夜晚流逝得更快。
“我不困。”德拉科说。
“好吧。”哈利说着,低头看了看腕表。这一动作被德拉科看在眼里。
“你是觉得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难熬吗?”德拉科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哈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本来想回答一句“是”,但当他看向德拉科·马尔福并发现对方脸上微微流露出的疲色时,怼人的话马上被咽回了肚子里。“我只是觉得加班很难熬。”哈利说,决定向马尔福展示他在被资本压榨下仅存的一点善良。
“其实你可以提交申请,只要言辞恳切、理由正当,魔法部会同意批假的。”德拉科说。
哈利一句“德拉科·马尔福你真是打工多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些老头PUA了,什么理由正当不正当,圣诞节本来就不该加班啊!”的怒吼即将脱口而出,末了他又止住了嘴——理智告诉他跟他说话的家伙可是马尔福,而马尔福日后随时有可能因为自己这番言论去领导那里告他一状。“这么说来,你很有经验啊。”最后,他把问题抛给德拉科。
“我只是听说。”德拉科淡定地说道,“魔法部对你多少都会有点特殊照顾,只要你要求,他们很难不接受,毕竟外头有大批大批救世之星的崇拜者等着抓他们的错处呢。”
哈利翻了个白眼,知道德拉科在揶揄自己,所以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
收音机里,圣诞颂歌正在循环播放,哈利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大衣上的纽扣,突然说:“我想起霍格沃茨的圣诞晚会。”
德拉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微眯道:“嗯,的确难忘。”
学生时代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给这两个深夜加班的成年人一点精神上的慰藉,很快,这样共同拥有的回忆迅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四年级那次,三强争霸赛。”哈利说。
而德拉科似乎回忆了一下,才回答:“你和那个漂亮的印度女孩跳开场舞并在众目睽睽之下踩到了她的裙子那次?”
哈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连这种事就记得这么清楚。”
“你当时的表情可是相当精彩。”德拉科嗤笑一声,“我很难忘记那种场景。”
哈利的耳尖微微发烫,他无法想象他的死对头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关于他学生时代做过的糗事的记忆。“我提起圣诞晚会只是想和你说说烤鸡、奶油蛋糕和蜡烛,而且别以为我不记得那天晚上你一个人躲在花园里的窘样——和女友吵架的家伙。”
德拉科顿了一下,“什么女友?”
哈利也顿了一下,“你和……潘西·帕金森?”
“谁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德拉科提高了音量反问道。
“呃,大家都这么说。”哈利说。
“她只是我的舞伴。”德拉科说,“她的确从四年级就开始对我穷追不舍,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好吧。”
“她不是我的女友。”德拉科再次强调。
“我知道了。”哈利应道,他不知道德拉科为什么要向他再三强调这件事。“那你那天在花园里干什么?”
“躲她。”德拉科简洁地说。
哈利用一串代表无语的省略号代替了他对此事的回答。德拉科见他不说话了,就接着说:“你怎么发现我的?”
哈利想了想,说:“我不会跳舞。”
“所以你也是为了躲人。”德拉科“啊”了一声。
“最后也没躲成啊,我发现了你,然后就原路返回了。”哈利耸耸肩。
说到这里,德拉科突然侧头望了他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哈利有点发毛,不过这样的不适很快就消失了。德拉科开口道:“要我说,我印象最深的圣诞节还是五年级那一次。”
“五年级?”哈利说,“那一年可没有圣诞晚会。”这的确是霍格沃茨百年难得一遇的特殊情况,多亏了乌姆里奇的“开明领导”。
“对。”德拉科点了点头。
哈利说:“如果你是说那一年无聊得让人印象深刻的话,我会表示赞同。”事实上,他对那一年冬天的记忆并不清晰,不安、焦虑、急躁、愤怒,很多很多负面情绪在这个年仅十五岁的男孩的身体里发酵着,同时他还感到自己的大脑与伏地魔的联系更强了,这让他感到更加恐惧。非要说那一年冬天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治愈的话,哈利想也许是在有求必应屋里和秋·张的那个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爱上了秋,但最后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是仅仅享受有一个人能耐心地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的感觉。那个吻也是,哈利发现自己对这个初吻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自己对秋的朦胧暧昧的情感,而仅仅是因为它是一个温暖的、能让他放松的东西。
“对我来说可不是这样。”德拉科模棱两可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正忙着炫耀乌姆里奇颁给你的‘好学生’徽章然后到处抓人?”哈利讽刺道。
“那也不是颗粒无收啊。”德拉科傲慢地说,“最后不是抓到了你们所谓的D.A?”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哈利反问。
德拉科说:“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为之骄傲:我比他们任何人都提前知道你们那个组织的存在。”
“此话怎讲?”哈利打算给他一个台阶下。
“不想说。”德拉科回敬一个假笑,随后坐直了身体,原本散漫的视线也集中到了街对面的大门上。
又恢复到了工作状态。哈利略有不满,但心里明白这是他们的职责,于是他也强逼自己打起精神,和马尔福一起守着那个大概率会安静一整晚的公寓大门。谁也没有提出要采用轮岗制,因为哈利睡不着,而德拉科则对“自己休息而留波特一个人看守”这件事感到极度的不信任。于是两个人都在午夜电台循环播放的圣诞颂歌里干瞪着眼睛到凌晨三点半。
“我们几点交班?”哈利终于忍不住问。
“六点。”德拉科说,他揉了揉眼睛,一脸倦容。
“你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哈利皱眉。
“不用。”德拉科回答。
“你要是通宵猝死了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哈利提高了音量。
德拉科闻言出声讥讽道:“放心吧,我要真的没了你也不用负这个责,顺带还会给整个办公室放三天假。我的遗产不多,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留给你作为精神损失费。”
哈利选择忽视他的逆天发言:“睡觉,五点半我叫你。”
“你不困吗?”德拉科转移话题。
“不困。”哈利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本来想说“你在旁边我睡不着”,但感觉这样说太过亲密,于是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做出一副坚决的样子让德拉科去睡觉。“还有,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马尔福,别就这么轻易死了。”他冷冷地说。
德拉科沉默了,他盯着哈利的侧脸盯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五点半。”他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这时候才将伪装卸下来,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神情犹豫地又看了哈利一眼。“五点半。”他再次强调。
“睡你的去。”哈利不耐烦地堵住了他的嘴。德拉科不满地啧了一声,不过最终没说什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哈利默默地关闭了电台。在一片独属于凌晨的静谧里,唯有对面公寓老旧的门灯发出昏黄的光。哈利双手抱臂,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盯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马尔福平稳的呼吸声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他悄悄侧目去看马尔福的睡颜,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对他卸下防备的斯莱特林。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们就针锋相对,那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今晚这样和对方挤在一个狭小的车厢里,闻着难闻的皮质座椅的味道,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
哈利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太重了,德拉科完全有理由反驳他,但德拉科没这么做。其实现在想来,他对德拉科·马尔福谈不上有什么救命之恩——有求必应屋大火算一次,不过这在哈利心里与六年级盥洗室那次神锋无影抵消了。他对马尔福所做的不过是意外地及时阻止了他在八年级的那次自杀——这也没什么好说的,那时候的哈利完全能够理解战争带来的无可挽回的伤害有多令人痛苦,而他只是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失眠,披着隐形衣爬上天文台却遇到了坐在围墙上吹风的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现在几乎可以想起那天晚上与德拉科对视时对方那满是阴云的双眼。那个骄傲的斯莱特林也不可避免地被战争的创痕打上烙印,同时,这场劫难也让他和哈利·波特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哈利先看见马尔福,马尔福才回头看见哈利。“睡不着?”哈利记得自己是以这样一句话开始搭讪的,他呆呆地靠在围墙上,任由德拉科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跟你有什么关系?”德拉科的语气不善,且嗓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了。
“我也睡不着。”哈利自顾自地说,他看着德拉科悬在空中的双腿,心里涌起一股不安与恐惧。“你坐在上面不害怕吗?”但他的声音仍然冷静。
“这有什么好怕的?”德拉科回答,他将视线从哈利身上移开,转而垂下头去看脚下的风景。哈利努力想象着德拉科的视角所看到的景色,然后说:“像是把城堡踩在脚下吗?”
德拉科显然愣住了,半晌,他用闷闷的声音回答:“对。”
“下来吧。”哈利对他说。这时候,他们已经对对方的想法心知肚明了。哈利不指望德拉科能够马上听从他的话,并且做好了两手准备:再次劝告,或者在马尔福真的跳下去之后及时使出减震止速咒。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也很纯粹,仅仅是因为如今坐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同学,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但德拉科顺从了,他转过身,将双腿缩回到安全范围里,像一只受伤的猫一样望着哈利,随后向他伸出手。熬夜真是让人神智不清,哈利在心里想道。但他抓住了德拉科的手,然后一把将他从围墙边上扯了下来。由于力道太大,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为了保持平衡,哈利不得不抓住德拉科的肩膀,而对方的胸膛不可避免地与他的撞在了一起。然后他们进行了一个长久的拥抱。
哈利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马上放开马尔福,也不知道马尔福为什么不放开自己。他们就这么在冷风里抱着,哈利几乎能闻到马尔福身上淡淡的香波味。这时候,他没来由地想起五年级在有求必应屋与秋·张那个湿漉漉的初吻。放松感和安全感。
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缓慢地加速,他想也许此情此景下他和马尔福亲上一嘴他都不会感到惊讶,随后他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羞耻难堪。马尔福放开了他,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哈利看见马尔福翕动的嘴唇,却什么都没听见。
“晚安。”最后,马尔福对他说完,快速消失在了塔楼里。
此后两个人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也是在后来,哈利才知道马尔福跑上天文台那一天正是报纸刊登马尔福夫妇讣告的日子。接下去的事情就众人皆知了。八年级毕业;一代救世之星哈利·波特的隐匿;赫敏·格兰杰与金斯莱·沙克尔等人力排众议,制定出一系列针对战后重建以及被无罪释放的黑巫师去向的方案和措施;年轻的前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就职魔法部傲罗办公室……然后就是现在,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坐在一辆麻瓜汽车里,即将度过这个史上最难熬的圣诞夜。
时间来到五点半。哈利按照约定清了清嗓,轻轻叫了一声“马尔福”,然后马尔福立刻睁开了眼睛,其速度之快让哈利·波特都有一瞬间怀疑这家伙装睡装了两个小时。
“醒这么快?”哈利皱眉叫道。
德拉科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窗外,“你坐我旁边,我不敢睡太沉。”
“喂,我不是变态或者施虐狂。”哈利讽刺道。
德拉科无视他的发言,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有什么异常吗?”他问了一句废话。
“没有。”哈利的回答略显不耐。好不容易捱到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他可不想发现什么异常。可德拉科的表情却显得没那么轻松,一晚上的守岗并未使一名经验丰富的傲罗放松警惕,很多时候,他们往往靠直觉办案,就像现在,德拉科对哈利说:“等会儿就有了。”
“你又知道了?”
“波特,虽然你的条件优秀,但你难免缺乏经验。”德拉科故意用一种教育下属的语气对哈利说道,“一场酣畅淋漓的犯罪通常需要精心的事先安排,而罪犯为了让这场犯罪达到最完美的状态,总是会做各种各样的反侦查工作。数据表明,他们最喜欢在傲罗交班的时候趁虚而入,因为他们往往认为这个时候我们的注意力会被分散——这确实有一定道理,不过现在,秉乘‘早解决早放假’的理念,我们最好是一次搞定。”
哈利渐渐反应了过来,“所以你说的六点隆巴顿会来交班实际上是——”
“清醒点吧,今天是圣诞节,除了我们谁还会加班?”德拉科露出假笑,“噢,我应该说‘昨天’了。”
哈利·波特现在想给德拉科·马尔福一个阿瓦达,但理智战胜了愤怒,为了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他选择忍住。五个小时前,他还将纳威·隆巴顿视为自己的救星,但现在,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下班的半小时前,他才得知这一切都是马尔福的幌子或者恶作剧。原本哈利·波特以为自己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谁知这艘船竟是撞上了大冰山。
“那你放出这个消息的意义是?”哈利·波特忍着怒意,努力向自己的上司挤出一丝微笑。
德拉科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道:“罪犯可不知道整个傲罗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在岗啊,这下不就可以来个出奇制胜?”
这叫“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哈利默默想道。不过,他的气很快消了下来,一是因为马尔福说的的确有道理,二是此情此景他和马尔福不可能来一场决斗,为了保护自己的身心健康,哈利不得不把气消下来。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马尔福。现在,他的脑子里连对泰晤士河边的美味松饼的幻影都消失了。
六点到了,天还是黑的,但雪已经停了。哈利紧紧地盯着街对面的大门,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他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六点零二分,公寓大门被打开了,一个裹着黑大衣戴着格纹围巾和毛线帽的女人提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她的背微驼,看上去是那种受工作和家庭折磨而身心俱疲的再正常不过的中年人。德拉科戳了戳哈利的胳膊,道:“她来了。”
哈利无声地点点头。两人看着女人沿着这条街道一直往前走,直到拐弯处,哈利敏锐地捕捉到了女人转身时若有似无地观察周围环境的眼神。
“走。”哈利迅速跳出车,紧跟在身后的德拉科低声骂了句脏话。
天亮前的气温到达了冰点,哈利冷得瑟瑟发抖,他和德拉科跟在女人身后,与她时刻保持着安全距离。他们正朝着远离河岸的方向走,经过一个小公园时,女人将手中的垃圾扔到几个空的易拉罐上,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声响,德拉科立刻按住哈利,示意他停止前进。两人屏住呼吸,以一种略显怪异的姿势别扭地挤在狭窄的巷口里,下水道的味道悠悠飘进他们的鼻子里。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圣诞节,哈利在不得不把头挤在德拉科的胸膛和冰冷的砖墙中间时绝望地想道。
空气沉寂了几秒,女人突然开始加快脚步,行踪暴露,德拉科和哈利反应迅速地抽出魔杖追上去。一道速速禁锢打在女人的脚边,女人的双腿瞬间被锁住,然后直直地倒了下来。哈利收起魔杖,却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和德拉科对视一眼,随后一起上前,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女人抓起来。但裹在厚大衣、格纹围巾和毛线帽下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型模特。一个十分精巧的混淆咒。这回轮到哈利骂脏话了。
德拉科猛地抓起模特头上的毛线帽,拉着哈利迅速幻影移形。四肢被拉扯以及肚脐眼被勾住的感觉席卷而来,被挤压的空间里,哈利只能感受到德拉科抓着他的那只冰凉而有力的手。事态的发展让哈利·波特毫无防备,但对未知的恐惧并没有使他像往常那样感到强烈的不安和慌乱。这起案子让德拉科焦头烂额了一整个冬天,不出勤的日子里哈利几乎每天都能看见马尔福伏案读卷宗的疲惫身影,他清楚地知道没有谁能比德拉科·马尔福更懂作案人的行动偏好和目标,因此在这一刻,他给予德拉科·马尔福充分的信任。他没有过问马尔福他们要去哪里,没有问马尔福他们将面对什么,他只是任由马尔福抓住他的手,然后他想起天文台的晚风。
在双脚触碰到坚硬的地面时,哈利模模糊糊地听见身旁的德拉科喊了一句“昏昏倒地”,随后他也迅速掏出魔杖迎接战斗。一道凌厉的绿光直直射向哈利和德拉科中间,两人躲开,不可饶恕咒在身后的地砖上留下一个诡异的黑洞。这下,哈利·波特彻底看清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金发女人才是他们的目标。
索命咒不断向他们袭来,他们一一躲开,并发起反击。女人被他们逼到河边,滚滚的泰晤士河在黎明前的昏暗天色里像一头张开大嘴的猛兽,正随时等着盛宴开席。哈利向她发出一个禁锢咒,对方略显吃力地躲开,紧紧裹着的大衣掀开一角,一只看上去十分轻巧的皮包掉了下来。事后勘察现场时傲罗们发现这只皮包被施了空间延展咒,并在里面找到了大量的作案工具。就在女人堪堪躲开哈利的咒语时,德拉科的禁锢咒分毫不差地击中了她的身体,于是这个在伦敦引起轩然大波的黑巫师狼狈地倒在了滚滚的泰晤士河边,被哈利和德拉科铐上了手铐。
“That's not very gentlemen.”被两人五花大绑押回麻瓜汽车时,女人讥讽道。
哈利压着她的头让她坐到后排座位上时,对她露出一个假笑:“拜托了,我们因为你加了一整晚的班,你也不是个善茬啊。”
女人无视了哈利的话,自顾自地抽了抽鼻子,说:“这辆车里有一股味道,你们要我待到多久?”
“等到魔法部的人来接你。”德拉科冷冷地敲了敲车窗门,“只是速溶咖啡和过期三明治的味道,你值得闻更久。”
“你终于承认三明治过期了。”哈利咧开嘴笑了笑,他挥手召出守护神,牡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随后飞快地向魔法部的方向跑去,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
天渐渐亮了,方才的战斗让两个傲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德拉科和哈利两个人分别站在汽车的两侧,此时正隔着车顶的天线看着对方。
“1995年的平安夜下了一场大雪。”德拉科突然说。
“我知道。”哈利愣了一下,然后应道,“第二天他们嚷着要给乌姆里奇一点颜色瞧瞧,密谋着宵禁时要去庭院里打雪仗。”
“我知道。”德拉科点了点头。
“所以是你告发他们的?”哈利惊讶地挑起眉。
“我?当然不是。”德拉科说,“也许是某个无聊的斯莱特林吧。”
“你现在是想跟我讨论‘为什么五年级的圣诞节让你印象深刻’吗?”哈利问道。
德拉科想了想,最后慢吞吞地说:“也许吧。如果你是想说发生了什么让我感到印象深刻的事情的话。”
说了一句废话,哈利翻了个白眼,他等着马尔福继续说下去。“我在那天发现了你们那个什么邓布利多军的存在——你们在偷偷练习咒语和巫师决斗。”
哈利轻轻扬了扬下巴,“怎么发现的?”
德拉科将胳膊放在车顶上,单手托腮看着哈利:“你的守护神。”
“守护神?”哈利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魔杖。
“对,那只牡鹿。”德拉科说,“我亲眼看着它从八楼的一堵墙里飞出来,然后跑到了黑湖边。我去追了,等我赶到湖边时它还在,它看着我,最后走上前来蹭了蹭我的手——就像刚刚它对你这么做那样。”
“你确定?”哈利说,他感到自己的耳尖热起来。
“当然。”德拉科肯定地说,他盯着哈利脸上略显窘迫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我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它不害怕我呢?”
哈利发现自己答不上来,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他的守护神救了他——沙克尔托来口信,后援将在五分钟内到达。
“如愿以偿了,你可以下班了,波特。”德拉科说。
“你也是,同乐。”哈利说。
“谢谢你。”德拉科突然轻声道,把哈利吓了一跳。
“干什么?”
“没什么。”德拉科假笑了一下。
哈利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很快,隆巴顿带领着二队成员来与他们进行交接。麻瓜汽车连同汽车里押着的那个女人都交到了隆巴顿的手里,至此,漫长的加班之夜终于结束了。哈利·波特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沙克尔答应支付给他的巨额加班费打到古灵阁账上的消息了。看着坐了一晚的破车摇摇晃晃地离开,哈利松了一口气,他想到,如果自己现在回格里莫广场,克利切一定会为他做一顿丰盛的早餐,但现在,当他看着面前双手插兜目送隆巴顿一行人远去的马尔福孤单的背影时,他突然改了主意。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他对马尔福说。
“记性真好。”马尔福嘲讽道。
哈利一如既往地选择无视,他对马尔福露出一个微笑。“算了,现在不想问了。”
马尔福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有点失望。“走了。”他向哈利挥了挥手,“圣诞快乐,波特。”
“不吃个早餐再走吗?”哈利叫道,“我知道附近有家餐馆的松饼味道不错。”
马尔福回头,眯起眼睛看他,“和你去吃?”
“对,我请你。”哈利转了转眼睛,“看在你的三明治过期了的份儿上。”他指了指街道尽头的路口,“走不走?”
“当然,这是我应得的。”马尔福撇了撇嘴,但哈利捕捉到了他嘴角里淡淡的笑意。
哈利给他翻了个白眼,嘴里却说了句“圣诞快乐”。两人裹着厚厚的大衣,并肩朝泰晤士河边走去。事实上,哈利·波特的确有很多问题要问德拉科·马尔福,有关他的选择、他的工作、他的生活、自己的守护神跟他的互动,还有八年级在天文台那个夜晚,如果自己没有出现他将会落得什么下场。仅仅一夜,哈利突然觉得自己和马尔福的距离变近了,并且产生了一种想要了解这个曾经的敌人的欲望。一直以来,他都无法定义自己对德拉科·马尔福的态度和情感——有时候他以为他们是两路人,但事实上他又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与自己的相似点。他不知道马尔福怎么想他,但也许在某一点上今夜的他们达成了一致:探索和建立一段稳固的关系,同事也好、朋友也好,如果可以,他们并不介意再近一步。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走到河边时,哈利叫道。
“说。”
“我们来太早了,餐馆还没开门。”哈利嘟囔着。
德拉科挑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再在这里吹上两小时冷风才能吃上所谓的可口早餐?”
“呃。”哈利显得有些尴尬,这并非故意为之,而的确是他战术上的失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你说呢?”德拉科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本来加班就烦。”
哈利忍不住嗤笑一声,但马上收住了。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好吧,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我家去,克利切会为我们准备热腾腾的早餐——我相信他肯定愿意热情招待一位还流着布莱克家族血液的巫师的。”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波特,”德拉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在邀请我去你家?”
哈利翻了翻眼睛,“只是一个礼貌的邀请,难道我要把你丢在冷风里一个人走掉?”
“我相信救世主肯定不会如此绝情。”德拉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
“要么跟我走,要么在这儿喝西北风。”哈利向德拉科伸出手,“老板,选吧。”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冷风中,似乎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半晌,他才抓住哈利的手。在两人幻影移形的前一秒,哈利·波特听见那金发青年对他说:“我很乐意。”
END
【南锡】强风吹拂②
郑号锡和金南俊在结束了一支烟时间的对话以后各自分开,默契地先后离开学校,谁也没先开口说再见。
他们到底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在能让二人独处以外的地方并不会表现得太亲近,这种感觉很微妙,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形式上的保持距离。
第二天,他们在课上听说昨天有人在课间时躲在男厕所里抽烟被教导主任逮到了,还要在下个星期一在全校广播里公开念自我检讨。
郑号锡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感到庆幸,还好他昨天去的是实验室没被抓到,但等方时赫在讲台上点名把朴智旻和金泰亨都叫起来罚站时,他又觉得有点好笑,写了小纸条偷偷塞给坐在自己前面的朴智旻,问他:平时不都是玧其哥在管这些事吗?你们怎么会被教导主任抓到的?
闵玧其是...
郑号锡和金南俊在结束了一支烟时间的对话以后各自分开,默契地先后离开学校,谁也没先开口说再见。
他们到底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在能让二人独处以外的地方并不会表现得太亲近,这种感觉很微妙,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形式上的保持距离。
第二天,他们在课上听说昨天有人在课间时躲在男厕所里抽烟被教导主任逮到了,还要在下个星期一在全校广播里公开念自我检讨。
郑号锡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感到庆幸,还好他昨天去的是实验室没被抓到,但等方时赫在讲台上点名把朴智旻和金泰亨都叫起来罚站时,他又觉得有点好笑,写了小纸条偷偷塞给坐在自己前面的朴智旻,问他:平时不都是玧其哥在管这些事吗?你们怎么会被教导主任抓到的?
闵玧其是大他们一级的高二生,担任整个高中三个年级的风纪委员,平日里沉迷制作音乐,为人寡言又很不好惹,但郑号锡他们几个早就在和高二的学长们一起打篮球时就和闵玧其混熟了,一般遇到课间抓风纪这种事闵玧其都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懒得管,也从来没上报过他们的名字,郑号锡昨天只是恰好没和朴智旻他们在一起,没想到这两个傻瓜这就犯事被抓了。
小纸条传到朴智旻手里,讲台上方时赫已经开始讲课了,朴智旻瞟着方时赫的眼色弯下腰装作记笔记的样子给郑号锡回话,在小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道:昨天运气差,玧其哥没来,老头子亲自来的。
郑号锡看完只能叹了口气回复:你们可真够倒霉的。
朴智旻很快回道:你运气好走得早,我和泰亨被老头子叫去教导处一直骂了一个小时……
就算只看文字,郑号锡也想象得出朴智旻说出这些话时那副咬着牙恨恨的模样,而且还是釜山口音,真是让人又无奈又好笑。
小纸条传到这里,郑号锡就没再回复了,把纸条捏成一团塞进了课桌抽屉里,伸手拍了拍朴智旻的屁股让他站直了挡住自己,打着哈欠望着窗外出神了一会儿,然后又感觉有些无聊,就拿出一个空白草稿本趴在桌上开始胡乱写写画画,消磨时间直到这堂课结束。
他昨天出了学校以后又去了舞蹈学院练舞,一直练到凌晨两三点才休息,现在困得不行但又不能真的趴下睡觉,认真听课也不可能,所以只能随便做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等到了课间休息再睡。
他父亲是教文学的老师,从小就对他管教得很严格,因此他早就习惯了在学校表现得安静规矩,就算违纪吸烟也是悄悄做,很小心地不想被发现,灵活地钻着学校管理的漏洞,无伤大雅地偶尔做些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会做的越轨之举,倒也一直顺风顺水地安全混到了今天。
既然朴智旻和金泰亨不幸被教导主任抓了典型,那么短期内学校也不会再查风纪查得很紧了,现在就只用等着下周一听这两个倒霉蛋做全校检讨了。
朴智旻和金泰亨被方时赫狠批了一顿的第二个星期,两个人准时去了学校的广播室报道,在全校广播中严肃但又透露着一丝搞笑地做完了整个检讨,吊儿郎当的发言结束后,两人勾肩搭背地从广播室一路笑闹着回来,迎着全班人的注目礼故作帅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原本算是丢人的事,但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看来,竟然也像是得到了某种和成年人对抗过后的功勋,金泰亨和朴智旻大摇大摆地做完检讨回了教室,只在被方时赫批评他们两个拉低班级评分读不了书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时候短暂收敛起了得意,用仿若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嬉皮笑脸和趁机同身旁的人交头接耳的举动掩饰自己心底的不忿和受伤。
输人不输阵嘛,多少是有点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在的。因为对这两个人和学校里的这种事太过熟悉,郑号锡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仿若没事人一样的伪装下藏着的故作镇定,但这个时候的郑号锡却没什么心思去和他们搭话,因为他忽然就想起了躲在废弃的实验室里和自己一起偷偷抽烟的金南俊——老师们会知道他们眼里的优等生金南俊也会在没人的时候做这些所谓违规犯纪的事吗?
郑号锡心里慢慢地想着这件事,渐渐觉得微妙起来。
学校有时候可真是个再无趣不过的地方……或许有的人天生就不应该一直待在学校读书学习。
无论是他还是金南俊,朴智旻还是金泰亨,他们都不自由。
郑号锡偷偷跑去学校的老实验室抽烟的频率在短暂地升高之后很快又跌落到谷底,因为他始终还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更愿意把时间花在体验生活和提升自我上,不想让自己沉迷于某样无益的事物太久。尽管父亲还是不那么支持他继续跳舞,认为把学习的重心放在这上面将来也不会长久,但郑号锡还是持之以恒地做着这件事,每天都要去舞蹈学院练习到很晚,他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
他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事,会有觉得疲惫的时候,但却很少感到枯燥,他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充斥着音乐,练舞的时候要听,独处的时候也要听,听得太多以致有时在学校时不时也会哼上两句,有一次他在上完体育课回教室的时候流着汗哼了一段《7 Dayz》的歌词,才唱了两句就发现早他一步已经回到教室坐下的金南俊正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看,郑号锡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挑眉问他:“……怎么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而他们的年级长却安稳如山地坐在座位上,露出一种如临大敌的眼神说:“……你唱的是我写的歌。”
一时之间,两人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然后郑号锡才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问道:“——亲加?你是说这首歌是你唱的?”
有的人白天是学校设计部的学霸年级长,晚上就变成了埋首写歌词的地下rapper歌手。
郑号锡对此大吃一惊,不由得对金南俊刮目相看,但金南俊的态度却有些别扭,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专心学习了。而且这首歌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它是我两年前上传的。”
“为什么?”郑号锡下意识地追问道。
如果这首歌真是金南俊写的,那么他无疑很有才华。有一段时间郑号锡身边很多人都在听这首歌,金南俊既然有这样的音乐才能,那他就不该轻易放弃。
“我的说唱技巧还有很多欠缺,这首歌的beat也可以处理得更好……”金南俊的话说到一半,见郑号锡还直直地盯着他看,突然意识到对方问的问题并不是关于这首歌,而是问他为什么要放弃继续做音乐,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又接着回道,“我参加了一个海选,在第二轮选拨的时候忘词了,然后就被淘汰了。”
说到这里,他低声笑了笑,用一种很平淡但却让郑号锡莫名感到不甘的语气道:“我还有很多不足……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很适合做说唱。”
他从前对自己在音乐上的天赋极为自信,也很努力地想把这件事情做好,上初中时写的歌就已经小有名气,以“Runch Randa”之名在地下rapper圈里引发了不少讨论,但等他自信满满地去参加Big Deal Squad的海选后,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他居然在和他人的合作表演里因为忘词而被淘汰,连海选的第二轮都没能通过。
或许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好,金南俊在海选结束后意识到了这一点,头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大的挫败感。
过去他以为自己才能过人,只要想做就能做好,即使家人和老师都期望他专注于学业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地要去唱rap,但现实最终却是惨淡收场。
回到家,他也很难开口对母亲去解释些什么。她原本就不是那么支持他做说唱,毕竟是学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没有哪个母亲能轻松地下决定支持孩子去走这条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的未知道路。
……输了就是输了。
既然如此,那么回归学校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金南俊剃发明志,回到学校埋头苦学,上高中以后就在过去时常活跃的音乐网站上销声匿迹了,他开始对自己作为地下rapper的生涯绝口不提,直到遇到了郑号锡。
他消沉又无奈地告诉郑号锡:“我以为我能做到的,但是我失败了。”
可郑号锡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不要放弃。”
郑号锡曾无数次夸赞过金南俊是天才,但令金南俊最为印象深刻的一次就是现在。
“你是天才,南俊。”他直呼了他的名字,无比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写歌是你的梦想对吧?不要放弃它,总有一天你能做到的。”
“我相信你。”郑号锡笑了起来,这句话是在对金南俊说,也是在对他自己说。
——我相信你,即使写歌很难坚持,不被他人看好,但你依旧拥有才能和毅力,坚持下去,你可以做到一切,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跳舞也同样如此。
他们追求的都是不被社会主流认可的事,是另类叛逆的梦想,除了他们自身,没有任何人能和他们感同身受。
郑号锡从小学四年级起开始学习跳舞并决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今天他对自己的前路也仍旧会产生迷茫,将来……将来似乎是还很遥远的事,但对他而言却又已经迫在眉睫。
他是芸芸众生中脱离了主流期待的存在,天赋和野心的早早觉醒令他也早于大多数人就站在了做出人生抉择的十字路口,即使他现在不过仅是一个才满十六周岁的高一生,但他的职业生涯却早已开始,只是有时他还无法完全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照旧满怀着一腔热血做着自己热爱的事,咬牙继续前行。
前路究竟有没有光亮?谁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在没有拿出什么成果之前,无论他想证明什么,似乎都只是一句空话。
毕竟人活着首先都得成就自己本身,不是吗?如果你真的不为自己做点什么的话,想争取什么都是假的,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只有自身有资本的人,才有资格在事后讨论得失成败,无论是曾经感到过疲惫还是孤独,都只有这种时候可以透露半分,否则无论你说什么都只是在无病呻吟,徒然惹人发笑而已。
郑号锡因自律而清醒,又因太过清醒而不得不自我控制。
他虽然看上去很受欢迎,实际上却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忧愁和焦虑,在朋友圈子里他是核心,却也有着普遍青少年式的迷惘怅然,和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过得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舒心,但还是一如往常地融入众人里,在无数的笑和无形的泪中挥发出重影,把真实都踩碎了,留下一个虚无圆满的自己,将它拼接成完整的模样再次投入到现实生活中。
——金南俊也会和他一样吗?
郑号锡猜不透。
他一向觉得金南俊太聪明,早在开学时听到这个人成绩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人,学生时代类似自己这样常出风头的人很多,但独立聪颖思想成熟到金南俊那个地步的人却很少有。
他能和身边的很多朋友还有地下舞团里的哥哥们制造身体上的亲密感,但只和金南俊才有智识上的亲密感。
金南俊看得穿他在做什么,也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即使他们有时在思考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最后也能殊途同归,一前一后地走上同一条道路。
郑号锡还记得金南俊在学校发表的那场演讲,起因是发生在校外的一场自杀未遂事件。
郑号锡得知这件事的那天是很寻常的一天,他照例在午餐时间和朴智旻金泰亨去食堂吃饭,却在排队点餐的时候听说在学校里遭遇过霸凌的那个女生患上了抑郁症,上周打算从家附近的一个酒店楼顶跳下去,但是因为及时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了所以没能成功自杀。
酒店的人通知了她的父母,当时现场也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动静闹得不小。事情传开以后,这个女孩的父母仿佛是觉得这样的事情上不得台面,不想因为这件事一直受到周围人的议论,便让这个女孩转学了,她回了老家,大概再也不会回到光州了。
据说这个女孩曾试图向父母和老师求助,但老师管不了所有学生,尤其是那些家里有钱有势的孩子,韩国毕竟是一个财团当道的国家,父母又觉得她成绩不好为人怯弱已经很丢人,不予理会。他们感情不和原本就很爱吵架,因为财产分割不清便一直拿她做借口拖着没离婚,平时也会对她发火出气,大概导致她抑郁的原因并不仅是校园暴力。
郑号锡在这天难得又躲到了学校的老实验室里,然后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看见了正在教学楼下张贴学校布告栏的金南俊。
就在他发现金南俊的瞬间,金南俊不知怎的正好抬起头来,也看见了他。
他们遥遥对视着,距离隔得太远,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在视线尽头的那个人是自己,但五分钟后,金南俊就出现在了郑号锡面前,并开口问他:“……你还好吗?”
郑号锡下意识地想回答自己没事,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又突然觉得没必要,缄默了片刻才出了声:“她没有选择在学校离开,也没有回到家里。”
因为她认为那些地方都不是她的归处。
想要削发还母剔骨还父竟也没能如愿,但最后她还是走了,永远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她其实是在报复父母和同学吧。”金南俊说,“不过,我们也一样。”
没有长大的孩子,得不到父母认可的孩子,他们都一样。
从失去支持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在和父母暗暗较劲,并暗自发誓不能倒下,一旦认输就什么都没了。
谈什么梦想,什么热爱,全都是假的。
所以他们必须咬牙前进,无法停步。
天边有火烧云,渐渐在眼前暗下去,郑号锡和金南俊就这么一直临着风站在窗边,他们这次没有点烟,也没有太多话要讲。
即使是在成年人眼里显得无比青涩天真的他们,在生命中无数个成长的片段里也会因为对很多事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沉重,他们虽然还是孩子,但也是人,有着人类应有的正常感知能力与喜怒哀乐……所有的人,无论年龄大小,性别为何,都理应受到尊重。
这天他们离开的时候郑号锡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最后究竟有没有回答金南俊的话,似乎没说,但又像是早在心里回答了成千上万遍:“……内。”
不久后,金南俊在一场全校演讲比赛中发表了一场以尊重未成年人的精神世界为主题的演讲,郑号锡也去听了。
金南俊全程脱稿,穿着白衬衫站在台上流畅发言,他在演讲中提到了他自己还有许多他曾见过的同龄人,阐述他们作为小孩的不由自主和被迫承受的社会与父辈期望,在成长过程中会碰到仅限于当下情境所感到的痛苦与束缚,诚恳地对着台下请求道:“或许成年人已经对此无法感同身受,但也应保有基本的共情能力,尊重每个小孩在时代与教育限制下展现出来的差异性与自身才能。”
郑号锡听到这里,忽然明了金南俊的这场演讲或许不是讲给同龄人听的,而是为了讲给在场的所有老师和学生家长听。
他在这天讲了许多让当时的郑号锡难以忘怀的话,其中又以他的演讲结束词最为撼动人心:“小孩是社会的小孩,女性是社会的女性,男性也同样如此。我们作为孩子诞生,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拥有了独立自主的人权,不应被后天剥夺或侵犯。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诸多困难,成长的尽头也不只是成年的那一天,越是经历过那些艰难的时日,就越应理解后来者的不易与困惑,不因年龄或阅历而轻视它们。”
金南俊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略微低头看着台下,放轻了说话的声音,神情悲悯地道:“学校和社会教育我们要对需要帮助的人和弱势群体永远保持同理心,但同理心不是让我们把自己的狭隘代入到不同的人身上……而是尽可能以宽容去谅解别人和自己也会有的软弱。”
——就像你一样。
他的目光找到站在台下角落里的郑号锡,无声地笑了笑,鞠躬致谢,在满室掌声中昂首阔步地下了台。
后来又过了两周,在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金南俊的演讲比赛结果也出了。
他没能拿到一等奖。
这仿佛是一个出乎情理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结果,全校的奖项评比出来时,郑号锡有些为他感到可惜,金南俊却只摇了摇头,不甚意外地道:“I told you.”
他的那场发言看似精彩超前,实则大逆不道,对一个父权大过天等级制森严的国家来说和主流社会很不兼容,学校是不会让这样的一场演讲斩获比赛第一的,即使他发挥得再好,也不可能拿到一等奖。
郑号锡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心头虽然失望,但也还是笑着对他赞扬道:“在我心里,你就是做得最好的。”
金南俊低头一笑,压了压头上戴着的棒球帽,携着他的一对小酒窝回道:“谢谢。”
……
到了运动会第三天,郑号锡被朴智旻拉去看一个初三学弟的田径比赛,郑号锡也叫上了金南俊。
因为同为釜山人,朴智旻和这个叫田柾国的学弟很早就认识,在对方参加比赛时也理所当然地跑去应援助威,还拉了横幅,在观众席上上蹿下跳地为田柾国加油打气。
这个初三的学弟很有运动神经,体育非常出色,听说已经进了国家预备队,将来一定会被保送到体育大学,去参加奥运会。
天才要靠他们的勤奋让天赋显现,我们常人才能看到他们的风采。[1]
朴智旻跟郑号锡说起这些的时候一脸兴奋,仿佛要去参加奥运会的不是田柾国而是他自己,形容得十分夸张,但等真的亲眼见到田柾国以他无法想象的速度杀到短跑比赛的终点线后,郑号锡却情不自禁地和周围的人一起欢呼沸腾了起来,转身用力拍着金南俊的肩膀,像是在借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两个人一齐对着田柾国的方向破音大喊:“恰——兰——达!”
即使这个天赋过人的学弟说不定都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还是一头热地要为对方加油应援,乐此不疲地时不时讨论着田柾国那神一般的跑步速度,然后在这个夏天开始时,他们如愿听说田柾国真的进了国家队参与选拨,他离校时全校师生都在为他送行,郑号锡站在人群中,忽然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心潮澎湃,他扭头找到金南俊,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感受。
一种不知道该称为少年意气还是热血拼搏的情绪强占了他们的心头,令他们忽然联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另一个竞技场上的竞争,愈发觉得不能停下脚步。
金南俊站在郑号锡身旁说:“有的运动员撑起的是一个国家的希望,物质条件不好的情况下能站在奥运赛场上就已经是很难得了。和他们相比起来……我们其实很幸运。”
有些体育项目真的很辛苦,但却得不到应有的掌声与回报,很多贫困国家或冷门项目的运动员甚至根本没有机会走上世界舞台,即使在运动场上昙花一现也只能很快就选择退役。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在为追逐梦想而受苦,他们有自己的热爱与坚持,却最终受限于出身,求而不得。
“所以我有时候觉得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放弃呢?”金南俊直视着视野前方道,“我不想做人人都能做的工作。我可以是劳动者,但更是创作者。”
止步不前的生活有时远比单纯经历着艰辛痛苦更可怕。
当他们在努力着的时候,至少能有所得,可是只要迷茫起来,过上了停滞不前的生活,那就真的再也没有成功的希望了。
郑号锡望着金南俊的侧脸,感受着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巨大生命能量,仿佛听到了某种渴望在召唤的声音,他想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他们都对将来有着向往,并且他们同样在为此而努力着,而他们的理想……或许终有一天也会朝他们招手吗?
后来,他们听说高二的学长闵玧其因为出众的音乐才能和娱乐经纪公司签约了,为了追逐梦想孤身一人去了首尔;再后来,高三在读的校园名人金硕珍也出国去学表演了,离开了学校。
金南俊认识金硕珍,他们曾在一个留学交换项目中一起去过新西兰,那一年金南俊还只有十二岁。
金硕珍家境很好,有着一张堪比电视剧演员的帅气面孔,擅长很多贵公子运动项目,在学校里有时候比起真实的存在更像是一个传说,郑号锡甚至在学校里只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从来没见到过他本人,据说是因为金硕珍很早就在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宜了,不怎么出现在学校。
金硕珍出国的事确定下来之后,一所和学校签订过交换生协议的美国高校来到韩国交流沟通合作项目,老师们想起金南俊曾经也出过国,并且英语说得极为流利,便让他出面和校方一起接待外国来客。
金南俊不负众望地做得十分出色。
他站在全校师生面前用一口口音地道的美式英语跟外国人交流时,郑号锡突然十分强烈地再次感受到了他的优秀。
不仅是田柾国、闵玧其、金硕珍……金南俊也应该是一个传说,而且无论是在哪个方面,无论是学习还是rap,他都可以大有作为,他其实拥有很多选择。
不像自己,似乎只是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了一个篮子里,除了跳舞他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爱好,也没有多种多样的特长。
他一边受到金南俊的鼓舞努力奋发着,一边却又在金南俊的优秀面前自惭形秽,自信不足。
他有时会想将自己日渐变成一种陈旧的物品。
新的东西太新太亮,匕首一样。[2]
学校的对外交流项目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郑号锡开始跟金南俊被分到同一组值日,又经常因为要赶公交去舞蹈学院练舞便总是常常提前走,留下金南俊独自善后。
在那些准备离开的时刻,郑号锡转身望着金南俊在黑板上解数学题或者写新歌词的背影,时常会有些恍然。
偶尔他会搞不懂自己是谁,是在舞团的练习室里日复一日挥洒着汗水的Smile Hoya还是在学校里沉默失神的郑号锡,但金南俊总能提醒他:你就是你,你有你的定位和能做得好的事,不要轻言气馁,打起精神来。
郑号锡渐渐开始不再在和他一起做值日时提前离开,两人会在独处时时不时地聊上一会儿,郑号锡提到之前金南俊在全校人面前的英文发言,不乏羡慕地道:“南俊啊……你是真的很聪明。”
金南俊听罢却只是很平常地一笑,露出他的两个深邃酒窝,很理性地答道:“智商这个东西也只是相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才能。上天给了你一部分东西,自然就会收走另外一部分。”
他以前还患有心脏病,如果不是在十四岁那年成功完成了心脏病手术,现在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反观郑号锡——爱笑,人缘好,有时忙着去练舞不会参与男生们的群体活动,但神奇的是,他还是稳稳地保持住了在同性群体中的地位,并且看上去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金南俊忍不住低声感叹道:“号锡,其实你才是一个很奇妙的人。”
郑号锡不解,有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去做,被裹挟在那种青少年间的斗气里时就会觉得厌烦又无趣,但又无法拒绝他人亲近自己,很多时候他反而比较羡慕金南俊,总是作为领导者昂首阔步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还都做得那么好。
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有那么多仿佛永远也努力不完的事亟待去完成,但最后回到家,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却偶尔会觉得虚无,郑号锡尝试着向金南俊描述出这种感觉,并问他:“你会吗?”
金南俊一愣,随后答道:“不会。”
他有很多事要做,要看书,要思考,要欣赏艺术品,浏览英文网站……他没空觉得虚无。
“……所以我很敬佩你,你是真正的天才。”郑号锡叹息着笑了笑。
同龄人们穿匡威和万斯,背着很酷的单肩包,玩滑板打篮球,这是他们的青春。
写诗作曲学习,这是金南俊的青春。
虽然中间也有偷偷吸烟染发烫发这样的插曲,但总体上来说金南俊一直是个奋力想要往上走的人。他的歌词里不仅只有diss,更多写的是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对世界的探讨,并且毫不吝啬地把他的想法展示给他人看,他一向光明坦荡。
对于郑号锡的苦恼,他只安抚似的道:“那就都告诉他们。”[3]
郑号锡却喃喃着答道:“那样只会更孤独。”
不了解郑号锡的人会下意识地以为他是那种爱玩爱闹的男孩子,但实际上他的专注力却比谁都强,一旦认准了要做一件事,就会努力到最后一刻。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对人也是这样。
郑号锡和金南俊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地亲近起来,从一开始的点头之交一直到后来的亲故好友,郑号锡甚至还知道了金南俊曾经幻想过宇宙是不是紫色的,升上高中后才学会系鞋带这种小事。
他有时候会大声嘲笑金南俊在天才那一面背后的笨拙,有时候又会觉得这样的金南俊出奇的有趣,情不自禁地就要哈哈大笑着去逗他。
在金南俊重新拾起音乐梦想成功签约了Big Hit以后,郑号锡一边故意叫着他的艺名起哄一边扑到他身前拥抱了他,弄得金南俊又难为情又掩饰不住的高兴,最后只好犹犹豫豫着抬起手臂也回抱了郑号锡,结结实实地把郑号锡笼罩在了怀里。
郑号锡比他矮上几厘米,天生骨架小,显得整个人都很纤细,金南俊则正好与他相反,身材高大挺拔,是很有男友力的外表,两个人站在一起总有一种莫名互相吸引但又无法靠得太近的氛围,很是暧昧。
金南俊率先意识到了不对,有心想把郑号锡推开,郑号锡却又还站在他身前仰起头对他笑,眼睛弯起来,眼里的光是那样亮,令他一时心软,晃了神,忘记了自己刚才想做的是什么,反而是郑号锡先他一步拉开了距离,接着极为自然地问道:“你签了约……阿姨她同意吗?”
这个时候的金南俊已经在全国模拟考试中取得了排名全国前1.3%的傲人成绩,他的母亲非常不理解他为什么学习成绩这么好却非要选择一条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道路,因为一边学习一边还要兼顾写歌,他经常偷偷把纸藏在作业本里写歌,被妈妈发现过很多次,让她很伤心。
但金南俊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尽力去说服了她。
“我的学习成绩是全国前5000名的程度,但也只是5000名的程度了,但是那位有名望的人跟我说,通过rap,我可以做到第一,妈妈你是想要全国5000名的孩子,还是努力可以成为第一的孩子呢?”
金南俊从Big Hit回来以后这样对母亲说,而母亲最终也选择了支持他,给他买了PG48的麦克风,并对他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他和不支持自己的家人据理力争,并成功争取到了她的支持。
郑号锡一直很欣赏金南俊身上的这种与众不同之处。他应付问题时沉着冷静,极具领导者风范,也很有远见,有着一种远超于同龄人的魅力。这或许是由于他的天才气质,又或许是由于他的孤独。
他们都有过深夜和自己较劲的时刻,即使未知前路也不肯服输,都憋着一股劲无法发作,所以他们最终变得志同道合,立志并肩前行。
……
后来郑号锡也凭借自己出色的舞蹈实力和金南俊签约了同一家经纪公司成为了Big Hit旗下的一名练习生,两个人一起在郑号锡那时所属的舞团练习室里庆祝。
郑号锡领着他参观这里,金南俊放了自己新写的歌,曲子里有大海和鲸鱼的声音,悲伤空灵却又触动人心,郑号锡听了眼睛便亮起来,连声夸他做得好;郑号锡练舞的时候金南俊也全神贯注地看,看郑号锡的身体活动起来仿佛是在做街头freestyle,展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身体表达,又酷又自由。
两人都很兴奋,一直聊到很晚才有困意,最后金南俊枕在郑号锡的肩上睡着了,他们就这么靠在一起坐在练习室的地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因为害怕上学迟到,他们醒了以后又忙不迭地蹬着自行车赶回学校,连脸都没来得及洗。郑号锡让朴智旻和金泰亨提前给他们买了早餐,和金南俊在学校的第一节课上鬼鬼祟祟地吃了,每当老师的视线扫向讲台下的时候他们就变得手忙脚乱,然后偷偷取笑对方的小心模样,恍惚间仿佛真的成为了比旁人想象中还要关系亲近的朋友……
但没过多久,两人就开始奔波于家和公司之间开始了为出道做准备的练习生生涯,各自忙碌着,既要拿出全力应付公司的考核以免在正式出道前就被淘汰,又要扛起家人在身后注视着的目光为自己争口气,很快便在重压之下忘了那些追逐梦想道路上偶发的朦胧情愫。
再后来,他们真的作为组合一起出道了,互相扶持着一路走到十年后的今天,经历了太多太多,身上承载着众多粉丝们的喜爱,愈发谨言慎行,在意气风发的同时也倍感束缚。
幸而他们最终都能很快地消化由于公众注视而带来的压力,每年还是手挽着手一起向支持着他们的粉丝们致谢拜年,就这样又习惯性地微笑营业着来到了新的一年。
金南俊在出道十年后得到了一次长休假,便收拾行囊去了东南亚旅游,然后在热带雨林边缘不幸误食了能致幻的毒蘑菇,被送进医院急救室以后险些还上了当地的新闻,郑号锡得知后十分担心地打来视频电话询问情况,确认了他没事后又开始在电话那头调侃地笑了起来,说他是真的“legend”,并好奇地问他误食毒蘑菇以后在幻觉里都见到了些什么,金南俊想起自己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切,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那两个十六岁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诚实答道:“……我见到了天堂。”
他在幻觉中见到了天堂,也回避了本能。
他想人并非什么长情的生物,忘不掉的或许未必是因为遗憾,而是因为太过美好。
十年前的金南俊和郑号锡都在懵懂而莽撞地怀揣着一腔热血去探寻这个世界,纵使这个世界是蓝色的、忧郁的,他们也依旧携手并进,一同走进了蓝色梦境的深处。
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教会了对方太多。
金南俊教会了郑号锡纵使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而郑号锡教会了金南俊什么呢?
金南俊想那大概是: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永远爱你。
【全文完】
注:
[1]引用自高敏。
[2]化用自荞麦。
[3]引用自BTS《Ocean》。
——————
这篇文意在还原(想象中)他们两人出道前的模样,琢磨得很头疼,内心始终对他们出道后的收敛及种种怀有遗憾,看完记录贴半架空地写了写,算是安慰自己,也送给真心喜爱酒肆的你们。
笔力有限,力有不逮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容。
【糖锡】I Think It's Love 2089.09-2089.10
2089年9月5日
郑号锡照着教学视频上的方法将锡纸折成了玫瑰的形状,将这朵锡纸玫瑰小心地粘贴在锡纸做成的圆环上,一枚小小的戒指就做成了。
郑号锡用装耳塞的小方盒将戒指放好揣在兜里,等待着钥匙开门的声音。
昨天肥皂剧里的男主角给女主角求婚了,男主角掏出口袋里的戒指盒子对女主角单膝跪下,问她能不能嫁给自己,郑号锡搜索了相关的信息了解到,当人类想要与伴侣相伴一生时会向对方求婚,然后他们会结婚,去政府的一个办公室里登记,他们就是合法并永远在一起的了,这一切的原因也是“爱”。
郑号锡不断搜索着相关的信息,其中有几段视频也印证这一结论。...
2089年9月5日
郑号锡照着教学视频上的方法将锡纸折成了玫瑰的形状,将这朵锡纸玫瑰小心地粘贴在锡纸做成的圆环上,一枚小小的戒指就做成了。
郑号锡用装耳塞的小方盒将戒指放好揣在兜里,等待着钥匙开门的声音。
昨天肥皂剧里的男主角给女主角求婚了,男主角掏出口袋里的戒指盒子对女主角单膝跪下,问她能不能嫁给自己,郑号锡搜索了相关的信息了解到,当人类想要与伴侣相伴一生时会向对方求婚,然后他们会结婚,去政府的一个办公室里登记,他们就是合法并永远在一起的了,这一切的原因也是“爱”。
郑号锡不断搜索着相关的信息,其中有几段视频也印证这一结论。
女人对着眼前的女总裁大喊:“你都不愿意跟我结婚!你根本不爱我!你对世人眼光的在乎胜过对我的在乎!”
女总裁晃了晃红酒杯叹气道:“亲爱的,不是我不够爱你,是我已经有了妻子。”
郑号锡托着脸看完了这段视频,得出结论:是不够爱。如果这个女总裁足够爱这个女人,那她一定会跟她结婚的,女总裁足够爱她的妻子,因为她们结婚了,且没有因为这个女人而离婚。
显然,2089年的电视剧审核不仅没有因为时代的进步而放松,反而更加严格了,婚外情也是被禁止播放的,有关婚外情的情节只允许在网络视频中出现。
郑号锡的认知中,没有这件事。
“咔咔——”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郑号锡立刻站起来跑到门前,闵玧其一进门彻底呆住了,郑号锡单膝跪在他面前,打开了小盒子,小盒子里是一枚锡纸制成的戒指,夕阳从门外照进来,金色的光点融化在郑号锡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郑号锡的眼睛里一样,初秋的风还带着夏天的热,吹过耳边暖暖的,门口传来孩子们打闹的声音,现在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时间,是人们回到家庭中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闵玧其看着跪在面前的郑号锡,忽然觉得这个屋子此刻有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郑号锡问。
愿意,闵玧其当然愿意,今天下班前跟几个领导去应酬,劣质酒让他脑袋现在还有些热,一腔热血立刻就涌了上来,甚至都想好了在哪里举行婚礼,如何跟亲戚们介绍郑号锡,如何像同事们半开玩笑但却很自豪地说自己如何跟亲手设计的仿生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去领养个孩子然后给他起个充满希望的名字,送他去哪个学校,孩子成年后离开了这个家,于是他又和郑号锡过着平淡而有幸福的二人生活,孩子或许会带他的爱人回来,多一个可爱的小婴儿,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顺理成章,好像转眼就到了。
“我……”闵玧其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闵玧其看了一眼来电,毫不犹豫地接了。
“真的吗?!是真的吗?!好!我现在就过去!”闵玧其接到电话后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回答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郑号锡看到他似乎眼角有点湿润,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将电话挂断后又转身要出门,忽然停住了脚步。
看向单膝跪着的郑号锡,闵玧其说:“今晚喝酒了,同事帮我开车回来的,现在你帮我开车吧,去医院。”
“嗯……”郑号锡将戒指收回盒子里放回口袋,接过了闵玧其递来的车钥匙,心里忽然觉得沉沉的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学习系统告诉他这种情绪叫失望。
“酒……”闵玧其顿住了脚步,忽然又转身快步走到冰箱面前,将冰箱里那些酒全部打开倒进了水池中,“再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闵玧其轻松地说,然后又快速走出门,郑号锡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跟上闵玧其,冥冥中他觉得有一根细细的丝带将闵玧其这些行为联系在一起。
在医院,郑号锡见到了那根丝带——病床上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不,不一样,那是个人类。
闵玧其握着他的手,脸上有眼泪,但学习系统分析此刻闵玧其情绪大概率不是伤心,而是激动和惊喜。
郑号锡看到病床上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颈间有个亮亮的东西,郑号锡记得,那个东西在阁楼那几张拍立得相片中的一样,难怪他没有那段冬天的记忆,那根本不是他,也不是今年的冬天。
“号锡!”
郑号锡清楚地听到了闵玧其叫那个人类属于他的名字。
那个人类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郑号锡,对闵玧其说了句什么,闵玧其赶紧摇头,郑号锡选择将听觉系统敏锐度调到最高,他听见闵玧其说:“不是的,他是JHope……”郑号锡赶紧调低了听觉系统的敏锐度,后面的他不想听了。
是啊,他从来不叫郑号锡,他的资料上写的是07003JHope,在Hit的研究所所有人也叫他JHope,只有闵玧其会叫他“号锡”。
精妙的学习系统告诉郑号锡,现在他最好不要站在门口了赶紧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去,郑号锡去了,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天遇到的那个蓝色眼睛的仿生人,替代品,郑号锡回想着这个词,原来他也是个替代品吗,原来那个仿生人讲的是真实的,不是瞎编的,他的存在只是为了代替病床上那个因意外而沉睡多年的人类。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摇摇晃晃走到他的面前,小女孩的脑袋上没有头发,是癌症夺走了她柔软的金色长发,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打量着郑号锡,右手还紧紧握着棉花小熊的爪子,好像有点紧张。
“这里很少有陌生人来,交个朋友?我叫Sue,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伸出了手。
“JHope。”JHope回答。
“啪嗒——”装着戒指的小盒子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戒指掉出了盒子,小女孩捡起来递回给JHope。
“真漂亮!”小女孩说,小朋友是不会撒谎的,是什么就就是什么。
“谢谢。”JHope笑了笑,名字可以是替代的,但爱不会。如果闵玧其不爱他,那么那些行为都解释不通,所以郑号锡相信,闵玧其应当还是爱他的,他也爱着闵玧其呀。
电视告诉过他,爱是相互的,所叫相爱。
……
“火车票?什么火车票?!”
“出院后我就要走。”郑号锡回答,“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要订火车票。”
“你要去哪?”
郑号锡没回答,伸手去拿闵玧其藏在身后的手机,闵玧其闪了一下郑号锡差点跌下病床,慌乱中碰到了手背上正在打点滴的针头,郑号锡吸了一口凉气,闵玧其这才将手机递给郑号锡。
“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不要再管我了。”郑号锡拿过手机说。
“什么?!别闹了行吗。”闵玧其抬起眼睛对郑号锡说,不敢相信,他醒来的第一件事竟还是要走。
“我是认真的,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非要我明说吗?你的占有欲强到过分……”
“我可以改。”
“你每次都这样说,还是算了。”郑号锡点了付款按钮,将手机放回枕头底下,似乎怕闵玧其再拿走一样。“你竟然还造了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仿生人?”
“不是的,只是公司最近的一个新项目,我就……”
“别解释了,就这样吧,而且当初如果不是你一直拦我,我也不会走到街上被车撞,我也不会在这里。”
闵玧其垂下眼睛,那天他确实做错了,闵玧其忽然把目光放在了郑号锡的枕头上,他瞥了一眼正在看窗外的郑号锡,然后忽然伸手去拿郑号锡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只要把火车票退掉郑号锡就走不成了。
郑号锡立刻反应过来,去拦闵玧其的手,两人争执起来,郑号锡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几个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以病人需要休息的理由将闵玧其强行带出了病房。
“该死的!”闵玧其用力踢了一下紧闭的病房门,JHope站起来看着闵玧其,他从来没见过闵玧其这样,闵玧其从他的身边快步走过,没看他只落下一句:“回家。”
回到家后,闵玧其就把自己关在楼上,JHope的学习系统告诉他最好不要去打扰闵玧其,所以除了睡觉时间他都待在楼下,偶尔画画,这些日子他不常用红色而是喜欢用蓝色。
2089年10月20日
从医院回来后,闵玧其就一直话不多,情绪一直很低落,有时下班他会去医院,但都是一脸失望的回来,然后把自己关在楼上,JHope有一次接到了打来家里的电话,大意是医生让闵玧其不要再去医院了,病人真的需要休息,而且病人不想见他。
JHope说会转达闵玧其,但是他没有。
JHope还是像往常一样看着电视剧,剧情推进到女主角扇了男主角的后妈一巴掌,还把后妈的公司搞垮了,后妈想要争夺男主角父亲的遗产,甚至想要害死男主角,于是女主角为了保护爱的人必须这样做。
郑号锡在看肥皂剧,但是心里牵挂着楼上的闵玧其,学习系统比郑号锡要专心,将肥皂剧的套路记录了下来,并在网络上搜索相关资料。
日子又过了大概一个月,大清早的闵玧其急急忙忙起床洗漱完,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对JHope说:“用我的电脑给公司发个邮件,请假邮件的模板,病假,我现在要去趟火车站。”
说完闵玧其出了门,JHope上楼发好邮件,然后犹豫了一会也穿上外套出了门,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火车站。
火车站站台前,郑号锡的手背上还贴着打点滴的绷带,他也没想到,三年前跟闵玧其提出分手拿着箱子打算离开这座城市,结果却因为跟闵玧其的争执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撞,昏迷了2年后还是提着这个箱子,拿着2年前收拾好的行李来到了火车站。
“郑号锡!”
闵玧其推开人群挤了过来,郑号锡正奇怪他用什么办法过的安检,郑号锡瞥见他口袋里漏出来半截的火车票了然了,他还是他,总有办法。
“别走,求你了。”闵玧其想要抢过郑号锡的箱子,却被郑号锡躲开了。
“我这次一定会改,别走,求你了。”闵玧其拉着郑号锡的袖子,郑号锡把他往后推了推说:“你别这样,在站台边,很危险的。”
闵玧其急得眼角朦胧起来,郑号锡心里悄悄叹了口气,他最看不得闵玧其要哭的样子,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心软的,但是他这次必须心狠一点,郑号锡用力打掉了闵玧其的手。
“我真的会改,你说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行吗?”闵玧其将生平最低的姿态拿了出来,2年前他要离开他,现在他刚苏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也是要离开他,又是在出院的第一天,难道他真的一分钟都不愿在他身边多待吗?
“别闹了。”郑号锡用力推了闵玧其一下,闵玧其也没想到郑号锡会用这么大的力气,往后踉跄了一下被地上凸起的地标绊倒了,站台的广播响起火车即将进站的声音,闵玧其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上前一步拉住郑号锡,这时却看到一个身影比他快了一步,将郑号锡用力往前一推,推下了站台。
火车就在这时疾驰而过,人群中发出几声尖叫,有几个妇女赶紧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年轻的少女往男朋友身后躲了一下,闵玧其白色的西装裤上溅上了一片殷红。
“仿生人杀人了是吧?!”
“是那个仿生人把他推下站台的!”
“快报警!”
人群中的喧闹声告诉了闵玧其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次他的爱人永远离开了他,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
“你干了什么?!”闵玧其上前揪住了JHope的衣领,用力摇晃着他,而JHope回应他的只有迷茫的眼神,JHope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学习系统告诉他,爱一个人就是要除掉伤害到他的东西,刚才那个人类推了闵玧其,闵玧其在哭,所以JHope就将那个人类推下了站台,学习系统将答案输出给了JHope。
“因为……爱。”JHope望着闵玧其满是绝望的眼睛,说出了答案。
“不是!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又不是人类,你根本不懂!”闵玧其对着JHope大声吼道,“你把他害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都怪你!全都怪你!”闵玧其没有继续摇晃JHope,深深低下头哭了起来。
这时警察带着几个执法型仿生人赶到了现场,执法型仿生人上前将闵玧其和JHope拉开,但是JHope却忽然抢过执法型仿生人腰间别着的激光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啪——”枪响之后没有鲜血迸溅出来,只有一阵电流窜动的“滋滋”声。JHope棕色的小鹿眼渐渐变成了灰色然后倒在了地上,连执法型仿生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众人怔住了。
闵玧其推开拉着他的那个执法型仿生人,将倒在地上的JHope抱在怀里,现在恒定36.7°的体温降为了5°,是属于没有生命的金属的温度。
“为什么……”闵玧其握住JHope的手,尚未断掉的电流让JHope勉强回答了闵玧其的问题:“因为……爱。”
学习系统检测到这次让闵玧其难过的是JHope自己,按照学习系统的记录JHope应该开启自毁模式。
爱一个人就是要除掉伤害到他的东西,就算是自己也是同理。
3.2版学习系统记录数据:
爱是心跳频率发生了小小的变动。
爱是直白的告白。
ps:愚人节,可以给喜欢的人表白,当作试探,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尴尬,因为这天说的话都是玩笑。
恋爱节目和肥皂剧里主角之间的是爱,主角与朋友之间则是喜欢。
因为爱,所以会答应恋人请求肢体接触以及更深层肢体接触的请求。
当人类爱上人类时,不但会接受对方的求爱请求,还会主动求爱。
当人类对一份感情感到怀疑却又迟迟无法求证到确切的答案,他们会产生间歇性焦虑和不安,这种情绪叫缺乏安全感。这时人类会向伴侣寻求安慰,伴侣正确的话语和行为会消除这种焦虑。
爱是想到恋人的出现左边的心口就会变得不安、激动还有兴奋,像有好多的太阳花想要破土而出。
爱,就是求婚再结婚,然后一起生活。
爱是相互的,所叫相爱。
爱一个人就是要除掉伤害到他的东西,就算是自己也是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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