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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旧曲

【若钟】补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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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与天理一战后钟离磨损严重,伏龙树封印力量衰弱,若陀龙王逃脱囚牢,循着残缺记忆前往璃月港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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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与天理一战后钟离磨损严重,伏龙树封印力量衰弱,若陀龙王逃脱囚牢,循着残缺记忆前往璃月港寻人

殷烛

关于若陀官方歌词的个人理解

只是外行人在看了各种大佬的科普和翻译后的一点个人理解,大概就是歌词字面意思+个人怎么理解这种,语文渣,当年的离骚和蜀道难已经只记得开头了。都不介意就往下翻吧。


邃宇兮,黑翳逐:邃这个字,我想到的是深邃这个词,结合后面代表空间的宇,邃宇兮字面意思就是广阔的空间啊;

翳这个字有遮蔽,掩盖的意思,黑翳逐字面意思就是驱逐覆盖的黑影。

结合原神的背景,我有两种理解,一种是这句描写的钟离给若陀视力这件事,(地下的)广阔空间里,(若陀眼睛上的)黑影被(钟离)驱散了。因为白内障又叫白翳,看到翳很容易联想到若陀曾是盲龙。

另一种理解是受到英文官方翻译的启发,只从字面理解,在广阔的空间里驱逐黑暗,想到...

只是外行人在看了各种大佬的科普和翻译后的一点个人理解,大概就是歌词字面意思+个人怎么理解这种,语文渣,当年的离骚和蜀道难已经只记得开头了。都不介意就往下翻吧。


邃宇兮,黑翳逐:邃这个字,我想到的是深邃这个词,结合后面代表空间的宇,邃宇兮字面意思就是广阔的空间啊;

翳这个字有遮蔽,掩盖的意思,黑翳逐字面意思就是驱逐覆盖的黑影。

结合原神的背景,我有两种理解,一种是这句描写的钟离给若陀视力这件事,(地下的)广阔空间里,(若陀眼睛上的)黑影被(钟离)驱散了。因为白内障又叫白翳,看到翳很容易联想到若陀曾是盲龙。

另一种理解是受到英文官方翻译的启发,只从字面理解,在广阔的空间里驱逐黑暗,想到的是璃月海域更远处的[暗之外海],漆黑陨铁系列材料里提到的充满混沌,有海怪,邪神的提瓦特秩序之外的地区。那这句描写的就是在提瓦特之外驱逐海怪邪神的战斗了。(在提瓦特之外的)广阔空间中,驱逐(威胁璃月的)黑影。


山野兮,窘步:山野很好理解,但窘步又很有意思了,查了一下,两个解释,一个是急步,一个是步履艰难。

正好和上一句的两种理解能对上。做急步理解时,表达了若陀刚获得视力时对看到地上山野的急切。

做步履艰难理解时,表达了能征善战的若陀,面对璃月的小心爱护,和无工之剑文案里大地平息了很长一段时间能对上。


出:这个官方把单字单独断一句,我这只能求助官方英文了,b站大佬给的理解是:出来吧(摩拉克斯)!


君常违兮,国隳芜:君常违兮这个字面理解就是经常发生矛盾,隳这个字查了发现也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毁坏,一种是怠惰,通“惰”。国隳芜的字面理解就是国家毁坏荒芜或怠惰荒废。那么前一句的“君”指的是谁也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一种是君指璃月子民和庇护他们的钟离,经常在开采矿石时破坏地脉,导致璃月的大地受损,若陀也深受其苦,层岩巨渊也有很多地方已经废弃了。

另一种君指若陀,在磨损后,若陀变得暴躁攻击性强,最终对璃月聚居地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蓄雠怨増欷:雠怨通仇怨,欷指唏嘘,这句字面理解就是对仇怨积累增加的唏嘘。感觉这句从钟离角度或若陀角度都说的通。


惶惶兮 索陵迟恶途:陵迟我第一眼看成凌迟了😂,虽说的确是个通假,这词还有衰微,败坏的意思。这句字面意思大概就是惊惶不安的踏上了险恶的旅途。个人理解这是若陀在被封印前的心态。清醒时对自己结局的预见。


 归兮!这个应该是对应之前的“出”,主语应该是若陀。


巉石峦岳毂转乎:巉石指高而险的山岩,毂转指车轮转动,我的理解这句对应章节名匪石,字面意思是险峻的山峦像车轮一样转动了吗?但其实是问钟离或若陀随着漫长的时光改变了吗?


万川湍流吞穹庐:这个字面意思就是万条湍急河流洪水滔天吞噬苍穹。


山崩岩崒:字面意思高山崩塌,岩石碎裂。


愆辜安除?愆辜指罪过,这三句连起来看就是:即使洪水滔天,山崩地裂,那些罪孽就能消除吗?(这个日语汉字有“元凶”,天理出来背锅)个人理解这个黑白若陀角度都说的通。


零落兮 困洿渎:洿渎指小水沟,个人理解是若陀对自己沦落至被伤害赖以为生的地脉,还要约束自己不要伤人的困境的表述。


浇季兮 穷路:浇季指道德风俗浮薄的末世,穷路我按穷途末路理解的,也是若陀角度,破坏地脉(自然)的璃月子民对若陀来说就是道德败坏的末世,把他逼上了绝路。


林峻茂兮 掩殊途:这句个人理解是山林繁茂,时间掩盖了当年为何若陀与璃月走向了不同的道路的过往。


审行迷延伫远兮 山穹覆​​:行迷指走入迷途,延伫指久立,久留,这个我对照官方日文英文,应该是说钟离看着若陀走入迷途,他们都挣扎过,但还是渐行渐远,直至若陀被封印到地底。


官方沉迷发刀,我去空耳歌词那回血去了🤔


PS:听多了两版歌词的同时对比,发现“为臣为友为忠骨”插进官方歌词里也可以。

 归兮!

巉石峦岳毂转乎

为臣为友为忠骨

山崩岩崒

愆辜安除

这段就可以理解成:如今我(若陀)归来了,我们(巉石峦岳指代钟离若陀)经过漫长的时光改变了多少呢?曾经我们是君臣是挚友都为璃月奋不顾身,却都落得磨损的下场,什么时候能除掉罪魁祸首(指天理)呢。


PSS:官方歌名是岩壑之崩,听着第一联想就是若钟两人的磨损,毕竟官方都说若陀影射的是钟离没有退位岩神的可能,米刀游老惯犯了=_=

殷烛

看完若陀官方歌词,已疯,想写论文!

看完官方的若陀设计解析,和B站上一堆大佬的科普翻译,感觉这歌词解读的角度太多了,简直想把自己的理解也整理一份出来,若钟怎么这么真啊,若陀是钟离的人性私心的体现什么的,我这这对锁死!


ps:听多了,感觉这歌词就是陀子哥委屈-生气-算账(要补偿),感觉就是在撒娇,然后被揍了,继续委屈,陀子哥是什么大可爱,怪不得阿鸩是个胖乎乎的小萝莉😂

看完官方的若陀设计解析,和B站上一堆大佬的科普翻译,感觉这歌词解读的角度太多了,简直想把自己的理解也整理一份出来,若钟怎么这么真啊,若陀是钟离的人性私心的体现什么的,我这这对锁死!


ps:听多了,感觉这歌词就是陀子哥委屈-生气-算账(要补偿),感觉就是在撒娇,然后被揍了,继续委屈,陀子哥是什么大可爱,怪不得阿鸩是个胖乎乎的小萝莉😂

岁暮

若陀龙王歌词训诂(上)

噫,我中了。

天遒谷碑文 里我奶过太学风格文案和当时的听录版本歌词都不成立,都中了。

(有必要解释一下太学风格指的就是北宋的太学体,特点就是好古搜奇不说人话,对我来说好的太学体就是漂亮的好古搜奇和精准的不说人话——一如“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

训诂的话,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词意是“训”,用今天的语言解释古语是“诂”。


亲眼看到答案,,其实是有点震撼又有点好笑的。

另外这个词只有二阶段。相信现在没有人觉得一阶段能靠听听出来了吧【笑哭】。

其实比我猜想的版本要惊艳,超出预期,值回票价了。

但还是非常太学,一般人不要学它。(欧阳修打人.jpg)


邃宇兮 ...

噫,我中了。

天遒谷碑文 里我奶过太学风格文案和当时的听录版本歌词都不成立,都中了。

(有必要解释一下太学风格指的就是北宋的太学体,特点就是好古搜奇不说人话,对我来说好的太学体就是漂亮的好古搜奇和精准的不说人话——一如“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

训诂的话,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词意是“训”,用今天的语言解释古语是“诂”。


亲眼看到答案,,其实是有点震撼又有点好笑的。

另外这个词只有二阶段。相信现在没有人觉得一阶段能靠听听出来了吧【笑哭】。

其实比我猜想的版本要惊艳,超出预期,值回票价了。

但还是非常太学,一般人不要学它。(欧阳修打人.jpg)




邃宇兮 黑翳逐

邃宇是深远广袤的空间的意思,所谓“四方上下曰宇”。

翳这里用的应该是眼疾的义项。

逐我权且猜一个“流荡”,“故《风》之所以为不逐者,取是以节之也。”(《荀子》)

在广袤的(地底)空间里,(若陀)受到眼疾的困扰。


山野兮 窘步

这倒没什么可解释的了,跟上一句是互文的。


出!

这个是断点,前面应该有若陀在遇到摩拉克斯之前的状态。


君常违兮 国隳芜

“违”应该是本义,避开,远离。

“隳”是毁坏摧毁的意思,知名例子“隳名城,杀豪杰”,“芜”也应该是本义,土地不耕种而荒废。


蓄雠怨增欷

“雠”基本就通仇解了,雠怨就是仇怨。

“欷”其实是“欷歔”的“欷”,现代汉语不怎么拆开用了(其实古人也不怎么拆开用,所以拆开实乃太学行为),指抽噎哽咽。


惶惶兮 索陵迟恶途

“惶”的意思是不安恐惧。

“陵迟”本义是衰败崩坏的意思(一般指秩序),是古汉语很罕见的双音节。《诗·王风·大车·序》:“礼义陵迟,男女淫奔。”

在不安恐惧中,最终自取衰败崩坏的不归路。




分上下是我抢时间(喂),后面其实有好玩的点。

“愆辜何因”啊,陀哥你这么怨妇你自己造吗。

遥怜雪色

【若钟】我来讲讲他怎样毁了你的一生

★开会摸的鱼,切文风玩

★上个短篇被大家评论震到,超大声问我难道不会写糖吗!纠结到吃碗
★BGM:沈园外—青盏


以上



深邃的黑暗里,龙开始打盹。元素创生物是不会做梦的,就像岩史莱姆是不会有记忆的。柔软团子们快活地蹦来蹦去,溅出一些胶状的黏液,从不悲伤,也从不失望;当它们被闯入者彻底杀死,元素流散于四周,原先的地方就只会剩下半透明的史莱姆凝液,焕发着点点荧光。有些冒险者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带到城里去,卖成金灿灿的摩拉。龙模模糊糊地想,那很好啊,我很喜欢摩拉。

龙曾经拥有很多摩拉,但他对那些没有概念,也不知如何计算。他站在黄金塔的顶端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悸的——这日子太好了,...

★开会摸的鱼,切文风玩

★上个短篇被大家评论震到,超大声问我难道不会写糖吗!纠结到吃碗
★BGM:沈园外—青盏


以上



深邃的黑暗里,龙开始打盹。元素创生物是不会做梦的,就像岩史莱姆是不会有记忆的。柔软团子们快活地蹦来蹦去,溅出一些胶状的黏液,从不悲伤,也从不失望;当它们被闯入者彻底杀死,元素流散于四周,原先的地方就只会剩下半透明的史莱姆凝液,焕发着点点荧光。有些冒险者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带到城里去,卖成金灿灿的摩拉。龙模模糊糊地想,那很好啊,我很喜欢摩拉。

龙曾经拥有很多摩拉,但他对那些没有概念,也不知如何计算。他站在黄金塔的顶端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悸的——这日子太好了,太美妙了,好得就跟假的一样,而假的,终究会被真相戳穿,就像皂角水泡泡并不能长久地漂浮在空中那般。他把这个念头说给当时的同伴听,他的同伴是人形的神,他相信同伴无所不能。同伴听完了,走过来握住他的肩膀,男人的掌心滚烫,龙给他暖得很舒服,然后龙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眸微微笑了,神说,杞人忧天——何时你竟也会自讨烦恼。

自讨烦恼。龙把这四个字含在舌尖,过了一遍,觉得这话说得真好。原本大家都是没有烦恼的,因为想得多了,所以心生忧怖,继生苦厄。想通了之后他恢复到从前的坦然,于是他也对神笑。我不烦恼了,龙说,如果思考是令我过敏的事情,那我从今以后不再思考。

神听了他的话,露出愕然的神情,我不是这个意思……

龙反手搭住他的肩膀,非常强硬。

我意已决。


龙言之凿凿地说,我意已决。这词是他从削月筑阳真君那里新学的,削月这时候还是脾气略急躁一小鹿,拿师兄的身份非常尽职尽责,带新来的弟子去吃面,给那几个娃要三鲜肉丝面,自己吃清汤大碗。若陀刚巧路过就跟他们拼同桌,面上了桌,淡而无味,削月找店家要芥末,连挖三勺,人老板看着都咋舌,就劝;大师兄面上挂不住,一摔筷子,义正辞严地说,我意已决!若陀当时给他吓一跳差点把筷子丢出去,但回过味来觉得这话真带劲儿啊,非常酷,他非常喜欢。虽然那天那顿饭的结局是削月含泪把面吃完,若陀帮他分担了半碗,但是芥末是无罪的。龙想,面条也是无罪的,退一步讲,店家也是无罪的,人家可已经提醒过了啊。

那么,痛苦的结局原因出在哪呢?大概就出在削月身上吧,毕竟,“我意已决”嘛。

他学到这个词,只付出半碗芥末面的代价,相当快活。这时候跟摩拉克斯说出来,简直豪气万丈,头一次错觉有什么岩神也无法改变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全新地诞生了。摩拉克斯盯了他一会,发现龙王是认真的,于是收回手,叹了口气。那不行呀,神说,如果不再思考,你很容易被人骗的。


你会骗我吗?龙真诚地发问。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摩拉克斯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说不准呢。

即使再亲密无间的同伴,也不能保证毕生对彼此毫无保留啊。

若陀一下子就很泄气。他本来想着,如果摩拉克斯说他不会骗他,自己就说,那我以后相信你不就得了。这话非常越界,然而因了龙的赤子之心,其实就像小孩子跟你信誓旦旦一样,比起感动,更多的是好笑。摩拉克斯却没有给龙这个引起自己发笑的机会,他甚至都不愿意骗龙,那样一个隐含腥风血雨的答案,被神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就好似真的如同此间的烟云一样云淡风轻了。

后来龙在幽深的地底,每次想起来当年那些话,都觉得摩拉克斯真是把仁者无忧做到极致了。


我意已决——他最后一次对着摩拉克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任在谁眼里,龙王都已经不再幼稚了。他是威风赫赫的大将,是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左膀右臂,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璃月基石的二分之一。若陀龙王曾是无数人心中仰慕顶礼膜拜的存在,但人们不知道的时候,这样高贵强大的元素创生物,灵魂深处已经满目疮痍。磨损——这是一个陌生的概念,龙研究不透它,磨损也没打算让龙研究透它。磨损是一种病毒,它扩散,它传染,它带来尖叫,让生灵害怕龙,也令龙害怕。龙非常勇敢顽强,是岩之魔神摩拉克斯亲口认证过的勇敢顽强,非常能打,也非常能活,但龙的能打在病毒面前丢盔卸甲,龙的能活在病毒面前成为它肆虐的养料。龙史无前例地感到害怕,他的身体和灵魂每一天都在发生新的变化,他照镜子,发现自己长出三只眼睛,两张嘴巴,那多出来的不是他的东西,是磨损。他把镜子打碎,从此不再照镜子,以为一切能够像从前一样平稳地进行,然后他看见摩拉克斯从外面走进来。

三只眼睛、两张嘴巴的摩拉克斯问他,若陀,你想不先去他哈嘻嘻嘻嘻兔我年了之后若我,投吧去年龄是离说。

——你说什么?龙睁大眼睛。

摩拉克斯仿佛也觉察他神色有异,走过来,担忧地望着他:插足痛不你上是都已哈好嘻嘻老嘻嘻,七家末在。


若陀猛然捂住自己的额头,紧闭双眼,紧咬牙关。他的脑子很痛,快要炸开来,世界扭曲为黑白,他在漩涡中心。

他听到脚步走近,但他不敢睁眼,怕一睁眼,仅存的理智都失去。有一只手覆上他的手,神问,若陀,你怎么了,告诉我。

我大概病了。龙闷闷地说,他抽出手,仰头看着摩拉克斯,青年的面容在他的目光中终于正常起来,可是龙一点也不高兴。他满心恐惧,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病,总会好起来的。神安慰他,又走近些,帮他按摩着抽痛的眉峰。


后来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过去。醒来时是傍晚,窗子里面透出来一点晶莹的雪光,他伸个懒腰,睡的很舒服,肚子饿了,就想出去走走,顺便活动一下反思白天的事情。


若陀推开门。

满街六只眼睛,三张嘴巴的怪物都看向他。


龙砰一下把门关上,喘着粗气。他听见声音,很清晰地在外窃窃私语:龙君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呢,今天海灯节祭典也没有来,以前就算翘掉帝君的生辰贺,海灯节他也一定会露面的呀……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人声远去,他背靠着门,颓然地滑坐在地,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可怖的事情发生了。


后来他愈发听不懂人话,不仅如此,他甚至也无法用人类的语言交流了。在发觉自己手指颤抖,无法书写文字的时候,他去找了摩拉克斯——做你该做的事情。他用龙类的语言说,我会帮助你,像以前那样。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这些年他为了龙的事,奔波劳碌,常有神伤。龙王于是走上前来,覆住神的双眼,对方的睫毛在他手心里挠痒痒,像猝然被捉的蝴蝶。

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若陀柔和地说,但是,不要让我看见你这个眼神,我会错觉我们还有希望。

我们没有希望了么?神沙哑着嗓子问他。

若陀平静地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啊。他松开手,摩拉克斯睁开双眼,那是若陀第一次知道,原来岩神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是他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转身离开。再多留一瞬,他怕摩拉克斯不忍心,自己也动摇了。


我意已决。在那场秘密的会议中,他如此说,余光看见削月不忍的神情。


——从前其实也曾经想过,归终死的时候,夜叉们死的时候,摩拉克斯看起来那么伤感,对自己说,我们的同伴又少了一个。那时龙携酒安慰他,看着岩神昏昏沉沉地醉在自己手边的时候,总忍不住有些嫉妒,甚至恶劣地想,如果死的是我。

你这么喜欢那些人,他们离开,你如此伤感。

那么我呢。

我比他们重要罢,我比他们重要的多罢?真想看看如果我死去,你露出的表情啊,摩拉克斯。


那些幼稚的想法,一戳便碎。最终若陀还是伤痕累累地从魔神战争中幸存下来,即使绝粮断炊,即使四面楚歌,即使中毒箭,奄奄一息到军医都说熬不熬的过就看今晚——他活下来了,挣扎着,拼命地,不顾一切的,想活。

想看摩拉克斯为自己伤心的表情,但更舍不得他难过。

若陀想,结果最终我还是要让他难过。


洞天之外,他看着“摩拉克斯”的背影,问,你会骗我吗。

那个幻影顿了顿,轻柔地回答他,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最亲的伙伴啊。

真好,龙想,他说不会骗我,我可听见了。

然而他流出泪,一步一步地跟随那个人,走向另一个世界。


——你不会骗我,我知道。

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龙笑的那么满足。


神在天空之上俯瞰一切,神按着自己的心口,面无表情。


龙的血落到地上,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开满金色的岩花。

然而那些都没有关系了。自此以后,若陀龙王的身影会在璃月消失,大浪淘沙,带来新的传说与英雄,旧时的夕阳湮没在荒草萋萋中,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下一次重逢。

漫长的光阴中,什么都会消弭;只有那些深沉厚重的感情,或有一线得以幸免。


他们重逢在封印之处,千年前相似的场景上演。那之后又很多年,到昆钧八十喜丧,胡桃四世同堂,到伏龙树下面的庞然大物被钟离再次带出,双龙守望相助,又一场旷世之战在罕见严酷的冬天宣告结束。

龙是非常好的作战机器,然而不需要战争的时候,和平也不需要龙。


我被时代抛弃了。天衡山巅的明月夜里,他望着神,自嘲般地。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我看不懂他们的新机器,我不懂现代璃月语,我吃不惯年轻人喜欢的、外域传来的沙拉酱,我那些老部下的旧物存放在档案馆的玻璃展柜中……以前昂贵的东西,变得便宜,以前廉价的东西,变得罕见。摩拉克斯,这里已经没有人需要我了。

钟离默默听着他碎碎念,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神弯下腰,把脚边的清心花摘了下来。

如果我需要你,你会留下来么。


你是在可怜我?龙王笑,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不需要施舍。

我不施舍你。钟离转过头,金色的眼眸直视对方,坦诚坦荡:我求你。

龙一时舌头僵住,你……你开什么玩笑……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钟离顿了顿,然后露出很复杂的表情:但如果仅仅如此,摩拉克斯的生命是不完整的。

那怎样才完整?若陀下意识问。

钟离没有正面回答。他看着龙,捏着那朵花,温吞地说,若陀,人固有一己之私,我不能免俗。


龙王受不了他这样。别唧歪了,龙头疼地道,我还没说怪你,你就要受不住了……

钟离有些惭愧,解释说,我没有那么多的东西给出去,我只怕你嫌弃我少。


——傻。


若陀走到他身边,两个人并肩站立,沐浴着千年的月光。

——瞧你那傻样。


雪月交辉,龙王的眼睛也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色的糖霜。

你是契约之神,你喜欢银货两讫。龙王把胳膊搭在岩神的肩膀上,从他手里接过那朵花,说,但是就咱俩的关系上,你不公平,我要找烟绯打官司,我要告你,告你之前我还得给你掰扯清楚这几千年的事情。

钟离听完,很老实地点头,那你掰扯吧。

若陀把花揣进兜里,捏着他的下颌把对方的脸掰向自己,手放在钟离的太阳穴两侧,帮退休的神明按摩着酸痛的眉峰。


龙的口气好凶,他说。

我在遇上你之后,出生入死;才晓得遇上你之前那些日子,活而如死。

我在爱着你的那些时候,贪生畏死;后来恨着你的那些时候,生不如死。

今夜很长,摩拉克斯,以后的每个夜晚都会很长。

我们还有无穷无尽的余下生命,我来讲讲你怎样毁了我的一生。






END

#收了花,就代表愿意结缘啦。是之前写过的梗





雨点滴漓滴漓

“他是帝王的私心,是他胜利的败北。”

很奇怪,这样的故事本来总是让人唏嘘的。

但帝君是个杀伐决断的人,这样的私心永远不可能比得上他斫峰立誓,南征北战,血肉铸币所守护的璃月人民的。而若陀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所以,mhy讲述的匪石里,有清茶的香与苦,却没有意难平。


“他是帝王的私心,是他胜利的败北。”

很奇怪,这样的故事本来总是让人唏嘘的。

但帝君是个杀伐决断的人,这样的私心永远不可能比得上他斫峰立誓,南征北战,血肉铸币所守护的璃月人民的。而若陀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所以,mhy讲述的匪石里,有清茶的香与苦,却没有意难平。


衾归_(*゚∀゚*)

【若钟】一觉醒来和最好的朋友结婚了

天理消失后科技发展的现代设定,有白术私设

是过年贺文


-


如果一觉醒来发现和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结婚了,正常人会有什么反应?

补充,若陀是先发现了他两光溜溜躺在一张床上。

再补充,他掀开被子看了眼,他甚至还顶着对方,很好,很有精神。


就在若陀脑子里只剩“摩拉克斯一定会把他沉进孤云阁”一个念头时,缩在他怀里的钟离动了动,嘟囔一句:“刺眼,窗帘拉上。”

没拉严实的窗帘漏了一束光打在钟离眼睛处,若陀手比脑子快地拉起另一侧被子给他挡光,而后一个复杂的念头浮上来,摩拉克斯他……是不是太自然了点?

他几度张嘴又闭上,生怕这个问题提醒了摩拉克斯让他再也...

天理消失后科技发展的现代设定,有白术私设

是过年贺文



-


 

如果一觉醒来发现和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结婚了,正常人会有什么反应?

补充,若陀是先发现了他两光溜溜躺在一张床上。

再补充,他掀开被子看了眼,他甚至还顶着对方,很好,很有精神。

 

就在若陀脑子里只剩“摩拉克斯一定会把他沉进孤云阁”一个念头时,缩在他怀里的钟离动了动,嘟囔一句:“刺眼,窗帘拉上。”

没拉严实的窗帘漏了一束光打在钟离眼睛处,若陀手比脑子快地拉起另一侧被子给他挡光,而后一个复杂的念头浮上来,摩拉克斯他……是不是太自然了点?

他几度张嘴又闭上,生怕这个问题提醒了摩拉克斯让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反倒钟离先一步睁开雾蒙蒙的金眸问他:“你怎么了?”

该来的总会来,龙王从来不是个逃避问题的龙,若陀心一横问出来:“我俩、那、那个昨晚……发生了什么?”

金眸里的雾瞬间散了。

 

钟离垂着眼睫窝在沙发里摆弄手机,坐姿极其不自然,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为什么。若陀不无心虚地扭过头,毕竟和摩拉克斯结婚的是他,昨晚的罪魁祸首是他,忘记一切的还是他。

这是什么当代绝世渣男行为!

若陀在心里唾弃了会自己。就在刚刚从摩拉克斯那得知他们已经结婚了几十年时,无法否认他心里有一闪而过的狂喜,那曾是他只敢肖想的神明,只是经年大梦一朝得偿所愿,他却忘了是如何将珍宝藏入怀中、他又是否真的爱着对方而非一时贪欲?

龙对伴侣极其忠诚,在漫长的千万年寿命里,只要认定一方就再也不会改变,在人类眼中甚至有些愚蠢。虽然人间的婚姻无法约束他们,但若陀不愿以这个当借口。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和摩拉克斯提离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时钟离说道:“我和白医生约好了,有什么问题你可咨询他,地址我发你了。”

若陀不敢反驳,现在钟离让他做什么都乖乖照做,“好,那你呢。”

被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好的钟离瞥他一眼,宽松的家居服下隐约能见大片青紫痕迹,平淡道:“我再睡会,晚点去接你。”

内心再次被谴责暴击的若陀灰溜溜逃了。

 

白术的私人诊所开在小巷深处,若陀有些意外自己对这条路并不陌生,在狭窄小巷里绕几个弯就找到了挂牌“不卜庐”的小门,轻敲几下后一位额头贴符的女孩为他开了门。

“啊……是若陀先生。”女孩在随身的小本子里往前翻了很久才叫出名,引着若陀入屋见白术。

“坐。”白术轻车熟路拿出一本厚厚的病历,刷刷几下翻到倒数几页,推推眼镜道,“大致状况钟离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就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现在离天理消失过去了多久?”

“记得,两千零七十三年。”

“天理一战的情况你还记得多少?”

若陀突然卡了壳,他记得自己参加了那一战,也能回忆起不少其他战役的场面,却唯独记不起最关键的这次。

白术意味深长道,“你记不清才对,因为你当时在战场上跟摩拉克斯求婚了,不得不说你很会抓时机。”

好吧。

他现在不止是渣男,还是很有胆量的渣男了。

 

白术接下来没再问什么打出暴击伤害的问题,走完流程后客客气气把龙王送出了门。白术回到桌前,那本厚病历上一次是一百六十七年前,长年累月的灰尘糊了他一手。

“七七,若陀上一次来是一百六十七年前没错吧。”

女孩点点头,“嗯,七七的本子上也是这么记的。”

白术在心里翻白眼,这两条老龙一把年纪了还玩猜猜我爱不爱你,只苦了他这小诊所。

 

见完了医生,若陀却还不算回家——虽然他也不知道那还算不算他的家——在手机里翻了半天找到熟悉的名字,对话框里有一条半小时前的消息,【望舒客栈,一小时后见】。

留云早已在角落里等候多时,女人光是优雅地坐在那都是一幅最吸眼球的画。若陀顶着众多目光坐在她旁边,心里已经快麻木了。

“好久不见,若陀。”留云平静的语调掩盖不了幸灾乐祸,“你和钟离之间怎么了?动手肯定不至于,你打不过他,那就是吵架了?”

若陀摇摇头,简单把事情复述了遍,说到最后出门情形时留云赞同道:“你这行为确实挺禽兽的,拔○无情的年度渣男就预定给你了。”

被吐槽的若陀憋屈攒出一句:“……龙非禽也非兽。”

“哦,那你真是禽兽不如。”很会聊天真君冷笑道,她顿了顿又说:“还有,你知道这种已婚男性约未婚异性好友单独赴约这事,听起来更渣男吗?”

一直在竖耳朵听八卦的邻桌投来了赞同和谴责的眼神。

 

毒舌归毒舌,留云自是不会对老友坐视不管,决定开导开导这条石头龙,“那按你想法,你打算怎么办?”

若陀纠结许久,长长吐出心头一口郁气,低声道:“我……准备先和摩拉克斯离婚,其他另论。”

“离婚?!”留云警铃大作明白事情大头了,紧张道:“离婚倒也不至于,你们结婚数年,如今不过暂时失忆而已,还是说你不喜欢摩拉克斯了?”

“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有一种虚幻感,不知道如今的我付出的情感是否配得上他对我的。”若陀缓缓道,“记忆是构成一个人的基础,正因为喜欢,我才不能在这种残缺的状态下大言不惭我爱他。”

留云轻叹一声,瞧见窗外的熟悉人影,自觉该退场了,“敬他爱他的人有很多,可万年里只有一个你。终归是你们的事,这番话你应与他说才对。摩拉克斯来接你了,就在外面。”

若陀应声望向窗外却看到让他怒气上头的一幕,黑发的璃月人被三两地痞流氓围着不让走,望舒客栈是做黑白两道生意的地方,来来往往鱼龙混杂,像钟离这样漂亮又看起来文静有书卷气的美人,被搭讪再正常不过。

但在若陀眼里这就太不正常了,不管怎么说,他和钟离还没离婚!

被侵犯地盘的狂躁岩龙大步流星冲出门外,仗着身高把小混混一手一个嫌弃地扔开,严严实实挡在钟离前面,冷声丢了一个“滚”字就把对方吓得四下奔逃。

龙王紧张兮兮地绕着钟离打转,丝毫看不出几分钟前说离婚的样子。钟离露出点浅淡笑意,“怎么,恢复记忆了?”

“有一点了,就刚刚才恢复的。”

在看见钟离有危险的瞬间,仿佛有根弦绷紧在神经深处,让他下意识地把摩拉克斯护在身后,哪怕只是几个对魔神毫无威胁可言的普通人类,他也不容许任何一点可能性出现。

记忆分为内隐记忆和外显记忆,若是他已将对摩拉克斯的情感转成了本能,那失忆与否也就影响不大了。

若陀轻轻搂了下钟离,“我对结婚的事还是记不太清……所以能重新结一次吗?”

“随你喜欢,正好结婚证也该换一张了。”钟离回以一个拥抱。

 

屋内,从邻桌搬过来的空和留云一起看电视剧般吃瓜看戏,空复杂道:“所以每隔段时间都得这么来一出?”

“谁让若陀的记忆不定期清零。”留云不住摇头。岩石的记忆容易被磨损,而若陀更是如此,每隔几十上百年就会忘了一切与情感有关的事,像是用这种方式抵抗磨损。

唯一记得的是他依然爱摩拉克斯。

“还好时间挺短,也就一天不到,这是他们恢复最快的一次吗?”

被喂了几千年狗粮的留云呵呵道:“不,最短的一次是若陀刚好在做之前失忆,两小时后就恢复了。”

短到甚至没来得及在白术的病历本留一笔。少年模样的旅行者面无表情捂耳朵,“谢谢,我还是未成年,这不是我该听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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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应该写长的但我困了所以就这吧大家晚安!

衾归_(*゚∀゚*)

【若钟】摩拉克斯想要一个抱抱

我说是甜饼你们还信吗(*゚∀゚*)

和朋友的换粮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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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觉得自己生病了,并非风寒发热的人类常见病症,而是他莫名渴求和别人肌肤接触,伴随而来的是失眠、焦虑以及强烈的孤独感。 

但老派的璃月人情绪内敛,所有表达都压了七分在喉口,做得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是在胡桃蹦蹦跳跳撒娇卖萌时多揉了揉她的头。 

他每压抑一日,心底想和他人接触的痒意就越甚。他试着抚摸街头晒太阳的大橘猫,暖呼呼的毛滑过手指,却只是稍稍缓解症状不能治本。 


“这是肌肤饥渴症啊。”异界来客的旅行者一眼就看穿钟离的憔悴,言之凿凿道,“和其他人亲密...

我说是甜饼你们还信吗(*゚∀゚*)

和朋友的换粮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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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觉得自己生病了,并非风寒发热的人类常见病症,而是他莫名渴求和别人肌肤接触,伴随而来的是失眠、焦虑以及强烈的孤独感。 

但老派的璃月人情绪内敛,所有表达都压了七分在喉口,做得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是在胡桃蹦蹦跳跳撒娇卖萌时多揉了揉她的头。 

他每压抑一日,心底想和他人接触的痒意就越甚。他试着抚摸街头晒太阳的大橘猫,暖呼呼的毛滑过手指,却只是稍稍缓解症状不能治本。 

 

“这是肌肤饥渴症啊。”异界来客的旅行者一眼就看穿钟离的憔悴,言之凿凿道,“和其他人亲密接触是人类的本能,这是很正常的生理需求,如果太久没有身体接触就会有肌肤饥渴症了。” 

空刚想问钟离先生你多久没和别人接触过了,猛然忆起眼前人是前岩王帝君,他是神龛上受人尊敬的雕像,谁会给予神像一个温情的拥抱? 

可钟离的状态让他不免担心,空决定找人帮帮他。 

 

“你让我去、去抱……抱抱钟离大人?!” 

空第一次听见魈的音调拔高到这种程度,冷漠的少年仙人激动地握住和璞鸢,空拼命做噤声的手势示意楼下客人已经在开窗骂街了。 

“这不是形势所迫嘛,你难道想看先生接着难受下去?”空循循善诱。 

璃月头号帝君厨陷入“这是冒犯帝君大不敬”和“为了帝君我什么都能做”的纠结,空打出最后一击,“你大不了变回原型嘛,而且再说了,你难道不想接触你家帝君?” 

铿锵有力的一个“想”字结束了对话,空舒口气,总算劝动了最后一块硬骨头,“别担心,我找了不止你一个,倒也不需难为情。” 

 

“……啾?” 

雪白圆滚滚的麒麟团子蹲在往生堂门口,和归家的钟离对视半晌,化形了千八百年的甘雨早就忘了麒麟的叫声,最后冒出一句装错语言系统的啾。 

钟离被逗笑了,他怎认不出这是一手带大的甘雨,半蹲下来平视麒麟,“麒麟可不是这样叫的。” 

甘雨乖乖仰头看他,而后低头去拱他半垂下来的手,把面料上好的深色西装蹭了一身打眼的白色绒毛。就在这时半空中翩翩飞下一只拖着长尾羽的鸟儿,缓落在钟离肩头,他似乎是想来蹭钟离,然而抽风般偏过去又收回来好半天,最后别扭地蹭了蹭钟离的耳坠。 

魈把叼着的一个小袋子交给钟离,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片鹤羽和一撮白色鹿毛,手感顺滑。 

“嗷呜呜。”麒麟不甘心地咕噜两声试图抢回钟离的注意力。 

他一时要忙着撸麒麟,又要拍拍肩头的鸟儿,本就忙不过来之际,门后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胡桃嘿嘿笑着蹦到他面前,变戏法般掏出一个绒球塞给他,然后踮脚轻轻拥住她家的客卿先生。 

“唔,钟离先生,以后也要多麻烦你啦。” 

 

白日折腾了一番,钟离觉得症状稍稍缓解了些,可心里却奇怪地空了一块。 

他冒着夜色出门,掐了个仙诀来到南天门,伏龙树依旧千年如一日伫立于此,岩花盘绕在树干和周围,散发着微光。 

钟离寻个凹进去的位置倚着树干坐下来,明明是咯得背脊生痛的木头,他却觉得像是巨树给予了一个温柔的拥抱,为疲惫的神明撑起一块庇荫地。 

在摩拉克斯几千年的岁月里,有人敬他,有人恨他,也有人与之并肩触碰他。 

他是血与火的战争中走出来的武神,他可以不在意是否有人对他温情,只是希望胜利时他回身张望的视线能有一个落脚点。而在若陀之前,他未曾想过能有一人与他并肩,也予他爱意。 

 

一片落叶悄然飘至钟离的发顶,似是一个无言的亲吻,一个摩拉克斯想要的拥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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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写点梗的文了,没有困难的更新,只有勇敢的狗勾

江陵旧曲

【若钟】追龙 37

同名电影paro

可能信息量有点大


37


海灯节后,钟离戴着那枚三克拉的大钻戒去警署上工。

半天后,有关他未婚妻的八卦就在整个绯云坡警署传开了。

三天之后,就连沈留云都跑来找他约饭:“听说钟sir你订婚了?”

钟离无奈地笑笑:“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嗐,你怕是不知道你在警队人气有多旺,”沈留云说,“我手下两个小姑娘,今早还偷偷摸摸在茶水间哭了一场呢。快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阿嫂究竟有多靓,能让你这个石头人都动了心。”

钟离一边勾菜单,一边轻笑着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大概就是……”他招手叫侍应生,“认识了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一天突然觉得,就是这个人了...

同名电影paro

可能信息量有点大


37


海灯节后,钟离戴着那枚三克拉的大钻戒去警署上工。

半天后,有关他未婚妻的八卦就在整个绯云坡警署传开了。

三天之后,就连沈留云都跑来找他约饭:“听说钟sir你订婚了?”

钟离无奈地笑笑:“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嗐,你怕是不知道你在警队人气有多旺,”沈留云说,“我手下两个小姑娘,今早还偷偷摸摸在茶水间哭了一场呢。快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阿嫂究竟有多靓,能让你这个石头人都动了心。”

钟离一边勾菜单,一边轻笑着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大概就是……”他招手叫侍应生,“认识了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一天突然觉得,就是这个人了,于是就订婚了。至于靓不靓什么的……”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一哂,“倒是没太在意,我觉得这也不是主要原因。”

“也是,”沈留云揶揄他,“自己长这么靓仔,照镜子不就行了?拍拖确实不用看外貌。”

钟离笑了笑,合上菜单交给侍应生。

沈留云又问他:“什么时候把阿嫂约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呀。”

钟离早就想好了,熟练地搬出这几天重复了无数次的那个借口:“人在枫丹,短时间内回不来。就是因为要出国坐移民监了,我们才把事情定下来的。”

“这样啊……”沈留云作惋惜状,“太可惜了,你说你怎么就捂得这么紧,事情都定下来了人都移民了,才公开,存心不让兄弟们知道是吧?”

钟离笑了笑:“你要这么想……那就算是吧。”

沈留云“嘁”了一声,又说:“不过也好,移民枫丹的话,再等两三年也能拿到永居回国结婚,成了家,上头看你顺眼,到时候升迁起来也容易一点呀。”

钟离脸上神色不变,淡淡笑着,“嗯”了一声。


无独有偶,若陀也问了钟离类似的问题。

那天他们做过一轮,分完一杯酒,一根事后烟,若陀把杯中剩下的最后一点红酒倒进他腰窝,沾着酒液在他背上写自己的名字。

钟离被他弄得又痒又别扭,下意识地想躲开,被若陀按住,俯下来,嘴唇一一地吻过淡红酒浆所涂抹过的地方。

“喂,别玩啦,”钟离笑着说,“这样很痒啊。”

“那这样呢?”若陀含着他耳垂,呢喃,伸手在他身前最敏感的部位灵活地撩拨。

“再等一会儿……”钟离微喘着,拨开那只作怪的手,“有些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有精神。”

若陀低低地笑,扳过他的肩膀与他接吻。

吻了一会儿,他们分开,若陀从背后抱着钟离,突然问道:“说起来……你当了多久的总帮办了?”

钟离稍微回忆了一下,说:“认识你那年升的总督察,六月初正式授衔,算下来,两年多快三年了吧。”

若陀说:“有没有考虑过再往上升啊?”

钟离转过来与他对视。

“怎么?”他笑着说,“这么关心我事业啊?”

“那当然,”若陀理直气壮地说,“你的事情我全都关心。”

“再往上升也就是进管理层,去总部吹冷气了。”钟离说,“我是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待在行动处一线更适合我一点。”

他似笑非笑地拍拍若陀的脸:“再说了,我走了,谁来盯着你啊。”

若陀一把握住他的手,啄吻他的指尖。

“你现在不也正盯着我吗?”他意味深长地说,声音又低又磁。

钟离还想再说什么,被他翻身压住,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嘴唇。


第二天钟离左思右想,还是投了封明信片出去,到魈新的住址。

一周后依然是在望舒大厦天台碰面。天气转暖,钟离卷起了衬衣袖子,魈就把领口三颗扣子全解开了,脖子上挂着条大金链子,刘海有些长了,垂下来遮住眼睛,一副十足十的古惑仔扮相。

钟离瞥了那条金链子一眼,笑笑:“真巧。”

他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过去。

魈接过来拆开,不是资料,就只有一个首饰盒,他迷惑地翻开盒盖,红色丝绒的中央躺着块浅绿翡翠的平安无事牌。

“杯渡寺开过光的,”钟离说,“你生日快到了嘛,去年出了事,也没来得及送你什么,一起补上了。”

魈没想到会从钟离这里收到生日礼物,一时讶然。

“多谢钟sir。”他说。

又有些迟疑地说:“听说钟sir你快要结婚了……恭喜。”

钟离干咳一声:“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怎么样?”

魈老老实实回答:“能去若陀家交账了,但还不够资格进他书房,我觉得,要取得他信任,还需要一点时间。”

钟离说:“我听说现在南岸的场子都是你在看着。

“广哥上个月在珠钿坊喝醉酒,跟人打架从酒吧二楼摔下去摔断了腿,做完手术还在休养,我暂时替他看着。”魈说。

“货仓位置呢?”

“还没查到,”魈说,“估计只有天哥知道,他嘴太严,我实在打听不出来。”

钟离沉吟片刻,说:“那就算了……继续盯着,最近和记可能有大动荡,珉林帮这边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打电话到警署联系我。”


离开望舒大厦后,钟离又开车去了庙街附近的广华医院。

今天是礼拜日,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钟离在花店里挑拣半天,才买到一束合适的鲜花。

他带着花束去住院部,上三楼。

胡天祥还在午睡,护工帮忙给花瓶换了水,带钟离去见主治医生。

“这种情况是术后引发的多器官功能衰竭,说实话,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力缓解病人的痛苦。”医生说,“这个年纪的癌症患者,我们一般建议保守治疗,病人坚持要动手术,你们家属没劝过他吗?”

钟离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是他儿子。”

“这样啊,”医生说,“抱歉。”

“我老豆也这个年纪,”他略带歉意地说,“看到这个年纪的老人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总有点不忍心。”

钟离没说话。

医生说:“尽快跟病人商量一下吧,看什么时候转去临终关怀科。”

钟离从诊疗部出来,在住院部楼下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皱紧眉头:“你怎么来了?”

何梦媛摘下墨镜,妩媚一笑:“钟sir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咯。”

她又拖长了音调:“祥叔可是我的大恩人啦,当年要不是他护着我,我早就被赤脚龙卖去做鸡了,现在他生病住院,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他好些没有。”

钟离冷冷地说:“是来看看他死没有吧。”

何梦媛笑得花枝乱颤:“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三岔口人来人往,颇有几个路人停下脚步,冲何梦媛身后那群造型扎眼的黑衣保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钟离扫视一圈,说:“跟我来。”

他们去了住院部顶楼的阳光花房,保镖把里面的人都驱赶出去,守在玻璃门外。

何梦媛盯着他手上的钻戒,吃吃地笑:“一年不见,你居然就结婚了,怎么,终于忍不了那个神经病了?”

钟离说:“与你无关。”

“好心提醒你一句嘛,”何梦媛嗔道,“你还说我是在玩火,和你钟总督察比起来,我简直就是在游泳池里开party啊。你要是真甩了他去结婚,小心他发起疯来,把你老婆丢到海里去喂鱼啊。”

钟离不理她,只问:“现在祥叔不管事了,你们是不是要开打?”

何梦媛嗤笑一声,说:“我说不打就不打啊,你怎么不去问他?”

钟离说:“总之你不要自作聪明。”

何梦媛玩着自己的头发,拖长了音调:“这话你说给他听咯,我现在只想多赚点养老钱。”

钟离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最好是。”

他理了理衣襟,转身出门。


胡天祥午睡醒来,护士掐点进屋,给他注射了一支杜冷丁。

钟离站在床边,低头:“阿叔。”

他脸色不好看,胡天祥倒是笑了一笑。

“好啦,”老人的手皲皱干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轻轻地在他手臂外侧拍了拍,“生死有命,我赌输了,没什么可说的。出来混,活到我这把年纪,已经是赚到了。”

钟离默了一默,只说:“都安排好了,约了明天下午三点,我也会带阿桃来。”

“只要民政署派来的专员和两位公证律师都签过字,就行了?”胡天祥不怎么放心地追问。

“只是确认了监护人意愿,还有些法理程序上的欠缺,因为我和阿桃没有血缘关系,”钟离说,“不过没关系,我会搞定。”

胡天祥长吁一口气:“好,那就好,你说能搞定,就一定能搞定。”

他又说:“坐吧。”

钟离坐在床边。

胡天祥看着他,有些吃力地说:“阿离啊,有个问题,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我知道你也不好受,但现在我人都要死了,你可不可以了结我这个心愿,让我明明白白地去死。”

钟离说:“好。”

胡天祥说:“文仔是怎么死的?”

他勉强笑了笑:“我只有这一个仔,小时候尿布都是我亲手换的,一直到进了警队,他都什么话都跟我讲,他要是真得了抑郁症,我不可能一点征兆都察觉不到。”

钟离没有犹豫,立刻就回答了,只是声音有些说不出的低沉:“是我的错。”

他大略讲了讲事情经过,胡天祥听完,沉默良久,笑了笑说:“文仔被警队开除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整整一天一夜。我从璃沙郊赶回来,拿了撬棍上楼撬门,只撬了一下,他突然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钟离安静地听着。

胡天祥说:“那天晚上我们聊了整整一宿,谈了些什么,我现在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最后跟我说,爸,我依然觉得我可以做正确的事。”

“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是为了自己心里的正义,不为其他任何人。”胡天祥缓缓地说,“你好好照顾阿桃,就算对得起你们这份情谊了。”

钟离终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几乎不能被称之为笑容的笑容:“我明白了。”

“多谢阿叔。”他最后说道。


TBC


挤点牙膏出来,给我主队攒RP

虽然每次攒RP最后都会变成毒奶就是了= =

欧洲杯和美洲杯都要结束了,我终于可以拥有阳间作息了,泪目

幸福王八

【若钟】芳泽(h)

[图片]

@鸠宝妈妈爱 食用愉快!

#诗词从《全唐诗》里翻的,回头附链接


【若钟】芳泽


翩翩兮朱鹭,来泛春塘栖白树。  

摩拉克斯背部的皮肤白嫩细腻,柔滑得像上好的霓裳花缎,触手流水一般。白日做梦的时候,若陀会觉得那很适合纹身。  

如若大朵的重瓣牡丹在那人背部婀娜摇曳地绽放开来,情动之时,染上些许胭脂色与暗红蜡痕,不知是怎样一副要人命的光景。  

若陀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愿意死在对方身上了。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先不提摩拉克斯应不应允,素帛引人动心,在于它有无穷尽的可能,...

@鸠宝妈妈爱 食用愉快!

#诗词从《全唐诗》里翻的,回头附链接


【若钟】芳泽


翩翩兮朱鹭,来泛春塘栖白树。  

摩拉克斯背部的皮肤白嫩细腻,柔滑得像上好的霓裳花缎,触手流水一般。白日做梦的时候,若陀会觉得那很适合纹身。  

如若大朵的重瓣牡丹在那人背部婀娜摇曳地绽放开来,情动之时,染上些许胭脂色与暗红蜡痕,不知是怎样一副要人命的光景。  

若陀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愿意死在对方身上了。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先不提摩拉克斯应不应允,素帛引人动心,在于它有无穷尽的可能,画花鸟,作山水,美人书生,颦笑举动皆可。然而一旦染上花色,那奥秘便失去,从此沦为已嫁之妇,瞧着再可爱,清白世家眼里,也难以生出长久兴致来。   


是夜烛影摇红,室内点了薄馥香,明光纱帐里重重影绰,依稀两个交叠的人影。

……

后面走W id/3663289


阴间一枝花
虽然我手慢也要有时间就做点小菜...

虽然我手慢也要有时间就做点小菜回馈做饭的各位妈咪

虽然我手慢也要有时间就做点小菜回馈做饭的各位妈咪

遥怜雪色

【若钟】相随(章四)

★窝还在工作……忙里偷闲搞一搞,翻了翻这段时间的评论都看到啦很荣幸晚点回谢谢大家!我先码正文(神志不清

★前情回顾  章一    章二    章三


以上




摩拉克斯往前走了,声音很平静:我等你亲口告诉我。

他话音落地,若陀也跟上来,露出些微妙的表情,说,本来没什么,你这样说,倒像我真有什么似的。

问心无愧即可。

若陀双手交叉背在脑后,晃晃悠悠地跟上他。

那不成,自古孔雀爱羽,虎豹爱爪,俗人重名节,你要冤枉我,至少给个说法……

巧言令色。

真生气啦,摩拉克斯?...

★窝还在工作……忙里偷闲搞一搞,翻了翻这段时间的评论都看到啦很荣幸晚点回谢谢大家!我先码正文(神志不清

★前情回顾  章一    章二    章三


以上





摩拉克斯往前走了,声音很平静:我等你亲口告诉我。

他话音落地,若陀也跟上来,露出些微妙的表情,说,本来没什么,你这样说,倒像我真有什么似的。

问心无愧即可。

若陀双手交叉背在脑后,晃晃悠悠地跟上他。

那不成,自古孔雀爱羽,虎豹爱爪,俗人重名节,你要冤枉我,至少给个说法……

巧言令色。

真生气啦,摩拉克斯?

没有。

别不理人,摩拉克斯。

……

塔内一层没什么特别的,进门的墙边左右各两列烛台,里层的烛台上点缀着干瘪的水果,枯萎的时令鲜花,外层烛台的粗瓷碗中水已经浑浊,只整齐地立着一排排熄灭的半截蜡烛,烛芯凹陷处布满灰尘。

若陀走过去一一将残烛点亮,捡了两支稍长些的,扑打完灰,袖子擦干净,分给摩拉克斯一支,那人便掐灭了掌心荧火来接。明火亮起来,照亮室内大半景物,若陀刚要说什么,忽见室内墙壁上某处一闪,白影从摩拉克斯身后掠过,他猛然转身,只来得及眼睁睁看见方才进入时的大门轰然关闭。

“嘭。”

外界的风声、远处营地的火光声、号子声统统被隔绝,两个人借着残烛光看向关闭的大门,出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使人有种错觉,仿佛他们正身处窥伺已久的巨兽嘴中。

若陀摸摸鼻子,道,“这家主人真有意思嘿。”

摩拉克斯转身举烛继续打量周围,语气平静:“怎么说。”

“巴巴地写信请我们来了,又闭门不见……”若陀吐出一口气,居然因凉爽与黑暗感到几分惬意。

曾长居地底的岩龙是最习惯黑暗不过的。也不知道幕后人怎么想的,将他哄入大光明环境还棘手些,骗他入黑暗,龙王简直如鱼得水。

要不是顾忌着摩拉克斯,他顷刻就能徒手把塔拆了看看有什么奥妙。

然而来之前两人就商定,为尽可能救出那些失踪者,此一行,如非必要,不要贸然出手,先按照敌方的节奏走。这在若陀龙王来说,无异于束手束脚,格外难捱;然而许是摩拉克斯许诺两人同进退,若陀面上瞧着心情还不错,一路走来,也没多说什么。

室内范围不大,他们绕着环状墙壁走了一圈便逛完,除却那几列烛台,墙壁上的帷幔装饰,角落里旧蒲团,就数岩质楼梯西北角的一处高大供案最引人注目。摩拉克斯走过去细打量,供案中央有一尊岩王帝君彩塑小像,张牙舞爪地,也不知照谁捏的;旁边有个掌心大小的铜香炉,残余着数不清的香头,其余盘香线香混在一团,间或红纸杂物,也无甚可疑之处。

摩拉克斯闭上眼睛,原地展开元素视野。刹那间,面前的景致大变,供桌淡去,小香炉里忽而呈现一片浅白菱形痕迹,悠悠地闪烁荧星。

他睁开眼睛。

……是风。

正想着这其中的逻辑关系,那边若陀也发现了线索,拎着件黄澄澄的物件走过来,“来看这个,挺有意思。”

“剑囊?不对,铜锁?”摩拉克斯看清了,但觉得有些诧异,接过来颠了颠,还挺沉,“黄铜壳子啊,老东西了。”

“是剑囊。”若陀笑,“难为你也有走眼的时候。”

“重量不对……”

“内胆是白铁。”若陀补充。

金属打造剑囊原本少见,摩拉克斯问,“哪儿来的?”

“喏,”若陀一指墙壁上接近天花板的某处,“方才反光来着,我就去瞅了瞅,果然有东西。”

他没再提白鬼影出现的事,如果只有自己能看见,龙王其实不当一回事。

这样想着,他给摩拉克斯掌着烛,岩神在烛火下翻来覆去地检查着古朴剑囊,指尖抚摸过繁复花纹,片刻,笃定道,“王族之物。”

此处没有第二个部落了,此剑囊自然是毕方族旧物。

若陀拿到手时已看过一遍,心下大概有数,这时夸他,“嘟!答对,还有呢?”

“你几岁了。”摩拉克斯毫不留情,瞥他一眼,“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你不清楚,”龙王歪头,眼神真挚,“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赶早一秒,去晚一秒,结局都没什么变化。”

摩拉克斯试着拨弄剑囊,检查有无暗匣,一面开了元素视野——你这样说,真是很难不让人疑心啊。

直觉罢了。龙王略笑,若我是幕后黑手,除非要和你交换条件,否则必定不会留这么多人质束手束脚。

理智上,摩拉克斯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但是另一方面,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地追寻那一丝希望。

“子民有难,我为璃月之主,当竭力一寻……”元素视野探查完毕,神睁开眼睛,跳跃性地改变话题,“风。”

剑囊上残存的,依然是风属性的元素痕迹。这就说明,此处至少有一个拥有风属神之眼,并且能瞒过魔神级探查的强者。

若陀沉吟,也不隐瞒了,“关门前我看到一个白色鬼影,与下车时看到的鬼影同出一辙。是敌是友,还不明确,但我觉得它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寻常原神瞒不过你我的探查,除非是……”

“洞天。”若陀点明。

“既然有剑囊,想必有剑。”摩拉克斯看着龙王,“此塔尚余六层。”

若陀很痛快:“走。”


三言两句将余下路程定下,便开始登塔。浮屠塔中的岩梯对于当地人来说已经十分古老,不少边角出现破损,于是以铁栏木片加固。摩拉克斯在前举着蜡烛,若陀龙王在后提着剑囊,防备四周,两人走的很快,步伐却轻巧,一时间,长久被封禁的塔内回荡着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二层储存了许多古籍,大多是天遒坡地理志和僧人收藏的县志,书箧里也有些过时话本什么的,很系统地编了码,不知是哪处香客的私藏暂放。若陀颇感兴趣,然略翻,泛黄纸页便朽碎,被摩拉克斯瞅见,不咸不淡地唤龙君,我但愿你还记得正事。

若陀讪讪把书摆回原处,也不好辩解,只心下嘀咕。他也不想真惹毛了摩拉克斯,于是接下来一路上安分守己,专心搜索探查那所谓的“线索”。二层一无所获,两人去到三层,发觉是苦修住所,极简陋,一眼望干净更无他。四层和五层是仓库,香火供奉和账目都在此处,若陀从箱子夹缝里翻出来一只女人的花布肚兜,看摩拉克斯正背对自己专心翻查,没空玩笑,又默默塞了回去。六层是杂物间,酒坛挨着死老鼠放,干涸的油漆和脏兮兮的旧衣麻绳乱七八糟地堆着,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最终开了元素视野发现没啥异常,直接跳过六层去往七层。

六层到七层岩梯断了,连接的部分是矮木梯,石墙上终于有盏壁灯。若陀吹亮它,把铜剑囊扛在肩上,却没急着上去,忽然问了背后的岩之魔神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摩拉克斯,你喜欢养鸟吗。”

对方淡淡回答,“要看是什么鸟。”

龙王眼角余光瞥到黑暗中的顶层边缘,有什么白色的影子一晃而没。

“成啊……”

他笑得快活,单脚踩上矮梯借力一蹬,自六层浮屠一跃而下,直扎底层。

“——那我捉来给你瞧瞧。”

话音落下他人也转瞬到底端,白影本是后于若陀起跳,半空中再想变换方向已来不及,直直冲着若陀坠落下去,倒像自投罗网。这人也发懵,在空中只来得及汇集风元素弹击向龙王,被柔和的岩盾轻而易举地化解吸收。落到地底时白影操纵狭小空间内狂风大作,心知这是自己最后逃脱的时机,心下发狠,风弹凝聚准备向上毁了整座岩梯,若陀骂了声,抛出铜剑囊于狂乱气流中砸向对方——气流紊乱他自然砸偏,白影谨慎地闪过,立刻被随之而来的龙王一翼尖刮昏在地,铜剑囊砸在二人脚下与石地溅出火星,发出沉重的闷响。


岩龙翼尖之坚固堪比龙骨刺,真要动杀机比刀剑还好用。若陀留了手,白影给刮到太阳穴晕了片刻,眼前发黑还挣扎着想逃,被龙王走过来一脚踹在腰眼上整个人直接给踩倒,发出一声痛呼。


“小样,就你会飞啊。”若陀啐道。

接着他抬头,笑嘻嘻地冲上面的岩神喊,“哎,逮住只小家雀儿,来看称不称你的意。”

摩拉克斯的回答是单手一撑铁栏,同样从六层浮屠翻了下来。这两位都是行动力超强的主,若陀抱臂站在一边候着,就见摩拉克斯踩着岩花稳如磬岩地从天而降,衣袂飘飘白袍胜雪,额头上连粒汗珠都无,出场姿势不知比自己英俊多少倍。

他忽然不太高兴,踹了脚边眼神发飘的少年一脚:“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的。”

“说什么呢。”摩拉克斯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脚下踩的明显是个身量还没长开的小孩,微微皱眉。

“是你。”

铜十六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

一炷香后,少年人给卸了武装丢在一边,双手缚在身后,拔了刺的刺猬一般垂头丧气。擒住雀儿自然要审,小孩也鬼精,起先痛痛快快交出右手腕刺,作一副无害表现,这样爽快倒引得若陀起了疑心,硬是提着他颈子抖落半边袖子,铜十六“哎”“哎”地阻拦不及,当下飞镖小刀七零八碎地落了一地,堆出两厢讶然,烛下银光交叠,冷峻寒意。

“藏得还不少……”若陀看小孩的眼光陡然微妙起来,道你真是王族侍卫?怎么一副死士做派。

名门望族圈养死士,使他们行刺杀之事尽忠,多带暗器毒药,人事皆见不得光。死士出身多戴罪,奴籍甚至杀人犯,用完就被主人丢弃,亦上不得台面。毕方神鸟往上数个千年也是凤皇后裔,如今纵然式微,族人依然重视血统传承,铜十六虽无名,但能被允许在世子身边留做侍卫,想来出身还是比大户人家圈养的死士好些。若陀这话说得扎心窝子,在等级森严的古璃月就好比,跟好人家的女儿说你真是大家小姐?我怎么看你像个歌女。好脾气都要当场翻脸的。果然铜十六一下子就不干了,少年心性轻些,容易被撩拨,当此时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呛回去:若真死士,被你们逮了时,就该咬毒自尽了。

摩拉克斯在旁边看他那一身打扮似曾相识,回忆了下:是探子,不是死士。

魔神战争时期,毕方族的斥候就专挑少年族人担任,一来未成年毕方比成年毕方更加身姿轻盈、行动敏捷,二来当时命令是让他们统一白袍白裤,装神弄鬼以造成敌军心理压力,少年人心思更活络,鬼点子更多些。这时候摩拉克斯看着铜十六那身半旧白衣就认出来,但铜十六的年纪来说,绝未打过魔神战争,这就很令人起疑了。


那头,若陀还在拷问少年——虽然比起拷问他更像在逗弄小孩:“就你?还自尽?毛长齐了没就学人家士为知己者死,你知道自己是为了个啥东西死啊你就要寻死……”

明明是教育的话,说出来却让人更想跟他对着干。如果说讨小孩嫌也是一种天赋,若陀大概是这天赋修炼成精。

甘雨年幼时就不愿意跟若陀呆一块,宁肯抱着摩拉克斯办公桌硬邦邦的桌腿流口水,也不愿意在柔软的床榻上被龙王用故事哄睡。概因若陀本性爱玩爱闹的,喝酒打架逗小孩,玩什么不是玩,玩小孩也是玩。但他分寸又掌握不好,常常弄出需要同伴收场的局面。璃月早年开荒时期的龙王就像一个恶霸一样在街头,抢人家小孩的小风车,说你这样吹不好玩我教你!然后“呼”一下把扇叶全吹跑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杆,俩人都傻了,摩拉克斯放下手头工作赶来时就见到小孩哭得杀父之仇一样……摩拉克斯说过龙王许多次,唯独这方面屡教不改,说了不听,非常我行我素。没办法也只能随他去,但惹出祸事总不能放他在那不管,岩君就硬着头皮给他收拾烂摊子,一来二去习惯了,哪天若陀不犯点事甚至觉得天下太平了。

不过如龙王所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如今的龙君沉着稳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行军布阵全然大将风范,入红尘也分外潇洒。摩拉克斯亦许久不见他逗弄孩子,一时怀念,便站在那里听着,没有阻拦。神而今明白了岩龙那时是想亲近人类幼崽的,虽然笨拙,使人生气,却是龙想要实实在在地通过自己摸索,找到自己适合和人类相处的方式,而不是通过旁人的灌输,被按着脑袋,学习循规蹈矩。

这个旁人大部分时候指的是摩拉克斯。年与时驰,从一子开始,扩散到全局,若陀在岩神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摒弃了神为他制订的那些清规戒律与人间正确,无声地反抗着他。到摩拉克斯意识到的时候,地龙的灵魂已经葱葱郁郁,他不再是他庇护下亦步亦趋的徒弟、学生或追随者,而成为上前一步与他并肩前行的同道中人,甚至无话不谈的亲密友人。

这在摩拉克斯来说还是很新鲜。他养一盆栀子,知晓它未来会长出什么形状的花瓣;养一头牛,知晓它未来会力大无穷,吃草产奶。但他养出一条自己也无法预测对方行为的龙,若陀带给他许多惊奇,同时也给他带来许多迷惑。

龙尊敬他,但并不像任何一名弟子那样尊敬他,龙也亲近他,然而明明是关心的意思,说出来却总让人很想打他。摩拉克斯当然不会因为言语小事跟同伴翻脸,但他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这位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岩之地龙、上年纪的龙祖,跟自己的性格完全不同。若陀爱热闹,自己爱守候热闹;若陀喜太阳,自己喜夜晚;若陀喜群居,自己喜独处,归终曾经评价他们是,“隋珠和璧,相映成趣”,有几分道理,不过那时看起来也只是“成趣”而已。

无人料到后来他们发展成亲密战友与生死知己,真成了璃月人尽皆知的一双珠联璧合。战后他们在很多地方喝过酒,摩拉克斯偏好果酒,梅子酒樱桃酒之类,入口绵软后劲儿大,宿醉也不会头疼,不耽误事。龙王爱烈酒,觉得摩拉克斯就矫情,身为岩王帝君自然尊贵无极,就应该什么都要最好的,酒也要最好的,头不头疼的根本不算什么,起居饮食得配得上君王地位。摩拉克斯无所谓,他觉得吃喝之流又不是给别人看的。龙王就有点恼,哎,没说给人看啊……我的意思是,你就该用最好的。

不管是酒啊,还是宫殿住所……富丽堂皇地往那一盖,全璃月都看得见,三层挑高,琴台和书房对称过去,地下挖两层装机关建成私人武库,后花园里纯金假山建起来,造个人工温泉,水池么就用夜泊石凿,丢点珍珠在泉眼里,边上挂一圈霓裳花绫罗帷幔……

摩拉克斯听着听着,品着对方这话颇有点暴君的奔头了,说停。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龙王说你指的是每天埋头案卷里苦干,从昼到夜批你姥姥都批不完的公文?

摩拉克斯说第一,我没有姥姥,第二,文明用语。若陀气得要踩他尾巴。


龙王纯是拉岩神出来透气的,过了会,看摩拉克斯脸色没那么疲惫了,擦着汗开玩笑说,你真是该去南天门烧高香。这么多年,没有我,岩神大人早就形影相吊。

摩拉克斯就叹气,也没第二个人敢打扰我工作了。你一来,今天的事情又做不完。

然而龙王就非常放松地看风景,叉着腰,他问,那你不开心吗。

我来打扰,你不开心吗。

风将若陀扎在脑后的褐发吹起,薄汗蒸发,十分凉爽。岩神坐在他身后,靠着树慢条斯理地品尝荔枝,噙着舌尖那点甜,安然地没有回答。

……

在地坑里,摩拉克斯梦到当年的事情。若陀问他梦到了多久以前,他没回答,因为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若照实说,对方大约又要笑话他矫情。

事实上,活了近四千年,岩之魔神的回忆很多,可供回忆的不多。

属于他自己的时光是有限的,大部分时间在璃月大地上繁忙奔走,处理政务,做一些宏大主题的事情……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确实感到责任很重,也感到幸福。

那么龙王把自己拽出案卷堆的时候呢?他问自己,我开心吗?

——是开心的,并且甚至有些期待。


所以这次出行,虽然觉察若陀有事情隐瞒着自己,但摩拉克斯仍然毫无动摇地相信他。龙王没什么坏心思,最多也就是把自己当小孩逗罢了。


是这样啊。摩拉克斯看着若陀审问铜十六,忽然意识到什么……为什么他会梦到相处的时光,因为在自己面前,若陀还是老样子,所以聚在一起的时候会很短暂地觉得,人事都未改,还是当年那些光阴。


千年如涛,洗盏更酌。

时光在往前走,其余渐渐退后,只有他还在这里。

就像约定过一样……摩拉克斯想。

岁岁不分离。


*


“……”

“暗器还有吗,快点拿出来,别逼我搜身啊。”

“没有了真没了!你搜吧,搜出来我是你孙子!”

“我可没有你这么小的孙子。”龙王踹铜十六一脚,半开玩笑地问,该不会裤裆里也藏着刀呢吧。

眼看小孩要给他气哭了,摩拉克斯说了声别闹了。

少年人自尊心原本强,好面子得要命,给龙王这么一折腾,煞了决意去,也不嚷嚷什么了。

说吧。若陀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拿搜出的小刀拍拍少年的脸:早些说了,少吃苦头。

我下车时有见鬼脸,可是你搞的鬼?

你真名为何?所来为何?主子是谁?又在谋划些什么。


少年直勾勾盯着龙王,丝毫不怯:我若说了,还有命在么。

视情况而定。若陀审视他,若你并非罪大恶极之人,可法外开恩。

可我听说,岩神是最不留情面的。铜十六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摩拉克斯,是这样吗?

若陀拿刀身抵着他的脸,逼小孩回过头来。喂,龙王说,现在是我在审你,你管他干嘛。不知好歹。

铜十六下巴朝摩拉克斯一指,傲气道,我要他审我。

毛病。若陀翻个白眼,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吞了……

我就要他审我。少年冲他呲牙,你长得丑。

龙王一听这还了得,俘虏还敢蹬鼻子上脸,当即就要挽袖子上手抽,教教小孩目无尊长的代价是什么。摩拉克斯这时看够了戏,走过来安抚性地别了下他的手腕,说,我来吧。

本座如此风流倜傥,丫敢说我丑!若陀受伤地瞪着摩拉克斯,你会帮我教训他的吧,对吧对吧!

正事要紧。摩拉克斯都懒得敷衍他,直接把他推开。若陀还想在旁边听听,铜十六委屈地看着摩拉克斯,他太凶了,在这我害怕……

摩拉克斯就看若陀,意思很明确了。

若陀临走前狠狠瞪了铜十六一眼,少年冲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龙王走了,摩拉克斯看着少年。

铜十六眼珠转了转,顾左右而言他。其实龙君也没那么丑……主要吧,是个人在您身边,都算长的丑的。

摩拉克斯没理这奉承,直截了当:你支开若陀,是有话跟我说?

铜十六一愣。他有心理准备,不过也没料到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的岩神这么敏锐。正想着怎么组织说辞,摩拉克斯道,我不问你真名,只问几个问题。

那些失踪的人还活着吗?

铜十六微一犹豫,答,不知道。

此处洞天机关在何处?

铜十六摇头,不知道。

你到底为谁做事?

这……我不能说。


摩拉克斯看着他,面上那丝对小辈的容忍终于逐渐淡下去。

空气的温度明明没有降低,铜十六却无端打了个寒噤。

然后他看着摩拉克斯伸出手,手心朝上,凝聚出一朵金色的重瓣岩花。

花很美丽,然而下一秒铜十六的心就沉下去——摩拉克斯手指轻动,鲜活的花朵在他指尖枯萎,化为金色的齑粉,飘飘落下。


我不是很了解你们夜叉怎么逼供,我赶时间。岩神如此说。

人身上有二百零六块骨头,我知道最使人体痛苦的那几块。想活,你就说,不想活,你就不说,想难受,你就说假话。最终你说得出有用信息,证明你的价值,才能活命。

我只问一次……我的三个问题,你能回答哪个。


铜十六凝视着对方那双金色的瞳仁,里面是金色的山海,渊渟岳峙。凡人是看不见山海的情绪的,他在同龄毕方中已算佼佼者,如今面对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对方明明尚未放出魔神威压,三言两语却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神圣穷矣,而与尘世有壁,马车下初见的印象卷土重来——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一条命,对魔神来说不算什么。

他是对方随手可以捏碎的蝼蚁,脆弱如花朵。先前不捏碎,是因为神的仁慈,而不是因为软弱可欺。


铜十六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有些艰难地道,我知道的有限……

无妨。摩拉克斯催促,我会判断。

铜十六点头,缓缓说出毕方族高位者的秘辛。


大约三年前,王妃开始豢养一头陵鲤。起初,大家都没当回事,只觉得族长那样在外面胡搞,王妃养几只宠物,排解寂寞,也无不可……说起来,我们都挺同情她的,听说年轻时也是位了不得的美人,结果跟了族长,青春美貌全部虚耗在旷日持久的魔神战争里。王妃当年付出很多,如今族长嫌弃她人老珠黄,就有些魔怔了,天天想着用巫蛊之事挽回夫君的心……诶,这个是前提哦。

我在世子身边做事,和府中的侍卫大哥关系不错。有一天夜里,他们拉我喝酒,席上就说起那头古怪的陵鲤……有人喝醉了,拉着我神神秘秘地说,小十六,你可知,王妃看她养的那只畜生,那根本不是看宠物的眼神。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黑暗中,逐渐揭开童话故事里那个幽深窒息的结尾。

“我兄弟说,那根本不是看宠物的眼神……她像在看情人。”

……


撬开嘴之后,铜十六比摩拉克斯预想的配合很多。少年一会就把自己所知的情报倒了个精光,摩拉克斯提取完关键信息,微微沉吟。

他专心致志地想事情时,气势还是比较慑人的,起先铜十六并不敢打扰。少年刚刚喘了口气,余光看见若陀龙王又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神色一下子又严肃起来。


大人……少年唤,有人让我给您带个口信。

摩拉克斯眼都没抬,讲。

铜十六便道,疑可疑之人,信可信之物。


摩拉克斯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反间计;但他抬眼一瞅,少年的眼神非常真诚,是那种很难伪装出的,发自内心的相信自己所说之语的真诚。


岩神忽然有些奇异的感觉。

谁让你带的,他问,难得地有了些情绪。

铜十六咬着嘴唇,我现在不能说……

摩拉克斯想了想,璃月境内,想我摔下来的人很多。

少年忍不住补了一句,那位大人不会害你。

摩拉克斯看着他,觉得对方还是年轻啊。

“不会害我的人是有,但能让你着急再补一句的人不多,你再说两句,我基本就能判断出谁了。”

铜十六噤若寒蝉。

摩拉克斯拍拍他的脑袋,本意是安抚的意思。结果心理压迫余威尚在,少年控制不住地在他手下打了个哆嗦,抖如筛糠。岩神也没料到,看小孩实在是很恐惧,收回手,想,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


于是就把小毕方扔在那不管了。转头找龙王,见对方早找到一张长凳擦干净,正翘着二郎腿坐,研究手里的铜剑囊。

摩拉克斯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

若陀看起来很好奇,但反而是摩拉克斯先开口。

他严肃地问,若陀,你最近得罪谁了。

龙王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居然有些犹豫:你确定要听么……

可是不方便说?

不是,很方便,就是有点多。龙王掰着手指给他展示,你要听的话,一个时辰说不完……

摩拉克斯给他噎了一下,果断道算了,当我没问。





TBC




遥怜雪色

【若钟】相随(章二)


★没回评论因为我真的在肝正文吐魂
★前文回顾:章一 



以上



第二日两人牵马出了城,到郊外人烟稀少处,摩拉克斯就把马儿放开,拍了拍脖子,让它们自己去吃草,转头见若陀已化出龙形。岩之地龙有意缩小后,身躯依旧高大威猛,甲光向日金鳞开,双角根部暗金浮屠纹若隐若现,姿仪无双,威风凛凛,一时间让人转不开眼。

若陀等了一会,不见摩拉克斯上来,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摩拉克斯慢吞吞地拉住他一块鳞片,利索地翻身上龙背。

若陀——

嗯?

你上次换鳞期怎么过的啊。

龙王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能怎么过,就,睡觉啊。

吃其他的东西了吗?摩拉克斯问得很认真。

没。龙王嘱...


★没回评论因为我真的在肝正文吐魂
★前文回顾:章一 



以上




第二日两人牵马出了城,到郊外人烟稀少处,摩拉克斯就把马儿放开,拍了拍脖子,让它们自己去吃草,转头见若陀已化出龙形。岩之地龙有意缩小后,身躯依旧高大威猛,甲光向日金鳞开,双角根部暗金浮屠纹若隐若现,姿仪无双,威风凛凛,一时间让人转不开眼。

若陀等了一会,不见摩拉克斯上来,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摩拉克斯慢吞吞地拉住他一块鳞片,利索地翻身上龙背。

若陀——

嗯?

你上次换鳞期怎么过的啊。

龙王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能怎么过,就,睡觉啊。

吃其他的东西了吗?摩拉克斯问得很认真。

没。龙王嘱咐他,别瞎想,坐稳了。

巨龙硕大双翼在背后呼啦一下伸展开来,骨骼如铜,翼膜薄而坚韧。摩拉克斯戴好兜帽,微微皱眉:有这么急?

龙喷出一口灼热吐息:早解决早回来。

摩拉克斯道不用飞,陆行即可。

若陀知道他担忧啥,说没事,不飞全程,飞一会我就下来。这样赶路快。

岩神想了想确实,于是道,那咱俩轮换。

若陀一下子给他惊到:小祖宗!你老实点。


要说多少遍你也稍微注意下,换鳞期受伤不是好玩的……

都说了,我不是在养胎。

行,那我养,我养……

你养谁?

……对不起!


龙的鳞甲能够有效隔绝阳光,虽然是上午赶路,但若陀这边来说体验还好。对摩拉克斯来说这旅途就有点无聊,高空风声太响,若陀竖起鳞片把他护在背部中央,简直像关禁闭,没光线也没人跟他讲话,不得已又睡过去。

再醒来是听见若陀叫他,他睁开眼,一撑龙背翻身跳下,若陀化为人形,周身鳞片收缩回皮肤表面,从包裹拿出件外袍穿上。他们落在一片高大的却砂树林中,树荫遮蔽住眼见的每个角落,时有夏风穿林,较为凉爽。

若陀简单在地上铺了块布,说先在这休息一下,我们避开最热的日头,寅时再走。摩拉克斯见他大汗淋漓,脸色也不太好看,估计是旧伤复发,便道,欲速则不达,陆行即可。

没事。若陀打断他,再这样行半天,明天我们就……

——陆行,否则轮换。

私下相处的时候,摩拉克斯很尊重若陀龙王,极少用这样斩钉截铁的口气同他说话,不容置疑得近乎命令。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君臣的关系,但龙王听着,也有些不自在……碍于主君是关心自己,最终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不代表龙王不会在其他事情上找补回来。


荒郊野外的,被问及午饭想吃点啥,摩拉克斯没什么所谓,说随便。若陀说你确定?摩拉克斯说嗯,你吃啥,给我也做一份。龙王有意恶心他,抱拳道声谨遵圣谕就走了,剩摩拉克斯自己坐在树下半天没反应过来。没过多久,若陀拎着两只剥了皮、剖净内脏的兔子回来,兔子肚子里塞满了洗净的金鱼草调味,摩拉克斯操纵元素生了堆火,若陀折了树枝用匕首削净,往地下一插,就开始烤。

烤到一半,肉香味儿渐渐飘出来,龙毕竟是猛兽,摩拉克斯也不觉有了食欲。第一只兔子烤好后若陀开始分,先切了条后腿给摩拉克斯,然后从行李里翻出瓶瓶罐罐的调料,在岩神炯炯的目光下开始不紧不慢地调味。

摩拉克斯看着他手下动作不停,问,那个是胡椒吗。

嗯,白胡椒粉。你忌口,不能吃。


若陀说完又掏出一个小绢包,打开后,很小心地往烤兔肉上倒。摩拉克斯眼巴巴地看着,问,这个是辣椒对吧。

是啊,若陀诧异地看着他手里完好的兔腿,关心地道,帝君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吧,别凉了。

摩拉克斯看看龙王那边各种调料五花八门,自己手里干巴巴的原味兔腿,这些日子每到吃饭时惯常的心情涌上心头……更惆怅了。

若陀,你带盐瓶了吗。

没有哦,行李塞不下了。

是吗,那你怎么还带了葱啊……


嚯,忘了你不能吃,若陀笑得特别温柔,抱歉哈。

我哪儿得罪你了?摩拉克斯叹口气,没想通。


昔年威武强大的岩神,因忧伤而垂下眼睛的模样只有少数人能见到,他看着真挺乖,又怪惹人疼的。若陀叹了口气,递给对方一只肉质筋道,洒满诱人调料的烤兔前腿。

——想吃吗?

摩拉克斯定定地看着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又一个阴谋。

吃一口没事的。若陀安慰他,你是不是在城里就希望我这样说了——不就是冰么,用一点没事的,嗯?

……没有。

但是你看起来很像有啊。


若陀把兔腿往前送了送,笑得跟什么似的。真不要啊,我调的滋味,璃月的大厨都说好极了……

摩拉克斯摇头,忌口。

龙王继续撺掇他,就吃一点嘛,偶尔一次,没事的。

不了……

那你就要啃没什么味道的肉填肚子了,多可怜啊,来吧,就尝尝,放心我不会告密哒。

他保证不告密,摩拉克斯松了口气,谢谢你,若陀。

说完,岩神矜持地伸手去接,龙王一把将兔腿收回来——你还真要啊。


摩拉克斯难以置信,摩拉克斯面无表情。

若陀在他对面笑到锤地——控制自己啊摩拉克斯哈哈哈哈哈哈,不然我就去小甘雨那告你状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怕告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么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怂又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岩神叹口气,“天动……”

“对不起摩拉克斯,我错了不敢了!”

“你错在哪。”

“错在不该烤兔子加调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动万象。”


巨响过后,地上多了一个一眼看不到底的大坑。

若陀龙王灰头土脸地在坑底躺平。

摩拉克斯在地面上喊话,“活着吗?”

若陀龙王没好气地答:“死了!”

摩拉克斯踹了两脚土下去,听到下面传来“嗷呜嗷”的哀嚎,提醒道,“你小声点,别把附近狼群引来。”

若陀中气十足地抗议:“我已经死了,你不能跟一具尸体提意见!”

“我可以。”岩神冷漠地道,又踢了一脚土下去。


若陀满面尘灰地从地洞里爬出来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了,上来之后他左右看看,见摩拉克斯倚着树打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心底已经准备好了施行一万个报复。

他走过去站那,定睛看了一会,不确定摩拉克斯是不是装睡,就在那观察。


片刻,摩拉克斯闭着眼问,“可观察出什么来了?”

“尚未,再观察观察。”

若陀在他身边坐下来,摩拉克斯嫌挨在一起热,朝远离他的方向躲了躲。

“休息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好。”龙王答应的很痛快。


一开始俩人都靠着树打盹,结果早年习惯作祟,睡着睡着就窝到一起去了。摩拉克斯抱起来很凉快,很舒服,若陀迷迷糊糊地把他往怀里压了压,成功地把人弄醒了。

热……

我知道热我这不抱着你么一会就不……一会就更热啦!

……松开。

我也热啊!

松。


龙王不舍得松手,于是想到一个好主意。不久两条龙都躺进摩拉克斯用天星砸出来的地底深坑里,阳光晒不到,泥土又阴湿,一下子就凉快多了。龙王骄傲地跟摩拉克斯说这下舒服多了罢?神试了试周围泥土温度,也很满意,铺好地铺就往地下躺。

他俩选了地洞两头睡,方便警戒。结果睡醒之后两人还是乱七八糟地窝在一起,摩拉克斯的龙尾都无意识地化出来,粗壮沉重地横在若陀的胸口,直到把龙王压得喘不上气,从梦中惊醒。


我说,你也不用这样报复我吧……

岩神也醒了,呆毛卷翘地抱着尾巴坐在原地,还有点迷糊。

不是……

不是什么?若陀瞪他,不是你的尾巴?


不是报复。摩拉克斯把话说完,收回尾巴,打了个哈欠,说,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多久以前?龙王嘟哝,背对着对方开始收拾铺盖。好的还是坏的啊……

摩拉克斯这次没答他,在龙王看不见的死角,春冰乍融似,淡淡笑了一下。


将近寅时,他们重新启程,若陀又化出龙形,这次走陆路,避开人烟密集的地方,速度是降下来了,但不用受罪。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到达遁玉陵附近,龙王问摩拉克斯,想在最近的镇上借宿一晚,还是露天扎营算了?借宿的话条件会好一些,若陀以为对方会选择前者,结果可能受白天的梦境影响,摩拉克斯犹豫都无,果断地选了后者。

所以你白天做了什么梦啊……若陀一边从行李里往外掏对方用的药瓶药膏,一边好奇起来。

摩拉克斯看着他在那忙活,神色被篝火映得有些模糊,说,没什么,都是些无意义的事情罢了。

讲讲呗,若陀好奇:我记性不如你好,很多事已经都没印象了。

全部都记得,有时也不算一种好事……

比如说?

比如说……

摩拉克斯那双漂亮的金眸凉凉看向龙王,道比如说,我还记得你一句话把甘雨弄哭的那次。

我哪——龙王刚要反驳,马上心虚:等等你说哪次……


你这不记性挺好的吗。摩拉克斯无奈,说都是些陈年旧事,真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且顾当下。

若陀朝他晃晃手里红绳系着的小药瓶,坏笑道,来吧,任务时间到……话说你用原身还是龙形?

摩拉克斯看他一眼,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就开始解白袍上的扣子。若陀瞅他这么干脆还有点惋惜,好像挺长时间也没见你原身了……不舍得给平民看,也就算了,好歹应该给我看看……

摩拉克斯脱下外袍,露出点点伤痕的光洁脊背,轻声说,龙形不方便。


若陀想了想也是,宫里也就算了,荒郊野外的,没有那么大的柱子给他盘。

虽然龙形的时候,新鳞和旧鳞的区别会明显很多,也好上药……但若陀给摩拉克斯涂着涂着药膏就觉得,人形也可以,也挺好看。主要以前没怎么认真关注过,现在龙王这么近距离打量,才感觉出摩拉克斯这具壳子肌肉均匀,肌理莹细,腰细腿长偏精瘦,很入他的眼。

但他还是觉得摩拉克斯龙形更好看。人类的躯体太脆弱了,若陀生为岩龙,自然看同族的模样更美。不过摩拉克斯不给他看他也没办法。

每片软鳞要涂三层不同的药膏,结晶后再涂一层,热敷至药性全部吸收。临行前小谛听那么郑重地交代他,若陀不敢怠慢,于是做得很仔细,颇费了些功夫总算把后背弄完。药签顺着这具年轻躯体的后腰往下滑,在精致腰wo处被布料挡住,若陀一拍摩拉克斯,非常直率,说裤子脱了。都是雄性也没那么讲究,摩拉克斯很大方地脱干净,趴在铺盖那让他伺候。岩之天龙思想非常单纯,风月之事虽然知晓,但向来洁身自好,相比之下,地龙比他沾染的俗世痕迹还多些。若陀专心给手下躯体上完药,正想调侃两句,眼珠一转看到不该看的地方,一下子就有点尴尬。


龙王晃晃头,皱起眉,驱掉那些突然涌进脑海中的,奇奇怪怪的念头。

以前在璃月初建期,他和摩拉克斯同锅吃饭,同屋敷伤,同榻而卧,感觉都没这么别扭过。若陀知道自己是挺喜欢摩拉克斯,但是说实在的,这份感情包含得很复杂,对神明,对至交,对战友……不单纯是思恋、想要得到,更不单纯是那种馋他壳子的喜欢……他也一度试图疏远摩拉克斯,概因相处得越久,越如同饮鸩止渴;而若陀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让这份愈演愈烈的汹涌执念从容平息。

他也不是青涩毛头小子了,早年归离集时期也流连人间尝过烟柳流莺好处。不过一阵就淡了。后来连年战火,打仗的时候顾不上,难道是太久没有纾解的原因?若陀这时候心下思忖万千,最后敲定,是时候该去找条小母龙繁衍后代了。实在不行,小母蛟也凑合;再不济,蛇也行,行的……甭管怎么着,好歹不能对着自己生死之交、地表最强魔神的璃月之主发情。

摩拉克斯于他来说太过特殊。仅仅只是一念,他都唯恐轻薄了他。


换完药,那边的龙披着薄毯睡了,若陀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自然而然,哈欠连天地……chen勃了。

他醒的时候摩拉克斯还没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在身边,岩神总是睡得格外熟。但若陀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他在的原因,还是身边只要有人看顾,摩拉克斯就能睡的格外香甜。

他只知道,战后的摩拉克斯身上发生了些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他又说不出来。


若陀外出找了条小溪,下水泡了会自己解决,没敢走远。回来的时候摩拉克斯也醒了,看他浑身湿漉漉的,问了一句,干什么去了,把若陀吓得一抖。

龙王反应太大,岩神觉得莫名其妙。

他也没问,那人也没解释,就这么无话地上路了。如此这般又赶了一天路,傍晚时分到了天遒坡——那时候天遒谷还不是大裂谷,地形还要稍高些,属于璃月地区发展得中等的村落。天遒坡毗邻层岩巨渊,土质不适合耕种,有些人以采矿谋生,更多的人选择了上山当猎户,男人们打些山珍来卖钱,女人们在家织布,养些鸡鸭,如果没有灾荒年,也能把孩子勉勉强强地拉扯大。

若陀给天遒坡驿站递了符节,不久便有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来接他们,他掀开帘子让摩拉克斯先进,才发现马车内部装潢典雅,当中书箱果盘冰盘一应俱全,熏着奇楠香,看得出是费了心思。若陀挑剔,进去以后抽抽鼻子,跟摩拉克斯咬耳朵:黑奇楠,便宜东西,不如我送魈的那块好。摩拉克斯也跟他咬耳朵:少挑。这又不是宫里,有就不错了。

车夫训练有素,一言不发,马车行的很稳。他俩等的无聊,就在车里设了结界说悄悄话。若陀笑你猜等下会是谁来,我猜肯定不是铜三叠那老东西。毕方部以铜为姓,家主三字名,其余族人大多二字名,用在家排行称呼的也有。摩拉克斯道,许是王妃也说不定。若陀继续笑,再不济小世子?他俩对视一眼,都不由笑了。概因毕方家主的破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毕方夜叉铜三叠,老谋深算,也算夜叉部落中比较会见风使舵的那种,魔神战争后期,重明部打残了退下来,接手他们胜利成果的就是毕方部,整体风格稳健,有自己的小算计但不影响大局。若是若陀带队,其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巧当时是魈治军。降魔大圣素性刚直勇烈,眼里揉不得沙子,颇是强硬地处理了不少腌臜事。战后铸剑为犁,旧部中敬他和怕他的四六分,军中认将不认帅,魈的名号在毕方部里可止小儿夜啼,一人一枪的威慑力远远大过远在天边面容模糊不清的岩王帝君。

铜三叠此人,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也是个狠角色,但蛇有七寸,人有死穴,老毕方的死穴就在于他那糟糠之妻身上。他的妻是当年毕方部里最年轻貌美的族长小女儿,若是岩之魔神没那么油盐不进,毕方女大约就是选秀进宫的命数。铜三叠的父亲掌管家族财政,和老族长是生死之交,两个孩子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但问及婚娶之事,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颇是让老一辈人头疼了一阵。后来开始打仗了,也轮不到头疼这点事了,老族长和重明部羽璁有些亲缘关系,带军去了,西南防线当时那是什么情况,谈之色变,果然不久老爷子给白布一卷抬回来,打开就剩条腿。群龙无首的时候又乱了一阵,毕方女红拂夜奔,大半夜去敲铜三叠家门,彪悍地问他,你娶不娶我?娶了我,毕方部就是你的。铜三叠沉默良久,毕方女眼泪都要掉出来,最后听他说,我一直在想,你眼里的我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我父辈的关系,是财政权力……还是我自己?我很怕,今天你这样同我说,明天你也会为了家族去嫁别人。

毕方女转身就走,铜三叠强硬地拽住她,往她手里塞了把钥匙。


入手冰凉,非铁非金,是一族府库的玉石钥匙。

我从我爹那偷出来的,你收着,不管跟了谁……都能够振兴你家。

我不要!女孩子红着眼,去扯他的手,你都不要我,还给我这个做什么。

两个人在那里拉拉扯扯,最后铜三叠急了眼也喊:是怕你跟了我受苦,不是不想跟你好!

他这话一出来,女孩子也愣了。片刻,噗地破涕为笑。

你怎么不早说………她从袖子里倒出来一枚虎符,斜眼看着他:谁说我来投诚,我来投夫。

……

旧事如果截止到这里,也算一桩美满传奇的爱情故事。

后来毕方女嫁了铜三叠,颠沛流离多年不离不弃,养育了三个孩子,战争结束后,铜三叠封爵,她顺理成章地成了王妃。只是人到老来便贪恋色相,昔年美人如今容颜枯槁,老铜头也开始在外拈花惹草……由此惹出的风流韵事,那可真是说也说不完。每次他的丑事爆出来,夫人就挥舞着擀面杖一顿毒打,铜三叠对她心存愧疚,也不敢还手,抱着头只会叫“哎哟喂,夫人别打脸”……故此轮到人前露面的事情,只要王妃代做,那必然是铜三叠脸上又带伤了;若是世子前来,那就是还没打完。

宫里侍女也常聊这些边关的八卦,若陀一直很有兴趣,萍在亭子里讲,他就坐在亭子顶端听;摩拉克斯虽然对别人家的私事没兴趣,但听身边的侍女叽叽喳喳聊了那么多年,或多或少总还是知道的。


到了地方,若陀跳下来探路,一看果然不是铜三叠来接,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想来这就是世子铜凌了。他的身份不需要向对方行礼,铜凌规规矩矩地见过龙君,若陀就把他搀起来,敛去那股调笑的神色之后,龙王看着气势也挺深沉威严的,铜凌不敢怠慢,见车上还有一人迟迟未下,寻思那大概就是岩王帝君了,于是作揖,家父已经在府中设宴接风,恭候二位大人……

若陀说不必,我与帝君来此,并未声张,宫中仍有要事处理,还是速速解决浮屠塔失踪案为宜。


铜凌又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车上的人没出声,算默认了。世子从小被当做嫡长子继承人培养,也是个当机立断的,当下应了,就唤身边侍从,十六儿,贵客要去浮屠塔,为我们带路。

摩拉克斯半合着眸,只听闻窸窸窣窣声响,马车前方就换了人。不久,若陀一撩帘子进来,说我们直接去浮屠塔,你先眯一会,等下没得睡了。

白日睡多了,不困。摩拉克斯答他,又道,你觉得,铜三叠为什么不来迎我们?


若陀在他身边坐下来,你是问从好处想,还是从坏处想?

从好处想如何,从坏处想如何。

从好处想,若陀懒洋洋地道,咱俩是来度假的;从坏处想……咱俩是来清理门户的。

他正好说中这心事,摩拉克斯于是沉默。

片刻,他道,若陀,你多久没杀生了。


瞧你说的……我今天还宰了两只兔子……

摩拉克斯没被他糊弄过去:此行记住,若非必要,不动刀兵。

龙王长长地哎了一声,说听你的。但是,如果他们胆敢对你下手……

他们没那个胆子。

就那么巧,刚好在你换鳞期出这种事?龙王嗤笑一声,凡事先问因果再问巧合,这是你教我的,摩拉克斯。

岩神还在考虑:若他们真有心mou反,就不会给你我一同前来的机会。毕方部行事谨慎……这事大约还有其他隐情。

若陀听完摇头,咱俩落单一个,可不容易。或许他就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这话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荒诞,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果然摩拉克斯道,能把咱俩一网打尽的,整片提瓦特大陆上也没几位魔神罢?你忧心太过了,若陀,都告诉你我不是养……

好了别提那个字了。龙王打断他,我答应了小谛听,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尽量别给我增加无谓的负担吧岩神大人。

摩拉克斯就不说话了,静静地想着事情。车厢里安静下来。


不多时,马车外的声音恭敬地传入他们耳中——两位大人,可有兴趣听凌讲讲此事来龙去脉?

是毕方凌的声音。年轻人说话很有意思,尾音总带着点上挑,正事也给他说得颇悠闲了。

若陀抱臂合着眼,道,禀来。

年轻的世子吁了口气。

“见笑了,说来也怪我治军不严……最开始的失踪,还要从天遒坡近期的传闻说起。”

……

毕方部的马儿也不是一般的马,是同御兽中的驳混交,再精心用含肉的食料喂成,魔神战争时期用作千岩军精锐骑兵的坐骑,行进速度是普通坐骑的三倍。就这样,这段路还走了半时辰,摩拉克斯一路听着毕方凌有条不紊地讲解,一面闭目养神;若陀听着听着却发困,终于忍不住头一歪磕在车壁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马车的颠簸停下,一个激灵。想是应该到了。

他睁开眼,探过身子撩开窗下流苏向外看,本以为能望见一座庄严肃穆的浮屠宝塔,结果和一张惨白空洞的人脸猛然面对面。


“哇,”若陀说,“天遒坡的百姓真热情,祝您粽子节安康。”





————————

TBC


遥怜雪色

【若钟】相随(章一)


★《冬春谢》番外,端午贺文,换粮产物。 @SereneCity 安城老师点的耳坠相关,虽然我还没有写到耳坠出场Otz

★时间线是打完魔神战争后,完整陀哥和离的相处模式。写多了陀哥憨,也写写他当年真风流。

大噶端午节快乐啊摔!

★0617修章节末剧情,有改动


以上



夏深时候,草木葱茏。


摩拉克斯chi裸上身,披着件月白纱衣,袖口挽紧,半伏在案前,小心地揭一副古画上的命纸。他手底这幅损坏近半的画件是一幅华光林春蒐图,前几日给天璇星那边的人送来,说是流落到异国商人手中的帝君真迹,特地送还,完璧归赵。然而岩神不记得自己作过类似的画,他于丹青之途...


★《冬春谢》番外,端午贺文,换粮产物。 @SereneCity 安城老师点的耳坠相关,虽然我还没有写到耳坠出场Otz

★时间线是打完魔神战争后,完整陀哥和离的相处模式。写多了陀哥憨,也写写他当年真风流。

大噶端午节快乐啊摔!

★0617修章节末剧情,有改动


以上




夏深时候,草木葱茏。


摩拉克斯chi裸上身,披着件月白纱衣,袖口挽紧,半伏在案前,小心地揭一副古画上的命纸。他手底这幅损坏近半的画件是一幅华光林春蒐图,前几日给天璇星那边的人送来,说是流落到异国商人手中的帝君真迹,特地送还,完璧归赵。然而岩神不记得自己作过类似的画,他于丹青之途上佳,却只着手花鸟景致,从不画自己。但观钿白牙轴与装潢纸料,又确是宫中之物。

若是民间仿品,他无兴趣;不过当初收下,是记起来,画品偏爱上,有人和他相反。


正值酷暑,室内有因不设冰盆,人多显燥热。摩拉克斯遣退侍从,只留不久前麟君调到他身边侍奉的小谛听,候在屏风外以备通传,自己除去繁琐衣物,只着轻薄罗裤纱衣,半跪在室内勾地图。描着描着,人又发困,不知不觉睡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指间掩着翠玉笔管,素纱迤逦,衬他肌肤如玉,容颜俊美,格外有一番风致。

摩拉克斯悠悠醒转之时,已近午间。小谛听应该是期间唤他没回应,不放心进来了一次,看他只是睡着了,给他垫了个引枕。女孩子动作轻,在甘雨身边侍奉时就以做事仔细周到著称,她进来一趟收拾好地面墨汁又出去,摩拉克斯竟然睡得毫无觉察。

好在是在宫舍里,不需要如何提防,但岩神还是反思了下自己的警戒意识。


他侧躺在地上,眯了片刻,待觉清明了,方才起身,赤足转去金尾孔雀屏风外面,看到地上紫檀木双层旧食盒静静放着,而小谛听不知去向。

食盒就地打开,里面是六菜一汤,三样清淡小菜,加一碗萝卜时蔬汤,一份莲花酥,一碟酱油拌豆腐,配着解暑的绿豆汤。


照常食谱啊。摩拉克斯叹气。

瞧着是挺恰物候,但膳房这两周一直给他上这个,去问,就说麟君有吩咐,帝君近日龙体微恙,忌腥膻,忌辛辣,忌油腻,忌发物……

帝君表示比起莲花酥,他更想要薄荷凉糕。

凉糕得用红椒拌。他问自己,可得否?

答曰,不能。

非不能也,实不敢也。

于是再叹气。


他近日身体情况确实该忌口,虽说偶尔贪嘴也无妨,但甘雨看的紧,小姑娘唠叨起来简直能把人逼疯,言辞恳切,忠心耿耿,那真是文臣死谏但无弹劾之意[1],令帝君大人备感惆怅。

上周他照常点仙跳墙来吃,让甘雨知道,干脆地下令膳房今年不再进螃蟹。缺了蟹黄,口感就出不来……摩拉克斯也不好为这种事去找小辈理论,默默嚼了一周的萝卜白米,现在看到萝卜都想吐。


换鳞还没到最难捱时候,他已经成功地把自己捣鼓厌食了。


这两天他都是挑挑拣拣地吃,今日暑气上头,也没怎么用饭,只草草捡了几块素切藕片,便歇了箸。原样装回去。

坐回去,上榻,合眼。

——静心片刻,还是热。

摩拉克斯睡不着了,从床头缃帙瓶里拎出来那幅华光林春蒐画轴,铺平在案上,室内架子上整理出瓶瓶罐罐的排列在侧,把长发束紧在脑后,挽紧袖口,开始修补。


帝王游猎,柳发曰春蒐,是为春季射猎;禾开曰夏苗,乃夏季田猎;枫红曰秋獮,是秋季狩猎;雪落曰冬狩,指冬季围猎。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3],最早的四时狩可以追溯到魔神战争前的归离原时期,作为用以习练行兵布阵、指挥作战的武事之一,一路延续至今。

摩拉克斯成为尘世七执政之首的第三年,改四时狩为冬狩夏猎,从以前的春夏秋冬皆有武事,改成了两季游猎,也隐含休养生息之意。

是故这幅华光林春蒐图,既是春日出行,年份必定早于魔神战争,难怪能被人当宝贝地保留下来。摩拉克斯拿到画卷之后自己先看了一遍,画的是璃月帝君于华光林率众猎虎,笔触精巧,构图众星捧月,水准是不错的,只是无落款,画师的身份扑朔迷离;虽无落款,但画幅右下角盖的是摩拉克斯的私印,祥云缀名阳刻小章,大约这就是被误认为是岩王帝君真迹的原因。

他看了两遍,心中大体有数,当下放到床头收好,预备来日修补。


其实璃月有专门的老匠师接这种手艺活,他也认识几个,本不必自己动手。但天热人闲,正巧找点事做。再者,这幅画,他也不想交由别人手里。

书画的修补有很多工序,从处理画芯,到揭命纸,托命纸,补洞,帖断纹,最后仿着画幅原本笔触添补那些断裂的痕迹,补完全色,期间项目繁多,要点是慢慢来,急不得。

摩拉克斯光处理画芯就花了一刻钟,到了揭命纸的时候,更是专门嘱咐了小谛听不得打扰,若有来客,请他在外稍待。概因修复古画的程序里,命纸是画芯的托纸,粗揭时亦需小心,期间如果出什么岔子,这幅画就毁了。

名唤聪女的小谛听接了令,行过一礼,便规规矩矩地去外间站着,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木偶一般。


那场声势浩大的魔神战争彻底终结后不久,璃月麟君新收了两名心腹,一名聪女,谛听血脉,一名颖姑,獬豸血脉。可惜的是聪女是个哑巴,颖姑命格有缺。七神封完,璃月岩王帝君名望盛势空前,底下人也跟着沾光,别说如今的甘雨,就连萍姑娘都不用这样儿等级的亲卫。偏偏小麟君也不知打的什么心思,两女乍入伙就给安排重要职位,自然地,好事者背着上头开始搬弄是非,暗流一时涌动不休。

风声传到那位大人耳里,甘雨召集手下,好声好气地抚慰一通;后来压了一些闲话下去,还有不死心的,麟君叹气,揪出几个传得厉害的把舌头拔了,于是清静多了。

彼时若陀听闻这事,对饮时跟摩拉克斯提起,评价甘雨还是柔顺心肠,换做你我,刚开始就霹雳手段打压下去,哪敢有人二次作乱。摩拉克斯饮着酒,想了想,说霖娘安排人事应该有她的原因。

霖娘是旧日小麒麟乳名,但随着甘雨于魔神战争末期封君,代领七星监督权,长辈们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称呼叫她了。若陀尚未反应过来,就听摩拉克斯缓缓道,故人多数已矣,那孩子既生恻隐之心,身边多些人陪伴,也是好事。

哈?若陀怀疑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甘雨出于同情给那俩女子弄官做?

难保如此。摩拉克斯微叹,可惜流光一瞬,众生终逃不过离散。

岩之魔神实在太罕见用这种纯粹感性眼光思考问题,旁人若听闻或能感动二三,但若陀立刻就听出不对。

你昏头了,龙王神情严肃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有何不妥?

若陀盯着他:甘雨是你亲封的璃月二君之一,同当年的我必须做到三件事一样, 她是同你立下军令状,无妄坡一役打得尸骨成山惨胜,才得你兑现封爵。若你当她因同情才收人在身边,无实权还罢,似二仙那般高位重权,岂不是说她因情废事……这般揣度,对小麒麟是侮辱。

他这话说得已然恳切,摩拉克斯顿了顿,却道,甘雨重情,情能生劫,此番是你着空相。

摩拉克斯!若陀真的急了,一拍桌子,茶杯跟着震。

岩神还未开口,对面龙王探过来半个身子贴他额头,一下子更严肃。

你在发热,摩拉克斯,你自己清楚吗?

说完他紧锁眉头:我还以为是天太热,你脸才这么红……

岩之魔神自己也有些吃惊,若陀矫捷地翻过石桌把他打横抱起来,这姿势有点怪,他反应过来就想往下跳。

等……

别动。摔断尾巴我不管你。

龙王是真有点急了,维持着人形,背后双翼呼啦一下展开,龙翼边角尖锐如刺,拍起大团土尘,一晃身影已不在原地。


他们从天衡山巅回城,一路疾行,好在正午日头毒,路上人迹寥寥,没被看到。岩王帝君生病可不是小事,若陀不敢声张,命人暗中请来精通医术的仙人行诊。对方是株老参妖,诊完脉也没什么头绪,观帝君神志清醒,并无其他不适,便开了点清火的方子,嘱咐若陀说今晚需人守夜,看病情发展才能下结论。

果然岩神当天晚上发起高烧,人事不省地烧到掌心能煎蛋,若陀守了前半夜,后接西北急讯不得不走,临走前叫人去请了甘雨,权作照应。甘雨披着外衣急匆匆赶来,试了试摩拉克斯心脉,又掰着看了他手腕脚踝,毕竟知道些内情,长出一口气说没事,帝君这是换鳞期到了。

蛇有蜕皮,龙有换鳞。蛇族的表皮不能随着体型而长大,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束缚生长,这时候就需要蜕皮,保证身体的正常长大。龙虽然没有体型生长的需求,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要换鳞,那些磨损的、破裂的旧鳞脱落下去,生长出坚固的新鳞片。刚长出来的鳞片呈半透明,脆而薄,过段时间就会变成正常的暗金色,鳞片上的花纹也标识了龙的寿数,同类之间可以靠此识别资历。

若陀龙王为地之岩龙,原身的鳞片花纹细密得看不清,相比之下,摩拉克斯的鳞纹还清楚些。若陀的换鳞期就是找个地洞钻进去,睡一觉就完事了,便以为天底下龙都这样。其实也差不多是这样,元素龙的换鳞期除了嗜睡,本也没什么大毛病……只要不出事的话。

摩拉克斯上次的换鳞期适逢魔神战争中期,相柳叛变,尘神陨灭,归离集告破,祸不单行全赶一块了,他奔波各处操心劳神,没什么时间休息,落到实处就有点伤,换鳞换得参差不齐、明暗相接,身上不得已留了很长时间的疤。龙都是爱美的,虽然嘴上不说,然而摩拉克斯那之后就不愿意龙形见人了,战后一直以半麟半龙的样貌在璃月降下神谕,不肯再化出原身。为此,民间还颇是议论纷纷了一阵。

战时烽火连天,若陀率军压在南部战线,难得同摩拉克斯见一面,结果成为少数几个被瞒过去的。换鳞初时摩拉克斯还瞒得住,结果几次短兵相接下来,新生的软鳞脱落大半,铠甲下面是层叠绷带,绷带下面半身血肉模糊。后期匆匆一面,留云都诧异他身上血腥气,不过鹤妖当时悲痛于尘神死讯,未及细想,后来同甘雨聊到,方觉异样。麒麟一族身覆鳞甲,世代相传,换鳞期常识比生而知世的岩龙还多些,甘雨留了心,后来与萍合兵带着特制秘药去的,托她务必交到帝君手里。然而还是晚了,一晃百余年,她们再也没能看到过帝君的龙形。

大局初定后,女孩子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麒麟五十年一换鳞,龙一百一十年一换鳞,本来不应该发热的,甘雨猜测是因为帝君上次换鳞期落了病根,所以这次才这么来势汹汹。她调完外敷药,给岩神拨了自己心腹侍候在侧,又再三嘱托左右好生看护,方才离去。

不久摩拉克斯醒了,高烧退去没什么大碍,听闻若陀回了军中,甘雨回了宫里,略想了想,就明白了。次日果然如他所料,甘雨前夜那一去,直接把所有需要处理的事情揽过来了,雷厉风行、斩钉截铁,是挺干脆利落的,只是动作太大……摩拉克斯不得不专门公开露了一面替她解释麟君不是逼宫。

甘雨安排过来的那名心腹,就是名唤聪女的谛听兽,麟君着她好好看着岩神,不许他操心,不许乱走,忌口忌诸事,静养身体。后来的日子里,摩拉克斯逐渐感受到小侍女的可怕之处……聪女虽然不能说话,性格木讷,胜在服从命令听指挥。这真是个实心眼的,倘若下令让她盯着墙壁上苍蝇不走开,凡人至多盯个把时辰,仙人可以撑三天,换成小谛听能盯到苍蝇寿终就寝。上司不说停,小孩能把自己熬死。

但是静养真的太无聊了。每天不许起早,饮食忌口,忌寒凉,忌动武,忌劳神,酉时就要被聪女监督着睡觉……虽然仍时不时发热,但换鳞期还没正式开始,摩拉克斯也就没那么上心。然而有次睡得稍微晚了点,小谛听就默默折断自己一根趾爪,吓得岩神以后将她的话当作圣旨听。

他也明白小麒麟为什么把聪女留在身边了……这娃太听话了,执行能力又强,算了算,一千个聪女可以跑步进入大璃月时代了。

……

不让用冰就不让用冰吧……也就难捱几月。他揭完那幅画的命纸,放到一边,正要继续下一步,就听见聪女在屏风外扣了三声。

小谛听不能说话,便用这种方式交代来客的重要性,从扣一下到扣三下,重要级递增。摩拉克斯会意,于是收拾好案上杂物,洗了手去见客。

他从屏风后绕出来,就看见若陀龙王在对面的椅子上跷着腿,一手搭在脑后,一手拎着茶壶牛饮,额头汗津津的。


“你的事忙完了?”

“总算,”见他出来,若陀有模有样地放下茶壶,就跟放的是个普通茶杯一样,“过来看看你病好没有。忙着呢?你还挺有闲。”

“没生病。”

换鳞期的事摩拉克斯不想详谈,不过若陀既然过来,想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龙王却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看起来更感兴趣其他事:听说你最近找回来幅当年的画?

是有一幅。
摩拉克斯还在考虑怎么说,若陀那边一下子来了兴致:听说还是你真迹?我也瞅瞅。

龙王说完,长腿一跨就起身,也不等批准,背着手施施然绕进屏风后面,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聪女眼里全是戒备,摩拉克斯及时向她做了个手势,好歹小谛听没当场拔剑。他也跟进去,看到若陀对着案上色块斑驳的图皱眉,见他来了指出,“伪作。”

“嗯。”摩拉克斯肯定他的判断。

龙王于是很不理解,“一幅伪作,修他作甚。”

“你再仔细看看。”

他既这样说,若陀于是又打量片刻,这用笔怎么那么似曾相识,越看越眼熟,越看越……

“不愧是我。”龙王终于抚掌,“我还道谁能以假乱真,是我啊,那没事了。”

见他认出来,摩拉克斯问:“什么时候画的,还记得吗。”

对方算了算时间,“……大概是给丫头过成年礼的那会。”

啊……岩神道,那这幅画上戴红缨盔的那个,应该是应达。


提起故人,室内一时安静。

片刻,若陀道,那你接笔的时候,把她画的开心点。

我接笔?摩拉克斯诧异地看他一眼,画师都在这儿了,还要我补完啊。

我忙,你闲。若陀没什么诚意地说,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画作修补完纸张,还有最后两道工序,称为接笔和补全色。接笔是后人模仿前人笔迹在原画上续去断裂黯淡的痕迹,补全色是调整整幅画的光线,使其完整真实如昨。这两点,都需要补画者造诣深厚,尤其是要明白原画师的所思所想,顺着绘出画作的神秀,方才算作功成。


摩拉克斯反省了下,想我现在是不是太纵容他了……若陀在屋里走了一圈,十分诧异,你这也太热了。冰盆呢?

这回他答的很快,聪女不许我用。

若陀莫名其妙,往外间看一眼,她管得着你?我还奇怪呢,她不是在小甘雨手下做事,怎么跑你这来了。

摩拉克斯苦笑,若陀话音刚落就觉得不对,很快意识到,你换鳞期到了?

……嗯。

怎么提前这么多?

不知道。

那是该小心点。


若陀没怎么当回事,省去了麻烦的解释,岩神莫名松一口气。

“说起来,你此来为何事。”

他不信龙王只为探病来的,果然那人揣着手回他,回城路上遇到千岩军信使,说天遒坡浮屠塔有异动,我得走一趟,来找你批符节。

现如今这人办事也不似从前那么散漫,换做魔神战争之前遑论还跟他打招呼,直接飞过去,解决完事情飞回来还赶得及夜宵,而摩拉克斯要等次日才听闻龙君又去了哪哪办事,手续缺几道,吓到多少无辜群众。


他的指尖拂过案几边缘,异动?

是,若陀解释,巡逻的兵士说,连续半月夜里听见塔内声响……又哭又唱的,去看的时候,一无所获。也蹲守过,两人一组轮值整夜,结果第二天里面的人全没了,只剩下巴掌大的无名鳞片。

浮屠塔是当年封印吞之魔神之地,吞之魔神原身为九首相柳,万蛇之祖,还差一步便能从云成龙,后来被摩拉克斯三箭将登天之路全部斩断,遗恨沉眠。这地方的任何异动都不算小事,摩拉克斯心念电转,若陀仿佛知道他心底所想,抢先答道——随信送来一片,我检查过,不是龙鳞。

岩神心下松口气。只要不是龙鳞,就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

你方才说,进入塔里的那些人……全部失踪了?

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截止到来信,总计失踪一十二人。


这事有点麻烦。摩拉克斯沉吟片刻,又问,天遒坡如今是谁家镇守?

夜叉一族,毕方部。若陀说到这里有点不屑,道你也知道他们家脾气,不见兔子不撒鹰,若真出事,指望不上。

既然来信求援,大约已经排除了凡人装神弄鬼。摩拉克斯想了想,问他,你何时启程?

若陀道,明日。

岩神便颔首。

等我一日,我把这边收拾好,一同去。

不用,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一同去。保险。

龙王皱眉,你在换鳞期,还是别乱跑罢。

又不是养胎。摩拉克斯不以为意:而且才开始不久,行动还是没问题的。

那可得先说好了,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我来解决,你别出手。

未免太过小心……

你要这样想,那不如我自己去。

……

最后还是应下了。龙王又留了会,和他一起把那幅旧画补完大半,用了晚膳,就去准备行囊了。稍晚时候那人又回来,带了所说的鳞片,又捎了坛璃月老窖,预备研讨下出行事宜;摩拉克斯这边却遇到了点小麻烦,聪女听说二位主君要同行,急切切地一定要跟着,岩神觉得快去快回没什么必要,同她软硬皆施,好说歹说都没用,一下子就僵持在那里。

这也不全赖小谛听。早年的时候,在照顾什么东西方面,毛手毛脚的若陀可以说是恶名在外……虽然说龙息润泽万物,但养条眷属幼岩龙蜥,大家就想不通他怎么能给活活养死。这时候聪女想起传闻,恐且惊惧,就很怕出门一趟帝君也给这货活活养死,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自己在帮甘雨大人梳洗,突然龙王传信回来说快醒醒帝君殡天啦,啊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原来换鳞期不能受凉吗,还有忌口吗,原来如此我记住了下辈子注意,现在快点准备送仙典仪吧——

小谛听被自己的想象煞到了,龙君好可怕!


她旁边的两位完全不知道孩子在想啥,对视着眼神交流,火花带闪电,最后你去劝。若陀在讨论中败下阵来,但也不好跟小辈为难,微微低头看她,神情真挚:我肯定把你们帝君好好带回来,成不?

小谛听还沉浸在想象的恐惧中,呜呜地摇头。

我保证,龙王举起手,少一根头发,你拿我是问。

聪女看摩拉克斯,摩拉克斯点点头,说放心,若陀可以信任。

这两位权倾璃月的大能搁一起跟她好声好气商量,全璃月没几人配有这样的待遇。小谛听犹犹豫豫地答应了,转头就列个长到脚踝的单子,告诉龙王帝君换鳞期不能吃这个,不能做那个,目前大人已经有少部分鳞片开始脱落了每天要换一次药,伤口不能碰水否则新鳞会黯淡……摩拉克斯忍着笑在旁边听,就见龙王的表情变幻多彩,比打翻了的颜料罐还好看。

聪女退下之后,若陀看着他,长长地叹气,说我觉得她们是在把你当瓷器养。

若陀不知道他上次换鳞期留了伤,见到后背疤痕只以为是作战留的旧伤。摩拉克斯也没解释,单就在那笑。


大晚上的本来就闷热,若陀磨蹭着靠过来,突然揪了摩拉克斯一根头发。

岩神莫名其妙,做什么?

你少了一根头发,我好怕。龙王嬉皮笑脸地道,小谛听取我性命怎么办。

……你正常点。摩拉克斯不想理他,要这么胡闹,不如我自己去算了。

哎……!那不行。


闹了一会,想起来正事。若陀把带来的鳞片递给摩拉克斯,岩神拿到手,一打量,微微皱起眉。

手中的薄片坚硬如铁,呈灰黄色,也有密集的鳞纹,不过仔细分辨,就能看出这鳞纹的不同:龙鳞的纹路是向里凹的,这片鳞却是向外凸的,并且边缘没有那么整齐,而是带些弯曲。除此之外,色泽度和光滑度也不如龙鳞,指腹摸上去的时候,有着不适的粗粝的触感。

“你看着像什么?”若陀在一旁问。

摩拉克斯沉吟片刻,转头看龙王。

他道:“陵鲤。”

若陀点头,眉目忽多几分严肃。

“我已找军医诊断过,确是陵鲤。” 

“有人将陵鲤讹传为龙……这玩意俗名叫穿山甲罢?”他遗憾道,“细究起来,大约和岩龙蜥一脉同源——可惜不听我驱使。”

摩拉克斯关心的则是另一方面,“陵鲤以蚁为食,性温顺,若失踪案真是它们做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攻击人?”

“这个等我们去了就知道了。”若陀道,“眼下的问题是,鲮鲤好凿洞,披坚甲,力能穿山;若真让他们凿穿了浮屠塔地基,惊醒相柳,天遒坡百姓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所以你才决定亲自走一趟?”

龙王朝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行就再把那畜生封印回去,看你做了这么多年阵法我都会了。”

他说的轻松,然而摩拉克斯知道若最坏的可能出现,并没有若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等我一日,一同去。”

“当然一同去,我不都答应了……”

“少来。你以前单独行动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你这……”若陀没辙了。确实他以前干过不少混账事,如今难得实诚一次,结果摩拉克斯还不信了。

他想了想,服软道,“我保证,行了吧。说好一起去,这次真的不抛下你。”

岩神听他说完,更不放心了:“你这两天就住宫里,别乱跑。后日一同启程。”

若陀不干了:“我军营里还有事!”

“交接出去——别告诉我你手下能用的都外派了。”

“你这太闷了。”龙王说着已经开始难受了,“规矩忒多,女的也多,麻烦……还要被人管……”

我知道你什么脾气。摩拉克斯给他顺毛,我这里人少,你这两天跟我住。


龙王一听,又高兴起来。

跟以前那样?

跟以前那样。

好。若陀满意了,把那片鳞片丢到桌角,眼珠一转就想带着摩拉克斯出去放松放松。

于是他问,拘在这里,你不热的难受?

摩拉克斯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答,忍一忍……就好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若陀想,提议道,咱今晚睡屋顶去吧。

不出所料,摩拉克斯立马拒绝:成何体统……

龙王勾着他肩膀就往外拖,顺手拎上自己带来的那坛璃月老窖。哎呀你我兄弟见面,莫生口角,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一刻钟后。

——屋顶舒服吗?

尚可。

以后还来吗?

随你。

噗……谁方才说下不为例?

是你说的。


摩拉克斯双手放在腰上十指相扣,默默地看着璀璨瑰丽星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姿势非常板正。聪女叮嘱了换鳞期忌酒,他不能喝,龙王也不敢撺掇他,自己饮了半坛,凉风一吹竟有点微醺了。

醉客都爱玩点花的。酒兴上来,他扯过小龙半片衣襟,蘸了残酒,在上面写……君为天边月,一世负雪行。


摩拉克斯静静看着他写完,忽然问,如果我们骑在你的背上越过群山,是不是可以到达月宫呢。

若陀想了想,以前大概是可以的吧,现在我飞不了那么远了。


他在魔神战争时期中过毒箭,翼孔从此受损不能久飞,身边人都知道,这时也没避讳。但看摩拉克斯神色黯淡下来,龙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哎,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斟酌着言辞,好歹命没丢……喂你那什么表情,别整的跟你没受过伤一样。

我们都命大。摩拉克斯微微合眸,有时我疑心这是否一场梦。

瞎操心。

若陀明白他的意思,悠悠地道,仗打完了,不会有人再死。

摩拉克斯轻声说,可是这世间没有硝烟的纷争……亦永无休止。

他这话使得龙王也沉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是啊,有形的战争结束了,还有无形的战争遍布人间。商与农争,匪与官争,鹬与蚌争,逐利之人与逐义之人争……只要世间还有人,只要人们活着,就会无休止地争斗下去。


“人之为人,贪欲妄念,一生二生三,生万物,非你我所能左右。”

“摩拉克斯?”

“……”

若陀龙王一手撑着下巴,看了岩神一会,半晌确定他真睡着了,无声地笑笑,转头去看天空。


蔚蓝天幕上,星河浩瀚无垠,敞亮璀璨夺人心神,似他们独享。

龙王看着星空。

天边的月亮那么高,身边的月亮这么近。


君为天边月,一世负雪行。赠我霜华地,白头常相迎。

酌以千秋岁,鉴凭万古星。舍余旧交游,谁与共长明。


没写完的诗,回头写幅字挂自己住处去。他这样想着,酒意涌上来,不觉也合眼睡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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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臣死谏但无弹劾之意:说法自微博伊吹鸡腿子。意为“拼命地劝你但没有批评你的意思”
[2]帝王四时狩猎与下面修复古画的程序都参考自万能的百度!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出自《诗经·周南·兔罝》,“安装捕兔的套网,敲击木桩叮当响。身体矫健威猛的勇士,守卫着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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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考据了一下,发物包括菌类海鲜竹笋杏仁胡椒辣椒鸡蛋猪牛羊肉葱蒜韭和酒,帝君对不起,你连一稿里嫌弃的素鲍鱼和岩港三鲜都没得吃了(。)


SereneCity
是和雪色太太@遥怜雪色 的换粮...

是和雪色太太@遥怜雪色 的换粮图!是太太的冬春谢春梨雪 里陀哥给离披衣裳压肩膀的场景,我也特别喜欢这个很暖的动作!


这一张我拖了好久画了好久orz,非常对不起雪色老师呜呜!努力表现这个场景,很多地方也是第一次尝试,不太如意的地方希望雪色老师不要嫌弃我( •̥́ ˍ •̀ )

最后还是要表白雪色老师!(๑°3°๑)

是和雪色太太@遥怜雪色 的换粮图!是太太的冬春谢春梨雪 里陀哥给离披衣裳压肩膀的场景,我也特别喜欢这个很暖的动作!



这一张我拖了好久画了好久orz,非常对不起雪色老师呜呜!努力表现这个场景,很多地方也是第一次尝试,不太如意的地方希望雪色老师不要嫌弃我( •̥́ ˍ •̀ )

最后还是要表白雪色老师!(๑°3°๑)

@Avitus

【钟若钟无差】落雪岂无痕

简介:匪石阿鸠未消失被净化if,钟离带娃(?)

预警:因为没有左右区分所以标了无差。ooc有,老岩头带娃实在有点难把握。


1.

阿鸠睁眼时,发现自己身上搭了条薄毯。

她眨了眨眼,翻身从床榻上坐起,环顾四周:现在大约是黄昏时刻,落日的余晖透过床边的窗洒进来,为房间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房间不大,但摆设很齐全。这个房间似乎是书房,一旁立着两三个她那么高的书架,案前摆着笔墨纸砚、几本书籍与一盆小盆栽。房间门没关,她向外看去,外边似乎是个更大一些的客厅,藤椅上坐着个正在垂目小憩的成年男性,那男子似乎是听见了她起身的动静,起身离开藤椅。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男子拿着一方手帕再...

简介:匪石阿鸠未消失被净化if,钟离带娃(?)

预警:因为没有左右区分所以标了无差。ooc有,老岩头带娃实在有点难把握。

 

1.

阿鸠睁眼时,发现自己身上搭了条薄毯。

她眨了眨眼,翻身从床榻上坐起,环顾四周:现在大约是黄昏时刻,落日的余晖透过床边的窗洒进来,为房间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房间不大,但摆设很齐全。这个房间似乎是书房,一旁立着两三个她那么高的书架,案前摆着笔墨纸砚、几本书籍与一盆小盆栽。房间门没关,她向外看去,外边似乎是个更大一些的客厅,藤椅上坐着个正在垂目小憩的成年男性,那男子似乎是听见了她起身的动静,起身离开藤椅。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男子拿着一方手帕再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醒了?”

阿鸠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没有回答。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不认识这个男人,一切都是陌生的,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要到某个地方去,除此之外脑海里一片空白。

“……”

没有得到回答,男人也没有追问,展开手里的手帕轻轻地为她擦脸。温热而潮湿的纺织物突然接触皮肤,这让阿鸠瑟缩了一下。

“别怕。”男人低声说。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完全陌生的触感在脸上来来回回,阿鸠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奇怪的温度与湿度。虽然对眼前这个正给她洗脸的男人毫无印象,可阿鸠对他却感觉莫名地亲近:

“阿鸠。”她乖乖回答。

“好。”

男人为她擦完脸,又掏出一把小木梳为她整理睡乱的头发:“我叫钟离,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阿鸠没有应声,梳齿轻柔地摩擦她的发丝,触感传到头皮上,痒痒的,激得她打了个颤。

“还记得什么吗?”

阿鸠迷茫地盯着钟离,没有回应。

钟离叹了口气,似乎毫不意外:“我今日进山时,碰见一家三口被猛虎袭击。父母都遇害了,只剩下一个孩子昏迷不醒——那孩子就是你。”

“我带着你问遍了附近的人家,都说不认识,只好把你带回我的住处暂时安顿。”

阿鸠静静地听钟离说话,任由他给自己盘起头发,为自己整理衣衫。

钟离也不管阿鸠听没听进去,牵起她的小手要将她带离房间:“这里是璃月港,我们在绯云坡的往生堂,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璃月港,绯云坡,往生堂,又是陌生的地方,阿鸠不认识。钟离很高,阿鸠要伸长手臂才能够得着他的手掌,钟离走一步,她要走两步才能跟上。察觉到这点后,钟离放缓了脚步微微弯腰:“我现在带你去见几个哥哥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们。”

阿鸠跟着钟离离开了房间,黄昏已过,天色渐暗,房间外走廊与楼梯的天花板上挂着的灯笼亮起了明黄色的火光。钟离牵着阿鸠缓步下楼,除了他们二人外再没有别人,皮鞋与布鞋敲响木制楼梯的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中回荡。阿鸠从告诉钟离她的名字后就再也没开过口,沉默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下至一层,早有几个年轻男女在一旁等候。钟离将阿鸠从身后牵到灯光下,然后蹲下身子,向她指认众人:

“阿鸠,这是堂主胡桃、这是飞燕、这是茂才、还有他,是阿广。”

“要好好和他们相处哦。”

胡桃、飞燕、茂才、阿广,阿鸠悄悄地记下这几个名字认了他们的脸。然后突然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某个梦境或幻境里相似的场景与对话也在某个地方发生过,当时那双熔金色的双眸也是这么在她的身旁注视着她,四周的人也都各怀心思地在打量她。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回应的?失忆的女孩本能地试图从如乱麻般的思绪碎片里捉住那缥缈而遥不可及的线索,最终那线索还是转瞬即逝,她什么都没找到。

“嗯。”在向钟离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她终于说了第二句话。

 

2.

钟离发现自己好像错估了阿鸠的性格。

带她回来的第一天,阿鸠内向怕生又敏感,见到陌生人就往钟离腿后躲;总是坐着发呆,好似心里藏着掖着什么事;夜半还惊醒了数次险些摔下床榻。两天后,阿鸠好像就变了个人,已经能乐呵呵地被往生堂中众人轮流抱着逗了。

既是临时监护人,按照璃月律法就应当主动到总务司去登记。钟离挑了个清闲的下午牵着阿鸠徒步去了总务司,不料这总务司里也是人满为患,给阿鸠的落户手续直到日落之时才办理完毕。正值夏冬交接之时,又靠近港口,傍晚的绯云坡是凉风习习,钟离带着阿鸠从总务司出来被这微风拂面,心情都畅快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经过明星斋,钟离被斋主叫住:

“钟离先生晚上好,不进来看看吗?”

“星稀小姐,往生堂今天可没有采购任务。”虽然这么说着,钟离还是带着阿鸠进了明星斋。

阿鸠进了明星斋,仿佛璃月人进了黄金屋,盯着展柜里的珠宝矿石目不转睛,钟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竟全是些名贵玩意,心里感叹好友的零星碎片居然也对矿物有如此高的敏感性。

“……这孩子是?”

“前几日山里捡的,父母出了事,我代为监护。”

星稀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但却顺势从一旁柜子里抽出两个小盒子:“往生堂可是我们明星斋的老主顾,来,看看喜欢哪一条?就当做送给小姑娘的见面礼了。”

钟离把阿鸠抱上座椅,星稀把盒子打开送到阿鸠面前。钟离一眼就看出两个盒子里装饰用的珠宝乍看相似,实则价值相差数倍,也不知这星稀是何用意。

“我要……”阿鸠正要指向更昂贵的那一条时,星稀突然打断她:“不好意思啊小妹妹,这里还有一条。”

她又拿出一盒打开,还是一条类似的手链,价值又比上一条昂贵了几倍,阿鸠看到这新的一条眼睛都亮了,立刻摸向这新的一条。

“阿鸠。”钟离轻唤。

阿鸠听见钟离唤她,眨眨眼放下了手。星稀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也大方承认:“钟离先生莫怪罪,星稀只想满足自己的一点点小小好奇心。这最后一条就直接送给小姑娘了。”

“还有这银锁也送给小姑娘。”星稀从架子上抽出一条红绳迅速打了个结给阿鸠系在脖子上“驱邪消灾,平安喜乐。”

钟离沉默地看着星稀的动作不再发话,待她停下时,钟离开口:“有些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再见钟离先生,欢迎下次光临。”

回去的路上阿鸠把玩着她的新礼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做些什么举动惹人怀疑,钟离这么想着。

 

3.

荣福抱着他传家的宝贝来这鉴宝大会时,会场内早已人头攒动。

这宝贝是五年前父亲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保管的传家宝,被他藏在储物间里小心保养。如今他经营失败,三代家底被赔了个精光,他便打起了这传家宝的主意。他带着这传家宝四处寻找鉴宝师,却没有一个能说出这宝贝石头有什么门道。听闻这一回请来了往生堂那颇有名望的客卿钟离做特邀嘉宾鉴定,他更是期待非常,迫切希望能有真正懂行的人来告诉他这石头的来头和用途,估估价值几何那更是再好不过。

两个时辰后荣福终于到了钟离面前,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楠木箱子摆在桌上,边轻手轻脚地拆卸包装边暗自打量眼前这位据说学识渊博的大人物——容貌俊逸、衣着考究,虽样貌年轻,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气质,除了怀中坐了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娃娃外,看起来的确比他先前见过的鉴宝师都要靠谱许多。先前他在排队等待鉴宝时,隐约能听见前边钟离先生在为其他人阐述他们的宝贝是真是假、年代几何、瑕疵何在、价值何在,没有一个怪奇宝贝能够为难他,如今直接接触,更是断定此行必有收获。

荣福从箱中捧出宝贝石头揭开覆盖其上的丝绸,只见钟离微微皱眉,正想张口时,他怀中沉默的小女孩居然先对他的宝贝有了反应。

“假的!”

这一声脆生生的童音顿时响彻了半个会场,人们纷纷侧目看向荣福与他的“宝贝”,一时间荣福又羞又愤,只觉得万分委屈又丢面子:“你!”

“阿鸠。”

“就是假的!”

被唤作阿鸠的小女孩又喊了一声,这下几乎整个会场的人们都发现这儿出了什么意外,顿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荣福当然知道在这古董圈子里得了假货会被人背地里笑话,更是气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但对着一个女娃子又不好发作,一口气憋在心头不上不下差点儿厥过去。

“阿鸠,不得无礼。”钟离轻轻捏了捏阿鸠的手,然后大声向围观群众解释道:“童言无忌,多多见谅。”

见周围人都散了荣福才松了口气。钟离戴上特制的手套接过荣福的宝贝石头:“刚刚多有得罪了,我来看看吧。”

虽心有不殆,但荣福还是相信钟离,看这人方才的反应,明显是知道宝贝的来头:“您请。”

这石头只有拳头大,似玉非玉,似金非金。表面被人工打磨而圆润,更是难以判断到底是何种矿石。钟离摸上这石头的表面,又托着底座细看了一圈,竟直接把宝贝还给了荣福。

“您这就……不看了?”

钟离点头:“我已有判断。”

“怎么说?”

“缃琅玕,璃月建国初期于西方虎头岭附近发现的矿物,传说岩王帝君手下将领带兵西征,意外发现一天然矿洞,矿洞内元素力浓郁,南边石壁上的矿石似黄玉而非黄玉。黄玉往往呈油脂光泽,细腻而润美;缃琅玕则不同,乍看相似,实则清亮似冰,表面如有一层薄雾,似净水封冻。北边石壁上的矿石,色彩质地与南石相仿,却更为刚硬,置于月光下,寒芒慑人。南北两石因开采量极低而少有器物流传,至今已几千年,怕是已经彻底失传了。”

“那我这……”

钟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荣福莫打断他:“……在矿洞内南北交界处,还发现了集南石与北石长处为一体的矿石,雕琢可作上等饰物,熔锻可作锋锐刀兵。你这石头,看上去与缃琅玕有些相似……”

荣福不禁喜上眉梢,张嘴正欲问这石头值多少价时,钟离再次开口:

“但很可惜,是仿的。”

“怎么可能!?”

周围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听到他这一声变调的尖叫早已见怪不怪,一看便知又是一个被告知是手里宝贝是假货的可怜虫。钟离右手中指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回神:“很抱歉,但这确实是仿造的。您这石头外观类缃琅玕,轻触却无冰凉之意,光泽清亮,实则为人工添加了萤石粉。我托起查看,您的石头重量过轻,而如此轻的矿石是无法承担刀兵锻材之任的。再看此处纹路,圆滑蜿蜒,表明石质偏软,更是断绝了充当刀兵的可能……”

此时荣福耳里只余嗡嗡声,后边钟离再说了什么他不清楚也没必要清楚了,他魂不守舍地把石头塞回箱子里扛起箱子转身就走,连招呼都没打。

钟离见他那失魂落魄样忍不住摇头:“如果我没猜错,这名男子祖辈上几十代应当是铁匠或雕刻师吧。”

一旁一直沉默的随从在那荣福灰溜溜地离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钟离先生,您很开心?”

“有那么明显吗?”钟离摸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的阿鸠的脑袋。

“只是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4.

为了避免再出现鉴宝大会那天发生的不必要的麻烦,钟离最终还是决定在他出外务时将阿鸠托付给往生堂的人轮流照看。

某日日落之时钟离出完外务回到往生堂,没看到阿鸠,倒是看到了哭哭啼啼的飞燕。

“钟离先生!钟离先生!”飞燕一看到他进门便宛如找到了支柱一般冲到他的跟前;“对不起!我……阿鸠她!”

一旁安慰飞燕的另一位仪倌往飞燕手里又塞了一方干净手帕:“唉!钟离先生,是这样的,今天飞燕在您出门时带着阿鸠去吃虎岩采购。您也知道吃虎岩过节前人流有多密集,她在掏钱包时稍微松开了阿鸠的手,没想到一转眼就找不到阿鸠了!”

“真的很对不起钟离先生!”飞燕后撤一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钟离不停鞠躬。四周各自在岗位上的同事们也纷纷露出担忧的神情。只有钟离知道阿鸠不是一般孩子,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自己也不是常人,想找也很快就能找到,此时往生堂里最冷静的反倒是他这个和阿鸠关系最亲密的临时监护人。

“报告千岩军了吗?”钟离问。

“已经报了!”见钟离完全不慌,飞燕也冷静了些。

“没事的。”钟离虚拍了拍飞燕的肩膀以作安抚:“我现在去玉京台那儿的千岩军总署等候阿鸠的消息,你去歇息吧。”

……

最终在飞燕的强烈要求下钟离还是答应她跟着自己一起去了玉京台,到达总署时天已经全黑了。二人被引至等候室,里边已经坐满了人。

“这是怎么了?”钟离向一旁的千岩军提问:“怎么如此多人?”

“唉!都是丢了孩子的!海灯节要到了那群人贩子更猖狂了!每天都能接到报案!”接话的千岩军的眼神在钟离与飞燕之间来回梭巡,忽作恍然大悟状:“您也是丢了孩子吧!别担心!报了案的基本都能找到!快进去歇会儿吧!”

跟在钟离后边的飞燕听闻人贩猖獗的消息嘤地一声又开始抽泣,带动着整间等候室丢了孩子的父母长辈们也开始焦躁不安,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祈祷声、抽泣声、偶尔还有小规模的夫妻吵架,只有钟离安坐在椅子上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在等候室里等了两个时辰,飞燕哭累了,手撑着脑袋小鸡啄米。钟离把她唤醒:“飞燕,你先回去吧。明天你还有工作,早点休息。”

“……啊?”飞燕朦胧睁眼,猛然清醒过来:“不行!我要等到阿鸠回……”

“交给你个任务,”钟离在飞燕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用岩元素能量捏了个小女孩用的发夹交给她:“替我把阿鸠的发夹带回去,放在前台就好。”

飞燕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钟离骗出总署启程返回往生堂。钟离又在等候室里坐到了第二天寅时过,四周的人睡的睡趴的趴,再担心都扛不住无止境的等待与生理上的疲倦。终于有千岩军推门而入:

“抓到了几个人贩子带着十几个小孩子!都出来看看自家孩子在不在!”

人群哗然,一股脑儿都要往门口挤。推推搡搡间钟离被挤到了最后面,他只好落在最后头跟着人群往千岩军指的方向移动。救回来的孩子们都在大厅里,随着家长们的进入大厅瞬间变得喧闹不堪,找到了孩子的父母与孩子紧紧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没找到孩子的父母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也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没有人领走的孩子们看到同伴一个个找到亲人更是害怕地重复叫着爸爸妈妈;其中夹杂着千岩军们维护秩序的沙哑呼喊声。钟离见状竟觉得有些耳朵疼,他绕开地上那几摊人来到孩子们面前,一眼就看到了大睁着眼静静观察四周的阿鸠,手里还握着根千岩军们为了安慰孩子塞给他们的糖葫芦。

钟离哭笑不得,蹲下身子向她招手:“阿鸠,过来。”

阿鸠立刻起身迈着小碎步到了他的面前。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阿鸠软软糯糯地回答。

钟离听阿鸠语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带着笑意单手把她托起直立地抱着:“走,我们回去了。”

……

在总署走完一切流程离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钟离抱着阿鸠走在玉京台街上,见她还握着糖葫芦不放,另一只空着的手揉了下阿鸠的脑袋:“倒是记得我说的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他又点了点糖葫芦的包装纸:“可以吃了。”

阿鸠闻言立刻拆开包装纸一口咬下半个山楂,咔嘣一声红色的糖屑沾得满嘴角都是,钟离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她擦干净:“那为什么不记得我说的不要跟陌生人走啊?”

“因为那个哥哥说,”阿鸠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要带我去找我的家人。”

“我错了,对不起。”

钟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即使这片残破不堪的灵魂碎片是恶念的集合,他的友人竟也将寻找他这一念头如此深切地刻印其上,时刻遵守维护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契约,抑或者,不仅仅是契约。他突然回忆起那日附于昆钧内的挚友在离开前的语气与表情,只觉得好像自己的石头心又被另一块石头狠狠地刮过落下些许粉末,不疼,但确实是留下了无法填补的划痕。

钟离愣在原地没有走动,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些许失落,阿鸠用额头贴上他的脸颊以示安慰,钟离回过神来,托着阿鸠的手颠了颠稍微调整姿势,然后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背:

“我就是你的家人。”他说,过了五秒后又补充:“胡堂主、飞燕姐姐、茂才哥哥、阿广哥哥,还有往生堂的大家都是阿鸠的家人。往生堂就是阿鸠的家。”

阿鸠抱着钟离的脖子咯咯笑,没有叫人力车,二人伴着漫天的红霞,就这么漫步回了往生堂。

 

5.

即使是往生堂,过海灯节时也是要放春假的。

绯云坡的往生堂总部百来号人,出游的出游,回家的回家,最后也就剩下十几个没有家的人留了下来。大厨也回了乡下,留下来的人啃啃干粮,再在房间里睡个十多天就当过节了。

烧开的滚水哗地倒入碗里,粗硬的干粮迅速被泡开。庆有裹着棉被睡眼朦胧地端着这碗,冷不丁被烫清醒了。

“嘶!”

他甩了甩手丢下烫碗去翻配干粮的腌菜,房间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来了!”

庆有在往生堂工作了三年多,此前每一年的海灯节往生堂都特别冷清,留下来的人没有家,自然也没有串门的习惯,放春假时被敲门那还是头一次。

“胡堂主?怎么是你?”开门的一瞬间庆有就看到胡桃的脸上洋溢着明媚到异常的笑容,顿时倍感惊恐:“不会要加班吧!”

“说什么呢!”胡桃斥道,微微歪头一眼就瞟到了还在冒热气的碗:“别惦记着你那干粮了。有大事!”

“今晚钟离,亲自下厨!”

……

“哐!”

“兄弟姐妹们!”胡桃重重的把一坛酒拍在了桌上,单脚踩着椅子高呼,还没开始喝就已经有了三分醉:“今天是咱们往生堂特殊的日子,看看这满汉全席,全**的都是咱们特邀客卿钟离做的。”

她一边指挥其他仪倌分发酒碗,一边拆封:“美食自当配美酒,我可是从后院里挖了两坛十年陈酿,每个人都得喝,今天不醉不归啊!”

胡桃兴奋地上蹿下跳给众人倒酒,到了阿鸠面前她习惯性要往阿鸠的碗里倒,钟离偏头看了胡桃一眼,胡桃立刻会意讪讪缩回了手:“咳咳!大家吃饭吧!过节快乐啊!”

这群吃了好几天干粮的饿狼立刻伸出爪子,也不顾餐桌礼仪直接开吃。胡桃夹了块红烧肘子塞进嘴里,烫得吐了下舌头端起酒碗站起来要敬钟离:“钟离,太好吃了!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

“哎!咱们往生堂头牌客卿,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故作深沉感叹,引得周围喝得红光满面的众人纷纷起哄应和。

钟离也起身端起酒碗:“……胡堂主谬赞,略通一二而已。”

“啧,略通一二,我看把你送去琉璃亭都比留在这儿赚钱。”

钟离笑:“那就是另外的契约了。”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大过节的不谈这个了,干!”

钟离伸手与胡桃碰碗,洒出了一滴酒落在了阿鸠面前,阿鸠食指戳了戳这滴酒,悄悄舔了舔,立刻被呛得整张脸都皱了。

胡桃敬完钟离,又离开座位去找别人拼酒去了。这时飞燕偷偷溜了过来还带着个盛了饺子的小碗。

“钟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什么意思?”

飞燕屁股还没坐稳,就被阿鸠的疑问吓得打跌:“…是夸钟离先生什么都会的意思。”她把小碗放在阿鸠面前:“阿鸠,姐姐给你留了几个玉米猪肉馅的饺子,知道你喜欢这个味儿,吃吧。”

钟离一眼就看出这几个饺子里其中一个包了一枚摩拉,想起来阿广进厨房给他打下手时确实洗了几枚摩拉包进饺子里。飞燕朝他挤眉弄眼,似乎是要暗示他饺子里夹了摩拉。钟离点头回应,飞燕又摸了摸阿鸠的头:“乖,姐姐回去啦。”

阿鸠拿起她的儿童专用筷子开始吃,钟离自己也夹了一块鱼挑刺:“好吃吗?”

“好吃。”她乖乖答,夹起第二个一口咬下。

钟离只听见咔嘣一声脆响,低头看向阿鸠时她已经把饺子吐出来了,碗里的饺子馅露了出来,一枚金光闪闪的摩拉埋在中间。似乎是咬得太用力震疼了,阿鸠皱眉扁着嘴也抬头可怜兮兮地看他:“摩拉。”

“怎么了?”钟离见状内心好笑,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惊讶:“吃到摩拉了?”

阿鸠点头。

“我看看。”钟离拿起阿鸠的筷子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她的碗:“还真是,阿鸠好幸运。”

“我就包了三枚摩拉在饺子里。”他夹出摩拉摆在桌上:“饺子里吃到摩拉意味着新一年中会取得财源广进的好运。阿鸠这么小就要发财了。”

“发财?”

“会有很多很多的漂亮石头。”

“真的?”

“真的。”

阿鸠笑得见牙不见眼,钟离也跟着她笑,放了几块挑了刺的纯鱼肉进她碗里,余光睨见斜对面几个小姑娘围在一起眼神不住往这里瞟,这夹了摩拉的饺子果然是她们特意挑出来给阿鸠的。

……

众人正酒酣耳热,几个小伙子喝得兴起还划起了拳,整个餐桌喧闹得很。钟离自己吃了个八分饱,看阿鸠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向胡桃提出要到带阿鸠出门透透气。

胡桃喝得那叫一个放肆,歪在椅子上眼神迷离:“……嗝!哦,大厨!要出去玩啊?本堂主准了!”

钟离被胡桃迎面一个酒嗝熏得直皱眉,抄起阿鸠的小棉衣给她套上就走。

海灯节时的璃月港,十里长街灯火辉煌,缛彩分地,繁光缀天。钟离牵着阿鸠走在通往港口的街上,阿鸠看上了街边小贩手里的头饰,缠着钟离给她买。那头饰是一对弯曲的龙角,龙角内部装了金橙色的灯,一闪一闪的。小贩同意阿鸠先试戴,她如获至宝地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拉起钟离的手蹦蹦跳跳转圈圈。钟离看着这做工粗糙的头饰微微出神,恍神间掏了摩拉付了款。

阿鸠玩累了,钟离就把她竖直着抱起来走,到港口时已经快要到放飞明霄灯的时间点了。港口人声鼎沸,合适的赏灯点早已被人群占据,钟离扫了拥挤的人群一眼,双臂一使力直接把阿鸠举起来坐在自己脖子上。

“哇哦!好高呀!”

“看得清吗?”

“看得清!”

阿鸠从没到过这么高的位置,双臂抱紧了钟离的头兴奋得左顾右盼。今年放飞明霄灯,还搭了舞台请了摇滚乐队和主持人来倒数时间。主持人刚和现场观众互动结束,眼看要到点了,把扩音魔石的负载调到最高:

“亲爱的朋友们,距离放飞明霄灯还有五秒钟——!让我们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音乐声响彻云霄,明霄灯踏云而上直冲星汉,每经过一处都要在那里留下点点星光,阿鸠哇地一声猛地伸手去接。钟离问:

“喜欢吗?”

“喜欢!”阿鸠在他脖子上咯咯笑:“好喜欢璃月港呀!”

钟离本意只是随口一问阿鸠喜不喜欢看放明霄灯,没想到阿鸠直接答了璃月港,他把阿鸠放下来托着抱:“喜欢璃月港什么?”

女孩儿眉眼弯弯,眼里映着璃月港的万家灯火:“喜欢……喜欢胡桃姐姐飞燕姐姐,她们经常给我好多好吃的…还喜欢阿广哥哥,他会陪我玩…家里的大家我都很喜欢!”

“嗯,还有吗。”

阿鸠微微仰头作沉思状:“…还有家旁边的大黄狗,我每次靠近它都会舔我的手;喜欢那个池子里的鱼,好漂亮呀;还喜欢那个很凶的、姓茂的爷爷家附近的花,花蜜太甜啦。”

钟离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去摘花吃蜜了?”

阿鸠吐舌:“香菱姐姐会给我塞她新蒸的包子,虽然味道经常有些怪怪的…我给章叔叔递手帕,章叔叔居然会脸红;石头叔叔也给我送漂亮石头,可他非要说是不要的废料;小安哥哥还带我去看大船哦!”

“我在码头看好多好多的大船从早到晚进进出出,我看到好多好多人搬着大大的箱子上上下下,我看到他们忙得汗哗哗地流,可是他们看起来都好开心呀,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看起来好幸福!”

“我看到大家幸福,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好开心呀!”

阿鸠窝在钟离的怀里,头上戴着的龙角头饰似乎能源用尽了,里边的灯光黯淡了下来,但阿鸠依然眉飞色舞地给钟离描述她在璃月港看到的一草一木,眼睛里闪耀着欢欣的光辉,钟离与阿鸠视线交接,这一刻他好像透过死亡与时间与遥远西北边地下的老友相望。

阿鸠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期待钟离的应答,钟离却什么也没说,抬手抚了下那黯淡了的龙角向里边注入了些元素力,龙角立刻亮起甚至比刚买时还要明亮,阿鸠哇地一声立刻被重新发光的头饰吸引了注意力,立刻将之前所想抛到了九霄云外。

 

6.

是立春。

寒冷犹在,而冰雪中生机正渐渐发芽。

往生堂这天也与璃月港寻常人家一般,扫尘、祭祀、贴画。回乡下过节才回来不久的郭大厨立春这一天特意天不亮就起来给往生堂的大家做了春饼春卷儿。香气四溢的春卷一被他摆上桌便被饿了一晚上的馋虫们风卷残云般扫光。馋虫们的嘴被刚出锅还热腾腾的春卷烫得直抽气,看得他是又乐又急,又一头钻进厨房里了。

钟离眼疾手快地从盘子里抢了几块春卷儿放在碗里,这才想起来平日里理应自个儿穿好衣服悄悄探头出来寻他的阿鸠现在天光大亮了竟还没出现。于是他倒了杯温水,端着装了春卷的碗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鸠的房门紧闭,小女孩出门穿的棉鞋还放在门外,看来是还睡着。钟离轻轻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她还安稳地躺在床上。钟离把温水和碗都放在一旁的桌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小棉衣来到床前。

昨日夜晚又下了场雪,床边的窗沿上还留着些积雪,被今日的太阳光一晒,已经半销了,化成的水滴滴答答地沿着墙滑下浸入泥土里。再不过一会儿,这剩下的雪也要化了。

阿鸠紧紧闭着双眼,好似沉浸于梦乡,他在床边坐下,掀起些棉被轻轻摇晃阿鸠的手臂:

“阿鸠,该起床了。”

沉睡的女孩没有反应,钟离又重复了一次:

“阿鸠,该起床了。”

良久阿鸠才紧闭着双眼皱了皱眉,一个翻身揪住了钟离的衣服,钟离以为她要借力起身,没想到阿鸠翻了个身后呼吸又趋于平稳——她又睡着了。

“……”

“该起床了。”

小女孩蹬了蹬她的小短腿,眼皮好似有千斤重。闭着眼睛含糊开口道:“……我好困。”

“让我……睡……”

闻言钟离一愣,眼前一幕与记忆中千年前某一幕奇妙地重叠。虽然早知这一天终将到来,可到来之时他还是感到了些许悲哀。不知是这璃月港过海灯节时的喜庆气氛影响了他,还是这天真可爱的女童外表麻痹了他,他竟短暂地忘记了这小女孩的身体里装着的是南天门下至交好友摇摇欲坠的意识碎片,终有消散于天地间的一天。他轻轻掖上掀开了一角的棉被,握上阿鸠的小圆手:

“很困吗?”

软软一声嗯从阿鸠的喉咙里溢出,过了五分钟她好像稍微清醒了些:“……好香呀。”

“是郭大哥昨天答应咱们的春卷。”他另一只手抚上小女孩的脑袋,细软的发丝宛若水流在他的指间流动。

“想吃。”阿鸠咕哝道,依旧没有睁眼,“……但是好困……”

“睡吧。”他低声说,“给你留着呢。”

阿鸠再也没有接话,却攥紧了钟离握着她的手。两人对话间窗沿上的雪竟已经融尽了,留下了半丝水痕,改日清扫时再擦一擦,这个冬天就算彻底过去了。

钟离无言地盯着阿鸠,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二人交替的呼吸声与钟离摩挲阿鸠发丝的声音。阿鸠的呼吸越来越轻,频率越来越低,但攥着钟离手指的力道却没有放松。钟离能感觉到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的重量在不断地变轻,现在的阿鸠就宛如一根羽毛,只消他一松手便会随风而去。

突然钟离手里的力道重了重,阿鸠终于睁开了眼,钟离偏头垂目与她对视,她嘴唇微张,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又闭上嘴阖上了眼,再然后钟离感觉到手中之物顿时化作虚无,一缕青烟自棉被中飘出消散于天地间,床榻上只余下散乱的孩童衣衫。

“……”

半晌后钟离叹了口气,起身沉默地叠好阿鸠留下的衣服收纳进衣柜的最底层,然后端起已经凉了的温水与已经受潮软化了的春卷,离开房间。

 

 


3.5.

“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自案前抬头时,若陀龙王已经扯开一旁的屏背椅,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若陀随手抄起一卷桌上奏本翻开:“……我带人西征虎头岭时,途径一无名山。因作战需取道山间,便令手下对那山……改造了一番。谁知竟在那山腹中开采出了一种未曾被发现过的矿石。”

摩拉克斯边听那若陀说话边批奏本,一开口却没接他的话头:“哦?西征三月,只有发现,无有捷报?”

闻言若陀合上手里的奏本挑眉拖长音调:“岩王帝君可是怀疑我的能力?”

摩拉克斯见其反应大笑,放下狼毫起身:“岂敢?逗你的。”他端起一旁茶几上的瓷杯与茶壶斟了杯温茶递给若陀:“继续说那矿石罢。”

若陀呷了口温茶:“发现这矿石时,我不在现场,正与斥候看沙盘呢,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开路的时候挖到矿洞,矿洞里元素力过于浓郁,无法掌握元素力的普通人无法进入,让我去看看。”

“这矿洞内的景象的确奇妙:阴阳两侧各分布了不同质地的矿石。阳石黄如蒸栗,脉理坚密。我本以为与寻常软玉相似,凑近观察,才发现其精光内蕴,寒似浸高山之冰雪、凛若割至北之川凌,形虽似玉,实非玉也。阴石类阳石,而锋芒更盛、寒光外浮,锐能削金、佩戴之,竟可利精神、消郁结。”

“更奇妙的是,在阴阳两石分布交界处,竟有集二者特点为一体的矿石,我采集了部分试图将其熔锻,效果竟出奇的好。”

若陀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矿石示意摩拉克斯伸手:“喏,就是这个,你看看。彼时只有我能够改变这石头的形态,熔锻一事便由我亲自进行。打造匕首时添加了半寸,锋锐度就比纯铁矿强上不少。”

岩龙化成人形竟也拟态出了人类的体温,摩拉克斯接过这交界石,没感觉到若陀描述的冰凉,只觉得暖呼呼的像接了两个蛋:“匕首呢?”

“没带来,去我那儿再给你瞧瞧。”若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石头被陆续开采后啊,我和工匠们都觉得应当给它取个名字,为矿石命名这种大事自然应当请示帝君。”

“岭虎金、冰晶石,这是工匠们提出的两个建议。”

“你不会满意这两个名字。”摩拉克斯立刻回答。

“懂我。”若陀感叹:“我想唤它‘缃琅玕’。”

摩拉克斯手中矿石余温散去,果真如若陀所说一阵阵沁骨冰凉顺着手心传开,他拇指抚上矿石棱角,隐约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锋锐之意,若是划破皮肤,刺入血肉,怕是要直接冻结。分明是呈暖色的矿物,却性质寒凉,奇哉怪哉。他接上若陀的话:“琅玕数色,以青者为首,类琉璃而非火法制也……目前琅玕已有赤、青、玄、碧四色,性质也与这交界石相仿……赋名‘缃琅玕’,也更便于归类,的确更恰当。”

随着他徐徐阐述认同若陀的理由,若陀脸上的笑意逐渐明显:

“那这石,便唤作‘缃琅玕’?”

摩拉克斯将缃琅玕放回若陀手中也笑:“随你喜欢。”

 

 


End.

 

 ————————————————————

“随你喜欢。”

 

传说任务出不久后脑子里就已经有文章的雏形了,拖到现在才写完(。

以前写钟离,都是从他人的视角去看他,头一次换做钟离视角,真的很难。怎么样表现他的心情波动又不显得矫情,实在是太难拿捏了,完全不知道有没有翻车。

不了解矿石相关知识,文中相关参考《玉纪》、《本草纲目》以及各网络资料,然后再胡编乱造了一通,如有不妥,我先把一个架空世界摆在这里。

我觉得我的废话毛病需要改一下了,越写越长,越长越难把握、越无聊,真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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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底坐穿真君
呜呜呜呜这对也太好嗑了我一个滑...

呜呜呜呜这对也太好嗑了我一个滑跪入坑(˘̩̩̩ε˘̩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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