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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12【龙彬/盲go】

12

新的一年新的🔪

后面不可描述部分见wid.5870487

“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被人偷走，但是呢，如果他们坏掉就没人会和你抢了。”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一下下往墙上撞去，“哝，你看，现在就不会有人和我抢你妈咪了。”男人掐着女人满是血污的脸对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女人颤抖着朝他伸出没有手掌的胳膊，身上的白裙子早就破烂不堪。

“妈咪漂不漂亮？”

“漂亮。”

谷一夏已经和这个变态周旋快一个月了，他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收网了。

“转性了这么早起床？”

有一个瞎子室友的好处就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古怪造型，谷一夏一早起床化妆在浴室里折腾了好久了，这是他第一次起的...

12

新的一年新的🔪

后面不可描述部分见wid.5870487

“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被人偷走，但是呢，如果他们坏掉就没人会和你抢了。”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一下下往墙上撞去，“哝，你看，现在就不会有人和我抢你妈咪了。”男人掐着女人满是血污的脸对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女人颤抖着朝他伸出没有手掌的胳膊，身上的白裙子早就破烂不堪。

“妈咪漂不漂亮？”

“漂亮。”

谷一夏已经和这个变态周旋快一个月了，他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收网了。

“转性了这么早起床？”

有一个瞎子室友的好处就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古怪造型，谷一夏一早起床化妆在浴室里折腾了好久了，这是他第一次起的比文申侠早，“今天很重要的，能不能抓住那个死变态就看今天喽。”谷一夏说着用手指蹭了蹭画出界的口红，“等着案子结束你一定要请我吃一顿啊。”

“拜托是你非要接这个case的，上个月房租你还没给我能还想吃大餐，想得美呃。”文申侠从谷一夏手里接过牙刷开始洗漱，谷一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今天文大状穿的是件白色打底衫，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口红坏笑了一下。

“不是啦文大状，我调查这么久很辛苦的，稍稍奖励我一下也好啊。”谷一夏直接冲进他怀里乱蹭，故意将口红曾在他的衣领上，文申侠废了好大劲才把这只巨型犬从自己身上拉开。

“好了不和你闹了，记得给我留门啊。”谷一夏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拿上包用丝巾将自己头裹好就出了门。

谷一夏和Make聊了一个月也见过几次面，只不过都是在那个家里，外出还真是第一次，Make见色眼开的看不出他的不对劲不代表别人不会，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自己缺失的右腿实在是很需要勇气，谷一夏不知道做了多少心里建设才在今天把他约了出来。

他穿的还是那件白裙子，只不过这回头上多围了丝巾，走在街上他总觉得周围人都是看他，他焦躁不安的不停往下拽着裙子，终于到了约定地点，Make还没到他要了杯热水坐下来等，他尽力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他低着头却还是能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拿着热水的手不禁颤抖，额头上出了不少冷汗，心跳快速加速他仿佛能听见路人窃窃私语议论他的声音，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Make来了。

“抱歉公司有点事我来晚了。”Make满头大汗看上去确实像急忙赶来的样子，他看了看谷一夏又环视了一圈周围起身脱下外衣盖在谷一夏腿上。

“穿裙子出来很冷吧。”他憨厚的笑容和贴心的举动很难让人把他和变态联系在一起，可事实就是这样，谷一夏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Make笑着表示没关系，看他杯里的是热水又帮他要了杯饮料，谷一夏看过菜单Make点的是最贵的那杯，还贴心帮他搭配了点心。

“那这个呢有些苦但是配上这个甜点就正合适了，来你尝尝。”

谷一夏赶忙打字拒绝【不行，太贵了，不能让你破费，我付吧。】他慌张从包里拿出钱包打开后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Make看出了他的困境笑了几声缓解尴尬拿出自己的银行卡“怎么能叫女孩子付钱呢，还是我来吧。”

“丝巾不摘掉吗？”Make看他一直带着丝巾好奇问道，谷一夏不安的掰着手指，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巨大决定一样缓缓摘下了自己的丝巾。

那怕是化过妆也掩饰不止他脸上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很吓人。

“怎么回事？他打你？”Make很容易就联想到是陆秋动手打了他，原因不用猜也是因为钱。

谷一夏委屈的点了点头，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颤抖的在手机上打着【我这样可能拍不了广告了，你那里还有没有其他工作，我什么都做的来的。】Make看到这段字很自然的在脑内填上缺失的剧情。

陆秋因为赌输了或者根本没钱去赌就把脾气都发泄在自己女朋友身上，还逼她出来找工作。

“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了！他动手打你啊，这种男人你和他在一起图什么？”Make没控制住吼道引来了不少路人驻足，谷一夏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今天是蒋世龙当姚清水男友的最后一天，这一个月他整天被这个女人拽着逛街买衣服，时不时去场里走动走动，他发现姚清水之前说的那些什么压不住小弟全是屁话，她手下的人个个怕她怕的要死。

“怎么了？看什么呢？”俩人逛街途中蒋世龙突然站住不动了，他皱着眉头看向一个咖啡馆，姚清水寻着他目光看去顿时心跳一停。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高彬？”蒋世龙被Make那一声吸引到，出于本能他转头看了眼，这一看不要紧，他看见一个长得机会和谷一夏一模一样的女人脸上挂着伤坐在男人对面，低着头好像在哭，Make衣服正好遮住谷一夏的腿，加上离得太远，不然蒋世龙根本就不会迟疑，姚清水也看见了，那就是谷一夏，他身上那条裙子还是自己借的，她赶忙搬过蒋世龙的脸“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还看别的女人？信不信录像我不给你。”

蒋世龙一听录像就没在意刚刚那事，“行行行不看了行了吧，你们女人真是事多啊。”

【我没办法，他是我全部了，没了他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没法活的。】

Make看着消息逐渐冷静下来，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他露出一抹怪笑，坐了下来握住谷一夏的手。

“莫事啊，我郊外有个别墅你可以先搬到那里住。”

【不行啊，那太麻烦你了。】

“不是啦，那个别墅是我们公司拍摄用的，就当我雇你住在那里方便打扫卫生怎么样？”

谷一夏沉思了片刻咬了咬下嘴唇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Make兴奋极了，他戴着怪异笑容喝着咖啡看着小口吃点心的谷一夏。

“Madam这个是之前你拜托我查的通话记录，四年前的案子了怎么又翻出来了？”技术人员将档案交给顾欣怡，他不知道这位女上司到底要做什么非让他还原一份四年前被严重损坏的文件。

四年前一哥按照高彬给的地址取走证据后就遭遇了严重车祸，那份最全面的证据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损坏，但随着科技进步有一些还是能修复的，比如这份通讯记录，他们几人没日没夜加班加点修复了半个月才整理出来。

顾欣怡和他道了谢拿走了文件交给调查组，让他们挨个查上面每个电话，她陪着他们一起查剩的有人耍小聪明糊弄她。

Make如愿以偿带着谷一夏去了他在郊区的别墅，那里很偏僻方圆十里都没有别的住户，离市区越远谷一夏越紧张他攥紧了手中的包，里面夹层里藏着文申侠给他的小型电击器他真希望用不到这东西。

别墅很豪华，两层楼带个花园比蒋世龙当时关他的还要在大些，谷一夏记得那个小姑娘说过这人在挖掉她眼睛后一直给她拍照，那些照片估计就藏在这里，只要能找到就能把这个人渣送进监狱。

“到了，下车吧，慢点。”Make像个绅士一样扶着谷一夏下了车，引着他进了别墅，他做的那些勾当见不得光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所以这里也就只有他一人住也没找什么保镖，他让谷一夏在客厅先坐下等他，他去找些食物。

谷一夏自打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环境，客厅很平常地板也是实心的应该没什么特别之处，他证据应该在别的房间。

Make进门后眼睛就一直不停往楼上看，谷一夏推测二楼应该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等会儿直接去查二楼。

“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些牛排我热了热将就一下吧。”Make端上两份牛排又开了一瓶红酒，从香气和包装来看那瓶酒应该价格不菲。

“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不会在有人嘲笑你，你会活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幸福，快乐。”Make摇晃着手中的红酒走到谷一夏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挑起他的脸颊“我不会叫任何人抢走你，我会把你变得更漂亮。”Make声音越来越低沉他将红酒递到谷一夏嘴边笑着看着他，谷一夏用脚想都知道这酒一定有问题，喝还是不喝。

“哦，我忘了件事你先吃我去打个电话。”Make放过了他，出门去打电话，谷一夏赶忙将红酒倒掉。

等Make回来看着被喝干净的红酒露出满意的笑容，坐在谷一夏对面吃光了盘子里的牛肉。

晚饭结束，Make提议跳一支舞，客厅放着古典音乐，他揽着谷一夏的腰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带着他转起圈来，谷一夏在他眼里已然是落入圈套的猎物他无须在做任何隐藏，他贪婪的将头凑到谷一夏脖颈吸食着他身上的香气，那比他磕过的任何一种药都要令人疯狂。

“走啊，我带你去看看工作场地啊。”Make带着谷一夏上了二楼，二楼有很多房间，Make揽着他进了最里面的一间，那屋子看上去和普通的书房没有任何区别，Make将门关好上了锁，按下了书桌下的开关，只听嘎达一声书架子缓缓转过露出一个黑色的铁门，那是个密码门，Make不紧不慢的熟人密码也没遮掩，谷一夏看了个真切记下了数字。

大门打开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暗红色的墙上挂满了刑具和照片，地上却铺满了柔软的垫子，谷一夏已经找到了想要的证据也就不打算在装下去，如果他要来硬的就直接把他打晕。

Make一步步朝他逼近，他不停往后推准备找机会打晕他，“彬彬，你不要怕啊，我对你不一样的，你看地上很软的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不难看出他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谷一夏怕他携带危险武器没敢贸然动手贴着墙等着他一步步逼近“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啊，你那个男朋友他配不上你，我可以，我可以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买，别怕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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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go 龙彬反黑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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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垚生]歧途（上）

*内含连生要素，路赶×乔楚生，清水无差、HE

*全文3w字，下篇在这个合集的下一篇。

*人设是原著的，00c是我的，他们是彼此的。

*包含角色死亡，慎入。有原创角色。

*有轻微的历史篡改，有逻辑问题见谅。

*建议配合歌曲《无问》观看。

[0]

“我认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路垚说，“既不是军阀，也不是你们那样的黑帮。”

“那你认为，谁是未来啊。”乔楚生问道。

“国家的大事，我说不清，反正……”路垚说——

“我的未来是你。”

[1]

乔楚生做上租界巡捕房探长的第三年，也就是民国十四年，北伐战争打响。这段时间各报纸销量激...

*内含连生要素，路赶×乔楚生，清水无差、HE

*全文3w字，下篇在这个合集的下一篇。

*人设是原著的，00c是我的，他们是彼此的。

*包含角色死亡，慎入。有原创角色。

*有轻微的历史篡改，有逻辑问题见谅。

*建议配合歌曲《无问》观看。

[0]

“我认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路垚说，“既不是军阀，也不是你们那样的黑帮。”

“那你认为，谁是未来啊。”乔楚生问道。

“国家的大事，我说不清，反正……”路垚说——

“我的未来是你。”

[1]

乔楚生做上租界巡捕房探长的第三年，也就是民国十四年，北伐战争打响。这段时间各报纸销量激增，报童们随意在大街小巷喊上一嗓子“国民镇府联合他党行军北上，南北战争即将打响，——号外号外！国民政府掀起内讧，国家危亡风雨飘摇！”尤其是那种旁门左道的小报，喊得格外吸引人，标题尽是醒目的大字“何去何从”“水深火热”，透露出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来。反倒是大公报申报这种大报，选择了内敛中立的态度，以免引火上身。

整个租界，乃至全上海，或都说举国上下，都惴惴不安着，大多数人都不清楚究竟哪一边是代表正义的一方，或者说根本没有正义。都心怀鬼胎，暗自揣度，像浓雾下涌动的暗流，呼啸着冲卷一切。

白幼宁在客厅读外文书的时候，乔楚生风风火火地从外边走来，一声不吭，把一份报纸摔在茶几上后，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写的。”

白幼宁白他一眼，嘟着嘴说了句：“对。”

“拜托，你身为新闻工作者，能不能拿到确切消息之后再展开你的胡思乱想啊？”乔楚生腾出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你爹那边的事你乱讲也就算了，这可是战乱，真枪真子弹会死人的那种战乱，你也考虑下社会实况行吗？”

“我写什么了？”白幼宁质问道。

“国民政府联合异党行军北上，欲意收复北方土地，引起国内大乱。”乔楚生继续说，“关键是你文末提到，收复租界领土。”

“这是合理推测行不？”白幼宁大声道，“汉口的英租界，昨日已经被收复了，我这么推测有错吗？”

“英国现在在世界范围有众多殖民地，汉口和九江之所以被收复，是因为人家嫌这块地方不够优越，又不想正面冲突，所以才轻松收复。”乔楚生伸手指了指外头，“上海，英国人怎么也不可能放手，要是想收复上海，就英国一个就难办，还有法国……”

乔楚生又沉沉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写的这么一句话，要是被英国人读到了，就等同于你在煽风点火，支持收复英租界，并且四处散播你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你连同你那个新月报社，都在劫难逃。”

“你要明白，我们还有你爹，能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归根结底就是凭着租界这个灰色地带——国内人和国外人都不敢管太多，所以我们才有今天。”

“你要再这么写，就不是我来找你了。”乔楚生恐吓道，“到时候自己去工部局跟英国人对峙吧。”

白幼宁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反正有你在，我懂你——”

“你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我的，就算你不情愿，你也是听我爹的话的呗。”

“别总指望别人，明哲保身——”

战争已经开始了。

[2]

路垚最近闷闷不乐的，尤其是在北伐战争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乔楚生总有意无意地逗他，但总没有得到回应。过了三五天，乔楚生才忍不住开始旁敲侧击，他隐隐觉得这必然是一件比天还大的事，否则整天乐呵呵的他不可能一天比一天消沉。

“老乔，如果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觉得这场战争，双方谁代表未来？”

乔楚生端着一杯碧螺春，听到这，停下来脚步：“每个人都有固定的思维，我不可能清空我的私念去重新看待一件事情，所以，也没必要回答了。”

“但非要说的话。”乔楚生抿了一口茶水，涩中带着清甜，“北伐对上海肯定有影响，所以我肯定不希望战火蔓延。”

路垚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国内大多数都认为这是一场内讧。内外交困确实没错，但北上讨伐割据的军阀，长远来看，是有意义的。可是……国民政府联合的异党，传言称，名为共产党，背后有苏联共产党撑腰，照现在这个形式，没办法判断这个由苏联操控的异党，是敌是友。”

乔楚生在一旁静静地听，在路垚絮叨完后，问：“所以你……最近，是在担心这个国家吗？”

“那倒没有，就算这个国家要亡了，我只要再做回那个胆小鬼，逃去国外，过我们生活……”

“到时候，你愿意跟我一起吗？”路垚冷不丁问了一句，乔楚生还以为他在跟别人说话，反应过后，才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人。于是两人缄默着，有口难开，沉寂如同一汪死水。意大利吊灯，碧螺春，不经意间的试问，出汗的手心，偏转的目光，沉默，小心翼翼，各自站在对方建起的悬崖边。

“不愿回答就算了。我知道，依你的个性，白先生在哪你就在哪吧。”路垚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你总是这样，置自身于不顾，大义凛然。”

乔楚生笑了，说：“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暗讽我。”

路垚也释然一笑，强行跳过了这个话题。

“如果你记忆比较好的话，你应该记得，我们家里按水金火木土这样排下来的，我“三土”，排老五，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姐。”路垚说着，“就在几天前，我哥路鑫，北边一个军阀的，算是比较高的官衔吧，挺多人巴结他的……”

“他被人暗杀了，20mm孔径的英式狙击子弹，穿脑而过。”

乔楚生愣住了，刹那间有一种路垚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预感。

“你以为我要煽情掉眼泪是吧？”路垚瞟到了乔楚生的小表情，在对方尴尬一笑后也自顾自笑了，“三金他比我大很多，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见过他，也没什么感情，在听我姐说后，也只是有点震惊，并没有多少伤心。”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军阀和那个异党，究竟谁更占理一些，谁更能主宰一切，后来我发现都是徒劳罢了——战争已经开始了。”路垚紧接着说，“现在是国内的吞并收复，没过多久国外也会加紧入侵，还记得以前的八国联军吗，很快，会卷土重来的。”

乔楚生随口道：“原本以为你就炒股有点门道，没想到你还懂国事。”

“猜测罢了。”路垚笑道。

此时是夜晚，灯光明亮，窗外树影婆娑，浓墨一样的黑。忽然黑夜中有尖厉的东西破风而来，径直射穿了玻璃，扎在了两人中间的沙发上。

眨眼间，还没等路垚下意识护住头，乔楚生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他摁进了茶几后，而前者却麻利地掏出腰间的枪，朝窗外连开了数枪。没有反应后，乔楚生揣着枪慢慢往窗边走，却被躲在桌下的路垚猛地一拉，摔在了沙发上。

“你疯了？”路垚哑着嗓子大吼道，手依旧死死扯着乔楚生的衣角。

“什么疯不疯的？”

“你难道想追杀他吗？他在暗我们在明，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往窗边走，你就不怕他照你脑门来一发？”

“我总得试他的水吧！我不可能就伫在那让他打啊！”

“你怎么就这么不怕死。”路垚皱着眉，直视着他，“每次一有情况，在别人都抱着头躲的时候，你总是拔枪然后把所有人都挡在身后。你是觉得你的枪更快还是你的身体子弹射不穿？”

乔楚生腾出手，抓住了路垚的手腕：“松手。”

“你先坐下。”路垚说。

纠缠之下，还是乔楚生选择了妥协。两人后来确认没有危险后，乔楚生收回枪，随后又淡淡开口：“挺会担心我哈。”

路垚看了他一眼：“这不好使。”

乔楚生也便不笑了，静静坐了一会儿，水晶吊灯的照映下，他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出一片细碎的阴影，他眨了两下眼，阴影四散碎开，又慢慢汇集，许久，他抬手捂住眼睛。说：“三土，你还是太单纯。”

“别老是用单纯来数落我。”

“没有谁不怕死，”乔楚生说，“只是对于某类人来说，失去比死亡更可怕。”

[3]

等两人查看射在沙发上的那玩意的时候，发现是一支十字弩，弩头扎着一小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字——逃。

两人四目相觑。没有人清楚这所谓何意。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平日里，打给路垚的基本只有楚乔生，和他姐路淼。排除了一个选项后——路垚拿起听筒。

然而他听到的却不是路淼的声音，而是一个沙哑的，带着生锈的气息的粗重声音，很明显，是刻意改变了嗓音防止追察。“你姐路淼，在我手里。”紧接着他又说，“三天之内，来到广东广州火车站。你姐的命，拿你的命来换。”

路垚紧锁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在骗我。”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找来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他听到了刀刺进皮肉里的声音，然后就是路淼的呼救“三土，快来救我！快——”

电话被挂断了。

乔楚生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赶忙问：“怎么了？”

路垚沉默片刻，赶紧跑去关了客厅的大灯，乔楚生的眼前猛然漆黑一片，还没来得及问，路垚就拉着他，两人一起坐在了墙角。

“有人在监视我们。”路垚说。

“到底怎么了？”

路垚贴近乔楚生，开口道：“刚刚有陌生人来电，说绑架了我大姐，要我三天之内，去广东广州火车站，他不要钱，应该是想换我的命。”

乔楚生听了，屏住了呼吸，路垚竖起食指放在他唇间，继续说：“虽然那个声音确实像我姐，但我保证不是她。”

“第一，我姐她不会这么容易被绑架，她手中有兵，第二，从小到大，她都是女强人，她绝对，绝对，不会这么大喊救命，第三，……”路垚声音渐渐小了，“……她自救也不会指望我来救她。”

乔楚生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路垚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有人监视我们，别笑。”

“半小时前，有人射来一字带字条的箭，而现在，十一点半，正常人这个时候已经入睡了，除非——”乔楚生接道：“——他一直在监视我们。”

“对。”路垚说，“而且，我觉得，射那只箭的，和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

“第一，他没提钱，说明他在暗示我一命换一命，但他这么熟悉我，甚至知道我的私人电话，那他肯定知道我武力值为零。”

“没事，我在。”乔楚生拍了拍他的肩。“我能打就行。”

“对，就是你。”路垚看着黑暗中的乔楚生，“所以他早就料想到，我会跟你一起，而不是孤身一人。所以他的目的，就是把我们两个人，引到广东。”

“第二，广东是大省，上海通往广东的火车每天有数列，我就算再吃喝玩乐一天都来得及，说明他想让我们整顿好再出发，而不是急急忙忙地去。”

路垚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嗓音：“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人，知道将来会发生变故，他可能是想帮助我们，但是不能抛头露面。”

“你是说，他想让我们离开上海？难道，是因为北伐？”

“不清楚。”

“上海至今没有任何风声，两边也都没有要正面交锋的意思，就算有变故要发生，我不可能抛下幼宁和老爷子离开的。他如果真是这个意图，那么他的计划显然有漏洞，光屏这两个人，我就不可能独自离开上海。”

路垚思索了一阵，说：“你如果是白幼宁，我路垚和你哥乔楚生都去了广东，生死未卜，你会想跟他们一起吗？”

“那么他哥乔四肯定不会让她去，太危险了。最好路垚也别去。”

路垚猛然直直地挺起腰板，把乔楚生吓了一跳，“你干嘛。”

“你觉得，他会不会，只想让你乔楚生逃离上海。”

这句话自他口中滚出。

乔楚生听闻这句话，陷入了沉默——“万一，对方就是想让你思考到这一步呢？”

我们这一路理下来，未免太顺理成章了些。

猜疑，顾虑，未知，不清楚是真是假，原本明朗的思路由经乔楚生这么一说，变得诡异起来，两人不自觉看向窗外的夜空，今晚没有星星。

[4]

白启礼死了。

白启礼，上海滩租界白先生，青龙帮帮主，为人仗义有胆识，呈上海滩诸多大佬中唯一不沾毒的，他资助过许多贫困的人，名下也有很大产业，敬佩他的人不尽其数。他有一千金名为幼宁，在新月日报工作，他收养过许多孩子，他的第四个干儿子，乔四，乔楚生，被他镀金，做上了探长，在租界破了许多大案，赫赫有名。

白启礼死在他的主卧里，一把浸了毒的匕首直插心脏，是致死伤。他被女佣发现的时候，是由一根粗麻绳吊在了房梁上，眼皮被割开，穴顺着脸颊流下，再加上一身白睡衣，像极了索命的冤魂——有人故意塑造这样的死相。

乔楚生来到现场的时候，几乎是当成崩溃乃至发疯，推开了所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下跪，叩首。被路垚生拉硬拽起之后，他眼眶里都是泪，随后他对着身边的手下大喊：“放下来！把人给我放下来！”

“不能破坏现场。”路垚知道这时的乔楚生极不理智，但他要冷静。“现场必须封锁，你解开麻绳就等于在破坏现场！”

“去他妈的现场，老爷子现在他妈被吊着！现在立刻马上！放下来！”

“乔楚生你冷静一点！”路垚抓着他的手把他往墙边推，乔楚生一个踉跄撞在了桌角。“你不想抓住凶手……吗”路亚声音渐渐变小了，他发现自己刚刚用力过猛，乔楚生的嘴被桌子磕破了，血顺着下巴滴在桌上。他抹了抹嘴，没有管教乱下来的头发，自顾自呢喃。“在我的租界，我们眼皮子底下，杀我的人……我剐了他……剐了他……别让我找到他……”

路垚走上潜扶住乔楚生的肩，转头对身边的巡警说：“阿斗，你把老乔先带回去，看着他，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乔楚生对于路垚下的“逐客令”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又低垂了眼眸，微微点头，像是答应了。乔楚生侧过身来给路垚一个拥抱，距离他们的第一个拥抱有三年之长，只不过这次，路垚没有推开。

“三土，谢谢你。”

路垚的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乔楚生腰上，但还没等他察觉，他就已经松开了手。然而，出乎所有在场人的意料的是，下一秒，一群人破门而来。乔楚生紧皱着眉：“谁允许你们——”

诺曼——被路垚在两年前告上英国法庭后，由于有力证人被暗杀，他被无罪释放，此后乔楚生也便一直不清楚他的行踪，直到现在，这个人莫名降临在白老爷子的凶发现场，依旧是那张带着险邪的脸，一双狐一样的眼睛。

“乔楚生。”诺曼一字一句地说，从容不迫。

“我们认为你有杀害拉威尔伯爵的嫌疑。”

诺曼不紧不慢地打开手中的逮捕令：“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里是租界，我是租界的探长。没有我开口，你他妈开哪门子的逮捕令！”乔楚生撒开身边的人，冲上去纠住了诺曼的衣领，下一秒就被人强行拉开，诺曼有着乔楚生的失态，像是十分得意：“就因为是租界，所以我们，也有管辖权。”

“由于你们特殊身份，我们大英女王，特意批准我们组建了专案组，给予我们极高的权力，让我们彻查杀害拉威尔伯爵的凶手。”

这时，门外突然涌进一批记者，噪杂声中，乔楚生听见自己手下的呼喊声“你们不能进去……我们探长有令闲杂人等不能……”，诺曼收起逮捕令，说：“是我让他们进来的。”

记者们看见被吊在半空的悚人尸体，都纷纷举起相机，正准备咔咔按快门的当，乔楚生举起枪上了膛照着门框开了一枪，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我看谁敢拍！”

“老乔！”

“乔楚生。”诺曼也从腰间拔枪，上膛，枪口顶在乔楚生的脑门，“你现在没有探长的权利，你现在，是杀人嫌犯。”

乔楚生顶着枪口，走近了一步：“这里，我老爷的房子，我老爷被杀的地方……没有我的允许——”路垚听到这里拨开人群，喊着“老乔！”然而乔楚生没有理会，超天花板连开三枪，记者们全都尖叫着抱头往后退。“谁也别想过来！”

诺曼身后跟着的警卫警觉地掏出枪对着他，子弹上膛的机械声中，巡捕房的下手们也端起枪，枪口对准诺曼一行人。场面一度失控，火线已经被拉到警戒线，双方都在试探威胁，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这时，靠近诺曼的窗玻璃突然破了，玻璃碎了一地，所有人都下意识一躲，在诺曼迟疑的那么一瞬，一把枪抵上了他的左脑。

乔楚生认得那个人——六子。

“大老远就听说有人要来逮我们四哥，胆儿还挺肥哈，不知道我们四哥是什么人呢？”六子对着诺曼说，随即转身对乔楚生说：“四哥，没受伤吧？”

乔楚生微微摇头，诺曼顿时火气大增，持着枪往乔楚生脑门上又用力了几分：“我们是有正经逮捕令的，你要是再拒捕，我可以当场击毙你！”

“你敢动我四哥试试？”六子顿时也拔高了音量，枪也往诺曼头上用力了几分。

路垚看着这数人持枪对峙的情景，根本无所适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他觉得诺曼的目的是拖住所有人的视线和时间，然后——破坏现场，销毁证据。这个想法在路垚脑海中产生后，他自己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对，正好就是在我们勘察现场的时候，正好还没有搜寻线索，恰好又制造了混乱的场面……

路垚这样想着，不顾场面的紧张，拔腿就往白先生尸体那跑。那里站着几个诺曼的人

——

呯。

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掠过路垚的头顶，子弹射进墙里，冒出丝丝黑烟。

“那边那个——路垚，”诺曼说，“别轻举妄动，你现在，也没有权利……”

诺曼还没说完，就被乔楚生摁在墙上揍了一掌，此时的乔楚生才真真正正愤怒到不可遏制：“你他妈，朝路垚开枪？”

“要是你打偏了。”乔楚生右手持着枪，同样顶在诺曼的脑门上，不顾身边诺曼的手下都拿枪对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打爆你的头。”

“你想独自酿成外交事故吗？”诺曼大吼着说，“你们，中国，正在行军北伐，要是你惹恼了我们英国，内讧，加外敌入侵，上海就会成为第一个受害的地方！”

“北伐的事与我无关，你们那个女王怎么想我也不管。可是你动我的人，就是在动我的底线。”

诺曼突然笑了，笑得狰狞：“你的人……白，白幼宁。”

乔楚生心跳漏了一拍。

“白幼宁。”诺曼说，“还记得她吗？”他的声音极轻，几乎只有乔楚生听得见。

乔楚生深吸了一口气：“你敢？”

[5]

“阿斗，萨利姆。”乔楚生说，“还有六子！”

乔楚生敛了敛眸：“把枪放下！”

“所有人，把枪放下！”他又重复了一遍。路垚眼睁睁看着自己这边的人犹豫着放下了枪，诺曼拿出手铐，铐住了乔楚生的双手。记者们见状，赶忙端起相机疯狂按快门，乔楚生垂着头，双手捏得紧紧的，路垚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直到乔楚生被押走，他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当诺曼一行人离开后，路垚咬住舌头迫使自己理智：“记者退至大堂外，剩下的巡捕房的封锁现场，等我回来。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路垚又转身对六子说：“你，直到新月报社在哪吗？”在六子点头后，路垚拉着他说：“叫上你的兄弟，白幼宁有危险，现在必须马上出发！”

“什么？”六子格外吃惊，“小姐有危险？你怎么知道？”

“别废话，走啊！”

路垚怎么会不知道。即便诺曼的声音只有乔楚生听得见，但他再清楚不过——这个世上能让乔楚生舍命的，除了老爷子，自己，就是幼宁了。乔楚生走的时候没有告诉路垚幼宁有危险，是因为他清楚路垚能料想到，也是因为当时的情况过于紧张，根本没有机会传达消息。

信任。

简简单单两个字，乔楚生把自己交了出去，把余地全权交留给路垚。他总是这样，习惯性肩负起一切，把所有人都挡在身后。别人说，他乔四义薄云天，可靠可依。所有人都夸她，讲义气——可说到底，又有谁不怕死呢？

如果能安安稳稳活着，谁甘愿冲锋陷阵。所有的勇敢无畏，都只是害怕失去罢了。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路垚想在乔楚生被铐上手铐的那个时候，去握一握他的手，扣住他紧紧握住的十指。在这个灰暗的时代，他们可能看不见未来，光都忘了要照亮前方——你会握着我的手吗？

[6]

到了新月报社后，路垚和六子以及青龙帮的兄弟们，开始地毯式问询白幼宁的下落，得到的答案都是——没见到她，自早上以来就没见过她。

没有线索，没有头绪。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的冲来——白老爷子被谋杀，现场也许已经被破坏了；乔楚生被扯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逼逮捕，白幼宁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路垚突然想到几天前的那张诡异的字条，“逃”。现在可以相信，那个人的意图是好的，也许他是这所有事件的知情者，尽他所能来传达这个消息，只不过他们当时没有想到会有如今这步。

路垚紧缩着眉，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突然从一个小角落里冒出来，打着颤说：“我……我今早好像看见她了，她穿着米白色的裙子，我买早餐的时候看见她，还跟她打招呼……”

路垚忙问：“然后呢？”

“然后……我一转头她就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在大街上突然消失，你怎么一点警戒心也没有？”路垚大声说着，“在哪条路上？”

“华，华兴路，德生面包定。”那人说，“面包店。”

路垚拉上六子，说：“走！”

华兴路是上海滩最繁华的路之一，每天人来人往多达数万，要想问出一个米色长裙的女人的下落，几乎是在大海捞针。路垚和六子问遍了德生面包店周边的所有伙计和行人，没有人有注意到白幼宁，更别说在大街上突然消失了。

“她不是说她的眼线遍布上海滩吗？平时里钻空子挺厉害，怎么她一有事这就没一个眼线呢？”

“小姐啊，她吹吹牛皮罢了。”六子扶额道。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人群中出来，说：“我可能有看见那个女人。早上，我从这条路上经过，看见她被一个男人扶着，往……往东边去了。”

“东边，东边是东海。”路垚闭上眼思索着，又皱了皱眉，“她可能已经被人劫上船了。”

路垚给那个热心路人道了谢之后，拉上六子和他的兄弟们就往东去。六子小心翼翼问：“小姐她，真的被人劫跑了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事情真的很乱，不要再质问我了行吗？”路垚说，“我们现在往东也只是碰运气，因为真的没有一点线索。”路垚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平时破案的时候，往往他只负责思考，剩余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乔楚生，现在他知道了。乔楚生充斥在他生活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他路垚的生活里，全都是乔楚生的影子。

“老乔……”路垚小声呢喃着，渐渐，捏紧了拳头。

[7]

一行人来到了东边，再三询问后，发现确实有一般开往外地的船，在早上那个时间段出发。

六子心急火燎的时候，路垚却反而镇定了下来，说：“如果……他们有在监视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步，他们既没有索要钱财，也没有杀人灭口，如果把白幼宁劫到外地去，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那他们来到这个港口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是在耍我们？”六子问道。

路垚猛地看向六子，眼睛瞪得奇大，他眼中充满了惊恐，他听见自己说。

“我们可能……被一路骗了过来。”

路垚说完这句话，马上又心急火燎了起来，音量一下子拔得奇高：“快！上车，马上回去！”

“怎……怎么又回去？”六子问着，但路垚没听他的问题直直坐上了车。

路垚坐上了车，在六子拧开发动机后，发动机的转子转了几下之后，熄火了。“操，这什么垃圾玩意儿？”六子大骂道，“关键时刻掉链子！”

“果然……”路垚抿着唇，紧接着长叹一口气。

“我们被骗了。”路垚说，“我们被骗来这里，然后把我们困在这里。”

“那现在，怎么办？”“跑，只能用跑，除非找到黄包车，公交车也行。”

他们最终在跑了数百米后，找到了几辆黄包车，一行十来人，全部上了车。路垚紧接着说：“两个兄弟跟我，回白幼宁的那个公寓，其余人，跟六子，回白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长话短说，报社那个人，和面包店前那个人，应该都是他们花钱买来的线供，骗我们来到远离白府的东海口，然后找人弄坏我们的车，拖住我们，为他们争取时间。”

“争取什么时间？为什么又要回小姐那个公寓？”六子又问。

“他们很聪明，懂心理暗示。”路垚说，“在我们都以为白幼宁被绑架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但唯一一个我们最不可能去找的地方，就是白幼宁的住所。”

“争取时间。”路垚声音渐渐小了，“我不明白他们要争取时间干什么，但这肯定，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路垚说，“反正……是敌人。”

一行人匆匆乘车离开，分道而行之后，路垚三步并两步冲上了公寓，打开大门之后，发现窗玻璃碎了一地，各种花瓶画框也都掉在了地上。路垚赶忙冲进去，发现白幼宁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路垚又看了看桌边的针筒和安眠药，思索了片刻，去卫生间接了一大盆冷水，二话不说，倒在白幼宁身上。路垚紧接着又开始晃她的肩膀，在她的后脑不小心碰到桌角的时候，她才惊叫一声，睁开了眼。

“我衣服怎么是湿的？路垚！你干的好事？”

路垚终于没有忍住，把白幼宁整个人扔在沙发上，大声吼道：“现在没时间耍你的大小姐脾气了！”

白幼宁瞪大眼睛，说：“我早上一起来就被破窗而入的童丽带着另外三个人把我房间砸了，我还被迷晕了，我能没有脾气吗？”

“你爹，被人谋杀了！”路垚也大声喊着。

在白幼宁逐渐清醒，再渐渐吃惊，最后一下子流出了眼泪，她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路垚也闭眼，叹了口气，但随即又皱紧了眉头：

“你刚刚说，童丽？”

白幼宁死死盯着路垚，点了点头。“对，童丽。”

“童丽……她没死……”路垚呢喃着，“那那个让我们逃的人，应该就是她……对……是她……”

“你现在，赶紧换身衣服，去……老爷子的凶杀现场，”路垚说，“我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白幼宁的妆已经哭花了，“那……那楚生哥呢？他人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老乔他……被当成杀人嫌犯，他以为你在诺曼手里，所以毫不犹豫把自己交出去了！”路垚抓着头发说，“我不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诺曼那个逮捕令是不是真的，那个拉威尔伯爵有多大来头，究竟里谁想陷害我们，以及他们会对老乔做什么……”

“都是我的错……”白幼宁神情恍惚，“我之前写报纸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不，不是你。”路垚说，“童丽，诺曼，再加上白老爷子和拉威尔伯爵的死——”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为了铲除我们，或者说，利用现在内外的混乱，一举打击青龙帮。”路垚说。

[8]

等路垚和白幼宁到了外边的时候，正准备往白府走，却突然听到数公里外一声巨响，像是爆炸声——来自白府那个方向。大街小巷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有的在尖叫，有的在无措地看着远方。路垚听见有人喊“国民军打来租界了！”“什么？租界也要开战了吗？”

随即大街上的行人都往房屋内躲，整条街顿时显现出一种战乱在即的沉寂。路垚拉着白幼宁，往白府去。

果不其然，爆炸声里从白府传来的，准确来说，炸点就是白先生的主卧。他们还没赶到，就听见六子大老远地喊：“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路垚单刀直入：“白府被炸了？”

“对。”六子微微点头，“我们坐黄包车，还没到老爷子那，就已经炸了，原本守在那里的几个巡捕房的兄弟……没能幸免。”

路垚用力抓了抓头发：“我要去现场，他们炸毁现场，肯定是想掩盖什么……对了，在我离开之后，有没有人进去现场？”

“没有。”六子说，“所有白府的门窗，都有人把守，都是兄弟。”

路垚紧紧抿住，跟白幼宁和六子说：“就是诺曼。”

“但是我得先去现场。”路垚这么说着，招呼上六子，“我要搞清楚，那些英国人究竟想掩盖什么？”

等到了被炸毁的现场，路垚翻开墙体和各种木板，但他随即发现，这些墙体坍塌的走势和爆炸形成的冲击圈不符，很明显，在他们来之前，就有人翻动过这些断壁残垣，那么这些木板墙面下面——路垚和六子一使力，把那一块比人高的墙面掀了起来，下面盖着的，正是白老爷子被炸得焦黑的尸体。

然而那具焦尸上，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匕首，被人替换过，丝毫没有被爆波及的痕迹，反而雪亮干净，仅仅只是沾上了灰尘。白幼宁看到这里，忍不住扑上去，却被六子拦住：“小姐，小姐，你冷静一下，小姐！”

白幼宁以前，因为白先生混迹黑帮，几乎没有叫过“父亲”“爸”这样的称呼，他们父女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冷漠至极，换作以往，白幼宁打死也不会在白启礼面前服软，然而现在，她几乎双膝跪在了断壁残垣上，哭喊着。

“爹！——”

此时是换季，天空飘起了小雨，滴滴答答落在白府被炸毁大半边的房屋上，落在那具焦黑的尸体上，雨渐渐变大了。路垚带上手套，顾不得挡雨，就毫不犹豫地拔出了白启礼胸上插着的那把匕首。

路垚睁着眼，雨水顺着他的眼窝流进眼眶里，他也顾不得用手擦了——这把匕首，他熟悉，再熟悉不过，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这把匕首的手柄是曲的，适合反手来握，这是每个青龙帮的人都有的一把匕首。匕首的末端，刻着一个字——四。

乔四，乔楚生。

乔楚生贴身带的一把匕首，藏在皮带内。几乎没人知道。

路垚手拿匕首，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六子和白幼宁。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浸湿了，大雨之中，他只能眯着眼睛，用一种决绝又无奈的声音诉说事实。

“有人想讲两起命案，一起嫁祸给老乔。”

[9]

白幼宁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那楚生哥……他在诺曼手里。”

“对。”路垚点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们算得很精，只要将两起命案一起安在老乔头上，并由他们办案，租界就没人能管他们——而且他们也不用怕黑帮反水，因为现在国内北伐局势紧张，若是轻举妄动就会被国民军彻底剿匪。”

“而且，青龙帮已经没了老大。”路垚说，“就连有号召力的老乔也被他们控制……群龙无首。”

白幼宁站起来，推着六子和路垚：“那你们说怎么办啊？六子你不是能打吗？你现在去把那些英国人杀了啊！三土你不是最会探案吗？你破案啊！”

白幼宁一边哭着一边喊，像所有人一样，当事情一件按一件扒来的时候，没有谁能全盘招架，路垚没有落泪，也仅仅是因为自己得肩负起这个责任，他现在担重千斤。

“小姐，我要是能杀了那些人，我早就杀个片甲不留了呀，只是真的……没办法。”

“那你呢？你不是最会破案吗？你赶紧想啊……你倒是想啊路三土……”

“没有线索，没有证据。”路垚默默地抓住白幼宁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就算我想破案，那些英国人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因为在法律层面上，我是他的顾问，甚至是他的密友，我说的话，我搜寻的证据，在法庭上是没有可信度的。”

“那怎么办啊？楚生哥他现在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啊？”

“我也在想！”路垚吼道，“你担心他，我难道不担心吗？”吼完这句话后，路垚沉默了，刚刚那句掏自肺腑的话仿佛抽干他的灵魂。这时他站在白府的断壁残垣上，他才猛然意识到，乔楚生就是他的支柱，他走到这步的决心，他的关心则乱，他的踌躇不决，他敢说又不能说的——未来。

路垚紧紧握着乔楚生的匕首，食指指甲磨挲着柄尾的“四”，他在心中写着乔楚生的姓和名，沉默不语。

[10]

次日，各大新闻报纸。

青龙帮帮主白启礼遇害。白府遭人炸毁。巡捕房探长乔楚生成为最大嫌疑人。英伯爵拉威尔先生遇害，所有证据都指向青龙帮乔楚生。青龙帮损失两大主心骨。英租界江山易主。内外交困下，未来将去几何。

路垚彻夜未眠，起了个大早去买了全上海所有种类的报纸。大报小报总共十来份，每份他都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又一遍。当白幼宁也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来到客厅的时候，路垚桌上的报纸被裁开，上面被圈画了许多句段，所有被裁开的报纸都被分门别类放成一堆。

“诺曼放那些记者进来，就是为了引导舆论走向。”路垚说，“现在国内北伐，民心本就恐慌，这种时候的人心，最容易被误导。”

“还有就是，几乎各类小报，都有爆炸后白老爷子尸体的图片，而且还特写了胸口那把匕首，以及匕首上的“四””路垚分析道,“小报几乎是靠匿名投稿，所以可以断定有人特意栽赃嫁祸。”

路垚紧接着说：“我们三人被人跟踪偷拍了。”

他指了指左上角的一张报纸，上面写着。巡捕房顾问与青龙帮爆炸发生后于白府，行踪诡异，疑似销毁证物。“我们当时应该更小心一点的。”路垚说，“我们毫无遮掩地去案发现场——这下老乔的罪名洗脱不了了。”

“光有这些不成证据的图片，根本构不成罪！犯罪动机呢？杀人手法呢？”

路垚看了眼白幼宁，说：“犯罪动机，有一家小报上已经有了匿名投稿，说老乔，蓄意篡夺老爷子的遗产，并上位，成为帮主。”

“他们都是在放屁！这什么狗屁不通的犯罪动机！”白幼宁大声道，“这是在玷污楚生哥！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这是在诋毁他的人格！”

路垚又拿过一份报纸：“这一份，讲了拉威尔伯爵的命案，说他死于窒息，而案发现场并非第一现场，专案组找到第一现场后，找到了带有老乔指纹的麻绳、衣物。”

“胡扯。”白幼宁气笑了，死死捏住了沙发，“全都在胡编乱造。”

“对。”路垚闭上了眼，叹着气，“他们很聪明，几乎控制了所有舆论走向。所有的匿名投稿，都是他们的人写的，而各大报社为了博眼球，争先恐后抢着发表。”

“我还发现一件事。”路垚又拿出一叠报纸，翻翻找找，“童丽当年没有死，被枪毙的人是一个替死鬼，后来她曾在一家青年报社做长期投稿人，写青年读物。”

“你……你怎么知道？”

“我找到了童丽以前在你们新月日报的时候，写过新闻，她的文笔文风很有特色，而且她喜欢用排比，喜欢用比喻，格外喜欢用“风雨飘摇”这类词，她在青年报社时，用的笔名。”路垚沉沉吸了一口气，“念楚。”

“念楚。”白幼宁重复了一遍。

“还不够明显吗？”路垚用指节敲了桌板，“念。楚。”

“原来童丽，真的有喜欢过楚生哥？”

“何止是喜欢。她给我们暗送消息，迂回着让我们离开，让我们逃。”路垚说，“童丽可能是为诺曼效力了，但她自愿充当间谍，给她心上人送去最关键的消息——就只是为了乔楚生。”

“那她……是敌是友啊？”白幼宁皱着眉，“她既然那么爱我哥，可，可他还是落到诺曼手里了啊！如果像你说的，童丽给楚生哥送过消息想办法让他逃。她怎么不直说呢，或者说，她怎么不讲清楚呢？”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自由身。”路垚又说，“也可能，她能这么传达信息，已经是煞费苦心，并已经尽其所能了。”

“你是说，她可能，被诺曼所挟制？”

“比如电话监听，行动监视。”路垚说着说着，闭上了眼。

紧接着，两人良久没有说话，路垚默不作声收起了所有报纸，然后淡淡地说：“你说，如果老乔知道童丽还活着并且……爱他到现在——他会，再选择……她吗？”

“三土……”白幼宁看着路垚。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吗？”路垚渐渐垂下了头，手将一张报纸紧紧攥住。他竟然害怕了。当他得知童丽还活着的时候，不甘的种子就在他心头扎根，他真的不敢想，乔楚生是否会像他想的那样，离自己而去。

但他想，如果乔楚生有了答案，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尽力支持。

“楚生哥都还在诺曼手里。”白幼宁小声地说。

路垚点头，表示自己知晓：“所以我们今晚，召集所有能召集的青龙帮的人，越多越好，这是唯一的机会——”

路垚听见自己说：“劫狱。”

从小到大，路垚都是长辈眼中，按部就班的模范好孩子，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就是执意留在上海，与黑帮的人有往来。而如今，他听见自己口中清清楚楚吐出，“劫狱”二字，他深刻地认知到自己变了，变得大胆，变得懂得孤注一掷，懂得取舍。

“要么，把老乔劫出来，要么，我给他陪葬。”路垚说。

他从未如此决绝无畏。

[11]

乔楚生被诺曼一行人带走后，上了车，就被套上了麻带，但是他还是通过车的转弯间隔，车的加速减速，判断他现在在城区的位置。几十分钟后，乔楚生判断，他已经被带出了租界。

他很清楚他现在身无寸铁——就连藏在腰间的匕首也被搜出来了。而不管是开车的，还是坐在自己身边的，都有枪，并且只要自己一有动作，扳机就会扣动，所以他只是沉默，伺机而动。

他这一路只问了三个问题，说了五句话。

——你们想怎么样？你们真的绑了幼宁吗？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第一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他。

第二次，诺曼笑着说：“这个不归我管，白幼宁的生死，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

第三次，“这个问题，有价值。”诺曼说，“你现在只是嫌犯，还没定罪，我无权杀你。”

乔楚生冷冷一笑：“反正最后，肯定会给我定罪不是吗？”

诺曼笑着：“You are right.虽然我们专案组长不是我，我无权签字定罪……但是……”

诺曼揭开乔楚生头上的麻袋，凑近他，开口道。“我做梦都想搞死你们，搞死你们白老大，把你们这帮匪徒从租界上铲除。感谢上帝，让女王赐予我了这个机会。”

“老爷子，是你杀的？”乔楚生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句地问着。诺曼此时把玩着乔楚生的那把匕首，说：“是又怎么样？……你的刀还挺漂亮。”

下一秒，诺曼就反握着匕首朝乔楚生腹部刺去，乔楚生闷哼一声，门牙一下咬破了嘴唇，额头上一下疼除了冷汗。诺曼看着他的脸，压着嗓子说：

“……fucking bitch。”

乔楚生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头不让自己叫出来，下一秒，他猛地抬膝撞在诺曼的下巴上，后者被他这一下子弄破了舌头，气急败坏起来：“你他妈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乔楚生感觉到诺曼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诺曼又换了个位置，又把匕首刺了进去。

左腹靠近腿根的地方，原本就有弹伤，冰冷的刀片就这么直直地刺进来——乔楚生疼得蜷起了身体，等他被架下了车，被带到一把椅子上时，匕首才被拔下来。

他眼前发黑，好久才适应明晃晃的灯光。随后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一个看样子是审训长的人，一个陪审，一个笔录。乔楚生定睛看了看，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童丽。

[12]

乔楚生顿时清醒了：“童丽……”

有一个人问童丽：“你，认识他？”

童丽微微一笑：“点头之交罢了。”

乔楚生听到这里，没再说什么，他现在被反剪在椅子上，腹部的刀伤还在疼，没法使劲。再加上他观察到审讯室内外都有人把守，冲出去完全不可能。乔楚生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对面的人开口了：“昨天凌晨四点到六点，你在哪儿，干什么？”

“在家，睡觉。”乔楚生说。

“有没有证人？”对方又问，“你的家在哪儿？”

“没有。”乔楚生说，“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说。”

“那行，既然乔先生这么直白，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对方淡淡一笑，“你怎么杀的拉威尔，又为什么要杀他？”

“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乔楚生说，“如果你认为人是我杀的，那我告诉你，你被你的手下诺曼先生骗得很透彻。如果你知道人不是我杀的，那我想跟你们说——”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目的了。”乔楚生压低了嗓音说。

“杀死……我老爷，让青龙帮陷入短期混乱，你们知道我肯定会继承衣钵，所以不惜杀死一个伯爵来让我负罪。你们知道我们国内在南北战争无心管辖外交，所以你们才敢如此肆意妄为，你们准备假意与国内里应外合共同剿匪，其实是想在铲除我们这些黑帮后扩大在租界的势力范围，我再大胆一点——你们还想趁机介入国共与军阀的战争，渔翁得利。”

乔楚生说：“我如果没猜错，你们还会想办法控制各大纸媒电媒，操纵舆论口风，让我身败名裂，等时机成熟再将我定罪，当街斩首，让我带着世人的骂声和对青龙帮的错误偏见下地，你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我说完了。”乔楚生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在场的人都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他。乔楚生淡淡一笑，又说：“你们的计划非常精妙，即在你们女王那立了功，又在租界铲除了死对头。”

“不过你们可能忘记了路垚。”

“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对方说。

“只要他在，老爷子的凶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但凡查出是诺曼干的，你们的证词在法庭上也会变得不可信，况且三土出身军阀，你们不敢动他的。”

“所以你觉得，是你赢了？”

乔楚生点点头。审训的人登时笑了，只有童丽，神情淡漠。“你就这么相信路垚？”对方笑着说，“所以你把自己交出来了！你觉得路垚能，能靠破案就把你救回来？”

“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吗？”另一个人笑道，他长着鹰钩鼻，笑起来格外狰狞。

“你怕是不知道，乔先生。”审训长说，“我们这位美丽风情的童丽童小姐，早就想到了要将两个案件都推到你头上，所以她连夜想到了你的匕首，我们还根据描述，做了很多次，直到几小时前才赶制出来。”

审训长说着，从桌底下抽出了一把弯柄匕首：“你看，像不像你的那把。”

“连柄尾的‘四’，童小姐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简直。”另一个人说，“一模一样。”

乔楚生神色疏离，只是看着坐在一旁的童丽。童丽也只是笑，但乔楚生从她开合的嘴唇中读出了她的话——“对不起。”乔楚生全身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了，他的指甲紧紧嵌进肉里。身体里有东西在叫嚣，快要冲破他们躯体，将他吞噬殆尽。这种痛苦比他当时得知童丽是杀人凶手时更为强烈，他从未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他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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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楚垚土生土长民国奇探乔楚生垚生路垚生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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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凌远李熏然】悠然自远—人在才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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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饭后，李熏然窝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凌远在书房不知道翻看什么资料。

电视的声音很小，李熏然像是偷偷摸摸的，凌远反倒充满了好奇。而且他觉得自己特别像做作业的孩子，而李熏然是那个看着电视监督他的家长。他把东西收起，出去看李熏然在看什么。

凌远来到客厅，只见李熏然蹲坐在沙发上，抱着靠垫。屋里没有开灯，电视闪着幽光，李熏然眯着眼认真地盯着屏幕，脖子弯如鹅颈。凌远捏了捏他的脖后，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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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饭后，李熏然窝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凌远在书房不知道翻看什么资料。

电视的声音很小，李熏然像是偷偷摸摸的，凌远反倒充满了好奇。而且他觉得自己特别像做作业的孩子，而李熏然是那个看着电视监督他的家长。他把东西收起，出去看李熏然在看什么。

凌远来到客厅，只见李熏然蹲坐在沙发上，抱着靠垫。屋里没有开灯，电视闪着幽光，李熏然眯着眼认真地盯着屏幕，脖子弯如鹅颈。凌远捏了捏他的脖后，按亮了灯，说道：“怎么不开灯，晃瞎眼了。”

李熏然抬头看了看凌远，没说话，继续看电视。

凌远坐到他旁边，手搭在他腰后，见李熏然不为所动，起了坏心，用手指乱挠他腰侧细嫩的皮肉。这回，李熏然有反应了，他猛地挺直身子，挣扎了两下，往另一边倒去，凌远搂住他往自己这边倒过来，又遭到了强烈抵抗。

“你干嘛？”李熏然笑得接不上气。

“你看什么这么入迷？”凌远固定住李熏然，眼睛看向电视，笑出了声，“这是什么，家庭伦理剧？婆媳关系？”

“怎么了？”李熏然想着自己明明刻意调小音了，怎么还是把凌远招出来了。

“我们李警官还喜欢看这种？你不是看医疗剧吗？”凌远边笑边摇晃着李熏然。

“那个都看差不多了……你怎么知道我看医疗剧？”李熏然被晃得脑袋摇摆如大头娃娃，却还是立刻捕捉到了关键点。

凌远一副“我什么不知道”的表情，李熏然强硬转移话题，“你忙完你的家庭作业了？”

凌远语塞，还真是被家长数落了，也只好强扭话题。

“你怎么会看这种剧？”

“好奇……”李熏然垂了眼帘，“我妈去世以后，就只有我跟我老爹了，可是我爹总忙，都是我一个人在家。我就想看看别人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说不上羡慕还是什么，李熏然一直都想知道所谓三口之家，是怎样的情景。

凌远慢慢松开了手，盯了李熏然一会儿，抿着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

他大概了解李熏然的感受，那种从小就对拥有一个正常的家的向往。

然而，以前都不曾拥有的，以后似乎也不能。

李熏然看完一段剧里的冲突，回头看了眼凌远，发现他呆愣愣的，还有点垂头丧气，眼睛一转，笑道：“你在这默哀什么呢？又没你什么事。”

李熏然抓了抓凌远的胳膊，凌远握住李熏然的手。

“熏然，你是不是……还是……”

凌远没说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李熏然按了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凌远，你是不是又想多了，我没后悔。”李熏然像是在笑凌远的敏感。

“可是……”

“我看个电视剧而已啊！”李熏然摊手无奈地说。

凌远也对自己疑惑了，面对李熏然，他会不由自主地试探，那种小心翼翼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却往往不受控制。

李熏然摩挲着凌远的胳膊，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我都准备好了吗？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那你觉得我们这样挺好？”

“挺好的！”李熏然一字一顿地强调，觉得语气不够，还主动献上了拥抱。

“那最好了。”

凌远伸臂抱住李熏然，却慢慢附身，向沙发上压去。

李熏然向后用手臂撑住身体，警惕地问，“你又想干嘛？”

“不干嘛，接着看电视吧。”

“哦，好啊。”李熏然伸出手，啪地按开了电视，又迅速调大音量，屋子里立刻被剧里婆媳俩争吵的声音震出了回音。

暧昧的气氛被打碎，凌远讪讪地起了身。

看了一会儿电视，凌远忽然问道，“你知道穿越剧吗？”

“你还知道穿越剧？”李熏然表示惊讶。

“当然。”凌远在心里想着，还不是三牛的科普。可是如今他竟也沦落到陪家里人看电视剧的地步，他还叫人家三牛不要总陪媳妇看。

但是回头看看自己胳膊里的李熏然一脸安然，脑袋搭着靠枕，大拇指抠着嘴唇，两眼扑闪扑闪的，凌远忽然间明白了，哪里是看电视剧，是看人呐！

毕竟，有人在，才有家在吧。

2016.1.18 17：50

【哎，我很不想写到原生家庭，因为一不想立刻变成家庭伦理剧，一哭二闹三断绝关系，二也不想强行设定成人人都能接受男男。所以一直以来，他俩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但，现在整个故事补完的越来越完整，也不可避免。待我完全准备好，还是会把家里解决掉的，但是我真的写不出来一大家其乐融融的场面，感情里总会有些无奈和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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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凌远李熏然】悠然自远—人在才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