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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侦探和小律师 番外✨

放弃了😅,只能弄成截图了


是昨晚music day和柯南梦幻联动的脑洞~


小侦探和小律师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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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年的红酒daylight和手镯

【翔润】皮格马利翁06

ABO设定

15岁年龄差

31岁A樱井翔  x  刚满16岁暂未分化松本润


“所以说真的很不对劲啊!”

午休,吃完午饭后还有些时间,松本润就拉着小宅男二宫和也说要到运动场散散步消食,结果也没走两步,二宫就就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盘腿坐下了。

“所以说到底哪里不对劲?”

事发突然,难得小宅男没有随身带游戏机,无聊地听松本润絮絮叨叨地给他说第n遍他和樱井翔之间的事情。


“你不觉得他对我太暧昧了吗?每天都聊天,很关心我的日常,还会突然跑来吃我做的饭,这真的不是恋人才会做的事情吗?”

把他们两个的故事听到将近会背的小宅男已经开始无聊到揪地上的...

ABO设定

15岁年龄差

31岁A樱井翔  x  刚满16岁暂未分化松本润


“所以说真的很不对劲啊!”

午休,吃完午饭后还有些时间,松本润就拉着小宅男二宫和也说要到运动场散散步消食,结果也没走两步,二宫就就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盘腿坐下了。

“所以说到底哪里不对劲?”

事发突然,难得小宅男没有随身带游戏机,无聊地听松本润絮絮叨叨地给他说第n遍他和樱井翔之间的事情。


“你不觉得他对我太暧昧了吗?每天都聊天,很关心我的日常,还会突然跑来吃我做的饭,这真的不是恋人才会做的事情吗?”

把他们两个的故事听到将近会背的小宅男已经开始无聊到揪地上的野草了。

“这有什么暧昧的,你们以前不也那样吗?”

“就是不一样,空气不一样!nino你都不懂!”找不到知己的松本润气呼呼的撑着包子脸。

去给两人买饮料的相叶从远处跑来,一人递了一瓶可乐。

“我跟这家伙也会每天聊天,也会突然跑去他家吃饭,你会觉得我们暧昧吗?”

“嗯嗯,nino上次还说我做的生姜烧好吃,松润你要不要也来?”相叶雅纪也盘腿在两人面前坐下。


“你们两个不一样啦!”

二宫和也和相叶雅纪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包括家人在内关系都很好。其实相叶比他俩大了半年,如果早读书的话应该比他俩大一届,但据说相叶妈妈想他们一起上学有个伴,就让相叶多读了一年幼儿园,从小学中学到现在,两人都一直同校,早在松本润认识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你们两个不也差不多嘛,只是岁数差得比较远而已。”二宫和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原来我跟樱井翔是竹马吗?松本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与其说是一起长大,不如说是樱井翔看着他长大,与二宫和相叶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


“nino你根本就不理解我的烦恼。”松本润其实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只是迁怒给二宫。

二宫和也只觉得自己听了一堆少女心事,看着松本润一脸弟大不中留的感觉,扯着小尖嗓喊,“喜欢就去追,不行就硬来,反正你把那个溜肩仓鼠搞定就不会烦了。”

松本润翻了个标准的白眼,什么叫不行就硬来,nino真是歪理一大堆。

眼神四处乱瞟的时候,松本润突然注意到,相叶雅纪今天似乎特别安静。

二宫坐累了,逐渐变成了躺在他竹马腿上的姿势,相叶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可能真的有人不行就硬来了,松本润想。


“松本君,原来你在这儿啊?”

“啊,山本前辈好。”松本润本来还坐在地上,看见山本哲也过来,一下子就站起来跟他问好,连原本随意地躺在相叶腿上的二宫也坐了起来。

“没关系啦没关系,你们坐着就好。”山本也靠近他们随意地坐了下来。

“刚才去教室找你,他们说你不在。刚好随意出来走一下就看见你了。”山本戴着眼镜,有些书生气,笑起来很温和。“来,松本君,这个交给你了,黑泽已经审核ok了。”他掏出一个a4大小不算厚的本子,递给松本润。


山本哲也是三年级的学生,是话剧社的副部长,主要负责剧本方面的工作。他口中的黑泽就是追了松本润九条街,骚扰了他近半个月的话剧社部长黑泽亚希。

在被全话剧社围堵的日子里,山本也经常出现在松本润的班级,几乎全班同学都对他很面熟了。


松本润接过本子,并没有翻看,只是说,“好的,我会认真看的。”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在line上问我,下周就开始彩排了,大家都很期待看见松本君。”

又聊了两句,就接近上课时间了,山本一边往三年级的教学楼跑,一边对松本润说,“一定要来哦!”


松本二宫相叶三人也往自己的教室方向走去。

“松润,排练加油哦!我到时会跟棒球部的大家带着团扇去给你应援的。”

那倒不必。

二宫意义不明地发出小猪笑,“文化祭当天一定要叫桐岛带上他最好的镜头去专门拍你一个人。”

桐岛是他们班上有名的摄影迷,每天沉迷于各种相机镜头。

那也不必。

说来要不是二宫和也的配合,他肯定不会被话剧社的人那样骚扰。不是说好做彼此的天使的吗?你怎么突然就倒戈了!


虽然是满脸的不乐意,但其实松本润还是被话剧社的人的坚持和热情给打动了的,说会好好看剧本并不是当下的说辞,当晚回家就认真地坐在书桌前,一行一行地翻看剧本。

虽然对莎士比亚并不是很了解,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松本润还是知道的,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个很悲哀的爱情故事。

但山本哲也的改编让整个故事都活泼了不少,悲剧色彩被减弱,反而多了不少插科打诨的小情节和对话,整篇读下来没有生硬的台词,更没有硬搬的翻译腔,就像轻小说一样,让人看得没有压力。

而最大的改编莫过于结局,两人的殉情被改成了半开放式的,特意留白了一段很重要的情节,从后续两个家族的发展侧面体现两人的结局,让故事留有悬念和可回味的空间,比起原版,感觉这个改编更适合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


山本前辈,有点厉害……

这是松本润通读剧本后最大的感受。


按耐不住地拿起手机想在line上给山本分享自己看完后的感受,这才发现在他专心致志地看剧本的时候,樱井翔给他发了信息。

为了不打断自己对剧本奔涌而来的感悟,松本润硬压着给樱井翔回信息的冲动,而是先打开了和山本的聊天框。

松本润快速地打着字,感悟意外地长,还带着好几个感叹号,傲娇难得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夸奖,甚至开始担忧起自己能不能饰演好这样的剧本。

带着冲动把信息发出去之后,松本润才发现自己的用语很直接,山本怎么说也是前辈啊……况且还不怎么熟。

没想到山本的回复也是相当快,似乎被他的热情感染了,两人又就剧本和演绎的问题讨论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山本安慰松本润,让他不要过度担心,开始彩排之后再说。


跟山本的热血谈话结束后,松本润平复了一会才终于记起来他还没有回复樱井翔的信息,这可是大事件!

原本看到樱井翔的消息时,就已经过了40分钟了,现在又跟山本聊了半个小时,竟然超过一个小时没有回他的信息,真的是前所未有!对樱井翔松本润向来都是秒回的。

赶紧再打开和樱井翔的聊天框,原来他说的是周日晚的事情。


“我周日中午会回家一趟,晚上一起过去吧!”

“结束后再把你送回家可能有些晚哦,你可要提前把作业都做好,别想着回来再补,回家都该睡觉了。”

“不提前把作业做完就不带你去了(笑)”

“好啦,开玩笑的,怎么样都会带你去。”


樱井翔的信息就停留在了这里。

他不会真的以为我生气了吧!

松本润赶紧回复,先卖个乖“知道啦,我会好好做完作业的。”

然后赶紧道歉,“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哦,刚才在忙别的事情,没看到。”

吐槽也不能少,“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催我做作业啦!你比我老妈都烦。”


过了一会儿,樱井翔的回复就来了,

“小朋友是在忙什么呀?两个小时都不看一次手机不像你啊。”

“这不是怕你完不成作业被老师请家长,到时候又要怪罪到带你出去玩的我头上。”

“才不会啦,不过也不准拿你全a的成绩单来要求我。”

特意绕过了他的提问,把聊天的重心又转回作业的问题上,最近樱井翔真的格外关注松本润的成绩,这是他以前没有感受过的压力。之前松本润还会偶尔庆幸他跟樱井翔不是同龄人,不然真的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身边。

“所以刚才在忙什么啊,是在我的感化之下,认真看书去了吗?”他怎么还绕不过去了呢?

“秘密,你不准把天聊死。”

“哦~不说我就要往更秘密的方向去想了。”配上一个斜眼笑的表情。

“什么啦,不准乱想!”松本润总觉得这个人在跟未成年开黄腔。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说。”

无聊的对话,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还真的能聊到被他催去洗澡睡觉。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实际并没有谈过恋爱的松本润想。


松本润觉得,每天都和樱井翔保持联系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连做作业那么艰难的时刻都显得特别愉快——当然,这是在有樱井翔的视频陪伴的情况下。

为了周日晚能顺利一起去看演出,松本润还真的乖乖地完成了周末的作业,连二宫和相叶喊他去打游戏都拒绝了。


两人要去看的剧目是莎士比亚晚年的作品《暴风雨》,相比起有名的四大悲剧和四大喜剧,算是略微小众一些。

去的路上,樱井翔就一直给他做关于莎士比亚的生平,《暴风雨》这一剧目以及太阳剧团的小知识科普,既做到不剧透又不会枯燥,生动有趣,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豆知识。


开场前松本润还在偷看樱井翔的侧颜,然而一开场,松本润就被逐渐展开的剧情以及台上演员的精彩表演带进了故事中。

对松本润这个世代的人而言,舞台剧已经是比较陌生的表演形式了,电视电影视频才是更经常接触的,松本润一直以为舞台剧会更容易出戏一些,由于道具场景的限制等各种因素,不会像电影电视的特效那么逼真和震撼,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近距离接触更为强烈的沉浸感和直观的气场压迫。

灯光、音响、服道化、演员的台词功力,身体语言甚至还有一些走位的安排,都很巧妙,整个空间的一体感很强。

不知不觉中,他就沉迷进去了,整场舞台都看得十分认真。

在表演过程中,樱井翔时不时地关注一下他家小朋友的反应,在黑暗中,随着台上灯光的变化,小朋友的眼睛亮亮的,果然,带他来直接体会他才能真正明白一个东西的魅力。樱井翔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计划打了个勾。


“翔さん,太阳剧团果然超厉害,演员的表演到位,舞台效果也特别好,不仅能感受到人物内心的暴风雨,连自然界的暴风雨也能很好的呈现出来,明明什么特效都没有,但就是感受到了!”

从剧场出来后,两人坐在剧场旁的咖啡厅稍作休息,松本润的情绪一直都很高涨,不停地跟樱井翔说自己的观后感。

“看来决定带你来看这个舞台是正确的,下次有机会再带你来。”

“谢谢翔さん!”松本润给了樱井翔一个大大的笑脸。

樱井翔伸过手来捏他脸上的肉,“这个时候就知道卖乖了!听话,有的是机会带你浪。”

樱井翔手上也没怎么用力,松本润鼓起一边脸颊来跟他玩。

樱井翔松手,继续搅拌他那杯拿铁,是大人了不起啊,竟然给他点热牛奶,松本润愤愤地想。

“那边还有些文创产品,一会可以过去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

“好啊,看完这个之后我都有点想读原著了,以前觉得看书特别生硬。”

“好事。”樱井翔向他挑了挑眉,眼神却突然挪向了松本润身后。

松本润随着他的眼神转头向后看,他身后正是收银台的等候区,一个高挑的短发女子站在那。

“看到熟人了,我过去打个招呼。”樱井翔给松本润解释了一下,随后起身走了过去。


松本润就保持着转头的姿势,看着两人开始攀谈,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那个女人看向松本润在的方向并走了过来。

“啊~翔,这是你弟弟吗?好可爱。”女人带着几分自来熟,走过来就伸手放到了松本润肩上,随着走动的风带来浓重的香水味,松本润不喜欢那个味道。

樱井翔为那个女人拉开另一张凳子,随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这是我家的小朋友,润,这是太阳剧团的编导上田小姐,我们刚才看的那出也是她跟的。”

“你好,我叫上田美纪,《暴风雨》,看的还开心吗?”上田的笑容有些夸张,似乎面部的五官都扭曲了。

“你好,我叫松本润,舞台很棒……”而松本润只觉得她的耳环很闪。

“刚才还很兴奋地跟我讨论呢,说舞台效果特别棒,现在见到生人可能有些害羞了,果然上田さん很厉害呢。”樱井翔将松本润的话尾接了过去。

“翔,你真的很过分诶,之前我邀请你那么多次都不来,这次终于来了,又不到后台跟我打个招呼。”

“抱歉啦,小朋友明天还要上学,一会还要送他回家。”

“你这一口一个小朋友的,话说你们也不同姓诶。”这位上田小姐似乎说话特别直接,她又转头过来盯着松本润看,“你应该没有20岁吧?”

松本润被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回话的声音都变得特别小,“16……”

“哇!好小!翔,看不出来啊~”上田有些调笑的看着樱井翔,将手搭到了他的小臂上,樱井翔向来习惯挽起袖口露出小臂,松本润看着上田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与樱井翔小臂的肌肤接触,觉得今晚所有快乐都顿时消失了。

“说什么呢,这是我实家那边的弟弟。”


才不要当弟弟……谁是你弟弟……

其实松本润跟樱井翔出来玩,遇到他的朋友并不是第一次,几乎每次的介绍都会说是弟弟,但这次似乎格外刺耳。


樱井翔和上田继续聊天,似乎说到了某个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松本润低着头搅拌他杯里的热牛奶,牛奶一点都不好喝。

从他们的谈话中,松本润终于知道樱井翔为什么能够在开演前两天弄到太阳剧团的票了,正是这位上田小姐,每当有她编导的剧目上演,她都会给樱井翔留票,而这是樱井翔第一次来。

他们依然在聊松本润不认识的人,上田笑起来特别豪放,手还是时不时地放在樱井翔的小臂上。

松本润终于搅拌够了,低头喝了一口他杯中的牛奶,果然一点都不好喝。

伸手,越过桌面拿走樱井翔面前的拿铁,仰头喝了一大口,成功地让两人的谈话终止。


上田再次盯着松本润看,表情稍微有些复杂,或者说是僵硬,樱井翔似乎也被松本润这一举动震住了,但还是很温柔地开口问,“怎么了?”

“牛奶一点都不好喝。”

“那也不准喝我的咖啡,怕你晚上睡不着,”樱井翔又伸手把他的杯子拿了回去,“乖,一会去便利店给你拿瓶常温水,我们也该回家了。”


樱井翔站起身来,向上田告辞,“谢谢上田小姐今晚的招待,那我们就先走了。”

上田也跟着站起来,手依然拉着樱井翔的小臂,“好吧,我也该回去开反省会了,下次一起去喝一杯吧?”

樱井翔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小臂拉从上田手上拉了回来,给了上田一个营业笑容,“嗯,有机会一定。”

正当松本润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上田又拉住了他,用她夸张过头的笑容说,“下次还想来看的话,随时让你哥哥跟我说哦,保证给你们留最好的票。”

她的耳环真的太闪了,松本润想。


樱井翔和松本润并肩往地下停车场走。

“对不起,翔さん。”松本润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太过分了,毕竟能看上今天的演出还是樱井翔借了上田的人情,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嗯?”樱井翔像听不懂他说什么一样,头也不回地找着车子,摁开锁,为松本润拉开副驾驶。

等松本润坐进去后也没有走开,而是架在车门上,低头跟松本润说,“太阳剧团还是太正统了一些,在创新性方面表现不够,下次带你去看金骑士怎么样?”

金骑士,是一个新锐剧团,近年来以大胆的表演和炫酷的舞台倍受瞩目。


松本润忍不住勾起嘴角,你看,他都明白的。

樱井翔也跟着他笑了笑。

“你现在还需要一杯常温水吗?”

“不用了。”

“那我们直接回家?”

“好。”


想听他对他的朋友说,这是我恋人,这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应该不会太久了。

直觉是这样告诉松本润的。

南瓜居士

「翔润」直到你找不到我 05

❀避雷点:出轨

❀有 樱井翔 x 小动爽太、斑比 x 松本润 戏份

❀感情洁癖请放过彼此(粉丝可见)

❀避雷点:出轨

❀有 樱井翔 x 小动爽太、斑比 x 松本润 戏份

❀感情洁癖请放过彼此(粉丝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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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润】同路人

一个不需要描写爱情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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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对松本而言,周五并不是盼以狂欢的「花の金曜日」,不过是连日劳碌的暂告一段落。

看着办公室的小年轻们一个个勾肩搭背往卡拉OK冲,松本只怏怏地叹了口气,「一群乳臭未乾的小鬼们,以后怎么放心把部门交给你们。」

这话说的像是忘了自己和那谁一样也曾是毛头小子,懵懂涉入社会染缸,踏着泥泞,却又苦得嬉皮笑脸,轻易满足于一只烟、一口宵夜与一段肩并肩的归路。


佐藤腼腆地笑了笑,和那群皮打皮闹的孩子们鞠了一躬,「本周也谢谢部长的特赦之恩!我们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回来的!」...


一个不需要描写爱情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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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对松本而言,周五并不是盼以狂欢的「花の金曜日」,不过是连日劳碌的暂告一段落。

看着办公室的小年轻们一个个勾肩搭背往卡拉OK冲,松本只怏怏地叹了口气,「一群乳臭未乾的小鬼们,以后怎么放心把部门交给你们。」

这话说的像是忘了自己和那谁一样也曾是毛头小子,懵懂涉入社会染缸,踏着泥泞,却又苦得嬉皮笑脸,轻易满足于一只烟、一口宵夜与一段肩并肩的归路。

 

佐藤腼腆地笑了笑,和那群皮打皮闹的孩子们鞠了一躬,「本周也谢谢部长的特赦之恩!我们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回来的!」

 

松本的语气不疾不徐,眯起眼朝他们挤出一个令人发寒的笑,「马屁就省省吧!下回的简报你们一页也别想糊弄!还有市调的分析,我最晚只能等到下周一。」

 

「哇!恶魔!」好不容易欢脱一下的年轻人们脸上又忽蒙上了阴霾,离去前的脚步声听起来颇有几分沉重。

 

 

这阵闹腾走后,办公室终于清静了许多,只留松本和他啜着马克杯里的水声。加班狂热分子总觉夜晚有种特别的魔力,像是肾上腺素煽动他将资料再翻过一页,又或是滴答的秒针将神经鞭策得更为敏捷。

松本将今日尚未来得及详读的资料重新过目一遍,用荧光笔描过几句重点,眉头一皱,来回翻了几页,这才发现拿错了文件。

 

唉,不幸的是,情绪过敏亦是深夜微寒时的副产物。

 

松本总算知累了,抬起头,缓缓放下笔,转而捂住了温热的陶瓷杯。

只惜物质的抚慰对精神上的多愁善感并不管用。

 

他必不能否认自己还记得从前的事。

 

和初出茅庐的小鬼头共事之余,他很难不在这波后浪上忆起自己的当年。年轻人的脉动——赤心、野心、灰心,像是滚滚浪潮般翻涌袭来。

他想,扔开过去并不像抛下一件湿濡的脏衣服一样简单,偶尔还能错觉嗅到风中的盐味,提醒他不久前才坎坷地爬上岸,所以也别忘了和那谁一起载浮载沉过的日子。

 

 

「松本さん,今天也加班到这么晚呀。」

熟识的老保安从车旁走来,弯着腰对驾驶座说。

 

松本刷卡的瞬间正好瞄了眼手表,略微懊恼地笑出声来,「还真不早了。我应该是全公司最晚走的一个吧。」

门闸在面前抬起,他缠起了ID挂牌,收回包里。

 

「最晚走又如何?」老先生插着腰叹气,「你们年轻人呀,怎么一个比一个拼命,把加班当作比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赢了上个人几分钟又如何呢?」

 

松本低头挠挠鼻子,咬着唇苦笑,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说的也是……」

他把着方向盘,沉默了须臾。皮鞋缓慢移动到油门上,他正准备踩下时,却又忽然心底一忖。

上个人……?似乎话有蹊跷。

 

两旁橘黄色的路灯比月光要晃眼得多,车道之间的白线也变得交界朦胧起来,所幸时间早已过了晚高峰,笔直的道路毫无来车,一路顺畅、一览无遗。

松本车速也比平时要来得快,油门深踩到底,直至远方水平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小点,再近一些,轮廓便逐渐浮现。

 

一辆黑色的欧洲进口车。款式并不多见。

 

哪怕几率微乎其微,也仍是证实了松本心中猜想。那串车牌号在夜色中模糊的不可辨析,却与他脑海中的某几个英文数字交叠一致。

 

他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安全标准距离行驶,隔着两盏路灯的间距,光影在车身上一道一道地蔓过去。

那辆车在下一个号志切换到左车道,他便也向左转动方向盘,它若于下一个岔道往右靠,松本也依样打下方向灯。眼前始终是它斜长的影子。

 

你行我随的理由显然无他,不是谁执着于谁,不过是因两个几乎一致的目的地。而在这始与终的两点一线之间,他们恰好在同时间、旅行在了同条轴度上。

 

不知是错觉与否,在经过几个信号灯后,前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两者车距一下子逼近。松本心里一紧,唯恐对方已然注意到了自己。

糟了。

他忖了忖,深吸一口气,果断切换了车道,不给对方一点犹豫的空闲,加足马力从那黑车旁边呼啸而过。假装自己不过是个赶时间的素昧平生的路人,也假装自己不是故意没看见对方驾驶摇下的车窗。

 

然而扬长而去的松本清楚得很,孰先孰后都意义不大:只要他与樱井依然住在同一个街区,就甩得彼此了一时,避不了彼此一世。

 

 

 

不幸当中最万幸的是,多年以来,他从未在早晨的车水马龙中撞见过那人,否则在拥塞的车流中与樱井大眼瞪小眼,简直是不敢想象的灾难级事件。可换个思路一想,这或许是多虑的,松本才不信财务部的高层需要像行销部的高级社畜一样一早8点就到社打卡。

 

松本正脱下外套,披在椅背。山田从隔板旁探出头来。

「松本さん,新品的打样已经出来了,看样子版型没有问题,也没什么色差。」

 

「我们品牌向来以高级皮革与设计师为卖点,这次居然还加上施华洛世奇的水晶,肯定会造成一波轰动,真没想到您能想出这主意!」

佐藤也从座位上起身,惊喜地看着以往经典款的皮包居然也能增添新的元素,忍不住啧啧称奇。

 

「版型是设计部的人做得好,我只是提了个点子罢了。要想作为品牌周年的限定商品的话,必须跟以往有所突破才行。」

松本隐忍着喜悦,从款式不一的提包中拣了一个,拿起来左右端详。镶嵌在皮面上的矿石反射出透亮的光束。

「要想让消费者喜欢,不能只注重表面功夫,重要的是赋予给这颗水晶独特的意义。再加上,顾客可以烙印上指定的字母,这个包包更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和它度过的时光,也正是一种珍贵的回忆。」

 

松本放下包,语重心长地道出了多年以来指导原则。

「毕竟,精品的最高理想,就是要像一段无暇的爱恋一样让客人永久珍藏。」

 

「好深奥。」平野惊呼一声,「如果我们的顾客在挑选商品时,都跟松本さん一样完美主义,那么公司大概早就倒闭了!」

 

只见松本的眉间微微蹙起小丘,平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情急之下赶紧摆摆手,接着辩驳,「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樱井さん之前说的!」

语毕,办公室忽然比方才陷入更深一层的静默,山田心想——没救了,这家伙没救了。

围观群众予以他同情的眼光,然后同时低下头替他哀悼。

 

哑口无言的平野也终究认命了,吸吸鼻子,一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没想到松本今日居然只哼哼笑了两声,摇摇头叹口气,手扶着后腰就这么走了。

 

可能松本也觉得樱井这次挺幽默的。

他捶捶后背,又再伸了个懒腰,坦然接受了樱井对他的评价,他说得并没有错,像自己一样挑剔的人实属少见,而且极其麻烦。

 

他忆起曾经某次共事时,樱井笑着跟合作方解释,「松本他呀,给他再多选项也没有用的,不满意的就是不满意,没得谈。所以谁也别想唬弄他,要他接受一件差强人意的事,比叫他登天还难。」

 

松本想,这话看似是拿他开涮,其实更有股埋怨的意味。

恐怕樱井最后也认定了他们的相爱就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勉强不来。

 

 

 

来月伊始,生活节奏随着工作进展不断提速。春寒料峭,阴晴不定,松本没时间顾及紊乱的天气,稍微披件毛呢大衣,缠个深色围巾,买杯热咖啡,就一股脑地往公司冲。

上周他提出的行销案被公司认可,优势在于一举两得:我社预计在年底于六本木设立新的专营店,正好可以选在公司的周年纪念日开幕,于此聚点举办庆贺活动,并且趁势发表本次的限定商品。两者集中于一日互为宣传,显然能更添品牌价值与话题热度。

松本的团队虽是立了一功,但也意味着企划已正式上了轨道,后续的细节才是决定结果是否完满的关键。活动的策划,宣传的手法,成本的安排,缺一不可。经不起再三折腾,也不能有所闪失。

 

好不容易从会议室出来,远远地就见着廊道上迎面走来两人,松本点头示意,樱井也朝他微微颔首,和往常一样,可就在松本也打算一如既往礼貌地擦肩而过时,对方当中的另一人叫住了他。

「这不是松本くん吗?好巧呀!」。

若是客户要求留步,松本总不好意思视而不见,他停下脚步,热情地回过头,「啊是竹山さん呀!好久不见!」

 

 

觥筹交错,居酒屋里人声鼎沸,松本的脸颊已蒙上一层绯红,说着不喝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又饮下一杯,不知是因为难以推辞客户的劝酒,还是本身也贪这一口。

总之樱井是感谢竹山的。本来只预期两人在会社核对账目,没料到散会前又与松本打上照面,三人站在走廊上寒暄了几句,大概是嫌聊得不够尽兴,竹山称机会难得,提议收工后再一起喝一杯。

 

樱井想松本确实需要来点生活调剂,管他是应酬,还是借机给自己一个不用加班的夜晚。生了一张嘴,不能总谈工作,成年人的瘾,岂能戒如此之久。

松本今夜果真糟得够呛,仿佛一种过度工作后的报复行为,也二话不说接过竹山送来的烟,吞云吐雾起来。

 

樱井知道自己没立场拦着他,只开玩笑说,「你也顾着点我们的公司的形象,别玩得太过度了。」

「你是我老板还是什么的?也轮得到你管我。」松本恐怕是醉了,竟口无一点遮拦。

 

樱井笑着摇摇头,干脆撒手不管了,任由松本一个人歪着头哼哼唧唧。他侧过身子,替客户斟上酒,打着圆场道,「不好意思,让您见笑话了。他平时不这样的,就是一下子太尽兴了,喝得急了点。」

 

「哪里的事。」竹山扬扬手,示意樱井酒已足够,「就是因为松本个性直率,我才喜欢跟他往来的。如果做人只注重表面功夫,光会敷衍,多不够意思,不是吗?」

聪敏如樱井晓得男人意有所指,随即笑了出来,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您要是想劝我酒大可直说的,行!我这就喝!」

 

距离进店才不出半小时,三人阵势里就先输了一人。

松本已经没劲了,嘴里边喃喃着,「等会儿你们谁也别给我走!我要去竹山家里再喝一杯!」连个敬语都没有。「去…竹山家里……」可惜空凭嘴上的能耐,最后还是噗通一声趴在了桌上,震得碟子叮当响。

樱井不算意外,他熟练地松开松本一手的酒杯与另一手的香烟,哄小孩似的把他安抚老实了,才成功替人披上了外套。见状的旁人忍不住笑。

 

樱井轻叹了口气,朝男人苦恼地挤了挤眼,「你说他个性好归好,但就是也太麻烦了些。」

 

桌上的腌红姜再度被盛满,剩下的两个成年人悠闲地小酌,偶尔向睡着的松本投以关爱的眼神。

男人清了清嗓,往碟子又夹了一筷子酸甜的渍物。

「对了,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樱井眨了下眼,唇瓣抿了起来。他怔怔持着酒杯,正忖要如何回应,男人却已经接着道。

「年轻人不要害怕跳槽,每换一份工作都是收获一份经验,当然,薪水方面也不会亏待了你。我们难得有职缺,你知道的,机会是不等人的。」

 

哒哒哒,只觉秒针在脉搏的背侧交替着跳。

松本在一旁发出沉稳的呼吸。竹山滋地一声掐熄了烟头,樱井咕咚咕咚将清酒见底。

 

 

他和松本同路,叫了辆优步,然后把半拖半拽地把人塞了上去,哄乖了,再系上安全带。这种情况早已不是头一次,整套SOP樱井了若指掌。

看着窗外的街道,路树上挂着一盏一盏小小的LED灯泡,樱井不禁想起某次他们也置身在类似的景色,那时候的风也是冷冷的,松本的脸也是红红的。

 

只差在尔时的松本不过微醺,身外罩着一件米灰色大衣,步伐晃晃悠悠,像只初生的小企鹅。

小企鹅说,我们都会move on的,只要我们向前看、往前走,生活就会变好的。

他们肩并肩走上归途,循着一条再熟稔不过的回家道路。

 

松本在后面拽着他衣服,头埋在樱井背上,他借着樱井的力,好让自己站得稳妥一些。

「小心点,你看着路。」

「我不用看路。」松本闭着眼,又迷迷糊糊蹭过了脸。「你往左,我就往左,你往右,我就往右。我只要跟着你走,这条路就是我要的路。我只要有你,我就不会迷路。」

 

 

 

一改昨日的冷飕,暖阳晒在东京都某写字楼办公室窗台上那盆含苞的樱花盆栽上,一旁的员工正浇着水,忽闻电话声响起,赶紧放下了喷壶。

「你好!我是行销部的平野。」

 

接起座机的平野并不会明白为什么财务部的樱井要特意打电话到部门,更不会晓得他为什么要询问松本部长到社了没。他入社得晚,不知公司前辈们之间周旋的人情世故,只知道自己若处理不好,绝对下一秒就要遭殃。

然而尽管战战兢兢,老实孩子也一时掌握不了门道。

 

「来是来了,但是脸色很糟糕呀。」他捂着话筒,小心翼翼地道,「还有就是,脾气也不太好。今天早上我们只是忘了擦开会用的白板,就被骂了一顿,可吓人了。」

 

「你说谁吓人呢?」焉知松本早已来到了背后,铁青着脸,「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念你的,这岂是忘了擦的问题,你这小子用的可是油性笔呀!」

 

话筒的另一端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平野的求饶的还有松本的牢骚。可仅仅是旁观他人斗嘴也让樱井有一丝怀念,他忍着笑,垂下了眼帘。

这阵几哇乱叫持续了好一会儿,伴随着少年的哀嚎逐渐远去后,电话寂静得仿佛断了线。

无声的状态过了良久,才又闻人语。

 

「那个……,你要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别呢!我就是找你有事呢!」樱井笑了,边说着,边翻开行销部送来的活动策划书。温柔的声线里还听得出些许严谨。

「关于周年活动的布局,大致上我都看明白了,但这里还有几点我想再向你核实一下。」

樱井顺着他的荧光注记,一行行扫过表格,把全部项目捋了一遍,「首先……」

 

此次案件规划已进入后期,不论是软体宣传还是硬体配置,诸多细节已经被松本明订下来。考量到精品的定位,松本从不随便以折扣的方式刺激消费,他打算彻底将这次新店铺的启用做为引线,拉起周年活动的序幕。不仅是奢华的建筑装潢本身就能在sns上引起一波拍照打卡的热度,开幕当日更会邀请影星站台,充分扩充媒体版面。

 

对松本而言,周年活动最主要目的是增填品牌曝光度与拉住基本客源,与其将本次的水晶提包作为一般新品发表,限缩成期间的独家商品无疑是对新分店最好的暖场,不愁销量不够,只怕僧多粥少。

用他本人的话来形容,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嘉年华。

 

樱井纵观松本的策划书并没有大碍,几笔主要经费加总起来也还在预算之内,可行度很高。

和他对话的同时樱井不禁再度赞叹,能让如此多个事件相辅相成,没有一点天分抑或苦工都是做不了的。

 

「除了少数这几个点后续需要补上具体落实方式,以便于我们详列经费,其他就没什么问题了。」

樱井唰唰唰地翻回起始的那页,把整落纸在桌面上颠了颠。

 

通话过程中,松本始终忐忑不安,直到听闻结论后才总算放下了心中大石。

「好吧,那我这周修改完再派人给你们送过去。」

他边回应着,已经拿起笔,开始思考着要如何撰写。

 

「听你们部门里的小朋友说你状态不太好,没事吧?」

 

「嗯?你说什么?」松本正分神,恰恰没将樱井的话过耳。又或者,听是听见了,只是违背了直觉所以分外难信。

 

「我说,你身体还好吧!」

 

松本将话筒从左耳换到右耳,又从右耳换到左耳,唯恐自己误会了什么。「还行吧。」语序结结巴巴,音量嘀嘀咕咕,怕人听见似的。

「早上有点头疼,但现在好多了。」

他嘴上这么笃定地说,脑袋里却惊慌失措地转,转到尽头才恍然发现自己对昨夜的事竟全然无印象。松本一瞬间没了底气。

「那个…昨天晚上……没太麻烦你吧。」

 

那头传来樱井轻轻的笑叹。光是笑,也不回答他。

时间越久,松本越听越慌。他能想象樱井边摇着头边转笔的模样。

「昨晚……是挺让人伤脑筋的。我直到凌晨都在处理你这份报告,你的企划书足足40页,光是粗阅也要花上个把钟头,要叫一般人早读不下去了。」

 

松本一时没反应过来,杵在原地哑口无言。他寻思这该辩解也不对,该道歉也不对,何况樱井似乎误解了什么,指涉的远不是他的本意。

然而,扭捏的心思还不及做个了断,电话另一端却接着来了声。

 

「但你知道的,我做事从来不嫌麻烦。」

 

貌似一语双关。

 

 

 

今年是佐藤入社的第6年,当初听山田前辈说在会社夏天是最不被受欢迎的季节,因为夏天是时尚产业的淡季,各分店营业额不若其他时期。可随着入社久了,佐藤也隐约晓得了第二点道理。

 

一年一度的樱花季时,办公室里的富士樱盆栽正值满开,朵朵花瓣娇嫩欲滴。邻近科室的人也会借口来传递文件,忙里偷闲地赏个樱,又或者哪怕是中午盯着两眼,再扒两口便当,也是简易的花见大会。

而时节过后,松本部长的心情明显消沉了许多,部门的职员们读得懂空气,看着凋谢的盆栽,也喟叹不止。

 

松本将「宝贝女儿」打好包,小心翼翼地端着沉甸甸的土与钵,细声细语地对她道,「今年的你也表现得很棒,爸爸这就带你回家啦。」

放在副驾驶座,确认好盆栽稳妥,松本这才系上自己的安全带。发动引擎前无意一瞥,视野里正好映入梯道旁的某个身影。

实在过分熟悉了,松本琢磨了一会,认了出来那是樱井的直属上司。

 

他想起樱井以前老是挨上级的训,当然,论挨训这一点松本也好不到哪里去。

 

初出社会的年轻人,劫难似乎渡不完,委屈也道不完。他们下班后挤着地铁一起去吃柠檬味牛排,一起借着酒劲咒骂糟糕的大人都不得好死;两人互相吸着呛人的二手烟,再一路打着闹着逃回家去,沉沦进彼此滚烫的体温里……

松本苦笑,自己的回忆也未免太被bad ending的戏剧感所美化了。

 

可是这到底不等于留恋。

 

他摸摸樱树的叶子,柔软而轻薄,上头有一条条深浅不一的纹理与数不清的分岔路,一道,再向外延伸出一道。

 

其实他明明可以抉择的。

当初分手后他分明可以选择远在三个街区外的公寓,又或是狠心辞职,另觅他处。

任何一条岔路,似乎都能避免掉之后每个进退两难的瞬间,譬如在往地铁站的人潮里、逼仄的影印间,又或是住宅区的24小时超市与樱井面面相觑。

 

可尽管抉择再容易,他仍然没有这样做。

 

松本拉动排挡,紧盯后视镜,倒开出车位,逆着斜坡离开了阴霾窒闷的地下楼层。

收音机接到了讯号,正好落在某个音乐电台,音响沙沙哑哑地开始唱起歌,「Break lightsalign the highway signs. Back along the same road. Drive along the same road.Back along the same road……」

 

 

 

红萝卜和土豆在锅里旋转地跳着舞,深褐色的酱汁咕嘟咕嘟冒着泡,松本迎面扇了扇香气,换了个小勺舀起一点咖喱汤,吹吹凉,然后浅尝了一口。

不错,大成功。

 

纵使是难得清闲的休假,与其终日在家无所事事,亲自料理果然是不错的主意。松本打开电锅,热腾腾的蒸汽冲上天花板,于此同时脑中也忽然浮出个念头——在不远处的公寓大楼里,那家伙是不是正窝在沙发上吃着微波后的意大利肉酱面。

 

松本摇摇头,来回翻松内锅中的白米饭,念头也被迫跟着被扰动的蒸汽一块儿散了。

 

浓纯的咖喱酱浇在盘中,像是米饭的护城河。松本正待前往饭桌,霎时裤子兜里却传来阵震动,吓得他赶紧端稳盘子,差点一个踉跄。

 

他放下盛得半满的咖喱汁,掏出手机解开锁屏,公司群组99+的提示一下子跃出屏幕,红色的圆点令人触目惊心。

依循以往经验,这种爆炸式的消息不是大好就是大坏,在点开之前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你最好先假定这是后者。

 

松本拇指上滑着荧幕中的对话栏,越看,眉头果真锁得越深。基于眼下的突发状况,怎么也得亲自去公司了解一趟。

他赶忙抓了条外裤,急匆匆地套上。

 

叭——叭——叭——

长而急促的喇叭声从近处传来,震得单脚在裤管里原地蹦跳的松本打了个激灵。

一头雾水的松本边提上裤头、系好皮带,边探出窗户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进口车停在他家楼下,驾驶座的玻璃已被摇下。那人手肘撑着窗框,伸出半个身子,朝上吆喝着。

 

「松本润!如果你也赶着要去本部,我載你一块儿过去!」

 

 

似乎唯有在谈及工作的时候,松本眼神中的坚毅抵过了面对樱井的一丝犹豫。

樱井想,或许只有这种时刻,松本纯粹把他当成一个公司的财务审计,而不是半間不界的前男友看。

 

松本坐进车里,嘭地一声合上车门。满脸除了焦躁还是焦躁,樱井知道他向来讨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状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樱井看向另一侧车道,转动方向盘,再加速超过了一辆车。

 

「坏消息,赶紧的。」松本咽了口唾沫。

 

「就像你在信息里看到的那样。」樱井说,「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消息,不过不论损失程度严重与否,六本木的新馆肯定是泡汤了。好个工程承包商中途落跑,若是平时盯紧一点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松本咂了下嘴,叹口气,扶着额无力地道,「那好消息呢?」

 

「对财务部来说,或许还能再赚一笔违约金。前提是他们还有钱能吐出来的话。」

樱井耸耸肩,不出所料得到松本一个没好气的白眼,冷冷地堵他一句,「痴人说梦。」

 

这的确不是个太好笑的笑话,也实在不是能耍幽默的时候。樱井的嘴角随即垂了下来,眉头也微微蹙起眉头,终于故作不了轻松。

 

负责人说道,六本木的新直营店预计在7月就该验收,尽管其中已数度提出展延,装潢工程却远远落后预期。进度一拖再拖的后果就是承包商不断被迫支付逾期罚金,起初对方还愿意表现诚意,到后来才知内部资金根本就已严重虧損,并且恶意隐瞒。

昨日的抽查不过是个导火线,炸得承包商原形毕露,无预警地宣布倒闭。而下游负责实际实作的营建公司早被他们积欠大笔工程款,这下追讨无门,也只能直接停工。

 

「太扯淡了!」樱井狠狠一捶会议桌,「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怎么会……」

 

其他职员们垂下了头,默认他们的确束手无策。

即便要挽救,方法一时也有限。当务之急是走司法程序处理合约纠纷,同时还得再行招标后续的装潢工程,但是蜡烛两头烧,要见明朗少说也要个把月。

这意味着,开幕日已无法按照预定排程,早已统合好的周年活动势必要遭受拆分。松本目前为止的规划几乎作废,而樱井协同编列的预算项目也全乱了套。

 

在场的众人经历一场情绪的过山车,从惊措、愤慨、焦急,到最终沮丧地接受一切都是不可抗力。

他们心知肚明,平时再多的危机训练也无用,结论不过是一句——错不在你,但时乖运蹇,你就得释然。

 

「骗人的吧……」

樱井瞥见松本低头喃喃自语,那双眼睛黯淡在镜片底下,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自会议结束后,松本再没说一句话。气氛像夜间拥堵的车流一样窒息,樱井沉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油门,车阵走走停停,顺着道路绵延出一串蜿蜒的灯火。

红色的光晕迎着他们的面而来,像种下火苗在眼里,甚是不甘。

 

樱井伏在方向盘上,手臂无意识地紧绷着,微微浮起了青筋。他同样沉默不语,却是因不晓得该用什么打破僵局。

他们现在浑身都是痛点,像两个千疮百孔的人,若是谁要再提起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俩个人都能疼得去死的。

 

连绵的车潮缓慢行进,车厢内除了樱井清清嗓、松本吸吸鼻子之外,几乎毫无声响。谁知就在静谧的期间,副驾驶座蓦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噜~~

樱井往那瞅了一眼,松本缩了缩身子,自动背过身,把自己埋进了车门那侧。

 

松本这才尴尬地后知后觉,午时紧急前往公司,自己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口饭。他又不禁担忧:出门前咖喱忘放进冰箱,现在或许坏了。

 

「那个……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樱井敲敲钟面,「反正也都这个点了。」

 

松本叹口气,实在提不起劲,「算了吧,我不饿。」

 

樱井皱皱眉,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洞察松本的口是心非。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当做逃兵。」他的言辞是严苛了点,但是声息的最后是温柔的,沙沙哑哑,带着点倦怠的气音。

 

或许是因为血糖低了,松本晕晕呼呼之间居然还听出一些像是往昔的宠溺。他推了推眼镜,自嘲地笑了,倚着门,心脏和指尖都微微颤抖着。

还能怎么办。

 

「饿过头就不好了,」樱井扬起单边嘴角,「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拉面馆,顺路去吃点东西吧。」语毕,方向盘一打。

从夜空中俯瞰,拥挤的车阵当中有一个小点脱了队,像一颗流星,朝斜前方灯火零星的交流道划了出去。

 

 

 

门店未能如期竣工,每闲置一段营业时间,累加的都是隐形的成本。再加上,由于不少活动早就排定,几百万个的水晶已全数向厂商下单订制,这些资金投入在短期内无法兑现成实质收益,无疑对公司财务造成一定压力。

樱井看着计算完毕的数目,胃疼得厉害。

 

松本这边情况一样不乐观。企划需要修改,却又不知从何处着手,日历一页一页飘残,而留给他的时限并不多。

他猛灌一口咖啡,键盘上敲敲打打,东删一个字,西改一句话,把窒碍难行的部分全部除去。好一顿加加减减后,松本手指一停,一抬头,整个人却突然愣在了荧幕前,仿佛这才醒悟。

 

没了,都没了。

 

他早知诸多计划都在一一崩解,可同时却说服着自己:与其在意崩坏之处,不如想办法撑住仅存的部分,别让它整个碎了一地。

然而,回过头看,守住的部分远远不及失去的部分。

 

原先几十页的规划案一夕之间变成零碎的只言片语,他目睹这一瞬间,大概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痛。

他抚过额头,向后捋了把头发,挣扎地紧闭了眼睛再睁开。

「怎么办?」他自言自语,「也只能像个傻瓜一样拼命向前看吧。」

 

 

 

近来的会社谣传着一个都市传说:若你于午夜时分来到6楼的第二条走廊,在一片黑暗中你会发现唯有尽头处亮着些许灯火。你把手掌环绕在嘴边,往深处轻轻往喊一声——加班——加班————加班——————

回音诡谲地悠悠荡荡。

然后约莫十秒钟后,你将会听见此生当中遇过最凄厉、最悲切、最绝望的哀嚎。

 

「啊——!啊——!加班——!我居然又听见了加班!不行了,我出现幻觉了!真的不行了,要疯了!我已经3天没碰到床铺了!也3天没洗澡了!能不能别再头脑风暴了!再这样下去肯定要死了!」

平野大喊一声,放下笔,开始薅起了头发。

 

一旁的佐藤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在一张张黄色便利条上写着字,「你这才3天就受不了了,上回搞圣诞节营销的时候,我可是连续睡了5天办公室。」

隔壁的山田也瞥了他们一下,然而不说话,只摇摇头,心里冷冷地哼笑着:你们还是太嫰了,你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行销部里人人自危,就怕跟松本润对到视线,要再集思广益也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剩下的全是阿巴阿巴的胡言乱语。在夜深人静时传出来,真有几分渗人。

 

这个俗烂的鬼故事传遍公司上下,终于也传到樱井耳里。

 

「放过孩子们吧!别把人累傻了,我们公司医保赔不起。」

松本滑开手机,看见樱井传给他的讯息。他不乐意地撇撇嘴,想了想,这也要你管。

 

然而松本一抬头,只见传信息的那人就站在办公室门外,从窗框旁透出半个毛茸茸的栗色后脑勺。他吃了一惊,迅速关闭了手机页面,砰砰砰连拍了几下白板,众人疑惑地投来注目眼光。

他清了清嗓子,唐突地一声令下。

「行了!这次就到这里结束,散会吧!」

 

 

一袋沉甸甸的保健品搁在松本桌上,樱井从旁边拉了把椅子,旋转到背侧,跨坐了下来。

「忙得怎么样了?」

 

「一周了。把旧的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但是就是没什么新的好主意。」

松本拿起一张便签过目,放下,又再撕起一张。他小声嘀咕道,「我很努力了,你别催呐。」

 

樱井趴在椅背上,听了,称不上哪里奇怪,愣了一秒才发觉这莫不是松本当年待他的口吻,奶声奶气的,亦有些使性子。可惜松本并不自知,依然自顾自地检视着公事。

樱井咬着唇笑,把松本一句话放在心里砸吧砸吧,回味一阵子。

 

松本委实在这装忙,搬弄着资料,实质上一个字也读不进去。樱井在旁替他将小纸片们分类,贴成一叠一叠,边看着天马行空的鬼点子边笑着,「确实是难为你了!不过你的小朋友们恐怕也是尽力了。」

 

松本怔怔的,无心回应他。他垂着脑袋,眼神失焦,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樱井翔,你到底是为什么来?

可是或许不问,他也早知答案。

松本的话语在舌上打转,咕咚一下,又给咽了回去。

 

他还记得当时那碗拉面的温度。

摸着烫手,吃了烫口,可是口腔疼疼的,心里的痛一下子就迟钝了许多。

 

樱井熟悉的店主对他们特别照顾,明明店里就快客满了,还给临时再安插个凳子。结果两个座位占据一个小桌,面对面挨得特别的近。

手臂一举筷子,差点都能将面条送进对方嘴里。

 

吃了几口,樱井热得擦汗,纸巾从额旁擦过,撩起了单边刘海。

鬓上零星的白色发根映入眼底,松本含着叉烧顿时愣了刹那,眨了眨眼,又将肉片扯断。摇摇头,他心里释然道——难道彼此还能一辈子青春不成?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松润呀。」

樱井突然唤他,伸筷子插了半颗溏心蛋,再咬下去半口。

脸颊鼓鼓的,他一边咀嚼着,同时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公司出了这事,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躲不过。」

 

「嗯。」松本不明所以,只吭气了一声,摸摸鼻子,轻轻一推起雾的眼镜,然后继续埋头吃面。

然而樱井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停下筷子,口气云淡风轻,表情却又似是郑重地。

 

「有我在,所以你千万别一个人扛。」

 

 

至此之后,那人果然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加班现场,多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商量,不是坏事。

38岁的樱井翔,眼界固然是广阔的,轻易能举一反三。站在台上连说带比划的,领导风范昭然若揭。

 

松本总会担心自己招架不来樱井近来的圆滑与世故。

过了这么多年,眼前的人若跟记忆中的那人不一样吧。恐怕自己会失望,也会惹自己难堪。

可是,松本的担忧经常是多虑的。

或许正因为时间太长了,怎么样的包装都不至于太重要,反正就像肥皂泡泡一样,轻轻一戳就能破的。

 

樱井单独在松本面前时其实异常的寡言,往往只爱坐在一旁叉着手听他说,笑看着他的千言万语。每当松本解释完一个想法,樱井轻声轻气地点头哼声。

嗯。

一个字,松本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安。

通常松本在此刻就会释然,如果爱情比登天还难,那么花了大半辈子走到半山腰也是不错了,至少这样的景色,也还不算差。

 

是这样的吧……?

松本挥散脑海的良辰美景,再专注于眼前的场景,突然嘴角抽搐,攥紧拳头,想收回自己好不容易的感慨。

纵使樱井是很好的人生旅伴,但不代表他没有想把他踹下山的时候。

 

「樱井翔,我说了多少次了!孩子不能这么宠的!」

 

外卖的人刚在门口放下塑胶袋,办公室里的人全部迎轿似地蜂拥而上,打开一看,里头是琳琅满目的高级寿司,全都发了狂地乐成一团,发盘子的发盘子,挤酱汁的挤酱汁。

 

「你把他们宠惯了,以后我怎么镇得住办公室!我有我的规矩,以后不会亏待他们的。但是你看看!一个个的,现在全没心思工作了。」

松本两手环胸,摇摇头,显然对樱井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很不满意。

 

然而樱井也觉得自己实在无辜,八着眉,义正辞严地辩解道,「偶尔放松一下也不要紧吧。松本润,你倒也是,是时候该休息了。」

松本脑袋没拐过弯来,听不出樱井的心疼,反而被那人一副不知错的态度惹得着急了,也觉得面子挂不住。

松本一摔笔,不假思索地嗔道,「可是我说了多少遍了,孩子们的事我自己来管!」

 

新人们目睹强强打架,正鼓腮帮子,却一下寿司也不敢嚼,一个字也不敢吭,只敢咕噜着眼珠子,来回顾盼。

左方的行销主管在气头上瘪着嘴。

右方的财务审计不知恬耻地憋着笑。

 

完了,胜负已分。

 

松本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回过神来,晓得樱井笑得有凭有据——自己方才的话似乎营造出了奇怪的歧义。

赶在脸红之前,松本赶紧摆摆手,背身走了。

 

 

等待时候晚一些,未见人影,就先闻其声。樱井叩了叩隔板,端着寿司过来他的隔间,「一整晚都没见你出来吃点东西。」

松本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置气,临时找了借口,「刚才突然想起有些别的事要忙,这一忙起来,就把吃给忘了。」

他接过了樱井的好意,低头一看盘中全是他喜欢的穴子寿司。

 

「特别给你留的,不然全没了。你的小兔崽子们可没手下留情。」

 

「啊,是嘛。」

松本知道樱井等着看他反应,于是表现得尤其镇定。他撕开湿纸巾包装,边擦着手边说。

「对了,那个……预算怎么样了?商讨纳闷久了,你们财务部到底放不放款?真要把人给急死了。」

 

樱井摇摇头,颇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放或不放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比出了食指,指了指上头,「我不算什么,是那些人说的算。」

 

松本立即意会了,但心也立刻沉了下去。他压低了声问,「那据你所知,他们愿意给多少?」

樱井再接着比了个数。

松本皱起眉头惊呼,「少了这么多?」

 

「为了处理这次突发状况,公司经费全都要重新编列。他们现在不打算把心力全砸在周年活动上。你也知道的,你的行销风格向来大手笔,可是现在情况容不起折腾。」樱井斜着身子,倚在他的办公桌隔板上。

 

松本听到一半,表情微妙地挑了下眉,像是不屑一顾,但又有点委屈。

「哦,那他们有什么建议吗?或者……方针之类的? 」

 

「我先说,你可别笑出来,」樱井手握拳,但在嘴前咳了两声。

「请行销部这次谨慎规划、踏实稳健,力求营造良好品牌形象与增加消费意愿,并以长期发展为展望,追求销售额的突破。」

 

松本翻了个白眼,扔下皱成团球的纸巾,「一堆形式上的废话。」

 

「那我替你转成人话,也就是:请你务必花最少的钱赚最多的钱。」樱井呵呵笑了。

 

「强人所难。」松本嘟囔。

 

「总之试试看吧。」樱井微微弯起了嘴角,抬起胳膊假装往远处瞭望,「我还想看你说的烟火和气球呢! 」

 

松本一下子屏住了气,眼神锐利地闪过道光,随后抿着嘴颔首。

神情之中的坚定与专注,让樱井不禁又记起不久前的夜晚。

 

顶楼难得无雨,他撞见松本在天台抽着烟,径自到了他身旁,弯腰与他借火。

「不是说好不抽了?」

 

「你还敢问,上次被你和竹山拉着去应酬,一下子就破戒了,再没能回得去。」

松本伏在栏杆上,抖了抖烟蒂。他眯着狭长的眼,蹙着眉,很是埋怨。

 

「这倒赖上我了?我可没怂恿着你抽。」樱井笑笑,背靠着围栏,低头吸了一口,脑袋也抽痛了一下。

对方提起的名字点醒了他某件待办的要事,尚欠给人答复,亦不容许一拖再拖。

 

樱井向来认为自己是个十足理性的人,有益的、无益的,总得考虑得明明白白才能说服取舍。有些事若想不通,捋个几遍也终该有折衷之法。他曾一笔笔考量过眼下的利弊得失:更优越的待遇、更有望的出路……,这事倒是怎么想也百利无一害。

 

他侧脸吐出烟圈,翻过身子,两手扶在横杆上。

烧断的烟灰向下坠落,落进大城市的灯火繁华,逐渐解离。

樱井俯瞰这一片霓虹缩影,更惹眼的却是余光里纳着的一人。

 

他想,20多年了,从深潭上岸,至高处攀巅,明明回忆久得积了灰,要摸到盒子深处的东西却恍惚得只需一眨眼。

 

樱井被迎风的烟熏得闭起眼,再度睁开,松本仍在视野内,开衫的黑色西装被风吹得啪嗒啪嗒飞舞,似若青襟时期的模样。那男学生挥挥手喊我出门了,门内的人向外道毕业快乐。

 

「松润……,如果我……」

樱井躬下身,把烟摁熄在皮鞋底面。

「如果我之后不再……」

 

骤然一阵疾风而过,把樱井的声音给卷走了,留下仿佛真空的悄然冷静。

松本果真什么也没察觉,仍直直地望着远处一览无遗的夜空,瑟缩着膀子。

樱井心里五味杂陈,认命又怅然地摸了摸鼻子,只听松本,「啊!」突然惊呼一声。

 

「我想到了!」松本侧过身子,似是雀跃地原地蹦了一下,他笑着,「翔くん,我想到好点子了!」

樱井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硬是扬起了嘴角匆忙应对。

尽管他有些无奈,但不论是松本盼了许久的灵光乍现,或是那实在久违的亲昵称呼,都应是幸事一桩。

 

「你看看!既然既定场馆没了,我们何不直接跳脱实体的形式,如果虚拟通路本是如此重要,那么更要发挥社群媒体的优势。」

松本比划着,漂亮的手指轻点在天空上,仿佛蓝图已经在上头呈现。

他喋喋不休道,「要让行销活动带动最多人潮,势必要足够有看头。要精致,还要有温度,彻底吻合我们的品牌形象。」

 

纤长的睫毛搧呀搧,猫眼一般的眸子闪闪发亮。虽是深夜,樱井却看得见整个城市的光都在他瞳中流转。

松本灿笑着。

「翔くん,办一场直播的周年庆吧。」

 

 

 

直到下了停车场,松本嘴里还是穴子寿司的淡淡甜咸。

樱井随他走到车位。哔的一声,松本摁下了电子钥匙,半开了车门,却发现那人还杵在他身边。

「你的车呢?停在哪儿?」

 

樱井耸耸肩,「我今天没开车来。」然后,低头读着手表,假装困扰地自言自语,「啊,这个时间……,大概没有电车了吧。」

 

我看你明明很理直气壮,松本想,樱井的算盘打得实在精准。

他坐进车里,把副驾上的杂物一股脑地堆到后座。

「那……我送你回去吧。」

 

时间久了就是这点可怕,十几年的老路一条,所见之处尽是熟悉的景色。

日日往返其中,害得没有地方不具些意义。

 

那个右斜前方小公园里,他们曾经一起坐在木马上皮打皮闹过。左侧这条红砖人行道上,他们曾一同披着西装奔跑,狼狈地淋过一场大雨。在马路对面的自助加油站中,他们仗着四下无人,偷偷交换了一个吻。

而巷子里那间狭小偏僻的便利店,他们在里头醉翁之意不在酒地买了一堆零食,并在结账时又故作镇定地抓了一盒套。

 

松本屏着呼吸,驶过的一幕幕像电影倒映。

樱井沉默着,手指抵着唇,眉间隆起一波小小的折,窗外景色在眼中如跑马灯闪现。

 

过了一段隧道,就像是一节中场休息,松本获得片刻喘息。

他这才晓得,本该随时光磨损的胶片只会越来越清晰。他回顾一个一个片场,忍不住思考到底是从哪集剧本、哪句台词开始出了差错。

 

「润!」

樱井的手突然介入到眼前。松本吓得一哆嗦。樱井紧紧地把住了他的方向盘。

「前面在施工呢!」

 

松本反应不及,踩着油门直向交通锥冲去。樱井即刻扳过舵,汽车急转,也还是免不了撞得一连塑料锥子东倒西歪。

两人冒了身冷汗,赶紧回头看他们造成的狼藉。无人的整修区域上,虽然地面的沥青已经干了,但飞散四处的告示牌和围杆还是相当ヤバい!

 

「完了,之后会被寄罚单的吧!」松本已经硬闯过被封锁的路段,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余悸犹存,心跳得飞快,可是想想也实在荒谬,扶额抹了把冷汗,忍不住颤笑着道,「怎么回事?你若看见号志了怎么不早说?」

 

「我要是能提前看见的话,早就说了。」樱井也觉得荒诞,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明明寒毛直竖,手心却是热得发烫,一时无意间触碰到松本臂膀的肌肤过电似的酥麻。他似乎想起来他与松本年轻时做过的疯狂事从来不止这么一遭。

樱井摇摇头,夸张地笑。

「这条道开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来没绕道过,谁能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个东西。」

 

或许这就是身体记忆,也是个性使然,起点与目标之间只有两点一线。两个傻子拟完了路径就只知埋头往前行。

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经过一翻波折,总算驶到樱井家楼下。

「赶紧回去泡个澡,好好休息吧。」樱井又皱着眉头笑笑,「要是有罚金,算我头上。」说完在松本肩头上拍了两下。

 

松本看着他消失在大楼的门后,仍然没有驾车离去,而是静静地坐在位上,伏着方向盘,偏过脸向上看。

一盏蓦然亮了的灯火反射在车窗上,然后映入他的眼里。

 

就是在这里。

 

十几年的老电影,随十几年的归路倒带播放。

一幕也不落下,横冲直撞地回到故事最初的开拍点。

 

在飘着细雨的坂道上,古早的对白只有一句,「我喜欢你,请让我和你一起继续走下去。」

 

 

 

「没有退路了。」松本板着脸说。

他的声音坚定果决,俨然一副赴刑的肃穆,是真的可怖。

5秒钟前,樱井问他,若是这次企划案仍不得上头允诺,他有什么打算。

 

松本颔首,咽下口唾沫,喉头微微一动。

「如果这次还过不了,我们是真的没有退路了。我相信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为了短期利益而图省事?我唯有这点不能妥协。」

 

为了预算考量,活动计划已经尽可能省去不必要开销,力求将效益最大化。舍去了原定场馆,考虑改租公共空地,并以实际的观赏秀取代影星站台,利用网路平台进一步提升活动曝光度。

只不过,有些成本实在无法避免,例如直播串流的架设费,加加总总,也还是所费不赀,并不比原先的版本低廉。

 

果不其然,樱井随手往办公桌上扔下一册被上层批阅后的纸本提案,而后抿着唇,直视着他的双眼。

不必他残忍地说出判定,松本已经领略。

 

他们四目相对,同时正色地点了点头,心照不宣地有了觉悟——所谓理想,是唯有靠自己竭力争取才能享有的珍贵之物。若是碰壁,那么哪怕是拆砖砸墙亦是必要之恶。

 

与规划时期彻底相反,松本和樱井毫不犹豫地转移了阵地,不再终日待在办公室,而是从早到晚在公司外跑达。

松本累瘫在公园长椅上,解开领带横躺着,一手无力地垂下。突然,脸颊传来一阵冰凉。

「实在不行就歇歇吧。」樱井仅拿冰矿泉水碰了他面颊一下,而当那人抬起手,樱井递给他了身后另一罐常温的宝特瓶。

 

「不行,至少让我再跑完下一家。」松本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大口。

 

寻求跨界合作并不是件易事,况且又是明摆着与本部作对,擅自做主行动。松本心里没有长期抗战的准备,经验告诉他,这事拖不得,每延迟一日,成功的几率就小一分。

 

樱井尽可能地动用人脉,打听有关媒体通讯领域的友人。松本则不厌其烦地递出一张张名片:解释来意、询问意愿、不好意思打扰了、谢谢、盼能与您再联络!

松本叹口气,虽然懊恼但也能体谅对方的保守。毕竟多方的领域之间互不熟悉,像这样仓促的活动结成必定使人不安,而且现实的是,协作攸关乎直接利益,使得沟通变得困难重重,心有戒防,谁也不愿意轻易伸出援手。

 

再怎么满腔热血的松本偶尔也会万念俱灰,往往在此时,他点燃一支烟,火星每闪一下,他就质问自己一次:为什么还要坚持?为什么不干脆放弃?为什么还咬牙撑着?为什么不得过且过?

可是每一次,他凝视着绽裂的赤色火点,却总会想起某人,听着淅沥淅沥的雨声,也想起他那些逢人必讲的老生常谈。

那人眼角绽着笑纹,笑得露出大白牙,发自肺腑地说,「松本润呀,他真的很厉害的。做事好仔细,是真的很能干的。」

 

松本咬了下烟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那可称不上是道德绑架、心理学暗示或是诅咒,他自己维系37年的完美主义怎么怪也都怪不到樱井头上。

那么换句话来推导,大概只能说是积性成命了。

 

人生注定是片汪洋苦海,可是世上有人眼里能看见你的沉、你的浮、你奋力昂首呼息时溅起的每一道水波粼粼,不以此为天经地义,夸一句真漂亮、辛苦了,恐怕也就不枉此生。

 

樱井的香烟萦绕在他周围,淡淡的,暖暖的。

他俩抽的不同品号,莫不是化学作用,混在一起居然真令人目眩神迷。恐怕是累了,心房也松懈了一些,松本在伞下仰天向夜空吐了一片白白的雾气,憋了许久的话也跟着烟溜了口。

「我搞不懂。就算你说我们与公司同舟共济,但再怎么样,你也用不着跟着受罪、和我掺和到这份上。」

 

樱井听了愣了半晌,夹着烟头的手缓缓放下,手腕靠在了裤腰上。

他偏过头想想,「大概是因为我认识你太久了。哪怕不需要刻意,我想我也能够理解你。」

他看松本眼神动摇了下,语毕又赶紧笑着解释,「不过你别有压力,我也是为了一己私心,我想看的风景何尝不与你一致。」

 

樱井赶着最后再抽两口烟,然后顺手熄灭,收起了伞。他掀开布帘,率先健步踏了进去,「老板!两份关东煮。」

松本甩甩伞上的水,踩踩地垫,随着他入内。

 

两个公司高管挤在小摊里站食,赶着时间吹凉汤匙狼吞虎咽。

樱井的衬衫有些透了,里面臂膀的肉色若隐若现,随呼吸一张一敛地起伏着。松本抹着汗,不知怎地产生了些既视感,追本溯源地想想,似是年少时在小卧房里的那种兵荒马乱,又热、又湿、又急、又臊。

外头的雨噼里啪啦地下,好像从千禧年那刻一直贯穿到此刻,从未止息。

 

 

周五午时的顶层办公室里,年长的男女们围着长桌饮茶,你一言我一语,再者时不时地捂着嘴偷打个呵欠。

每月的董事会议向来是枯燥的形式主义,听完财报,再趁机拍权贵几句马屁。一群无实力的家伙们逐于眼前红利,比起真心想突破公司困境,更在意股份上的一点得失。

 

热茶也喝了两三巡,董事长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例行的结语,才当起立,门板猛然传来声巨响。

还不及他们诧异,董事办公室的门已被应声撞开,里头围桌的人们捧着茶杯为之震惊。只见两个衣着西装的年轻人面色从容,镇定地迈开步伐,走到他们面前,毕恭毕敬地深鞠一躬。

 

「冒然打断董事会进程,我们深感抱歉。但我和松本这次不请自来,自是有要事要向在场的各位报告,还请您们谅解并且稍安就坐,赐我们5分钟时间道来。」

 

松本余光瞥了眼樱井,不晓得是装得还是本意如此,实在是自信过头。他只好也跟着挺起了胸膛,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学习放下一些无用的瞻前顾后。

 

他再熟悉不过樱井的脾气,平时看似是个八面玲珑的好好先生,在紧要关头却往往不服软,倔得要命,一副要证明给你们看的狠劲以及与世为敌的傲气。

所以说到底,骨子里还是没长大。

 

「我们今日前来,是想针对周年企划案做最后一次商讨。我知道此话早已一提再提,但请您们这次务必听完再做评断。」松本有条不紊地开口了。

「这几周来,我们与以下几间会社进行协商,达成了一些合作协定,预计会在本次的周年活动中互助互利。」

 

连着几个礼拜的日夜奔波,作息不正,饮食不均,两人都稀里糊涂地忙瘦了几斤,好在收获对得起他们的付出,这些日子的苦就算没白吃。

他们的确是胜券在握的,除了谁也不敢保证的不可控因素——董事会的脾气。

 

松本说到这,不免捏了把冷汗。

背着公司监管,私自拟定合约可说是大忌,若是因此遭受处分,他们也无可辩驳。

 

樱井伸手制止了正想要插话的股东,让松本能继续说下去。

 

「我们希望将周年庆打造成普罗大众都能够欣赏的大型秀场,让表演结合品牌元素,不论是烟火或是气球的色彩,都与我们限定推出的水晶皮包一致,并且吻合闪耀、缤纷、几何这几种概念。」

松本说着,掏出已与烟火商讨论好的设计草图,不难看出其中图样充满着品牌惯有的设计风格。

 

长者们略有所疑,但还是戴起老花镜围了上去,眯着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樱井礼貌地笑笑,打断人群的嘈杂,接着说了。

 

「我们不可否认秀场的准备是一笔巨大的投入,可是依您们所见的,一场精致的烟火秀若是能做到如此吸睛又有助推广品牌形象,就可说是钱花在了刀口上。我们当然也不会浪费了这个好机会,为了将开销的效益最大化,我们将会把表演内容即时推播到互联网上,如此一来,上万人,不,是所有观看视频的人,都能够感受到我们品牌的温度。」

 

与先前的纸上谈兵不同,松本这招可是先斩后奏。此时细节已经研拟周全,让人有了具体的画面感。亲手造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梦给你,要想拒绝,谈何容易。

松本懂得打铁趁热,他看出董事会的顾虑,接续着樱井的话,点破道。

「是的,这场秀即是一场企业的庆生会,也是一场能让消费者置身其中的大型广告。虽然这种行销方式听起来太前卫,您可能也会觉得未免太大费周章,但这却是我们与其他同行做出区别的大好手段。我相信没有人在看过这场秀之后,不会对我们品牌贡献讨论度的。」

 

在场的高层听完,窃窃私语了几句。

然而,分明上一秒还露出惊叹之意,下一秒却又收回了笑意,刻意摆出一副为难的姿态,两手在胸前一叉,身子往椅背上一倒。

「是是是,你们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但是最现实的问题……」男人沉下了头,单手指尖搓了搓,「这些若要实践下来,又要再花不少钱吧?」

 

樱井早已料到会被质问的重点,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在对方话语未完前,就已从包里拿出整理好的纸本,而在话音刚落下的刹那正好递到对方眼前。

「我可以理解您的疑虑,但是现在,您大可放心。」

 

樱井和松本逮空对视一眼,微微笑了。

「我们联系到了一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他们在创业初期正缺客户与口碑,因此,我们和他们交涉的结果是,只要我们能够在活动之中为他们宣传,他们愿意直接以一半的价格提供服务。当然,我知道半价也仍是一笔可观的费用,但是您们想想,通过直播带来的传播效应,远远不止这些。如果我社未来有野心拓展国际市场的话,这更是一个好的敲门砖。」

 

股东们闻声抬头,眼睛里瞬间一亮,演技拙劣地隐忍着内心动摇,故作镇定,再度质问道,「那么场地呢?活动预计在哪里进行?看你们的计划安排,需要一大块空地,你们连这也决定好了吗?」

 

或许是默契,无需提前分工,松本自然而然地翻过资料的一页,替樱井把话题补充了下去。

「关于这个,我们与东京近郊的C市有了初步的共识。虽然是商业的广告活动,但只要事前宣传足够,无料的烟火秀必定能带来现场的观赏人潮。而由于C市政府近几年一直致力于振兴当地观光产业,正愁没有吸引游客的看点,要能有厂商在市内举办节目是再好不过了,因此,对外界提供展演的场地费用自然是十分优惠的。」

松本捧着纸本,掌心轻柔地拂过,语气却是万分坚定。

「我社尝试政商合作是头一遭,但这次正符合我们需求,何尝不值得一试?」

 

「以上就是我们对于周年活动的总体行销策略。」

樱井边听边点着头,待松本语毕后,便替全文做结。

「请各位原谅我们这段时间的擅作主张,但是你可见我们已经投入了多少心力,并非无理取闹、旧案重题。要赏要罚,请您们等待活动结束后,凭成效再做决定吧。」

 

 

「你们这两个家伙,这简直是要造反呀……」

中午的休息室里,业务部的冈田剥了一片橘子,和身边刚从战场归来的两个战士道,「怎么这么拼呀?」

一旁的樱井掰开筷子,抖了抖面条上的酱汁,笑得爽快,同时好像回复了一句很帅气的话。

「现在不拼,更待何时?」

说完眯出笑纹看了松本一眼。

 

任何一个了解内情的人都佩服他们的勇气。这两人自顾自行动,与其他会社谈了多少早就板上钉钉的合同,这哪是与董事会协商,简直威胁加利诱,逼着高层们个个无路可退。

松本隔着座位笑笑。

他将手上的纸来回翻了面看看,这张得来不易的执行同意以及预算拨款实在令人感觉不甚真实。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底气。

 

松本想起董事们在会议上质问他们的最后几个问题——要是投入最终血本无归,你们谁能够负责吗?

樱井和他顿时哑口无言。

 

说实话,他们就算赔上所有家当也负责不了公司的亏损。然而,他们亦不是匹夫之勇。

论求好的决心,他们比谁都深刻,也比谁都不惜付出。

 

董事看他们已然莫辩,无奈地接着问:你们是真心想这么做吗?

 

于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他与樱井毫不犹豫地异口同声喊道。

「想。」

并且齐肩向前站了一步。

「我们不能否认有些事情很艰难繁琐,但就算它们难如登天,也总值得一试。」

 

 

地面缓缓下降,心里越发反作用力地飘飘然。

电梯间里,樱井和松本并立其中。一整晚,贺喜的话说完了,工作的话题也暂告一段落,脱去同僚包袱的两人反而回归一种无言以对。摸摸鼻子,看看镜子,再撇开脸,抿抿唇。

可是说来奇怪,气氛也称不上窘困。

相反的,很安逸。

 

松本提着公事包,整整袖口。樱井拎着外套,调调领带。

 

只觉得时间过得很久,可是又希望能再久一些。

 

或许再过一秒,他们就能释然一点。

可或要再待上一秒,他们就又会不甘心许多。

 

释然,不甘心,释然,不甘心,释然,不甘心……

和玩花瓣占卜一样,端看心境停留在那个瞬间。

 

释然,不甘心,释然……

 

啪嗒!电梯门开了。

 

「啊啦!松本さん您下班啦!」

驻守停车场的老保安正好在电梯口附近,瞧见松本去取车,热情地挥起手啦,与他打招呼。

松本笑着与他致意。

 

「今天也刚加班结束呀?」

 

「是的。」松本苦笑着点点头,「累得够呛,我再不回去,肯定就倒在这儿了。」

 

樱井随松本走出了电梯,也跟老人撞了个照面。

保安大爷对他也算眼熟,瞅瞅他,再瞅瞅松本,随即哈哈大笑。

「但是今天有人陪你,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松本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俩个人眼神碰撞了下。

 

这,该怎么说呢。

总之松本先憨憨地笑了起来。

然后樱井也扬起嘴角笑了。

 

释然吗……?

 

有些时刻,譬如现在,他依然会想把松本拥入怀,但他猜松本并不会满意。

他有可能碍于面前有着不相干的旁观者,或是嫌弃这让人想打喷嚏的地下空气,甚至讨厌是这令人稍有困意的时间点,当然,更可能憎怨这说不上断得多么干净的关系。

 

樱井不禁苦笑,过去了许多年,他们用年少轻狂换来了一身体面的大人皮囊,学着把所有私人情绪都分割成小块封存进口袋。表面上百毒不侵,百样玲珑。

可是时间久了总该有破绽。

 

前半日那人还充满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后半日笑得仿佛不过3岁。

偶尔樱井会自作多情地想,松本润放在口袋里最本真的柔软,是不是全世界只有自己能够一窥。

每逢这个念头一过,便又是不甘心了。

 

 

 

「我听别人说你们公司前阵子出事了,怎么了?情况麻烦吗?」

 

樱井抬起杯子,啜了口酒,或许是度数太烈,令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是的呢,前些时候……的确,在经营上遇到了一些麻烦。」他将烈酒咽了下去,指腹抹了把唇上沾附的琼浆。酒精流经喉咙,热辣辣的,好一会儿才反过乏来。

这时他偏过头忖了忖自己刚说的话,总觉不大贴切,于是又急忙更正道。

「不对,不是一些麻烦,是太~麻烦了。事也麻烦,人也麻烦。」

樱井夸张地摇摇头。

 

竹山被他这副半醉不醉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摇晃着酒杯,轻碰了下樱井的杯缘。

「那这么折磨人的工作环境你还不赶快逃?待着干嘛?等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树留给后人乘凉?」

 

「您别说,还真是!」樱井附和地轻拍桌边,挤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就是留给后人乘凉用的。」

 

这话说得轻巧,随后樱井表情却逐渐凝重了起来,他单手捂了捂脖子,有些怅然地道。

「虽然后浪终噬前浪,但不代表我能对眼前公司里的孩子们不管不顾呀……。既然我们辛苦种下了树,还是想等着看看多年后它结出的果,也想让别人时刻记得,这是哪些人物当年种下的树。」

 

竹山只听字面意思,也从其中意会了七八分。他挑起眉,最后确认似地问道。

「哦,所以,不来了?想留在老地方直到当个老英雄?」

 

「当个英雄是言过了。」樱井笑笑,眼里突然变得些许水气氤氲,瞳中像有一幅水墨画。

「但不管老地方再怎么不尽人意,恐怕我还是想把这条路走下去,还有……」

樱井的脑海了浮现了某个人的身影,那人在顶楼的阳台上,吹着风,整个绚丽夺目的城市就在脚下。

 

「还有,和那个人一起,把尚未见过的景色继续看下去。」

他端正了身子,向男人深鞠了一躬。

「感谢您的好意,但请容我拒绝贵公司的邀约。」

 

对方一脸拿他没辙,可显然并不介怀。樱井像是如释重负,仰头将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拿起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也立刻把手机揣进兜里。

临走前,他再度对竹山致上谢意,并且顺带一句。

「不介意的话,来月有空请来看敝社的烟火吧!」

 

 

 

松本耳根子软,总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想当然,一心为善的家伙自然是个性纯粹的,在这种情况下以己度人,他的世界里也就没有了真正的坏人。

推销水果酵素的,信!推销温泉水的,信!推销水素水的,也信!

 

旁人见他周旋在各种养生小道具里自得其乐,便也无可指摘,这就是他享受人生的哲学,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反而,不少人羡慕松本润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猜忌,人性始终敞亮。

若是他的世界真的自成一国,大概也是一个郁郁葱葱、虫鸣鸟叫的无战之地。

 

那个人,是真的挺傻的。樱井想。

以前若是这么说他,松本尚可接受,回他一个的确不太精明的笑容,继续一步一脚印跟在翔くん屁股后头。

但现在再这么说他,松本恐怕就不会乐意了。

 

樱井看松本此刻站在布景前,左瞧瞧右瞧瞧,场布的工人们一味地保证己照设计施工,他脸上还是半信半疑,手托着腮,前进又后退了几步。

「喂!这边的颜色和说好的不一样吧?」语毕,松本又指了指地上,「电路走线就这么露着,也不遮一下?」精准地一针见血。

 

樱井知道,松本的傻大概是有选择性的。随着人生智慧的积累,学会圆融变通,有时情愿吃点明亏是福,而某些时刻,该绷紧神经的,却一点也马虎不得。

如此深信真善美的松本润仍然是一个较劲的人,两者并不冲突。或许因为那人正是如此克己,所以格外看不惯做事敷衍的人。底线明摆在那儿,很坦荡也很严格。

 

「还有你,别光顾着笑!」

松本注意到了一旁的樱井,一声令下。

 

樱井突然被点名,打了激灵,但还是忍不住笑地走来,皮鞋轻盈地一跃过地面上的音响线。

身影越逼越近,那人脚步仍未停息。松本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不禁心里居然有点忐忑,原先严厉的视线也一下子闪烁了起来。待对方步到跟前,他的目光早已游移不定,飘过近在面前的剑眉星目,又扫过那双饱满的唇瓣。

 

「大哥!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忙的吗?」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传来一阵跑步声。

松本愣是吓出一身汗,抓紧机会,趁隙脱逃,一连倒弹了好几步。

 

看是几个年轻熟面孔围了上来,约莫是樱井带来的部门下属。

松本叉着手,靠在广告背板上,实在觉得自己可笑。

像是体内某种很久未启动的雷达最近突然时不时咿啞个一两声,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种过敏的假警报,若是跟着一惊一乍,反倒叫人笑话。

 

「上田くん,你去外头看一下路宣的看板完成了没?增田,把周边交通的动线再检查一下。还有,风磨くん,抽空关注一下SNS上的标签,如果民众有什么声浪,及时汇报给我们。」

 

「了解了,大哥!」

 

看着那群青春背影远去,松本叹了口气,低头和樱井使了个眼色,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的,麻烦你了,如此大费周章,竟然还叫了财务部的人来打下手。」

 

「趁机让他们见习一下,多了解其他部门的事务,未尝不是好事。再说了,有免费烟火看,自愿来帮忙的人还不少。」

樱井卷起手中的宣传册,在掌上拍了两下,眉眼眯眯的,笑得有些痞气,「行吧!那我也去干活了!」

 

樱井拿起一个无线电离开了,徒留松本一人在原地心乱如麻。

他摘下棒球帽,揉揉脑袋,猛地抬头一看,阳光刺眼,甚是天晴。

 

 

如众人所期盼的,好天气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橙色的阳光退场,云薄且稀,只在天际线上染了一抹淡淡黛色的月霞。

不枉他们为期盼已久的今日做了十几只晴天娃娃。

 

随着开幕的时间渐近,人潮逐渐涌进,熙熙攘攘,其中不乏许多有背着自家精品的爱好者。

佐藤伏在侧门闸口的栏杆上,粗略地累积着现场人数,计数器两两一按,二四六八……,谁叫穿行的影子总是成双成对。他想,此时分明是暮秋,却感觉像是夏日未完,大概温暖不是由肌肤感知,而是打从心底涌出。

这不就是松本在会议上向他们一再强调的:行销最重要的不是把产品卖出去,而是如何让每位顾客由衷地感受到商品的温度。

松本润说到做到。

 

佐藤抬起头,脚尖踩上围栏底下的横杆,往远处眺去。在暮色之中,松本仍穿梭在会场,挂着传话机比手画脚,忙前忙后。

他不禁感叹,在那人身上取经,着实受益不尽。前辈的视野之宽广,心思却又之细腻,至大至微之处无懈可击,连他人未着曾想的,也总未雨绸缪,说他是天生的策划家恐怕也不为过。

 

然而,现实却是和想象相去甚远的。佐藤窥不见松本的心底,在后辈眼中宛如英雄的松本部长本人,其实从来没那么无坚不摧,或自信自己多么完美无缺。

 

随着倒数,松本越发心惊胆战,手心冒出微微汗水,变得更加冰冷一些。

啊……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摇摇头苦笑,事到临头竟然怯场,有点想回家了。

 

他深呼吸,把两手缩在黑色的袖口里,把身体的重量分一些在后方的广告旗杆上。

晚间8点20分,远方电子看板的光映在他脸上,数字钟依秒变化,光影是一种荧光紫色,折射似的,时粉时蓝。

 

终于。

20:50:47……

20:55:33……

20:59:04……

 

只剩一分钟。

 

松本的心拍扑通扑通,已经快得足够吓人了,下一刻,却更唐突地乱了节奏。胸腔嗡嗡地震动着,滋啦作响,让人误以为是心悸。

他摸索着捂住胸口,直到握住了那颗鸣响不止的心,才恍然反应过来。

是无线电来信。

 

「我是松本,刚才没听清指示,请你再说一遍。」

松本按下纽,嘴巴贴近收音孔,语毕,再放开拇指。

 

无线电又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和会场的人群嘈杂搅和在一块,松本拿到耳边细听,内容并不如他所料的是工作的突发状况或是应急指示。

黑色方盒里仅从远处送来一句话。

 

「松润,你在哪儿?」

 

松本难掩错愕,他再熟悉不过那人的声音。可是,「我……我……」自己一时之间却不知所言何物。

身处会场的边缘地带,他环顾四周,所见之处全是黑压压的人影,标志物也不明。他没寻见樱井,亦难以描述自己此时的立足之地。

 

正当松本茫然无措时,刹那间仿佛一阵海啸席卷而来。

21:00:00

突然一片欢声雷动将人所环围,紧接着是从穹顶袭来的爆响把人淹没。

 

松本仓皇地抬起头,第一炷烟火的艳色翻涌他瞳里。

仿佛夕照下的波涛,从内绽开金光,然后凋成一瓣瓣碎浪星火。

 

原本慌乱的松本仿佛被摄住了魂,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无意识地垂下胳膊,松开手中的无线电,油然因花火而痴迷。

 

霎时,肩头上承载了一人掌心的重量。

 

松本猛地回过神来,向右顾盼。是樱井从后方逆着人海而来,并肩接踵,似是载浮载沉。

「翔くん……」松本启齿,正组织着话语,可显然樱井并不打算让他把话说完,他甚至不在意彼此的眼神有没有交集,而是始终笑着看向天空,并且朝上指了指。

「润!你赶紧看!」

 

松本放下了提着的一口气,将目光顺着那人指尖朝向,投往夜空。

画布上又是一朵绽放的花火。红色的,紫色的,五彩缤纷的,以不同的形式盛开并落幕。有时是一排叠一排逆向交汇,有时是成抛物线地,像腾空洒了一把水晶。

 

每一秒钟,色彩交替,火光斑斓。

松本吸了吸鼻子。

这条路走了太久且不易,但他们最终把蓝图从脚下一直铺展到了天上。这就是他和樱井的风景,他们争取到的、创造出的,镶嵌着独一无二的意义。

无人能重塑,亦无人能取代。

 

醉人的满天星们勾勒出花纹。

而下一秒钟,图样再度易改,又呈现一副新星象。

 

松本不由得想,夜晚的苍空就像是场海洋的潮汐流动,你只知这些焰火大致的轨迹,却无法确切预测每一团火散开后,星点们的方向。

而整个世界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说岁月会留下痕迹,却不能预言未来的每一寸面貌。

 

「好漂亮……。」

樱井的感叹声在他耳旁。

 

「真的是,好漂亮!我就说,钱没白花吧。」

松本笑了笑,看着焰火,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搓搓手心,居然已经热乎乎的了。

 

在时间的洪流下,或多或少他们也被冲刷砥砺,内心的棱角或是眼梢的纹路都变了形状。而未来,肯定还会继续磨砺下去的,因为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大型的轮回。

 

然而,松本此时站于樱井身边,却唯独搞不懂樱井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

 

他有时候认为樱井失了早期的倔犟和执意,有时候却认为不尽然——

恐怕,那人38岁的皮囊里还撑着28岁的骨子,骨子里浸着18岁的梦,梦里藏一颗8岁的心。

 

松本贪婪地仰视着景色,可余光仍旧忍不住迎向樱井。

樱井笑得很甜,眼里映着光,乍看之下像个小孩儿。

 

曾经松本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在余生的道路上奔驰得坦坦荡荡,当往前奔跑着,不顾腿脚酸软,不怕流血破皮。

可每逢偏头抹去一把汗,看吧!其实那人一直都在。他们互相为彼此挡着风,而且二十几年来始终未动摇过。

 

长达数分钟的烟火终于落幕,伴随着漫天的气球升空,活动现场与官方网站也揭晓了周年的限定包款:一颗水晶,就如同一场好秀,为你的人生添上光亮与幸福。

行销广告跨域国界与时差,画下完美的ending。

 

松本跟着群众鼓掌,这才想起那人的重量还落在肩膀上。樱井楼着他肩头的那只手,此时从布料上缓缓滑下来,也跟着响起掌声。

他们相视而笑,不知该说什么好,但不说好像也不要紧。

 

为了掩饰泛红的眼眶,松本快速抹了把泪,可还是被樱井一眼识破了。

「怎么了,喜极而泣?」

 

「迎着风,烟雾太薰眼了。」松本撇着嘴笑。

而樱井笑得比他更响。

 

 

善后完场地已是凌晨,松本招呼完各家媒体公关,并且签署完最后一份设备的清点确认,收起笔芯,握拳捶捶酸疼的后腰,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走出会场时,远远就见着门口有个人伫立着。

 

「我忙完了,走吧。」

松本出声唤他。像是默认了樱井等待他一同回去,也就不必多问为什么你还在这儿。

吹了一阵子冷风的樱井两手一插口袋,眼睛一笑,径自向松本走去。

 

距离活动结束才不过数个钟头,限定商品也才开放网路通贩没多久,各大SNS已经讨论度十足,关于自家品牌的词条占据了好几个热搜,烟火的影片也被转载了上千次。

简直是爆炸式的广告效益。

 

松本手指往下一滑,又是一则褒奖的评论:今晚立刻下单了限定的水晶皮包,要用来永远记念与恋人共赏烟火的这一刻!

又或是:和远在海外的男友同时在线上观赏了花火!虽然以前没有买过这品牌的皮包,但是这次真的被种草了!

 

松本嘴角仍不住上扬,傻笑着把内容一一朗读了出来。

樱井耐心地听了一段路,看那人沉浸在喜悦中,他永远是温柔而宠溺地回复,「嗯,真好呀!」然后继续感受那人在他身后雀跃地又蹦又跳。

 

只是时候久了,屏幕仍在黑夜里发着光,樱井终于心想,实在不能这么由着他来。

他撇过头,轻声叮咛道。

「回去再看吧!天黑了,小心摔跤。」

 

「没事的,你在前面帮我带路,我跟着你走,不就不会摔了。」

反驳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只是语气里掺杂着些许心虚的笑声。

樱井知道松本还是乖乖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走了几步,樱井放缓了脚步,似乎是发现路旁有个障碍物,黑漆漆的,仔细弯下腰来审视,是会场晚间释放的气球。

「怎么飘到这儿来了?」松本惊讶地问。

「可能是风太大了吧。」樱井屈膝将它捡起,摸摸上面印刷的logo,除去表层的尘土。

他看着这个尚鼓胀着的小圆气球,颠了颠,小家伙离掌心几寸处上下飘荡。

再用力一些,弹得比头顶还高。

 

他抬头仰望,不由自主地又忆起了当时那副景象。

 

5万颗气球一齐飞上天,像一片镶嵌彩色泡泡的大气层,随风摇晃,比童话还要美好的不甚真实。

这种绚烂的梦境,一生当中何德荣幸能见上一回。

甚至是与那人一同。

 

樱井低下头,两手将气球捧住。

「松润……」他轻喃出声。

 

松本有些发怔,杵在原地,正想哼声回应,却听见对方将他的名字又重复了遍。

「松润,」樱井抬起头,缓缓地开口了,「你和我都清楚,之所以能有今夜的一切,是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松本似懂非懂,细细咀嚼着樱井的话,姑且觉得有理可循,认同地徐徐点了点头。

樱井察见他的反应,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那也许,我觉得我们也不应该轻易放弃……」

 

一瞬间,松本的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在胸口里拧巴成团,下一秒却又感觉胀得发疼,似乎要把胸腔给撑破。

他眨了眨眼,依然笑着回复樱井,「可是翔くん,有些事情的难度,不能相提并论吧。」

 

松本当然领悟樱井指称何种难事,只是讶异樱井突然提起。

往前回首,他和樱井不知在何时破的冰。松本自觉惭愧,他贪恋这种表象的和平,也以为这就是属于他们的正解,可显然并非如此。

 

「我当然知道这更不容易。」樱井说。

「可能是我太好强,也可能是我不甘心。可是若不再尝试一次,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会不会有转机。我不怕麻烦,我真的不怕麻烦,只要我们再努力一把。」

 

明明樱井是笑着的,整个人看起来却实在紧绷,大概是他的微微颤抖的声音露了馅,再加上那颗气球被掐出的凹陷也出卖了他。

松本错觉自己的心就是他手中的橡皮气囊,随时要炸裂。

他再也无法轻描淡写地应付。

 

松本垂下眼帘,忍不住想:自己想要的究竟为何物?

他们也可以不分亲情友情或是爱情,安安逸逸地过上后半辈子,不去想遗憾便能迎刃而解?又或是再一次赌上余生,满足自己迎难而上的情怀与成就感?

 

短短几秒钟内,近六个月来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

时风时雨,但有阴亦有晴。

 

如果樱井这么问他:你对我是喜欢还是爱?

松本可能会打迷糊仗,笑着说那又不一样了。

 

可是樱井此刻注视着他,抛出了一个无法敷衍的根本问题。

「润,你还愿意跟我一起探索尚未见过的景色吗?」

 

或许这个答案就不会太复杂。

 

松本倒抽了口气,仿佛被一计当头棒喝。

他顿悟自己看似举棋不定的心思其实意外的单纯,基本逻辑只有一则——他不过是想跟这个人继续走完旅途,把沿路的风景给看下去。

这点毋庸置疑。

 

和问题几乎同时,樱井两手一抛,气球向前飞起,飘飘忽忽地,一下子坠往松本的怀里。

松本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牢牢抱住。

他低下头,暗咋一声:真是的,怎么成年人了还玩这套。

 

松本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摸摸鼻子,耸耸肩,有那么点鼻酸。

他们并行在人生的途中,但想要再重拾联系、别半途而废,也还不算晚。

至少,他也好奇那还没见过的半边天色,会有着怎样的一副景致。

 

松本无奈地笑了,像是相交的眼神太炙人似的,没过一会儿又闪躲回怀中的气球上。

再拼一次又何妨?

他点点头,向自己也向樱井允诺道,「行吧,一起去看看吧。」

 

 

 

行销活动果然颇有成效,不只是品牌知名度打开,限定包款迅速售罄,新颖的宣传手法也吸引了业界的目光,长期获益远远多于投入的短期成本。两人只因莽撞的行动被上层念了一顿,但看在他们将功赎罪也就免于究责。

只不过有件事是他们没料到的。

谁知不少员工在活动会场的照片被民众偷拍,然后遭到营销号炎上,斗大的标题写着:奢侈品牌连员工都是高颜值!

底下一片留言叫好:比起买包,更想买人。

 

樱井看了实在觉得好笑:争取了这么久的烟火,结果你们都只顾着看人?

 

来月的庆功宴上,松本开了一瓶昂贵的香槟,替每个人斟上了酒,举起杯,直说大家尽量喝,他全额买单。

部门里的小朋友们狂欢得手舞足蹈,气氛一下子闹腾了起来,玩着泼辣的酒局游戏,把松本整得掩面苦笑,皱着眉头骂骂咧咧,「我才不要」,但最后还是被老老实实地戴起扮演道具,被簇拥上台。

樱井没有跟着起哄,而是与踏上台阶的松本恰巧对上了视线,咧着嘴朝他一笑。他明白,平时看似严厉的那人,其实才是真正对孩子宠得不像话。

 

松本被迫做了一个拙劣的模仿,自觉丢脸,完成后赶紧话筒一扔跑了下台,躲进樱井身旁的座位。

樱井敬他一杯,「勇气可嘉!」

松本摘下粉色发饰,扔到他身上,噘着嘴嘟囔,「净说风凉话,有种你上去表演一个试试。」

 

酒杯哐当一声脆响,液面摇晃着,溅出一些琼浆。

松本握着晶莹的玻璃酒杯,想起当初在他抱着香槟瓶绕了一巡后,是樱井替自己倒满的酒。

他咂咂嘴。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味道才格外香甜。

 

 

如果只端看松本的精力,根本不会察觉到已经凌晨3时。

松本平时总是嚷嚷自己体力不如从前,沾了点酒精,耐受性却还是跟20岁小伙子们一样好。

 

樱井叫了辆出租车在对面路口等着他们。

松本不知倦,仍在门口不舍得走,一个劲地和同僚勾肩搭背,唠嗑几句。直到司机一再发信催促,他才总算挥手告别,「路上小心!下周见!」

樱井也向其他人招呼一声,背过身。两个长长的影子沿着人行道漫去。

 

樱井苦恼地笑笑,他必须早日宽心。

松本润的世界很大,虽然傲娇是常态,但他待友总是全心全意、体贴入微,所以松本润的柔情其实人人有机会取之,那些兜里的糖蜜也并不是自己所能独得。

 

他这一颦一笑,在身旁的那人当然也感知到了那淡淡的醋意。

尽管松本不吝于发糖,在他最隐秘的小口袋里,他还给樱井留了一份最得天独厚的温柔。

有点辣,有点呛,总之是有些棘手的口味。

 

松本借着酒意,吻了樱井一下。

然后笑笑地退开来。

留下樱井一个人睁着大眼,受宠若惊。

 

信号灯快速闪烁着,眼见再过几秒,就要变号。

「快过来!还愣在那里干嘛!」

松本小跑到斑马线上,回身朝他招手。

樱井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夜空中月牙弯弯,沿途居酒屋的纸灯笼使月色也染上一抹红润。

照在人身上,也显得羞涩几分。

樱井就怕那人又要跑了,上前牢牢地握住松本的手,轻扳开他的指缝,十指紧扣。

至少在回程的途中,是必定不会放的,樱井如是想。

 

深夜的东京市中心,还是如往常一样歌舞升平、灯红酒绿,而随着时间流逝,喧嚷逐渐平息,车潮像淌动的血脉,辐射状地往外流出。

人们依照着惯有的路线,从这头,到那头。

而翌日新始,又将是另一个方向的通勤循环,从那头,到这头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听起来似乎让人厌倦,但若有人作伴,或许每一段路程也能不算作太平凡。

 

松本倒在樱井的肩头上,出租车晃晃悠悠,摇篮似地。

他做了一个几乎令他信以为真的梦。

 

他和樱井穿着厚重的宇航服,脚底悬空,身体失重,他们缓慢漂浮,从无涯的太空俯瞰蓝雾环绕的星球。松本伸出手,妄想着去触碰,然而星球像是被卷进了虫洞,骤然抽离远去。

于此时,松本开始坠落,他掉进一个洁白的空间,抬头一看,是挑高的教拜堂,缤纷的彩绘玻璃与圣母像。余音回绕,细听是钢琴曲的声音,「hey jude……」居然是The Beatles,可真够经典,松本自言自语道。

 

他搭上樱井的肩,那人弹奏着,时不时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

「该你上场了」,樱井笑着对他说。

松本挥舞起手臂,不知从何时起握住了指挥棒,随着旋律悠扬起伏。曲子一下子换了,场景也变成浩大华丽的演奏厅,他在心里哼着Beauty and theBeast,脚掌跟着轻踏节奏。

 

梦境的时间总是与现实不成比例。在松本醒来前的最后几秒钟,他看见的可不止须臾。

在他眼前重现了那日的烟火,只不过细节不太相同,场下有上万人为他们鼓掌喝彩。他抬头仰望,一朵朵的花火布满天际,像是流星雨。

松本与樱井对视,然后谢幕似的一鞠躬。樱井始终牵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手心滚烫。

 

嗯……

松本迷蒙地睁开眼,前座的椅套贴着密密麻麻的广告,窗外的漆黑景色还在呼啸而过,身旁的人呼吸稳定地起伏着。他伸了伸脖子,重新枕上那人的肩膀,轻轻低头向下看。

樱井的手还牵着他的。

 

松本又用力握了下,果真跟梦里一样热腾。

他再度安心地,悄然闭上眼。

 

出租车继续行驶,在夜间坦荡的道路一路前行。

真好呐……

松本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他还可以跟他这么一直走下去,步履不停。

                                                       


时生magenta

乌龙

现实向,避雷

宿题应该是百看不厌的团综了,明明该搞开题,却摸了鱼,果然有生活的压力才有搞cp的动力

就是一个简短的吵架和好的故事

----------

樱井翔喜欢松本润的一切,又讨厌着他的一切,这种胶着始终持续着,又充斥在两人相处的日常点滴里,他掰掰指头算了算,自己才25岁,怎么跟松本润在一起之后就像是一眼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樱井翔端坐在矮桌前撑着头思忖,报纸摊在面前许久未动,占去了桌面的一大半,倒是坐在一边的二宫和也是不是把注意力力从掌机里抽出瞟他两眼又和身边的相叶雅纪交头接耳。

“我说啊,趁J不在我就直说了,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二宫和也推不动相叶雅纪,只能自己开口问。...

现实向,避雷

宿题应该是百看不厌的团综了,明明该搞开题,却摸了鱼,果然有生活的压力才有搞cp的动力

就是一个简短的吵架和好的故事

----------

樱井翔喜欢松本润的一切,又讨厌着他的一切,这种胶着始终持续着,又充斥在两人相处的日常点滴里,他掰掰指头算了算,自己才25岁,怎么跟松本润在一起之后就像是一眼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樱井翔端坐在矮桌前撑着头思忖,报纸摊在面前许久未动,占去了桌面的一大半,倒是坐在一边的二宫和也是不是把注意力力从掌机里抽出瞟他两眼又和身边的相叶雅纪交头接耳。

“我说啊,趁J不在我就直说了,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二宫和也推不动相叶雅纪,只能自己开口问。

谈恋爱什么的他才不在意,但是吃瓜的乐趣还是有的。

“你去问他呗。”樱井翔思绪被打断,伸个懒腰顺势把手垫在脑袋后挺直了腰板,淡淡的回了一句。


吵没吵架他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无非是说话时声音高了一点,表情严肃了一点,松本润那晚之后看他的神情就像是街头流浪的小动物,警惕又戒备,樱井翔虽然不知所以,但终归也没去主动示弱,从这点来看的确是吵架了。

而松本润,如他本人所说,稳定交往之后热爱夜不归宿。


但那天的确是个乌龙吧。

樱井翔再次陷入沉思。


他那天zero的反省会开的时间过久,考虑松本润近段时间的行程表就提前打了招呼,说要回实家,临挂断电话之前再三交代不要出门喝酒,因为明天多拉马的拍摄会持续到很晚。

松本润也是满口答应了。

他挂掉电话的时候还在感慨ma酱真是个听话的孩子,发去了奇怪的颜文字。

然而2小时后他就在某间居酒屋碰见了人群里摇摇晃晃的松本润。

樱井翔那会儿甚至还未来得及生气,被撞见的人自己就慌乱了起来,甚至没注意到先一步入店的村尾先生,急忙站起来的样子像是下意识的逃跑,于是打翻了一整杯生啤,弄得那一片鸡飞狗跳。


“村尾先生先点菜吧。”待骚动平息,樱井翔在村尾先生耳边说着,指了指厕所的方向,跨过那群又热闹起来的人跟进了卫生间。

还在紧急处理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樱井翔也不发声,默默的抱着手顺势靠在墙上,视线盯着他低头时露出的棘突,仿佛沉迷于此刻的场景,饶有趣味。

“喂,擦不掉的吧”好不容易收回思绪,舍得出声打断,松本润听到声音的背影霎时挺住,也不回头,仿佛想起来要逃跑。

“对不起。”终于发现无路可逃的人只能乖乖道歉,“出门太急,所以就顺手穿了翔君心爱的牛仔裤……”声音逐渐被空气吃掉变得不可闻及。

樱井翔这会儿才发现他身上的裤子有点眼熟,转念一想又觉得眼前的人真好笑,道歉也没抓住重点,他见他没有回头的意思又眼馋他的颈部曲线已久,干脆就上手去摸他凸起的骨节和微热的皮肤。

他偶尔表现出的害怕也让樱井翔觉得讨厌。


松本润还没准备好就感受到了樱井翔指尖的温度,整个人不受控的抖动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还是捏住了樱井翔的手转身面对他。

卫生间的灯光稍微昏黄了点儿,仍旧盖不住他脸上泛起的酒晕,他喜欢着刚刚播完新闻的樱井翔,甚至连喝酒也要排在直播之后。

“翔君今晚的表现很精彩哦。”松本润如是说。

“今晚可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哦。”樱井翔不接茬,把话题往地上摔,也抽回了自己的手,侧身从松本润跟前走过,去洗手,透过镜子和他对视。

他偶尔的情绪失控除了年少时因为伟大的母亲大人,余下的大概都和松本润有关。

但是他也不想自己开口提松本润好好答应自己的事,眼神里多了两分生气和冷漠。

“嘛,那一会儿……”

“我还是回实家哦,接下来这一周都要回实家。”争执还没开头就被樱井翔写好了结局,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实在是过于生气了,这是他关于松本润的占有欲的部分在作祟,于是又想起时不时的醒来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种毫无理由的生气仿佛是无解的,他关掉稍显吵闹的水笼头,发现松本润的表情暗淡了下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叹气。

樱井翔又侧身离开了逼仄昏暗的空间,路过他那群友人的桌子时也理解周到的问候起来,自我介绍自然是,工作伙伴,岚的樱井翔。

他回到村尾先生身边就不再理会那一边,所以连松本润到底是何时离去的也不清楚,倒是村尾先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问了一句怎么好像是生气了,樱井翔嘴里的鸡肉还没吞下去,呛了一口,咳嗽了好一会儿。

“诶?很明显吗?”没有否认的人认真的问起年长许多的村尾先生。

“嗯,因为很少见,所以很明显。”村尾先生如实作答。


接下来的一周似乎讨厌变成了双箭头,两人除了工作再无其他交流,即使是今天的收录日,松本润甚至特意避开了樱井翔的化妆时间,又跑去小仓叔的乐屋游荡。

“怎么了?”小仓叔和他们距离拉近的倒是很快,看松本润死气白赖的在自己的乐屋蹲着不说话,出于可怜,还是多问了一句。

“没什么。”松本润闷声回答随手翻看着杂志。

他那天久违的感受到了樱井翔的愤怒,自己也跟着生气。松本润生气的根本来源于,樱井翔明明未曾对自己发过脾气,所以无论如何,樱井翔都不可以生气。

他如此坚信着。

那日樱井翔把他扔在那里,他还得硬着头皮去和村尾先生问候,皮笑肉不笑的樱井翔让他更不爽了,年轻气盛的松本润没受过这种委屈,酒喝得没意识一个人气呼呼的也回了实家。

于是,被姐姐戳着额头一顿嘲笑。

“但是,小润还是喜欢他的吧。”最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从小欺负自己的姐姐,也成了唯一可以倾诉的人,那天回去两人又坐在起居室喝酒,讲来讲去话题又开始围绕着樱井翔。

“现在很讨厌。”

“快去道歉啦,说到底也是你夜不归宿导致的积怨已久吧,小翔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你这个坏孩子……”

“不要!”松本润拉长语调否决,“都说了现在很讨厌翔君了,小翔小翔的,姐姐你可是我的姐姐哦。”


录节目前的例行工作如期进行,松本润撅着嘴缩在相叶雅纪边上,不时附和staff两句,看到道歉环节时甚至怀疑这是二宫和也和樱井翔的诡计。

工作归工作,还是要认真对待,松本润录节目时还是认真的说了对不起,夹带私货的说是双方的问题,又很认真的道歉,樱井翔听相叶雅纪搞怪还笑的很大声,轮到松本润时又笑不出来,认真的冷场和认真的道歉吗?樱井翔久违的走神就顺势错过了小仓叔的点名时间,被顺延到了最后。

他是想认真的道歉,或者说不专业的借着这个台阶和躲躲闪闪的松本润重归旧好,但是总归是觉得场合不对,开始了疯狂的笑场,惹的二宫和也跟着来起哄。

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抱歉的话。

樱井翔ng4次后结束了这个环节,但松本润似乎被自己逗笑了。

节目收录结束后的例会也结束的很快,樱井翔一贯收拾的很快,这会儿反而故意放慢速度等着其他三人离开。

“我说啊,你现在很讨厌我吗?”樱井翔为了防止松本润逃跑,干脆坐在了门口的位置,盘腿抱手。

“这一周都很讨厌。”松本润回答的快,也不看他,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干脆也坐了下来。

“我这一周也很讨厌ma酱,但是一直很想你。”樱井翔始终是注视着松本润的,他眼神里没那么多情绪的时候是极其安静的,像是沉默的冬日,但目光却又有着灼灼的温度。

“我说啊,ma酱到底明白为什么我会生气吗?”

“姐姐说是因为夜不归宿……”

“是因为那天答应了我会早睡吧。”樱井翔终于还是自己说了出来,言罢又觉得自己很逊,懊恼的挠起头,起身让开了离开的路,“呜哇,说出来果然有够丢人的。”自言自语的人还在叹气,他自然知道刚刚松本润的道歉有几分真,也知道现在的松本润被自己这么一堵又该生气了。

他从接了道明寺这个角色后各种意义的变的容易炸毛了。

樱井翔原以为松本润会炸毛离开,便也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跨在背上准备离开,不曾想被松本润拉住了包袋。

“对不起。”终于肯老实道歉的人说话含糊不清,说完也跟着放手,仿佛完成了任务一般。

其实从很想你开始就已经放弃抵抗了。

松本润到底还是说不出这一周寂寞的心情,不想一个人醒来,所以也回了实家,偶尔在附近瞎转悠也期待着能偶遇樱井翔,但这些期待终究落空,少年的气盛又让他不能坦然承认,松本润连和好也是被动的那一个。

但却又如此的喜欢着樱井翔。


“我也很抱歉。”

樱井翔顺手把包扔到榻榻米上,转身去抱松本润。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契合至少在这一瞬间迎来了和解,樱井翔抱的用力,他这会儿发现一周过于漫长只是因为松本润不在。

那些围绕着自己的语气和气味像是缓慢的精神麻痹,他一眼看到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后的模样,也欣然接受了自己被松本润挟持的人生。







一只啤酒

【翔润】静水烧灼 01

被屏蔽的没脾气了,见评论。石墨文档,需要自己加前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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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阿卜

丢个存货,一万年前看宅男腐女恋爱真难的网游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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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子木

星になるまで(SJ)15

#娱乐圈背景ABO

#破镜重圆

#前任出没注意

15

“你说要去休假?”

咖啡厅内,松本润看着眼前一派悠闲的二宫和也,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面前这位治好了自己的天才医生一贯是个不要命的工作狂,再加上又要负责星野病院的整体运营,别说度假,就是周末都没见二宫和也休息过。第一反应以为是跟相叶雅纪吵架了,毕竟这两位医生先生自从喝醉酒重新睡上一张床之后,没几天就得吵一次架——当然,在松本润看来多半是二宫和也单方面偷偷闹别扭,更像是在确认对方的爱意和温柔。可是看着二宫和也宽大毛衣露出来的锁骨上的牙印,松本润又觉得不像是这么回事。

坐在他对面端着杯热红茶的二宫和也倒是半点不在乎松本润落在他锁...


#娱乐圈背景ABO

#破镜重圆

#前任出没注意

15

“你说要去休假?”

咖啡厅内,松本润看着眼前一派悠闲的二宫和也,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面前这位治好了自己的天才医生一贯是个不要命的工作狂,再加上又要负责星野病院的整体运营,别说度假,就是周末都没见二宫和也休息过。第一反应以为是跟相叶雅纪吵架了,毕竟这两位医生先生自从喝醉酒重新睡上一张床之后,没几天就得吵一次架——当然,在松本润看来多半是二宫和也单方面偷偷闹别扭,更像是在确认对方的爱意和温柔。可是看着二宫和也宽大毛衣露出来的锁骨上的牙印,松本润又觉得不像是这么回事。

坐在他对面端着杯热红茶的二宫和也倒是半点不在乎松本润落在他锁骨上的眼神。

“雅纪想去海外度假,我陪他一起。”

二宫和也的目光落在咖啡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上,轻轻的笑起来。

“这些年都把心思放在医院上,也是时候有点自己的时间了。”

看着松本润脸上的惊讶,二宫和也伸手戳戳他的脸颊。

“不是只有你跟樱井翔会进步,我以前总觉得将我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是家里的医院,雅纪他一直不愿意回医院就职,就让我觉得是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出了问题。雅纪不愿意被束缚,其中同时也不愿意我被束缚其中。”

松本润缩在柔软的沙发卡座内,笑眯眯的看向二宫和也。

“想通了?”

从前总是用刻薄的表达方式来挡住别人对于他真正的情感的窥视的二宫和也也同样露出点笑意来,双手捧着热红茶又喝了一小口。

“嗯。”

其实有时候生活并不复杂,只要我们愿意停下朝前走的脚步,稍微的等一等,多看看路边沿途的风景,就会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二宫和也从前不愿意开诚布公的与相叶雅纪谈一谈,只一心认定自己想的事情。他很怕成为束缚相叶雅纪的一部分,又怕相叶雅纪真的离开他,看着樱井翔与松本润因为早纪的存在而重归于好的时候,也曾经自暴自弃颇为羡慕地想过,要是他和相叶雅纪之间也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松本润如今知名度颇高,随着电影宣传的开始,在路上被别人认出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大。于是二宫和也坚持要先帮松本润拦车,出租车平稳的停在路边的时候,他拍了拍松本润的肩膀。

“我给全院医生护士都准备了福利——两张你电影的票,提前预祝你票房口碑双丰收。”

能让平日里连着相叶雅纪的钱包一起管得极严的人费这样的功夫,松本润受宠若惊,却没想到二宫和也又朝他伸伸手。

“怎么了?”

“我跟雅纪的电影票啊,你跟樱井翔不会小气到自家电影都不请我们看吧?”

得,夸早了。

松本润一巴掌轻轻的打在二宫和也的手掌心上,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没问题,请你跟爱酱去看首映,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出租车在下一个路口就转了弯,二宫和一手抄在外套风衣的口袋里,一贯总是带着漫不经心表情的脸上露出丁点温柔的笑意来。接手松本润的治疗的时候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却又在一樱井翔和松本润的相处之中,悟到了那么一点维系感情的绝招。

——kazu!晚饭吃那不勒斯意面好不好?要不要我去接你呀?

——我自己会打车回家啦笨蛋!

把手机重新收回到口袋里,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二宫和也沿着落满了秋日落叶的人行道上慢慢地往前走,虽然是这样一副萧瑟的秋景,心里却觉得热乎乎的。因为他知道不论外面的天气如何的糟糕,回到家里的时候,总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等着他。

因为维系感情的绝招是,坦诚、信任和爱。

在几轮海报的宣传过后,电影发布了第一段视频宣传资料。

没有任何酷炫的剪辑,不带让人听了过耳不忘的背景音乐,背景里稍微的有一些杂音,但能听得清楚的只有画面当中唯一一个人的声音,甚至拍摄的画面都并非非常清晰——这是松本润在试镜会场时的那两段戏份。在背景一片空白的镜头里,松本润穿着很简单的一身休闲装,走进镜头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无害,礼貌的跟镜头外的导演副导演编剧们问好。但在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明明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是眼神小动作微表情,已经完全不是松本润会有的样子,仿佛这个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

面对外界对于松本润的种种质疑,一直保持着沉默以至于外人一直在怀疑松本润究竟是如何得到这个角色等着看热闹的这部电影的导演,樱井俊在他已经许久没有使用过的个人账号内发表了一张图片。

那是因为重复拍摄了至少有十几遍大雨下的某个镜头,因此一个人在雨里足足站了有5个小时的松本润穿着完全湿透的T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看着镜头确认画面的样子。脸色有些不同于寻常的煞白,眉头也微微地皱着,可眼神里却有光。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有镜头在拍他,全神贯注于自己面前的显示器,想要从当中的画面当中俺知道自己还有哪些不足能更好的去表现出导演想要的场景。

——他的确不是你们所期待的天才,但我想,坚持和努力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天赋。

樱井俊极少在公开场合表达对谁的欣赏,即便是合作过的演员,能得他一个好字的也很少,而他对于松本润的夸奖显然是非常赞赏的态度。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会去计较,是否是因为他与松本润的关系,电影已经上映,是非与否,可以买一张电影票自己去电影院看,而逐日攀升的票房已经能够说明问题。

与樱井俊克制的赞赏不同,发动了圈子里能有的人脉关系帮松本润宣传电影的樱井翔则直白得多。

——我先生的作品,看一场不亏,看两场有赚,绝不会浪费你的两个小时和一张电影票钱。

配图很显然是在家里坐在落地灯下,裹着一件看起来质地很柔软的披风,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上的剧本。比起在片场里拍摄的照片,这张照片能更好的展示出松本润精致的五官,光线与角度也找得非常好,足以看出拍摄者的心意。

而当目光落在松本润拿着剧本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时,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当初樱井翔在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有好消息会跟大家分享。

因为日子过得太久,娱乐圈里总会有此起彼伏的事情发生,很多围观的人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如今被遗忘的记忆再度被唤醒,众人才惊觉野泽已经淡出了大家的视线,社交媒体上的账号也没有再更新过。——樱井翔倒是知道野泽仓介已经移民去了国外,他曾经给自己打过电话想要再见一面,樱井翔拒绝了,他认为没有这样的必要。几年的陪伴,原本足以他将野泽出轨的事情瞒下来,可当对方把手伸到松本润身上的时候,就注定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好聚好散了。对方是想解释也好,是想道歉也好,樱井翔都不想再听。

如今对他最重要的事情,是跟松本润还有早纪一起,过好生活里的每一天。对于其他无足轻重的人,他并不想多分出一丝的关心。

于是众人的关注度都放在了樱井翔和松本润身上,樱井翔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公开露面过,但这并不妨碍狗仔跟拍到他并且也拍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松本润自己没有社交账号,借着电影成为饭的人只好眼巴巴的等在樱井翔的账号下面,期盼着自己最大的情敌能放出一些松本润的照片来,就跟之前那张一样。电影的官方账号是会放出松本润的照片来,但那都是电影的剧照或视频花的照片,跟樱井翔放出的生活照完全不一样。

可是左等右等没等来一张松本润的照片,净是些什么被摆在一起的两只牙刷,很明显不是一个人吃的晚餐,一大束的玫瑰花……更新的频率倒是较之以往高了许多,可是都不是大家期待中的照片。

欺人太甚!

没有松本润那张漂亮的脸就算了,还喂他们吃狗粮!

松本润一边抬着手方便裁缝量他的尺寸,一边无可奈何地看着樱井翔这个幼稚鬼把两个人并排放着的香槟杯拍摄下来,然后在手机上戳来戳去,就知道他又在发推特了。

“你干嘛呀,就不能好好发张照片吗?”

坐在柔软沙发上的樱井翔挥挥手。

“对待情敌就是要这样,如同冬天一般冷酷才对。”

“你就瞎扯吧,不过就是在你的推特下面留言说想看照片,怎么就称得上情敌了?”

“还别不信我给你读读,你看这个[想看润君的照片!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都行!],瞧瞧,我先生没穿衣服的样子能给她看吗?”

松本润没好气的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耳朵根红通通的,还是自己换了话题。

“我就跟你说不是我的错觉吧,腰围就是胖了三公分。”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因为之前日子过得辛苦,松本润几乎是不长肉的,浑身上下都很瘦。如今生活过得顺遂了,但他因为要出镜,也都有健康饮食保持运动维持着好身材。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忙的缘故,总感觉像是没睡醒一样,不知不觉之间就感觉到自己胖了一些。

在面对这种送命题的时候,樱井翔的回答向来都是满分标准答案。

“完全都看不出来嘛,说不定只是长了腹肌。”

但是已经确切的量了自己的腰围的松本润可没那么好忽悠。

“你家长腹肌还能是一整块?我这都快赶上nino的小肚子了,不行,回去要加紧锻炼……我吃完这块栗子蛋糕就锻炼。”

他们两个人现在是在银座一家樱井翔经常光顾的西装定制店,主要的目的是要给三个星期之后举行的电影节制作衣服,只接待会员客户的定制店服务非常好,不仅两个人一进来就倒好了两杯香槟,还有制作水平满分的蛋糕可供选择。

测量好了尺寸的松本润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拿起了一块栗子蛋糕准备享用,下一秒却感觉到一股酸水从胃里泛上来,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拿着盘子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正打算抬起手量尺寸的樱井翔立刻发现了他的异状,蹲下身来接过了蛋糕放到一边去,小心的拍着松本润的后背。

“怎么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

长期的饮食不规律,让松本润的胃很脆弱,即便两个人重逢之后有在相叶雅纪的指导之下认真的调理,也很难恢复到健康的水平。看到松本润这样的情况,包包里面都常备着胃药的樱井翔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胃不舒服。

但是松本润却紧紧攥着他的手摇摇头,透着苍白的脸上神色虽然有些痛苦,可眼睛却亮晶晶的,樱井翔觉得有些奇怪,但注意力依旧放在松本润的不适,上面招互着服务生端来了一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去好几大口。

“好些了吗?”

“嗯。”

樱井翔就掰着指头开始回忆起最近有没有什么让胃有了负担的事情。

“是那天不应该去吃那个麻辣排骨吗,要不然是前天着凉了?或者会不会是吃海鲜那天……”

松本润攥着他的手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也有可能是,上上个月发情期的时候,我们没做任何的防护措施。”

樱井翔本来在喋喋不休的嘴立刻停住了,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傻愣愣的蹲在那里,半晌之后才扭过头来去看松本润,眼睛里满是惊喜。

二宫和也在治疗松本润的病的时候,曾经明确地告诉过他松本润的受孕几率会非常低,即便在松本润的信息素恢复到正常水平之后,二宫也曾经跟他们两个人说过,再要一个孩子的概率是很小的。樱井俊之前耳提面命让他们两个人在电影拍摄期间不要闹出人命来的时候,樱井翔跟高岛阳生私底下说过这件事情,让他

们两个人不要在松本润面前再提起这件事情。

能够让松本润恢复健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他们已经有上天赐给他们的早纪,会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不在樱井翔的考虑范围内。

可如果有,意味着樱井翔终于可以弥补当初未陪伴在松本润身边的遗憾。

樱井翔不是没偷偷想过,可一直没什么动静,他也就渐渐的息了这个心思。

却没想到惊喜突然到访。

“你?”

“怀早纪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应该不会错的。”

松本润抿唇笑起来,手掌握着樱井翔的手,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也一样满是惊喜。

于是电影节到来前的这三个星期就变得格外忙碌起来,樱井翔陪着松本润去医院里检查了身体,确认了松本润和宝宝都一切都好。接着就开始着手准备小家伙出生时需要的一切东西,高岛阳生也闲不住地帮他们准备着婴儿房,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宝宝的用品。

早纪也跟着快乐地忙里忙外,帮小宝宝挑选婴儿衣服,牵着高岛阳生的时候一起去买婴儿用品,每天晚上临睡前还要和樱井翔一起跟松本润肚子里的宝宝讲话。

电影节如期而至。

樱井翔的作品也参加了电影节,按理来说两个人应该各自和自己的剧组一起走红毯。可樱井翔却惦记着两个人从未在公开场合一起露面过,私底下找了主办方透露出想要和松本润一起走红毯的意思,主办方当然乐意之至,不仅安排他们两个人一起走红毯,还安排两个剧组坐在一起,把两个人的座位安排在一块了。

消息没被提前放出去,所以当樱井翔一身黑色西装从车上走下来然后去打开车门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接自己电影的女演员出来,但从打开的车门上走下来的却是一身白色西装的松本润。

就在不断闪烁的镁光灯之中,导演先生坦然地牵住了演员先生的手,而演员先生抬起左手来跟大家打了招呼,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

快门声此起彼伏。

松本润同时被提名了最佳新人和最佳男演员,颁奖礼上樱井翔倒是比他更紧张,时不时的用手搓一搓西装裤的裤缝儿,附在松本润的耳边叫他不要紧张。

最佳男演员颁给了冈田,樱井翔显然有些失望,但这是自己电影的男主角,即便有一些失望,即便不是松本润他也真心的替冈田感到开心,站起身来朝着冈田鼓掌。而当聚光灯全部落在领奖的人身上的时候,松本润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的手心上都是汗。

“冈田君的表现的确比我更好,他值得这个奖。”

“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还是忍不住期盼松本润的这次再回归,能够得到所有的至高赞美。

松本润轻笑着捏了捏樱井翔的手掌。

“也许等我主演你的电影的时候,就能拿到这个奖杯了。”

松本润最终拿到了最佳新人。

“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我一度离开了我所挚爱的演艺事业,就打算这样平凡安静的度过一生。我知道之前有很多传闻猜测,我是因为我先生的缘故才能得到这个角色。我不想再在这里做过多的澄清,可我的确是因为他才有了重新走上这条路的勇气。”

“我们曾经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我想正是因为这段时间才让我们对彼此的感情都更加坚定。之前也有媒体拍到过,是的,我们的确是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而且之后还会迎来一个小宝宝。”

“抱歉在这样的场合讲了自己的私事,我很感谢樱井俊先生能够选择我来诠释这个故事,也感谢我们剧组所有人的付出。这是我在这条路上迈出的新的一步,之后我也会继续的踏实的努力,扮演好每一个我的角色,谢谢大家。”

樱井翔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头仰望这里台上的松本润,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西装,在聚光灯的照射之下仿佛整个人都能发光一样,所有的镜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在这一刻,他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他的润的光芒,终于被所有人注视到了。

因为松本润身体的缘故,两个人并没有参加颁奖典礼之后的晚宴,樱井俊也没有,因为送小两口回家之后,还要接在小两口的家里帮忙照顾早纪的高岛阳生回家。

车子刚一停稳,小丫头就从家里跑出来蹦蹦跳跳地跳进樱井翔的怀里,已经长成一只身形矫健的金毛犬的Captain跟在小主人的身后,亲昵的在回家的两个人膝盖边蹭来蹭去。

高岛阳生叮嘱了两个人几句,跟着自家先生一起上了车回家,樱井翔就抱着早纪往家里走,一家人没有直接的回到公寓里去,而是趁着这会儿夜晚的晚风习习温度宜人,一家人一起窝在摇椅上看星星。

早纪坐在樱井翔和松本润的中间,牵着松本润的手然后靠在樱井翔的怀里,Captain则坐在摇椅的旁边,大尾巴动来动去的。

今晚夜色正好,深蓝色的天空上星光璀璨。

小丫头其实已经很困了,半睁着眼睛看了一会星星之后完成了今天跟小宝宝道晚安的工作,就窝在樱井翔的怀里睡着了,就这样小手也还要牵着松本润的手。

松本润低下头,轻轻的摸摸女儿圆乎乎的脸蛋,又看了看樱井翔望着星空的侧脸,笑着靠在了樱井翔的肩膀上。

他记得他们两个人以前录恋爱真人秀,台本要求他们讲好听的情话,那个时候并不太擅长于讲这些东西的樱井翔,却讲了一句让大家都觉得很令人心动的喜欢会持续到变成星星的时候。

如今他们不会再面对台本,也不再需要讲些什么,而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并不再需要什么动人的情话,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很确信彼此的爱,不需要宣之于任何的言语,早已溶于骨血变为习惯。

これから二人でいくつも年を重ねて

いつかあの空の星となる日まで今日のこの时の

溢れるばかりの爱

互いの想いを。




end.

妍。

[翔润]あさきゆめみし

・去年红白的衍生物,套娃文学

・标题原样照搬源氏物语的漫画版题目

・全文12k字左右,从头到尾都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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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


啪。

闭馆后的图书室里安静地连空气都有些沉重起来,以至于这一点不和谐的杂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引得一时出神的松本不由地一惊。

他回过神来,顾不得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急急地蹲下身子去看那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的,有些厚度的纸张状的东西。

——上天保佑,千万别是这本旧书的脱页。

刚刚才通过面试,正式成为国立图书馆的一员的松本还没有拿到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自然是付不起任何一点因自己的工作失误而造成的损失赔偿的。...

・去年红白的衍生物,套娃文学

・标题原样照搬源氏物语的漫画版题目

・全文12k字左右,从头到尾都很无聊


————————————————————


【あ】

 

啪。

闭馆后的图书室里安静地连空气都有些沉重起来,以至于这一点不和谐的杂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引得一时出神的松本不由地一惊。

他回过神来,顾不得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急急地蹲下身子去看那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的,有些厚度的纸张状的东西。

——上天保佑,千万别是这本旧书的脱页。

刚刚才通过面试,正式成为国立图书馆的一员的松本还没有拿到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自然是付不起任何一点因自己的工作失误而造成的损失赔偿的。

他动作轻柔地把手里的书放在膝头,然后伸手捡起那让他心惊胆战的“飞来横祸”。

还好,那似乎只是一张被折叠了几次的写作用稿纸,和他手里的书大概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松本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稿纸确认内容。

开篇便让他浑身发凉。

 

敬启  松本 润 先生

 

这毫无疑问是写给他的信——毕竟松本润虽不是一个罕见的名字,但是松本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还没有遇到第二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但是稍显潦草的字迹,以及严谨又带着点复古意味的遣词排版,却也显然不属于松本能想起来的,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若他再自恋一些,甚至能联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偏执的跟踪者了。

“松本君,怎么了吗?”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神原还特意走过来看了看松本的情况。

神原其实和松本差不多年纪,只是偏科很严重的女孩子放弃了参加中央考试,高中毕业就早早地来了图书馆工作,于是从资历来说,她也算是长松本好几年的前辈了。

松本猛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把那张纸胡乱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然后摇摇头,言辞含糊地说只是自己一时出了神,差点把书放错位置。

女孩子于是很愉快似的笑起来,走过来拍拍松本的肩膀,颇有前辈样子地告诫松本说每一本书都是宝藏,图书管理员的使命就是要好好守护这些宝藏。

她说着,无意识地瞥了一眼还被松本拿在手里的书,一下子就认出了熟悉的封面。

“啊这本书,真的是一场好梦呢。”

松本顺着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上那本浅樱色封面的书。

あさきゆめみし,好梦一场了无痕。

他不是那种喜欢读纯文学的文学少年,对于这种从封面到名字都透着浓厚的文学感的小说自然更是没有兴趣,于是松本只是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然后总算是把它放回了它该回去的位置上。

随着最后一本书的归位,书架上被薄厚不一的书本恰到好处地完全填埋,没有再留出一点令人难受的空隙。

松本眯起眼睛,看着井然有序的书架,稍有些满足地微微扬起唇角。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松本君很不可思议呢。”

神原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在图书馆里工作的日子,开口的声音总是分外轻柔的,听起来颇像是夏日的午后隔着两三户人家懒洋洋地传来的风铃的声音。

——松本在初见神原的瞬间,就觉得大概找遍全日本,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像她这样符合“文学少女”这个名字的人了。

但是也正因为是“文学少女”,并不热爱文学的松本时常会跟不上她浪漫主义者式的思维跳跃。

比如现在,松本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已经第二次因为神原的话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女孩子大概是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虚,于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用依旧轻柔却分外明朗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

“因为松本君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纯文学吧——但是却又很积极地要来当图书管理员。”

松本明白她的意思,毕竟连他自己对于图书管理员的刻板印象,都是那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遇到爱读的书就会忘记一切的所谓文学爱好者。但是正如他自己比谁都享受这份工作一样,最适合成为图书管理员的人绝对不是那种一心爱书的文学系青年。

“因为把那么多书整理得整整齐齐会很有成就感啊。”

神原很理解地点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带着爱书者特有的热情感试图继续给松本塞推荐。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难得都在这里工作了,松本君也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嘛。”

她伸手指了指被松本塞进书架里的那最后一本书。

“这本小说很有趣的,简直是理性的浪漫家的集大成之作,读了绝对不亏的!——不过也算是好多读者心中永远的意难平就是了。”

怀着不能让他人的热情落得一场空的念头,松本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顺着神原手指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本令他心惊不已的书。

浅樱色的书脊上用银色印着书名,书脊下方用白色印着的自然就是作者的名字了。

是一个很适合这个樱色背景的名字。

 

樱井 翔。

 

 

【さ】

 

松本在回去的电车上才终于重新掏出那张稿纸,细心地压平被自己在图书室里粗暴的动作碾出的几道褶皱,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静下心来重新看那篇字迹略显潦草的文章。

准确来说那是一封信,而收信人——虽然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大概就是松本。

 

敬启  松本 润 先生

秋意已至,听闻岚山已是红叶烂漫,近来正打算去西边走一走。不知你那边如何?

 

请原谅我身上的书生陋习,每每提笔写信,总是避不开这些陈词滥调。

前日又收到了你的来信,着实令我受宠若惊。虽然不知对于你而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也不知这封信最终到达你手中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时候,但愿它不会令彼时的你困扰。

天将要破晓了,所以请容我直奔主题。

请让这封信,成为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封信吧。

这个由我一意孤行提出的请求,不知是否惊扰到了你。但是事实上,自我与你的第一次交流后,我便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了。而前日,在读完你的来信后,我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毫无疑问的,你活在一个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里。而若非你将我所想象的、甚至想象力难以企及的那个世界的生活描绘得如此栩栩如生,我大概早已对整个社会失去希望了。

是你拯救了我。

但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我知道了会有那么一个充满理想与生命的世界,我才必须与你切断一切联系。

我花了些日子研读了我能找到的一切书籍试图解释我们的相遇,但是其中的秘密着实是太过深奥了,在这个年代似乎是连最先进的西方科学都还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但是无论如何,只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是不该被允许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消息的,这只会引发一场永无止境的坍塌。所以我想,在这场雪崩开始之前,就停止这些浪漫的雪花落下吧。

就当做是一场只属于我们的好梦,醒后了然无痕。

 

愿你在你的世界里,昂首挺胸地成为你想成为的大人。

 

大正十二年九月一日未明时

樱井 翔

 

信不算长,但是稍显潦草的笔迹和时不时出现的旧体汉字都让松本有些伤脑筋,他花了好些时间囫囵吞枣地读完了内容,却又在目光触及最后的落款的瞬间浑身僵硬。

手写的名字自然比起被印刷在书脊上的墨字要更加灵动些,仿佛真的可以透过那一笔一划看到写下这些字的主人的模样似的。

松本不知道这是来自谁的恶作剧。

他自觉身边没有如此恶趣味又夹杂着文艺气息的朋友,而这封信的缘来也始终透着一股奇妙的未知气息,再加上信中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单方面的对他的熟稔,松本到底是没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绕路去书店里来了一次冲动购物。

不知是近来突然开始了读书热,还是书店里向来是如此人满为患的,鲜少来大书店的买书的松本看了眼自己前面漫长的等待结账的队伍,把手里的书随意地夹在胳膊下,掏出手机输入了那个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在他的眼前出现度高得吓人的那个名字。

网络百科上的介绍总是过分平铺直叙的,什么活跃在明治大正年间的文人,什么帝国大学的物理教师,什么被称为究极的理性主义浪漫家。

松本滑动屏幕,很快就把百科页面拉到了最后。

樱井的终年果然也被用过分简短的文字,不痛不痒地描绘了出来。

在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中失去消息,连载中的小说『あさきゆめみし』就此成为遗作。

——这大概就是神原口中的“意难平”的原因吧。

松本这么想着,重新把书拿到手上,看着文库本特独有的樱花烂漫的封面设计稍稍出了神。

就当一次乖宝宝,久违地读一次纯文学作品吧。

松本下定了决心后,一回家就姿势端正地坐到了自己的小桌子前,仿佛是一个将要商讨国家要事的军师一般,郑重其事地翻开了小说的第一页。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的稿纸上出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涂鸦。

我很肯定那是别的什么人的恶作剧。毕竟虽然我的画技着实不算巧妙,但是我唯一有自信的便是自己能将每一条线都画得笔直。而这堆涂鸦的每一条线却都是歪歪扭扭的,若是有学生用这样的线条来答光学常识的习题,怕是要被迫留年了。

总之,一定是有什么人趁我休息之际,偷偷闯进了这件书房,然后留下了这小孩子气的恶作剧。

我不由得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到属于那位淘气的不速之客的蛛丝马迹。无果,便又低头去看那张被肆意涂鸦的稿纸,却发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景象。

——稿纸上的涂鸦和数分钟前我所看到的样子,已然发生了变化。

那一片不知道是人还是兽的涂鸦之下,忽而就多了一行同样歪歪扭扭的、小孩子气的笔迹。

“早上好。”

 

小说是用第一人称写的,主人公的设定似乎也与松本在百科上看到的樱井本人的经历相差无几,于是松本理所当然地把它当成了樱井的自传小说在看。只是没读几行,他就发现自己的判断大错特错,这部曾经是报纸连载的小说显然是一部作者借了自己的身份创造出来的幻想小说。

但是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并不令人讨厌,于是松本按捺住想要一劳永逸地搜索小说梗概的冲动,很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下去。

 

 

【き】

 

翌日午休的时候,松本三两口解决了自己的午饭,然后掏出被自己特意带来的小说继续读。

小说写得确实很有意思,以至于松本甘愿放弃珍贵的午休时间来读它。但是另一方面,看惯了情节跌宕起伏的少年漫画的松本,时隔多年读起这种汉字出现率奇高的文学作品的时候,实在是提不起来阅读的速度。

“没想到松本君意外的是行动派啊?”

吃完午饭回来的神原注意到松本罕见的行动,于是好奇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文库本,然后有些惊讶地笑着向松本搭话。

松本正在和突然连着出现的三个让他半懂不懂的汉字词作斗争,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神原的意思,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歪歪头,解释说自己也是一时兴起。

“不过我没怎么读过课本以外的纯文学,读起来比想象的还要花时间。”

在爱书的人面前没有必要惺惺作态,松本很诚实地坦白了自己的现状,换来了神原语调温柔的应答。

“樱井先生确实是比较喜欢偶尔用些难词啦,尤其是这一本里,坏心眼地刻意用了些难懂的字词——啊抱歉,我是不是剧透了?”

神原一副失言的样子,但是松本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是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女孩子于是放下心来,言辞含糊地重新鼓励了一下松本。

“总之,坚持读下去就会爱上它的——记得不要提前去网上搜故事梗概哦!”

松本又顺从地点了点头,手中的书总算又翻过了一页。

 

居然是那位神秘的犯人的来信。

犯人用的依旧是我的稿纸,一笔一划也依旧是那种歪歪扭扭的弧线。不得不承认,这种歪歪扭扭的线条偶尔也会有种独特的娇气感。

但是和那天的一通乱涂鸦不同的是,这次,孩子气的犯人总算是学会了乖乖地把每一个文字都写在格子里,整洁度来看,实在是赏心悦目了很多。

——我先前将它称为了“来信”,但是准确些说,这满满当当一张稿纸的内容着实是不够格被称为一份信件的。

那充其量是将嘴上之言事无巨细地转化做文字,然后拙劣地模仿了信件的格式拼凑而成的儿童日记罢了。

但是这篇“日记”的内容,让我又心甘情愿地决定将它当做一份珍贵的信件来对待了。

这封信来自于一位不过十一岁的孩子,他在最开始就坦率地向我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以下,我姑且将他称作J,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如此用力,以至于令人不得不相信他的真诚。

然后J,也就是那位神秘的涂鸦犯人,用十一岁的孩子特有的语气,通过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与线条,在我的稿纸上向我讲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樱井始终都用着一种分外温柔的笔触在叙述“我”与少年J的故事。

J在信中告诉“我”自己生活在百年之后的世界里,而在那个世界里,读书认字已经不再是精英阶层的特权,甚至是那些只属于少数人的洋文,也已经理所当然地进入了年轻人的课本。

但是同样的,这位十一岁的少年人写的信里净是些歪歪扭扭的假名,为数不多的汉字也时常缺笔少划的,而写不好汉字的J却反过来指责“我”说,“我”的问候文中用了太多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汉字,还充斥了毫无意义的文绉绉的套话,读起来实在是很费力。

即便如此,少年人还是在末尾装模作样地肯定了对他而言太过古老的百年之前的时代,并且很诚恳地夸赞“我”写的那些繁杂的汉字非常漂亮,落款前还写了一行和内容毫不相干的季节问候语,写信的时间更是一个“我”不曾见过的纯粹杜撰的年号。

总之,在樱井的笔下,这位神秘的少年J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幻想家。他脑子里有着一整个异想天开的世界,而这个并不擅长国文的少年则在努力组织着语言,想把自己梦想中的世界描绘出来,仿佛这样就能梦想成真似的。

——又或者是,樱井确实是把笔下的少年J塑造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生活在未来世界的小少年。这样的话,更准确些说,就是在这个大正时代的文人脑海里,有这一整个关于未来世界的丰富又精彩的幻想。他把自己的幻想改写成文字,为自己年轻的读者们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梦境。

总之,小说里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否定这是一份来自未来的信,反而是把这跨越时空的信件当做理所当然的存在,并且以足以令人信以为真的描写方式在叙述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考虑到樱井的本职工作是帝国大学的物理教授——

松本忽而想起自己在百科页面上看到的内容来,不由地有些心生敬意。

用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叙述一个从根本上就与自己所知的科学事实背道而驰的故事,也算是名副其实的理性派浪漫家了。

大概在那个时代也算是很受异性欢迎的那种人吧,没准还会有偷偷向他倾心的女学生。

想到这里,松本不禁微微扬起唇角。

 

 

【ゆ】

 

“我”在给J的第三封信里,刻意减少了些汉字的用量,却又刻意地增加了些长长短短的英文单词,仿佛是在刻意考验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的教科书上已经理所当然地出现了英文的小少年似的。

樱井把这一段描绘得颇为细致,读下去,一个稍有些坏心眼地逗着神气十足的小朋友的大人模样便跃然纸上。

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读者能够感同身受,甚至是这一章节的叙述中,樱井都明显减少了些汉语词的使用,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些完全不适合竖版印刷的拉丁字母们。

小说毕竟写于正推行全盘西化的概念的时代,精英阶层的人总是理所当然地把各种欧美的语言混杂进日语里面,另一方面,甚至是连love一词都尚且没有得到约定俗成的统一翻译,于是樱井的笔下净是些对松本而言又是晦涩又是无趣的英文单词。

有那么一瞬间,松本甚至觉得自己已然成为了小说中的少年J,被坏心眼的大人用丰富的语言知识玩弄在股掌之间。

但是正因为这种错觉,松本反而是鼓足了劲,特意下载了一个日英词典的应用,依靠着现代科学的力量硬生生地啃了下去,甚至是一个生词都没有放过。

当他翻过这一章的最后一页的瞬间,松本不由地长舒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项什么大工作似的。

为了犒劳自己的迎难而上,松本暂时放下手里的书,打开冰箱拿出罐冰啤酒,有些得意地回想着自己上一次这么努力地主动尝试解读英语单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并不太记得起来了,但是总之,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然,这过于久远的记忆并不重要。事实上即便是清晰回想起来了,那似乎也只能证明他真的已经太久没有好好学习英语了,于是松本很快就放弃了继续回想,单手拿着还剩大半液体的啤酒罐回到了桌子前,单手把书又翻过了一页。

 

我很快又收到了来自J的回信。

这次是13岁的J,正如我所推定的那样,每隔一个日夜,他就会成长一岁。如此算来,或许不消到夏日结束,J便能超越如今惺惺作大人之态的我的年纪了。

万幸,尚且年少的J还未注意到这一法则。于是我也顺着他的年纪增长,稍稍将自己的用词变得更晦涩了些。

我怕是把这一奇妙的交流权当作了游戏的一种,日日提着心吊着胆,恐怕对方有朝一日成长起来,看透我廉价的伪装,也戳破我装腔作势的游戏心思。

但是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卑劣的大人。我着实以用自己肤浅的知识戏弄一个尚且年少的赤子为乐。

J显然注意到了我的上一封信里多得有些刻意的英文,但是他全然没有把我往坏处想,甚至是善意地将我的恶作剧解释成了替不愿读那么多汉字的他着想的举措。

而在这封时隔两日——对于J而言或许是暌违两年——的回信中,13岁的年轻人用比从前公正了些的字迹,开诚布公却又小心翼翼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恼。

——正如他为繁琐的汉字伤透脑筋那样,他对于成串的拉丁字母组合同样束手无策。

 

“我”又透过J的来信想象出了一个为解读长串的英文单词而焦头烂额的小少年的模样,并且被樱井用文字描绘得异常生动。

小少年端坐在书桌边上,面前放着来自“我”的、充满了成年人恶作剧心理的来信。汉字功底和英文水平都尚且不足的人于是自己和自己较起劲来,一边放着一本国语字典,一边放着一本和英辞典,读了不到两行就被迫翻开厚厚的辞典到处寻找。

而等少年终于读完全部内容的瞬间,他忍不住直接站到了木椅子上面,仿佛是征服了世界的英雄一般高举双臂。来信的内容在被全部解读的这一瞬间,就已经彻底输给了小少年心底里的成就感的比重了。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樱井描绘的这个场景像极了不久前因为读完了上一章内容而沾沾自喜的松本本人的夸张版,于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种相似性的松本不由地红了脸。

 

而樱井这一长段的过于细腻详尽的描写,忽而让松本回想起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来。

——说是“回想起”,或许并不是十分准确。

事实上,只是忽然有那么几个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闪过松本的脑海。

木质的大书桌,同样木质的椅子,充满年代感的甚至有一道明显的裂缝的木头书架。

书桌上摊着一张写满了字的旧稿纸,边上是一本摊开的辞典样的厚书本,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印着小小的墨字。

不知是谁的手指顺着那一排排的墨字点下去,翻过手来,指尖都染上了一点油墨的碳色。

这些断裂的画面,像是古老的记忆,像是旧电影的片段,也像是小说文字描绘出来的那个世界的实体化。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松本的脑海,这让他忽而浑身僵硬。

 

这只是一个由大正时期的文人创作出来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在初回连载的时候,便已经写明了这是一个纯粹的理性的浪漫主义家的幻想故事。

可是。

松本抓起手机,拨出了那个好些日子没有联系的号码。

“妈妈,是我。”

他抓紧了手上的书,用几乎完全肯定的语气询问自己的母亲。

“老家后面那间锁上的屋子,是不是旧书房——我出事的那个。”

 

 

【め】

 

松本在回老家的电车上翻开了手里的书继续看。

小说已经过半了,“我”给J写了第三封信。

第三封信写在高级的信纸上,而信纸又被细心地折了起来,和前些日子才拍的照片一起收进了信封里面。

 

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昧。

长久以来,我向着深渊投下石子,听不见它落地的声音,也望不见它描绘的涟漪。于是我自以为是地接二连三扔下更多石子,一厢情愿地把它的沉默解读为容许。

但事实是,每当我望向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同样回望着我。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

……

我的前两封“回信”都是草草写在了被J用作信纸的稿纸背面,但是这一次,既然我已经决定了将自己的照片连同回信一并寄给J,我便不得不去寻找一个新的方式。

而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素来端着大人的架子的我,甚至是不知道J是通过怎样的方式将他的信送到我手上来的。

或许从头到尾,我仿佛才是完全被动的、被戏弄的那一方。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迫切地需要将这封信送到J的手上。

——我必须见他一面,无论以何种方式。

 

最后,那封信被塞进了两本书的间隙里,而后直直地落到了书架的对面去。

但是始终没有传来落地的声音。

读到这里,松本猛地合上了书。

他抬眼看向窗外,电车正好转过了一个弯。于是毫无防备的,夏日过分灿烂的阳光直击了他的瞳孔,令他有了一种近乎疼痛的眩晕感。

那场事故。

松本闭上了眼睛。

那场从最开始就被从记忆中删除了的事故。

 

松本自有记忆开始,便是生长在城市里的。但是一直到他中学毕业为止,每年的暑假他都会跟着母亲回到老家去,在那里度过大半的夏天。

老家的构造和东京的公寓完全是两个样子。一幢独立的小洋房是日常生活的地方,而从小洋房的后门走过去不过几米远的地方又立着另一个小小的屋子。

松本在小时候曾经问过那个小屋子的由来,祖母似乎是告诉了他,但是无论松本怎么回想,他对那个小屋子的记忆都是从自己第一次走进那里面开始的。

那是一间寂寞了许久的书房,据说自从祖父过世之后,那间屋子就只有每年的年末打扫时才会有人进去了。

直到十岁的松本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溜进去的那一天,旧书房里停滞的时间才终于得以继续。

旧书房的正中央有一张木质的书桌,上面还放着些发黄的空白稿纸,据祖母说那是祖父留下的东西,因为后来再也没有人进来,于是被细心地一直保留在了原地。

祖母笑着对松本说,如果无聊的话就在上面随便写写画画些什么东西吧。

于是不愿意去山里捉独角仙的城里孩子松本从那往后,便“继承”了自己祖父的那间旧旧书房——连带着还有那书房里放了不少书的旧书架,以及书桌上的那一叠发黄的空白写作稿纸。

十岁的男孩子握着笔,在稿纸上画了他想象中的怪兽,花了打败怪兽的超人,然后想起练字的作业,于是在余下的空白地方端端正正地又写下了一列文字。

早上好。

 

这就是松本记忆中,自己与那间旧书房最早的回忆了。

是这些年来松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想起在那个旧书房的画面来。

自然,从前他每每回老家的时候,偶尔也会再进去旧书房里,或许也还是在那发黄的旧稿纸上写写画画过什么。但是那对于松本而言实在是太过模糊的记忆了,尤其是那场事故发生后,大脑天生的遗忘机制早已经自欺欺人地抹除掉了所有的细节信息,如今的松本甚至以及记不得那场事故发生的经过了。

松本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上的书。

随着电车进站,时隔数年重新看到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松本的心跳猝然高扬起来。

——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み】

 

旧书房的一切都还是松本记忆中的样子,包括当年将他整个人压在了下面的书架,也被重新扶起,连带着上面的那些书都一起被整整齐齐地放置回了原位。

祖母有些担心地站在门口看着松本,大概是当年那场事故依旧令她心有余悸。

也是,无论是谁在医院里终于等到自己的孙子醒来,并且对过去的事情只留下残缺的记忆片段的话,也确实会始终心怀不安的。

松本转头朝着祖母笑笑,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然后伸出手,轻轻抚过书架的表面。

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进来这里了,书架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书架上留下的书籍已经不多了。当年那些书的大部分都被祖母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处理掉了,而再过些时日,甚至是连这一整个旧书房都要被拆除了。

“那个人,已经不需要通过这些老东西来怀念了。”

听到祖母这么解释的时候,松本不由地感到了一丝无法形容的难过。

遗忘与放弃,可是它们从来都是历史之必然。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

松本蹲下身子,在和当年的自己视线齐平的位置上,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书本排列整齐。

正因为如此,才要重新找回缺失的碎片。

——然后在完整的世界里,不留遗憾地选择去遗忘或是去放弃。

他在两本书之间摸到了纸张样的东西,于是急急地抽出来,甚至没能顾及因为自己的动作一下子倒下来的一整排书。

那是一个泛着枯黄色的旧信封,上面没有贴邮票,没有地址信息,甚至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

惟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纸张混合着墨水味的香气。

松本颤抖着指尖,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以及一张黑白的旧照片。

他认识照片上的人。

就在几天前,他才从手机的百科页面里看到过这张照片。

 

十四岁的夏天,松本在旧书架的脚下发现了那个信封。

信封里是那个神秘的过去世界里的人写给他的信,还有一张大概是那个年代最先进的黑白印刷的照片。

来信的人在信里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让他好好地上英语课,这样才能“读懂西方先进之学问”,才能引领日本的进步。

十四岁的男孩子是听不进这些谆谆教诲的,他既不喜欢那些发音的时候总是很为难舌头的英语单词,又不明白为什么西方的学问一定会是先进的。事实上,十四岁的少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靠自己的努力引导国家的进步,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便利店。

而那张照片自然是比起满是长篇大论的信本身更让松本感兴趣的。

他活在一个连胶卷相机都被称为老古董的年代,而这张没有斑斓的色彩,像素也绝对算不上高的照片自带的复古的气息,对于松本而言反而是件新鲜的宝贝。

照片上的男人对着镜头将笑未笑,眉宇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微微弯出一点弧度的眼睛却又温柔似水,仿佛透过了镜头,透过了相片,跨越了停滞的时间,一直望进了相片外的人的眼底里似的。

松本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最后他几乎错觉自己听到了照片里面那个人的声音。

是稍稍有些沙哑的,很有磁性的声音。

——但是他果然还是在就自己的学习救国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松本赌气地瞪了照片里的人一眼,然后很不情愿地重新摊开信纸,把自己刚刚放弃了的后一半内容继续读了下去。

这封信的落款时间写的是大正十二年八月三十一日。

正如松本所发现的那样,自己每过一个夏天,那边的时代却只隔了一个昼夜。他一度,事实上现在也是,很羡慕这样缓慢的时间流速。

要是能以那样的速度过暑假的话——

松本少年不止一次这么幻想过。

他大概早就能把所有的游戏都顺利打通关,还能每天赖床好久,一直拖到最后的最后才慢慢吞吞拿起笔写作业。

 

突然涌上来的过往回忆让松本一阵眩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乎是靠着身体的记忆向着书架的最深处伸出了手。

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有些着急地把身子更加往里面探了一些,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墙面,却依旧是一场空。而整个书架则因为他有些粗鲁的动作而晃动起来,老朽的木头发出了细小的呻吟声。

祖母急急地喊了松本的名字,大声提醒他注意安全。

她的声音唤醒了最后一片沉睡的碎片。

松本重新蹲下去,几乎是跪趴在地面上,伸长了手臂去摸书架最下一层的最深处。

终于,他在地面与木板的夹层中摸到了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纸。

他甚至已经不需要展平它了。

他清楚地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

那是他写给樱井的最后一封信。准确来说,那是他打算寄给樱井的最后一封信。

 

请在九月一日前离开关东,越远越好。

会有地震。

相信我!!

 

松本在那一年的历史课上学习了大正时期的那场关东大地震,这让他在读到樱井落款处的年月时浑身发凉。

过去的每一封信,渴望着早日长大成人的松本少年都在学着樱井的来信格式,装模作样地写着“正统”的信件,但是只有这件事,他着急得忘记了所有写信的定式,甚至是连难写的樱井的名字都被略去了,只是一心想要把这件事告诉樱井。

而在他努力踮起脚,试着把纸条塞进书架后面的墙上裂开的那道缝里的时候——这是前年他发现的,能给樱井寄信的唯一途径——承载了十四岁少年的大半体重的书架忽而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冲着他倒了下来。

 

啪。

被松本随手放在上层的小说因为书架的摇动掉了下来,在电车上被松本夹进书里的那枚书签也随着落地时的冲击力而稍稍露出了脑袋。

松本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书。

“小润?”

祖母的声音里全是心慌和担忧,也带着一种令人怀念的温度。

松本终于回过神来。他伸手捡起地上的书,把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和书签一起重新夹回了书里面。

——不知不觉间,这本小说也已经只剩下最后的几页了。

“我没事啦,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笑着应声,然后拿着书,和祖母一起离开了旧书房。

 

 

【し】

 

夏日将终。

我打定了主意,要在夏天结束前给J再写封信。最后一封信。

我摊开了稿纸,握着笔,在最开头恭恭敬敬地写上了他的名字。

——这显然是那个有些“不学无术”的年轻人最讨厌的定型文,但是若非通过这种他口中的无用累赘的文体的话,总归是会透出几分令我不快的敷衍感来。

我得告诉他,我是如何真切地感谢着这一切。

然后我得告诉他,我们要让这一切止步于此。必须。

现世还有太多即便套用西洋最先进的理论都无法合理解释的事情,而我固执地认为,依靠未知的非合理来支撑现实的生活是无比危险的。

于他,于我。

我们早该醒来的。

而好梦一场了无痕。

 

松本翻过了最后一页,在最后的最后,是编辑者留下的一行注释。

 

※小说的最后一章尚未完结,因作者在关东大地震后失去消息,再无后续。

 

那张皱巴巴的纸正好被夹在了这一页,比起松本前些天找回它的时候,上面的折痕已经浅了不少,显得上面那几行字四周渗开来的油墨的痕迹更加明显了些。

松本轻轻抚过那几行字,一笔一划都带着孩子气的弧度的字竟然也随着岁月的推移,看着有了几分古老的怀念感。

“神原前辈。”

他站起来,走到正在埋头写着些什么东西的神原身边,压低音量向她搭话。

大概是松本主动搭话的行为有些罕见,神原一瞬间露出了有些惊讶又好奇的表情,但很快就回到了往常那副平静如水的样子,用嘴型问他有什么事。

松本几度迟疑,总算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自己下午的当班想要请个假。

“想去国立博物馆看一样东西。”

他有些含糊地说明了自己的理由,好在神原没有刨根问底,很爽快地就拿出请假用的表格来给松本,并且相当细心地向他解释了请假的流程。

“虽然才相处了几周的时间,但是总觉得,松本君变了好多呢。”

神原的语气里稍稍带着点温柔的笑意,听起来很是舒服。

“是吗?”

神原很认真地点点头。

“怎么说呢,就像是被‘文学化’了——类似这种感觉。”

松本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微微扬起唇角来。

“我可没法成为文学系男子。”

神原不知道是误解了什么,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松本的肩膀。

“没关系,松本君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受欢迎了,年轻人要有自信才行。”

松本不由地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工作日下午的国立博物馆空空荡荡的,若不是展厅入口处还站着一位尽职的保安先生,几乎能给人一种这里已经闭馆了的错觉。

松本对照着手上的导航册的内容一路上了楼,绕过大大小小的大正浪漫风的展品,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大正展厅最里面的角落处,然后在那个小小的玻璃展台前停了下来。

 

「あさきゆめみし」手稿

 

几张泛黄的纸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玻璃展台的正中央的位置,纸上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淡化了不少,但是稍稍靠近些看,还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个字词。

松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俯身细看那有力的一笔一划。

熟悉又陌生的字迹,还有一点都不肯超过纸上的辅助线条的、严谨得有些过度的书写风格。

 

“不好意思。”

他的背后忽然响起了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展厅里甚至是激起了一阵小小的回音。

松本一惊,下意识扭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是您掉下的东西吗?”

说话的人递过来的是松本一直收在口袋里的那封来自樱井的最后的信。发黄的稿纸依旧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捡到的人并没有大大咧咧地打开来确认内容。

“谢谢。”

松本接过来,朝着对方微微一鞠躬表示感谢。

“没事。”

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他对着松本微微一笑,眉宇间有些生人勿近的气质于是被这一抹笑意软化。

他的眼睛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眼底温柔似水。

 


————————————————————


一点点后记。

对「あさきゆめみし」记忆深刻是因为我很喜欢的老师在给我们讲古典的时候提到了这个漫画。她当时问我们说如果要翻译这个书名,我们会怎么翻。

“原题是七个假名嘛,所以你们也试着翻成七个字看看。”

字面直译就是做了一场空梦,然后日语是用的古文,但是我当时满脑子的南柯一梦,完全凑不成满意的七个字。然后老师就给了我们她的答案。

“春梦一场了无痕。”

真的是完美的源氏物语的总结,甚至还保留了平安朝文学那种文言气息。

老师那轻飘飘的一句话真的令我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去年年末看到和服的翔君身边站着西装笔挺的润的时候,一瞬间决定了要写这个跨越时代的套娃式故事,下一秒就确定了这个故事的标题我一定要叫它这个。

至于咕咕咕了五个月,这不是很正常吗?!

最后,关于作品未写完而作者去世的这个设定。很显然,来源于我对太宰先生的Goodbye永无结局的怨念。

では。


孤山养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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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快乐~等通过审核了再发一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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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养牛场

儿童画更新,还碰瓷上了今天的ins嘿嘿嘿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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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期vs还没OA但我大脑憋不住了!

腰疼旁边陪着什么的😭又苦又甜

怎么舍得只看他俩旁边坐着!!!(出来按头)

总之就是一个镜头之外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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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子木

假戏真做(SJ)一个突然的番外下

其实我还是在儿子和女儿之间犹豫了很久

这一章是抱着我的猫中途去哭了会写完的


相叶雅纪自从升任副院长之后工作就越来越忙碌,反倒是二宫和也从一线升到了管理层之后比过去那种拼命三郎的工作状态清闲了不少。他们家又不像樱井翔家里有三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亚衣除了穿衣服挑挑拣拣要求特别高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让家长操心的事情。

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相叶雅纪正坐在客厅里给自家女儿扎双马尾,明明是当医生的人,但手指却怎么样都不如二宫和也灵活能扎出各种特别的发型来,好在亚衣从来不嫌弃雅纪爸爸扎的辫子。二宫和也起的晚,这会儿还在卫生间里洗漱。

“弥生哥哥早。”

“亚衣早。”

看着自家闺女蹦...

其实我还是在儿子和女儿之间犹豫了很久

这一章是抱着我的猫中途去哭了会写完的





相叶雅纪自从升任副院长之后工作就越来越忙碌,反倒是二宫和也从一线升到了管理层之后比过去那种拼命三郎的工作状态清闲了不少。他们家又不像樱井翔家里有三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亚衣除了穿衣服挑挑拣拣要求特别高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让家长操心的事情。

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相叶雅纪正坐在客厅里给自家女儿扎双马尾,明明是当医生的人,但手指却怎么样都不如二宫和也灵活能扎出各种特别的发型来,好在亚衣从来不嫌弃雅纪爸爸扎的辫子。二宫和也起的晚,这会儿还在卫生间里洗漱。

“弥生哥哥早。”

“亚衣早。”

看着自家闺女蹦蹦跳跳地去给他弥生哥哥倒水,还有身上穿的今天早上试了好几条的裙子,相叶雅纪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但显然今天不是吃小孩子醋的时候,弥生进门的脸色实在是差的可以。

“怎么没带弟弟们一起过来?”

15岁的小少年坐在沙发上抠了抠手指,脸上的表情很是落寞,接过了亚衣给他倒的水,坐在相叶雅纪的身边一副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倾诉的样子。

“亚衣去楼上叫和也爸爸下来噢,我们要开始准备野餐的食材了。”

“跟悠真吵架了。”

“悠真那小子又做了什么事情?”

实在不怪相叶雅纪的第一反应是这样,松本悠真那个家伙从小就顶着一张可爱的要命的脸干让人生气的事情,偏偏每次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瞅着人的时候就让人很难生气。

“他英语考试没有及格,拿了卷子给问爸爸签字,后来试卷被佩特拖进了厨房让翔爸爸看到了,他戳佩特的脑袋的时候我批评他了,所以他就说他讨厌佩特,也讨厌我。”

相叶雅纪今天叫弥生过来,本来是打算要问问他关于升学的事情的,却没成想变成了解决家庭矛盾。

“那小家伙脾气大去的也快,这一点倒是随你润爸爸,过两天就好了,不用着急。”

“可是悠真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我应该帮他跟翔爸爸说好话的。只是我最近心情也不好,就……”

孩子们之间闹个矛盾拌拌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相叶雅纪的重点立刻挪到了弥生的后半句话里。

“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相叶雅纪平日里跟这帮孩子们打成一片,连远在美国的妮娜都惦记着自己的雅纪叔叔,尤其是樱井家的三个儿子,除了悠真黏樱井翔以外,孩子们都喜欢跟相叶雅纪讲悄悄话,学校里的小烦恼小快乐,都是可以跟雅纪叔叔分享的。但今天似乎例外,弥生一听到他这个问题就把脑袋低得更低了,双手搅在一起不肯讲话。

“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不能跟爸爸们讲的话,我很乐意听听看哦,还是说也不能跟雅纪叔叔讲?”

“啊,雅纪叔叔心好痛。”

相叶雅纪常年跟产妇还有新生儿打交道,说话的语气本来就习惯性的像哄孩子一样,语气也很温柔,这会儿唱作俱佳的捂着胸口跟弥生表演他有多难过,弥生还没什么表示,牵着亚衣从楼上溜达下来的二宫和也已经一脚踹在了小腿上。

“不是说要快点准备好野餐的东西吗,那你坐在这里干嘛?”

相叶雅纪揉了揉接受了爱的冲击的小腿,朝着二宫和也眨眨眼睛,试图传达出自己现在正在跟少年进行一场男人的谈话,然而二宫和也并没有接收到他发射的信号,把围裙丢在了他怀里。

“弥生跟亚衣一起收拾下出门要带的东西哦。”

“知道啦和也爸爸。”

相叶雅纪被推着进了厨房,一边帮二宫和也系上围裙一边还在碎碎念。

“翔君和润君打电话来给我的,叫我跟弥生聊聊看,我今天跟他说起来,也觉得小孩子好像有心事。”

弥生是最早有的孩子,有特别的乖巧懂事,叔叔们也就对他格外偏爱一点。二宫和也现在也还记得,在自己还犹豫着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的时候,弥生就已经每次见面都跟还在他肚子里的亚衣打招呼了。如今一晃这么多年,弥生已经从读幼稚园的小家伙,长成了身高比自己还高了一点的小伙子了。

“我觉得亚衣比你强,你看。”

他们家做饭的时间不多,家里是西式的开放厨房,二宫和也朝着客厅的方向抬抬下巴,相叶雅纪顺着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亚衣跟弥生正在折野餐的毯子,小丫头折了一半手腕上带着的手链被毯子的流苏卡住了,就撒娇的抬起手臂要弥生帮她解开,那双与相叶雅纪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爱眼睛里面倒映着她弥生哥哥的笑颜。

相叶雅纪差点把手里的大根直接捏断。

“我们亚衣还小呢。”

“你拦得住?人家早上肯乖乖早起的理由是要跟弥生哥哥去野餐,你这个亲爸爸也没这个牌面,别想了,快点把饭从电饭煲取出来。”

“我觉得这样不行,我有必要跟樱井翔进行一场大人的谈话,叫他儿子离我闺女远点。”

二宫和也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多大年纪了还要跟小孩子争宠,弥生哪里不好,学习又好球也踢得好还宠亚衣,我看哪里都挺好的。”

最终屈服在相叶雅纪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击里,飞快的凑过去在他嘴角落下一个早安吻。

“好啦,是让你宝贝闺女去问问她弥生哥哥为什么心情不好。”

弥生大早上的就出了门,但家里的大家却都懒洋洋的还没起床,樱井翔窝在一边的躺椅开着落地灯里看报纸,开大灯或者拉开窗帘会吵醒还在睡觉的松本润,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松本润总感觉睡不够,又不许他出去说闻不到他信息素的味道睡不着,樱井翔只好可怜兮兮的窝在躺椅里看报纸,落地灯的亮光还调到了最暗。报纸没翻两页,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怎么了?”

还穿着卡通睡衣的小家伙站在门外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地朝着樱井翔伸出双手。

“翔爸爸抱抱。”

“……拓海?”

被敲门声惊醒的松本润迷迷糊糊的喊小儿子的名字,已经被樱井翔一半抱在怀里的拓海立刻从翔爸爸的怀里跑出来爬上床钻进松本润的被子里。

“弥生哥哥不喜欢我了,他去雅纪叔叔家都没有带我一起,我好……有点难过。”

本来委屈的要命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拓海在被松本润温暖的怀抱包裹着之后觉得心里好了很多,躺在松本润的胳膊上吸了吸鼻子。小儿子在性格纤细敏感这一点上随了他,松本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在儿子的额头落下一个早安吻,拓海就赶紧也亲亲松本润的侧脸。

“没有,你看悠真哥哥也没去呀,过几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嘛,下午带拓海去买颜料好不好?”

“润爸爸带着我去吗?”

“对呀,我们拓海不是说要画哥哥的画像吗?”

“那我们只买颜料,不买衣服哦。”

“……好吧,都听拓海的。”

比起弥生恨不得完全复制樱井翔的长相,悠真也十足十的像松本润,拓海这孩子像是融合了两个人的特点,有时候看的二宫和也都说看久了拓海都觉得松本润和樱井翔长得挺像的。松本润摸摸儿子的刘海又亲了他一下,拓海就弯起眉眼笑嘻嘻的亲他润爸爸,早晨醒来发现弥生哥哥已经出门的难过立刻烟消云散了。

“翔君,看一下悠真起床没,弥生不在家,叫他替哥哥去遛狗。”

“好。”

缩在松本润怀里的拓海,眨巴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家爸爸。

“怎么了?”

“悠真哥哥好像在生弥生哥哥的气,也在生佩特的气……他不会想去遛狗的。”

松本润本来觉得这一觉睡他四肢疲乏怎么都像睡不清醒一样,这会儿把乖巧的小儿子抱在怀里,听他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讲两个哥哥闹别扭的事情,心里觉得熨帖极了。

“没事,哥哥们闹着玩的。”

自家儿子是什么脾气他一本清楚,弥生那孩子总是让着弟弟们,悠真那个小麻烦精就总是闯祸,却又仗着哥哥疼自己出了事就撒娇,儿子们也长大到能够自己处理兄弟间关系的时候了,不需要事事都要他们来出面。

不过悠真惹事的时候,松本润还是不免的想当年总是盼星星盼月亮想要一个闺女,要是这三个儿子里有一个是闺女,家里恐怕都能安静很多。你看相叶家的芽衣,多么可爱懂事,还能跟他手牵手去逛街买衣服一起去迪士尼约会。

“翔爸爸!!!”

松本润的美好妄想还没进行下去,立刻听到了自家儿子撕心裂肺的喊声,他下意识的猛的起身从床上坐起来,脚踩在拖鞋上的下一刻眼前就一片发黑头晕的要命,要不是下意识的扶住了一边的墙恐怕得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润爸爸?”

松本润觉得自己这发晕不太正常,但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的时候,他缓了缓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了朝着拓海笑了笑。

“爸爸去看看哥哥怎么了,拓海乖乖呆在这儿哦。”

声音是从家里后院足球场的位置传来的,松本润飞快地下了楼往后院跑,心里只觉得七上八下的坠着疼,等他跑到后院的时候看到悠真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赶紧快步走过去把儿子抱进怀里。

“悠真怎么了,是磕着了还是碰到了?哪里痛跟爸爸讲……”

悠真像是被吓着了,他死死地拽着松本润的衣服,被爸爸抱在怀里之后立刻就眼泪掉下来。

“不是……不是我……佩特……呜……”

哭得整张小脸都红了起来,松本润心疼的要命把悠真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他的后背,这才看到樱井翔正单膝跪在地上,而他面前是侧躺在草坪上看起来像是忍耐着极大痛苦的佩特。

樱井翔开着车带着佩特去宠物医院,拓海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坐在副驾驶上不住地回过头去看还在哭的哥哥,松本润让佩特躺在自己的怀里,另外一边坐着的悠真则一直在抹眼泪。

“我……我醒来发现哥哥已经出门了,就想跟佩特玩……”

“可是佩特在润爸爸的门口不愿意走,我就……我就硬拉了它下楼……”

“佩特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它跟我去了草坪……我想把哥哥的足球藏起来……我就看见佩特突然摔倒了……”

“润爸爸……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松本润一边抹自己眼角的眼泪一边擦儿子的眼泪,躺在他怀里的佩特呜咽了几声,不再清明的眼睛却好像表达不了什么情绪,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们。

樱井翔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佩特送进了市中心最好的宠物医院,自从佩特10岁之后他们每年都会送它来这里检查身体,这里的每一个医生都很喜欢这一条机灵的金毛犬。

可是这一次,医生做完了全套的检查,面色沉重的朝他们摇了摇头。

“他已经太老了,慢性肾衰竭已经到了晚期,几乎90%的肾脏都无法再起作用。牙齿,膝关节,心脏都不好,润君之前发信息跟我说过,佩特现在会反常把书本纸张这种东西乱拽对吗?这意味着它的认知功能也开始出现障碍了。”

与这个家庭已经认识这么些年的医生眼神中也有些泪意。

“输液的话也许能多活一段时间,但现在活着的每分每秒它都会很痛苦,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们安乐死。”

医生姑且先给佩特开始了输液,里面加入了止痛药,一直喘着粗气的佩特看起来安静了许多,躺在那里乖乖的闭着眼睛,就像他在这个家里呆着的许多年安静的睡着的午后一样。

一家4口人坐在输液室的外面,沉默了良久之后,樱井翔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手指颤抖地伸出拨错了一次号码才打出去。

二宫和也和相叶雅纪带着弥生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佩特已经输完了液,让它的情况看起来没那么糟了,趴在柔软的地毯上抬起眼睛看自己匆匆赶来的小主人。

“润爸爸,佩特是生病了吗?”

松本润抬起手来搭在弥生的脑袋上,还没开口就先掉了眼泪。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来跟弥生说这件事情,这对于弥生来讲太残忍了。佩特是他们一起从流浪动物之家领养的,它被它的上一个主人虐待又遗弃,刚到流浪动物之家的时候又瘦又丑还抗拒人类接近,可是弥生却一眼就看中了它,跟着志愿者一起给佩特洗澡,重新建立它跟人类的友好联系。后来他们把佩特带回家,佩特也迎接了这个家里新生命的诞生,连拍全家福的时候都会带着它一起。为了佩特姓樱井还是松本的问题,悠真还跟弥生争论过一次,后来还是弥生让着弟弟,让佩特变成了松本佩特。弥生第一次进入职业俱乐部训练,第一次代表俱乐部梯队比赛,第一次拿到冠军,还有悠真的小学入学式,拓海的小学入学式……孩子们每一个重要的成长节点,佩特都一起经历着。

“弥生……医生说,佩特已经太老了。”

“……润爸爸,医生可以治好他的对不对?”

松本润面对着弥生那双充满着期待的眼睛,咬着嘴唇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樱井翔站在一旁轻轻的牵住了弥生的手,直视着自家儿子。

“弥生,医生说佩特现在身体有很多地方都在生着病,它会很痛苦……我们应该送佩特去让它不痛苦的地方,弥生……”

“我不要!”

“佩特才不会死!它只比我大两岁而已!我们说好了等我踢J联赛的时候,它还要在家门口跟我合影的!”

“爸爸们骗人!”

弥生猛地抬起头来,推开了樱井翔的手,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而樱井翔和松本润只能相对叹息,他们能教会孩子们很多东西,也可以保护孩子们不受到很多东西的伤害,可是有些东西却只能他们自己去面对。

比如死亡和离别。

相叶雅纪和二宫和也匆匆而来,面对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亚衣牵着二宫和也的手问他雅纪爸爸是很厉害的医生不可以治好佩特吗,二宫和也也只能轻轻摸摸女儿的头顶。

“弥生说,他答应了学校足球队的朋友们要一起直升,然后一起拿高中联赛的冠军。拖拖延延不跟你们说的原因,是因为原本跟他一起踢核心的朋友突然说要出国了,他们高中部的球队本来就不算豪强,连他们学校的教练都劝他不要直升,乖乖听从听俱乐部的安排。”

“弥生这段时间一直不愿意跟他的那个朋友说话,也是心里在别扭……这种事情佩特又……”

“如果有我们需要帮忙的,就随时开口。”

但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有任何更好的解决办法的,孩子们的学校都放了春假,弥生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整整三天都不肯出来,连吃饭也是送进去动不了两筷子。

松本润和樱井翔为此发愁的整夜睡不着觉,最终还是觉得不能这样放任弥生这样一直难过,佩特还一直呆在宠物医院里,每天定时的输液和24小时的观察才能保证它不出问题。

松本润推开了儿子的房门。

弥生本来坐在地毯上安静的发呆,看到松本润走进来就红了眼圈。而松本润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旁坐下,揽着民生的肩膀,陪着他一起坐在地毯上。

他们是最亲密的父子,但又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才能成为父子。但在弥生生命的最初的三年里,给了他全部的爱和温暖的就是松本润,即便后来樱井翔也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羁绊依旧最为深厚。

良久之后,弥生握住了松本润的手腕。

“润爸爸,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佩特……他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松本润轻轻的叹了口气。

“弥生,爸爸还有弟弟们都很爱你。”

“佩特也很爱你。”

“我们要好好的跟它道别,好不好?”

佩特是在弥生的怀里离开的,活泼好动的金毛犬在生命的最后时候短暂的恢复了片刻的精神,它舔了舔跟它道歉的悠真的小手,平静地接受每一个人都摸摸他的脑袋,窝在弥生的怀里舒服的享受小主人最后一次替它梳毛。

然后平静的离开。

“哄睡着了?”

“嗯。”

松本润点点头,拉开被子躺在樱井翔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檀香夹杂着烟草的信息素味道才觉得心灵安宁了许多。三个小孩都哭的眼睛鼻头红红的,久违的一起挤在弥生的床上睡觉,费了好半天功夫才一个一个哄睡着了。拓海和悠真其实不太能完全的体会到哥哥的心情,但是他们两个人一人睡在弥生的一边,都牵着哥哥的手陪伴他。

这让松本润觉得心里温暖了许多。

“陪他刚来家里的时候,这些小子们都是小屁孩儿呢,一转眼,就都成了大孩子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一场离别让两个人都心生感慨,樱井翔拉着松本润的左手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转眼间这枚戒指已经戴在他们各自的无名指上整整十五个年头了。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却没成想突然回头的时候已经过了那么久。

“总觉得昨天还是我在高中第一次遇见你的场景,转眼间连小儿子都7岁了。”

“我那个时候可没想过我能跟你结婚,一直到我们结婚两三年的时候,我都还觉得你离我很远。”

“是,因为那时候我是个臭屁又自大的家伙,谁还没年轻过呢?”

樱井翔的自嘲换来松本润久违的一个微笑,他枕在樱井翔的胳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弥生也决定要去俱乐部帮他定好的学校了,也跟朋友好好的告别了。我昨晚梦到樱花树开花了,我觉得这是说不定是个好兆头。”

“嘿,兴许这是上天准备终于给我们送个闺女儿来?”

松本润没好气的一巴掌打在樱井翔的胸口。

“多少年了还惦记呢,我都……”

说了一半,突然停了嘴。

“怎么了?”

樱井翔看着松本润突然坐起身,不明所以的跟着一起做起来,就看到他开始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

“嗜睡,腰酸背疼,突然开始口味改变,你不陪着我我就睡不着,而且上次发情期,你耍赖皮说什么用完了懒得去便利店买了……”

樱井翔原本还没搞清楚他在说什么,越听眼神儿就越亮,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去药店买个测孕棒。

“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明天再说。”

“你看这样我睡得着吗,不行不行,我们明天直接去医院好了,我现在就给爱拔酱发短信……不行不行,还是别给爱拔酱发短信了,我们换个医生吧。”

两个人对视一笑都对,当初相叶雅纪笑盈盈的跟他们说恭喜还是个儿子这件事情心有余悸。

拿到孕检结果之后,松本润既激动又忐忑,跟樱井翔两个人好像是头胎小孩似的坐在诊疗室门口,嘀嘀咕咕半天都没确定好是否要去查小孩的性别。

虽说男女都一样,可家里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再来一个他俩可真的受不了了。

最终依旧是老朋友相叶雅纪拍板,说他们去检查然后他把检查结果寄给他们,要不要打开看让他们自己考虑。

拿到检查结果之后,樱井翔和松本润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去爬山,当初往山上爬时还需要樱井翔时不时的停下来等一等的弥生已经能够帮爸爸们分担有重量的行李,跟在弟弟们后面怕他们摔倒了。悠真是个精力无比充足的小孩,松本润喊他慢点都没有,用一口气地朝山上跑。拓海就依旧慢吞吞的,咬着棒棒糖一步一步的往上迈。

樱井翔和松本润手牵手走在后面,照顾着松本润的身体,两个人走得慢慢悠悠的,时不时还得喊住前面跑得飞快的三个儿子等一等。

日出是没赶上,但也赶上了山顶上面包店新鲜出炉的面包。

弥生帮爸爸们拿了牛奶和面包,又转过头去看着两个弟弟拿面包,又小心地拆开砂糖袋倒进牛奶里。一家人终于全部在桌子上坐定之后,松本润拿出了包包里的信封。

“妹妹!”

“不要,我要弟弟……”

悠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弥生堵上了嘴。

“别乌鸦嘴,肯定是妹妹。”

松本润和樱井翔满怀忐忑的对视一眼,小心的拆开了信封,一颗粉红色的爱心卡片掉了下来,上面是相叶雅纪的字体。

——恭喜!你们要开始练习扎双马尾的技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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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龙潤🦖 ins故事🤣🤣(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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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故事🤣🤣(其实并不清楚是啥我就当小恐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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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没有画完,是葡萄石手链的...

其实还没有画完,是葡萄石手链的主题(也算是胸像设计稿)

肉眼可见的越往下越粗糙,由于没有加投影导致手臂怪怪的,我会在后续细化和后期时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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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稿子和作业都比不过松...

摸🐠!!!稿子和作业都比不过松松的乖巧可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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