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清楚可见》
漫长的潮湿雨季 / 暗恋成真 / 伪现背
祺我 / 翔霖 / 全文1w+
借她一场雨过天晴 @晚了诶
那些东西叫做完美至善
我只懂得 爱你在每天
*
“欢迎收听FM121.2,晚间酒馆已开张,今晚的故事来自一位女生投稿,分享了属于她的,七年暗恋故事。”
“来自投稿人Z小姐的留言,她说,等等,他们等待的三年,我们等待的七年,不要害怕失去,因为无论是什么,总会等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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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嘉祺,是在冬天,一个很...
漫长的潮湿雨季 / 暗恋成真 / 伪现背
祺我 / 翔霖 / 全文1w+
借她一场雨过天晴 @晚了诶
那些东西叫做完美至善
我只懂得 爱你在每天
*
“欢迎收听FM121.2,晚间酒馆已开张,今晚的故事来自一位女生投稿,分享了属于她的,七年暗恋故事。”
“来自投稿人Z小姐的留言,她说,等等,他们等待的三年,我们等待的七年,不要害怕失去,因为无论是什么,总会等来的。”
*
第一次见到嘉祺,是在冬天,一个很冷的冬天,冷到呼出的每口热气都会在冷风里液化成白雾,在我第一万次祈祷真爱降临时,如此突然又恰合时宜地出现。
那天被贺峻霖拖去看校庆,坦白来说,我平日里是不喜欢参加大型活动的,总觉得和自己无关的热闹,更显寂寥,可惜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开始瘪嘴,大有我不去就哭断长城的趋势。他和我一同长大,平日里性子欢脱,总不愿错过这样的活动,我也习惯了依得他,点着头,慢吞吞跟着他走,顺手抓了张政治试卷准备过会看表演的时候做。
天公不作美,走到礼堂门口时,不知道从哪刮一阵大风,吹得试卷仓促要飞,我慌着去抓时,试卷被人一把篡住,而我只握住了一截劲瘦的手腕。
很凉,我的手很凉。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会在这个瞬间,感受到言语的贫乏,很难描述当时的感觉,感受不出皮肉下血液是如何流动,说不出为什么会有人穿着风衣却可以如此温暖,而我的鹅绒服却像破棉被,只得将怨气都怪罪到口袋里余温散尽的暖宝宝上,像是从未有过的情绪,他眉眼弯弯笑着把卷子递给我,又不着痕迹收回手,在某一个瞬间让我觉得抱歉。
好像在呼啸寒风中也化成了一个渺小的雪沫,被太阳烫伤,然后迟钝地缩回手,为自己冰到了太阳而抱歉。
我捏着卷子与他尴尬对视着,好在贺峻霖还算有良心跑来救场,挥着手和那个男生打招呼,说着我总这样马马虎虎的一类话,顺便也传达了感谢,拉着我冲进礼堂。
表演很精彩,一个又一个精致的面孔出现又消失,舞台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却始终提不上兴致,转着笔看着面前的政治试卷发愣,写不出点内容。
“贺儿,他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么认识他的啊?”
在贺峻霖第五次要我抬头陪他看表演时,我终于妥协,伪装出最不经意的语气问他,顺便扯开话题,可惜还是被他发现端倪,他眯着眼睛问我是不是有情况,这么个举手之劳哪里值得我这个七秒钟记忆记这么久,不像我的性格。
我被他有道理的怀疑噎得一滞,掐着掌心佯装生气:“不想说就算了,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我都懂我理解,我和政治答案一起远走高飞,你做留守儿童吧。”
“请我吃一个星期的章鱼烧,我就告诉你,我从头到脚都给你介绍清楚,连他有几双袜子什么颜色都给你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贺峻霖最终没从我手里讹走那一个星期的零食,因为很快我就从尖叫声里听见了他的名字。
马嘉祺,他今晚有表演。
与刚刚场馆外无异,只是脱了风衣,穿了件毛衣,坐在钢琴边唱歌,灯光熄灭,他站在台中央,聚光灯落在他身上,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切都很随意,又随意得恰到好处,他唱的是《小星星》。
“把悲伤写成协奏曲 在角落里为你弹琴
就算你可能听不清 也代表我的心意
爱不一定要很甜蜜 说山盟海誓的言语”
这么多年,我始终不相信音乐是有力量的,却又在这一刻成为他虔诚的信徒,太干净了,就这样安静的盛放着,抚平了我一晚上的不安宁。
就像月亮,我很突然地想着,不是太阳是月亮,他不刺眼,是温柔的照耀的清澈。
然后就像所有烂俗言情小说那样,我有了一个有关于他的秘密,叫喜欢。
“ 只要那幸福在心底 哪怕我一人演戏”
*
也许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阴错阳差,自认为情场大师的贺峻霖一眼相中了个有点小贵气的男孩,那个男生叫严浩翔,是我在学生会的顶头上司,所以有联系方式,但不算熟悉。而自认为清心寡欲的我,用一份章鱼烧和严浩翔的微信勉强换得了马嘉祺的联系方式。
我用了一个晚上去思考,应该用怎样的措辞去自然地加上他的好友,做了缩头胆小鬼太多年,偶尔的主动就会有些招架不住,就像露水,好不容易才积攒了足够的水汽,所以小心翼翼害怕在下个刹那,就蒸发干净。
“叮咚。”刚洗完澡的马嘉祺收到了一则新消息。
【你好 我是校园小客服 随时为您服务 ^ _ ^】
嘉祺通过好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彼时我起夜,喝了点水,靠着窗户看窗外的夜色,重庆的天很黑,晚上是看不见星的,但是看得见月亮,那是唯一的光源,然后我低头,看见通过好友申请的红点,觉得在某一瞬间,月亮也照耀到我了。
【小晚?我那天听小贺这样叫你,还是说,你希望我叫你小客服?】
【没有没有啦,我怕你不通过。】
我捏着水杯回消息,指尖泛凉,思来想去按了发送,这次他回消息很快,也许是没想到我这么晚还没睡。
人和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如果是贺峻霖,他会发十个感叹号要我睡觉,然后发几个老年人看的公众号,譬如熬夜的十大危害一类。如果是严浩翔,他会回一句早点休息,名单没整理好可以明天发给我。可是嘉祺不一样,他问我。
【要聊聊天吗?】
这看起来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如果那杯水可以再烫一点,月色可以再温柔些,我的一切异常都可以被解释,我可以说不睡是想等水凉一点,是因为今晚月色真美,可惜没有。那是一杯温度刚好的水,这是一个普通的月亮。
他是他,我是我,我在聊天框打下好,于是我们望向了同一轮月亮。
校庆之后的寒假里,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从今天看到的一朵漂亮小花,无意中记录到的一片小云,到伸懒腰的小猫,来自郑州的月亮,再到人生理想,我说想要做很厉害的会计师,他说好啊那我就赚钱放你那理财。
似乎老天都在帮我,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每天有聊不完的话题,睡醒干的第一件事情成了打开微信发一句早,好像在短暂的日夜里,我有和他相爱一场,他太像男朋友了。
他会接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就算一时间没看到,也要在之后一条一条回复,还有很多细节,比如他会比我后一步说晚安。
如此种种,一点点让我觉得,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又觉得不可能的,我这么普通,有什么能够让他一见钟情呢,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害怕哪一天一不小心就打碎了这一切。
如果这是场好梦,拜托别让我清醒。
如果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概是贺峻霖,除夕夜的那天,我想给他个惊喜,所以打了电话拜年,原本以为告诉他,我和嘉祺天天聊天这种事情已经足够震惊了,没想到他直接淡淡回了句:“哦,我和严浩翔在一起了。”
他说,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吓得打电话过去,跟他说高中生上床违法,他被我气得跳脚,问我每天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上床,情投意合看对眼了,怎么就被说得这么风俗。
我笑着道歉,暗暗给严浩翔把备注改成了小贺心选,然后向嘉祺分享了好消息,他难得给我发语音,我利落挂掉了贺峻霖的电话,先收藏,又慌慌张张找耳机来听。
“恭喜啊!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似乎日子都在慢慢变好,寒冬也没有那么冷,窗外的松树接了新雪,楼下的叔叔带着小孩在偷偷放烟花,烟花炸开在天空,我捂着手机发语音,声音很模糊,怕他听清又怕他听不清。
“有,看烟花吗嘉祺,新年快乐。”
“好,新年快乐。”
他说。
*
开学之后就是高二,直接按照寒假填写的分科表分了文理班,贺峻霖和我一起学文,严浩翔去读了理科,他们俩还因为这事吵了一架,后来因为贺峻霖忘记了为什么吵架,不了了之。
我慢吞吞推开门的时候,撞到了门后面正在开广播的男生,不好意思地道歉,又在看清他时,没由来的发笑。
马嘉祺垂眸看我,像是老朋友般锤了一下我的肩:“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这丫头,怎么总是撞我。”
火烧了般,我觉得被锤的地方滚烫发热。
也许他不觉得,可我却还像走在云端,触不到真实,人可以在第三次见面时就成为熟络的朋友吗,明明寒假前只是见过两次的陌生人,如今也成为了亲密好友。
这让我不安。
不安什么呢?或许是我始终心存他念,却自我欺瞒和他做个普通朋友,或许是我没想过有一天会触碰到月亮,怕太美好又怕太快失去。
尽管这些情绪都在落座后化为灰烬,比如马嘉祺在座位旁放了书包一直没人坐,比如贺峻霖将我推向他,比如我被迫笑着打招呼说你好呀新同桌。
然后他拿开了书包,他说:“你好,小客服。”
我总爱胡思乱想,甚至很多时候我都认为这不全是我的责任,马嘉祺实在是好的过分,偶尔会让我摸不清,自作多情地认为会不会他是特意想要和我同桌。
不过事已成定局,我还是决定大大方方做我的爱情胆小鬼和友谊大巨人。
这样的关系维持了一整个高二。
高二那年严浩翔转学走了,没跟贺峻霖打招呼,联系方式也没留下,走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他的课桌上面留满了贺峻霖的名字,我都会偶尔恍惚是否有这个人出现。
贺峻霖什么也没做,嘴上说没什么的,下一个更乖,却还是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眶,彼时刚刚考完期末,我们成为了准高三,我陪他最后撒野一次,找了家路边摊吃烧烤,点了三罐啤酒,他两罐我一罐。
那天烧烤孜然很多,明明我说了好几次少辣,我们还是被辣得眼泪直流,贺峻霖哭,哭得撕心裂肺,骂了无数我都没听过的脏话,把他自己贴上的从容表皮撕得稀碎,我一边给他找老板要醒酒茶,一边给严浩翔回微信。
【小贺就拜托你了,别让他喝太多,我会回来,再等等我。】
我气不打一出来,怒火中烧就想骂回去,当然我也骂了,对着我的前顶头上级骂得痛痛快快,我问他:“你凭什么要他等你啊,他那么好的条件,凭什么啊在你这落得没名没分,你算什么,前男友还是好朋友。”
他不回我,只是报销了今天的消费,我很有志气的没收那条多出很多的转账,算作我给自己和贺峻霖留下的最后体面。
那边还没哭完,哭得我也委屈,我就跟着一起哭,反倒觉得更委屈了,他还有个严浩翔可以怪,我却连个可以怪的人都没有,怪谁好呢,怪马嘉祺,怪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怪我自己吗,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怪什么,怪若隐若现的恋爱感,怪那天风太大吹走了我的政治试卷。
我谁都怪不了,我的青春就是个无解题,到头来可悲得连个能恨的人都没有。
摊子外在下暴雨,又大又急吵得我什么也听不清,我觉得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哭,就好像在这种时候哭,谁也听不见,这样我还是最潇洒的那个小晚,我也还是马嘉祺的亲密好友。
贺峻霖两杯酒喝完就醉,酒量差得和小时候一样,也不哭了,靠在椅子背上放空,他问我:“你说,我值不值得?”
我说,值得,喜欢就值得。
跟他说,也跟我自己说。
*
不过新生活总是要开始,贺峻霖给自己留了两天时间难过,一天是我们那天哭得撕心裂肺,一天是第二天等眼睛消肿,然后默不作声地删掉了所有聊天记录。
高三开学,我跟老师提出了换位置,搬东西的时候马嘉祺有点惊讶,但没有挽留,只是沉默着帮我搬起桌上的书立,放到新座位上,然后继续回到他的窗边,和窗外那棵玉兰树相对无言。
其实我有想过的,只要他说要我别换,哪怕一句也好,我甚至不需要他的解释,我就会留下,会再死乞白赖换回来。
可是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他总是这样的善解人意,这样的不真切。
我装作拿东西回头翻书包,偷偷看他,他淹没在窗外的秋色里,一片落木枯黄,竟给他染上了落寞,或许这个词不准确,但我就是这样觉得的,落寞,他竟然也会落寞。
那一刻我迟钝地开始心痛,开始后悔。
我的月亮又成为了月亮,我的月亮从未属于过我。
高三一整年我都躲着他,他也很配合,我们甚至连话都没有讲过几句,不过也幸好高三没有时间给我难过,日复一日地做题,习惯性地崩溃,昏昏暗暗地错过一次又一次晚霞。
在某天意识到错过成为习惯时哭得失声,迎来了我期待已久的长大。
高三那年唯一的安慰是,他依旧是完美的,他还是那个月亮,干净的从容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这样也好,我暗自安慰自己,反而这样我会没那么遗憾,没有人会为追月失败而懊恼终生,只要月亮依旧明亮,生活就还是可以过下去。
毕业那天按身高排,阴错阳差把我们分到一起,原本觉得别扭想和旁边的女生换换,结果被贺峻霖死死按住,没办法只好笑着留下纪念,他站在我身后,笑得一如当年。
一场高三上得我好像老了十岁,恨不得明天就退休,却又在相机按下的那一刻觉得,他始终是年轻的,活在最好的年纪里。
值得一提的是,严浩翔回来了,躲在棵树后面不敢见面,贺峻霖眼尖看见了,冲过去把他打了一顿,边打边安慰自己,碎碎念着:“不能哭啊贺峻霖,你早上起来造型做了两个小时,不能哭啊不能哭啊。”
我猜他们很快就会和好,这样的想法,在很久以前贺峻霖在我面前哭成落水小狗,而严浩翔发消息说等等的时候我就有了,似乎是种坚信,坚信有的伤口只有腐烂才会新生,坚信敢爱敢恨的人会受到上天眷顾。
毕业相册出来后,我单独重洗了一张合照,剪成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拿黑笔写上毕业快乐,然后扇着照片等它干,和一片操场上捡的落叶一起塞进了手机壳夹层里。
高三的最后一次晚会,马嘉祺唱了我学生时代的最后一首歌,歌名叫《我们俩 》
“第一张照片 不太敢亲密的
属于我们俩的 脸庞太天真了
苹果一样带甜的羞涩
再触摸 我心底藏了好久 那最柔软的角落”
我在观众席又哭又笑,捏着我的手机,删了他的好友,然后青春就此散场。
有的人的青春轰轰烈烈,像呛鼻的烟酒,如贺峻霖和严浩翔。
也有的人安安静静,独自花开又凋零,如我。
*
我的月亮坠落在十八岁。
高考那年出分后,我填了志愿,去了想去的金融,贺峻霖填的主持,严浩翔填的表演,一切都有着光明的未来,我在某个午后给贺峻霖打电话,亦如当年那样,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马嘉祺呢。
他说,他高考失利了。
我一瞬间脑袋发懵,我知道高考的意义,我知道他对完美的追求,我知道月亮的无痕,也看见了月亮的坠落。
马嘉祺决定复读,于是我与他的距离隔得更远,凭着记忆找到了他的社交账号,很私密的一个微博账号,甚至没几个人关注,我也中二了一回,换了个看起来不像我风格的头像,连着发了一个月的高考祝福。
似乎这样就能好受些,对他,对我。
我将这视为一场伟大的登月工程,我是停留在太空的执行器,而他是我的月亮,我要他回到云端,干干净净,我想要他如愿。
高考前一天,我拿小号给他私信发了一首歌,我平时只会唱喜羊羊与灰太狼,难得正经唱一次,声音颤抖着有些跑调,我给他唱《生生 》
“眼泪自答自问 眼前是永昼的颠簸
冷的脸色是证明自己坚强了
当我寂寞 默念这世界不会丢下我”
那是我第一次表白,似乎只要有这句表白,就能让这轮破碎的月亮知道,他还有一个虔诚的信徒,如此是否足够他走过泥泞人间。
“我喜欢你。”
“在迷路的时候 有你爱我永夜也是永昼”
*
高考结束那天是六月八号。
我在大一忙着我星期六下午的四六级考试,微博突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于是放下手里的单词书,点开私信。
马嘉祺的私信。
他没回答我,只是又给我发了一首歌,是他唱的,歌名叫try 。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我的靠近会让你却步吗
If i stop, would you come?
我的止步会让你走近我吗
If i say you're the one, would you believe me?
如果我说你就是我的唯一,你会相信吗
If i ask you to stay, would you show me the way?
如果我想让你留下,你会教我怎么做吗
If i sing you a song, would you sing along?
如果我为你唱一首歌,你会跟着唱吗
我又开始哭,我看见窗外开花的玉兰树,看见我的月亮走向我,看见青青匆匆又是一个夏天,我看见他发了一条新微博。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嘉祺,我的夏天,正要开始。
*
之后就是一些俗气的恋爱故事,我们也在大学毕业后拥有了新的身份,我们结婚啦。
婚礼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号,我在北风里抓住他手腕的那一天。
我在二十四岁那年,结束了我的七年暗恋,嫁给了我十七岁喜欢的男孩。
伴郎请了严浩翔和贺峻霖,两个人分别选了七套西服,比我和马嘉祺还多一套,誓要把这场婚礼过成他们的。
伴娘的人选倒是没头绪,大学的好朋友在国外,回来签证很麻烦,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苦恼之中,所幸还有马嘉祺揉着我的头发说他来解决。
卧室香薰是英国梨与小苍兰,他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礼物,也是我最喜欢香型,请的客人有同学有老师,请帖是他整理的,我亲手写的,用我高中时特意为他练的字,一笔一划写成美梦成真。
捧花用的是香槟玫瑰和小雏菊,小雏菊是我选的,横贯着我七年的暗恋,终于在这一天守得云开见日,在露水里亲吻了我的月亮,香槟玫瑰是他选的,他却遮遮掩掩不告诉我原因,我耐不住好奇,在百度搜花语搜出了无数肉麻情话,在他调笑的眼神里,羞红脸做我的准新娘。
婚礼当天,小芊和小萌从国外飞回来,赶来做我的伴娘,穿着我选的伴娘服,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我面前,在我诧异的眼神里,大声回复着:“娘家怎么可以没人呢!还算他有良心!拱了我家白菜还知道通知我们赶回来看看!不像白菜!”
在可想而知的无尽唠叨里,我抱住了她们,止住了还没说出口的话,闷着声音说:“好想你们,真的真的。”
然后准新娘理所当然地收获了两个温暖的回抱。
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呢,透过迷蒙水雾我看着马嘉祺,他只是牵住我的手说:“都会有的,想要的,都会有,等等,等等。”
婚礼在教堂外的露天草坪,鲜花青草欢呼声里,我推开教堂的门,他在草坪中央等我,抱着把吉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温温柔柔唱出第一个音,唱的是《慢慢喜欢你》,是之前某个夜里我看着电视剧时的随口一提,男主表白时唱的这首歌,我闹着要嘉祺也唱一遍给我听,他当时却死活不松口,我狠狠敲诈了一笔,后来也忘了这件事,没再提过,然后在今天,被他实现。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骑的单车还有他和她的对谈
女孩的白色衣裳男孩爱看她穿
好多桥段 好多都浪漫 好多天都看不完”
“小晚,别发呆,听数学课。”
“小晚,中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小晚,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嘉祺,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嘉祺,晚会你报名吗,我弹钢琴你唱歌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上台。”
“嘉祺,不完美没关系。”
高中三年,我无数次在年纪总榜上找到他的名字,得意洋洋指给每一个人看,说这是我关系最好的朋友,却一次也没开口说过喜欢,我说,他真的很厉害,他很好很好,好到我希望全世界都喜欢他,然后就这样突兀地撞进他的世界里。
错过的晚霞,响着铃的单车,不想扣上的校服外套,故意放缓的脚步,青春里不曾开口的名字,人挤人的食堂,擦肩而过,并肩同行。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刚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
不然怎么一直牵我的手不放
你说你好想带我回去你的家乡
绿瓦红砖 柳树和青苔 过去和现在 都一个样
你说你也会这样”
“我们抽空回一次郑州好不好,郑州的花糕你肯定会很喜欢,胡辣汤不值得你吃不吃得惯。”
马嘉祺是在一次接我下班的路上突然提到的,我有些惊讶,追问着怎么突然这么问,最近好像没有长假。
“没有,就是,我妈妈也想见见你。”
没有,马嘉祺没有说出口,他想,这样,你又多了解了我一点点,想要和你一起回去,走我走过的绿瓦红砖,给你指小时候经常比身高的小树已经参天,小时候楼下卖红薯的阿姨已经成了老婆婆,路口还是有人下棋。
想你和我,再近一些。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回忆
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
因为慢慢 是个最好的 原因”
他唱着,像我第一次听他唱歌时那样,彼时他和我穿着校服隔着人群,周围热闹纷纷,呼喊着他的名字,而如今,我穿着婚纱走向他,第一次觉得,总会有一场热闹与我有关。
他偏头冲我笑笑,向十七岁那年一样,背后是撒着阳光的操场,靠着棵白玉兰,单肩背着书包,将手伸向我。
“放学之后看我打球?”
“能娶你吗?”
我哭得视线都模糊,我说,谢谢你,我说,好。
谢谢你又实现了我的一个愿望,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让我觉得,我的这些年,是值得的,是没有被辜负的。
于是十七岁的马嘉祺牵住我,告诉我,他也很喜欢我,告诉我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喜欢我,然后撑着伞慢慢走过那漫长的七年雨季,举着伞弯腰站在她面前,告诉十七岁时那个患得患失哭过笑过的小女孩。
他说,他很开心,他娶到了,他最想娶的女孩。
于是雨过天晴,她拥有了一轮属于她的不落日
于是十七岁的马嘉祺折起地理资料中有关香槟玫瑰花语的一页,望向了斜对面打着瞌睡写不出数学题的女孩。
“我私自钟情于你。”
*
“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不知道你的青春里是否有过这样的一个存在,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穿着白衬衫或是披着风衣,不爱笑的或是笑眼弯弯的,温柔的或是热烈的,他安静的存在于回忆的某个角落,波澜不惊的,却轻易勾起你的惊涛骇浪,别害怕别退却,也许在你喜欢他的岁月里,他也喜欢你,那会有多幸运。”
“正值毕业季,预祝大家不留遗憾,高考大吉,心爱之人常在身边。”
“最后来自M先生的留言,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也可以暗恋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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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情绪化的一篇 希望它是温柔的 感谢你看到这里
祝大家可以大大方方地喜欢 永远相信爱的存在
也祝每一位高考生 不留遗憾 高考大吉
祝小马小贺 毕业快乐
祝晚了诶 两年快乐 天天开心 也要爱我
【翔霖】银欲
又名《当男朋友换了发色,doi好像换了个人》
蛋糕Play|未满18岁勿入|懂得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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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上升真人
严浩翔换了新发色,贺峻霖是第一个知道的,前些天某人就拿着各种样式的发色摆在自己面前,看得他有些眼花缭乱,照严浩翔的肤色,染什么样的不好看,两人迟迟决定不下,决定听从理发师的,来个发色盲盒。
这天一早严浩翔就已经去了理发店,贺峻霖醒来时收到了严浩翔发来的消息,祝屋顶着火三周年快乐,晚上回来给带礼物。贺峻霖洗漱完后才给他回去消息。
[在理发店了?]
那边良久才回消息。
[嗯,刚刚没看手机,楼下冰箱里有我昨晚买的蛋糕,别不吃早饭。...
又名《当男朋友换了发色,doi好像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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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上升真人
严浩翔换了新发色,贺峻霖是第一个知道的,前些天某人就拿着各种样式的发色摆在自己面前,看得他有些眼花缭乱,照严浩翔的肤色,染什么样的不好看,两人迟迟决定不下,决定听从理发师的,来个发色盲盒。
这天一早严浩翔就已经去了理发店,贺峻霖醒来时收到了严浩翔发来的消息,祝屋顶着火三周年快乐,晚上回来给带礼物。贺峻霖洗漱完后才给他回去消息。
[在理发店了?]
那边良久才回消息。
[嗯,刚刚没看手机,楼下冰箱里有我昨晚买的蛋糕,别不吃早饭。]
严浩翔有严重的胃病,难受的滋味他一个人尝就行,贺峻霖本就怕疼,从前跑通告也犯过一两次胃病,一下子人就消瘦了许多,养了许久才恢复,他那样子严浩翔不想看到第二次。
贺峻霖踢踏着拖鞋下楼,厨房现在没有人,好不容易迎来休息日,大概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待着。他拉开冰箱,第二层放置着一盒前几日自己和严浩翔提到的新品蛋糕,说好一起去探店,现在却乖乖躺在冰箱里,等着他下肚。
可惜啊,现在吃了,严浩翔就吃不到了。
自从上了大学后,六人就极少回宿舍,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之前说好的一星期一聚都跑了汤,只知道十七岁的老幺要撑起一片天,每每都在群里嚷嚷着什么时候才能放假,附加上空空如也的冰箱和吃腻了的外卖。如今几人都回到了这里,冰箱里被填得满满当当,偶尔还能吃上丁哥做的夜宵。
贺峻霖随意拿了个面包用微波炉热了热,不算很好吃,似乎已经被遗忘在冰箱里好几天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下午得去公司拍摄物料,贺峻霖将自己收拾好,又练了声才出门,到了公司才发现严浩翔居然还没从理发店回来。
贺峻霖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期待,就像是打开同一人物不同形象的公仔盲盒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无论严浩翔是什么形象,他都一如既往地喜欢他。
物料拍摄完毕时,天已经黑了,听说严浩翔弄完发型之后就去了别的地方拍摄,大概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聊天,从前忙的时候,甚至只有在睡前才能说几句话,好在彼此都挂念着,感情也没有变淡,反而在记挂中变得更难舍难分了些。也是,苦的时候总会想到甜的滋味,总会更珍惜一点。
回到宿舍,桌上摆着许多外卖,原以为是丁哥担心弟弟吃不饱才叫的外卖,听到刘耀文说的话,贺峻霖才知道是严浩翔一早就订好的餐,怕凉了自己去取的餐,现在还冒着热气。
“小贺,不坐下来吃点吗?”丁程鑫叫住刚想上楼的贺峻霖,他心知肚明这些东西都是贺峻霖的心头好,更清楚这是严浩翔为谁点的。
“我现在不饿,上去洗个澡,过会儿下来吃。”贺峻霖有些心虚,其实是想要快点见到严浩翔,肚子因为忙碌了一天,饿得有些闷,但耐不住他太好奇。
实话实说,这种新鲜感和好奇感从何而来贺峻霖自己都弄不清楚,可能就像情感总需要一点甜味剂调和才可以长久,他期待严浩翔的每一个改变。
推开房门时,严浩翔还在浴室里洗澡,水声透过木门穿进贺峻霖的耳朵,像是夏日的一场暴雨,他的好奇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打开这扇门就能够共淋一场大雨,可贺峻霖没有这么做。
他拿着衣服去了丁程鑫的浴室,温热的水划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让其变得粉红,不知怎的,他开始想念严浩翔的吻,十六岁犯的错延续至今,即使他开口就能够得到,也依旧贪恋那样青涩暧昧的柔软。
贺峻霖洗澡本就慢,等到他回房间,严浩翔已经坐在床头刷着手机,贺峻霖看着手机上小号的特别关心,这人发微博了,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他俩合作舞台屋顶着火的三周年,严浩翔每年都能记得。
“终于回来了?”严浩翔抬眼看被热水冲刷得脸红的贺峻霖,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贺峻霖了,心里一阵燥热,“丁哥说你没吃东西就上楼洗澡了,呐,喝牛奶。”
严浩翔方才热好的牛奶,现在刚好温温热,喝下去总不会凉到胃。贺峻霖接过玻璃杯,小口喝着牛奶,换了个造型的严浩翔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眼睛不自觉地往严浩翔的脸上瞟,和粉丝说的一样,严浩翔这样很像个玩得花的富家子弟,带着一点从前没有病娇感。
“怎么这么看我,不好看吗?”
贺峻霖刚想要反驳,却被牛奶呛了喉,鼻腔里弥漫着浓浓的奶香,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杯子里的牛奶因为剧烈晃动泼了一身。严浩翔没想什么,连忙放下手机,轻拍贺峻霖的后背,等到咳嗽停止,贺峻霖抬眼与他对视时,才看见方才咳出来的泪花湿润了贺峻霖的眼眶,微红,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模样。
“那么急干什么。”严浩翔嘴上虽是责怪,手却很诚实地帮他擦拭掉为渗进衣服的牛奶。清冷的沐浴露的香味与奶香结合在一起,一点都不违和,“肚子饿不饿?牛奶都没得喝了,下去吃点东西吗?”
今天的严浩翔好啰嗦。
“今早的蛋糕还没吃,想留着和你一起吃的,应该还在冰箱。”贺峻霖衣服上留有未干的奶渍,并不想下楼,严浩翔也很有眼力见地为他下楼觅食,好一会儿贺峻霖才听见丁程鑫让他记得把垃圾带下来的声音。
严浩翔拿着蛋糕和牛奶进了门,贺峻霖换了衣服正坐在床上刷视频,并没有听见严浩翔将门上锁的声音。
“今早没有吃早餐吗?”
“不是,之前说好了一起探店的,哪有自己吃独食的。”
贺峻霖将蛋糕往嘴里送,味道没有超过预期值,只能说中规中矩,是买的人给它加了分。严浩翔喜欢盯着他吃东西,看得贺峻霖有些不好意思,将蛋糕递到他嘴边,“很好吃,你也尝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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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说脏话
翔霖|8k
爱说脏话痞气校霸Ax温吞板正可爱学霸O
Cake&Fork|ABO|校园|双向纯爱|甜
*不了解cake&fork设定不影响阅读
-为了你,孤注一掷
*上次更新《融冰几率》
一阵微风吹过,似乎混杂着夏末残存的热意和秋初初显的凉意,混在一起总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已经开学两周了,贺峻霖早就适应了学校的作息,不再像之前那样边嚼着嘴里的鸡蛋饼边迷迷瞪瞪地走进班级。
好在他一直都是班上的优等生,早读时偶尔犯点小困也不会被老...
翔霖|8k
爱说脏话痞气校霸Ax温吞板正可爱学霸O
Cake&Fork|ABO|校园|双向纯爱|甜
*不了解cake&fork设定不影响阅读
-为了你,孤注一掷
*上次更新《融冰几率》
一阵微风吹过,似乎混杂着夏末残存的热意和秋初初显的凉意,混在一起总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已经开学两周了,贺峻霖早就适应了学校的作息,不再像之前那样边嚼着嘴里的鸡蛋饼边迷迷瞪瞪地走进班级。
好在他一直都是班上的优等生,早读时偶尔犯点小困也不会被老师说什么,相反,班上的其他人就没能享受到这种优待。这样的差别对待,加上贺峻霖本人也不是什么欢脱的个性,一天到晚坐在位置上,除非有人主动找他说点什么他才会开口。
刚开始,大家还只是觉得贺峻霖不太爱说话,再之后便有人对他不满,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说贺峻霖平常就爱“摆架子”,实际上跟老师们私下关系很好。
久而久之就逐渐形成了这样的局面,贺峻霖往往一天都不用开几次口,因为压根没有人会来找他说说话。
人总是对不遂自己意的人或事抱着莫名的敌意,为自己的幻想跳脚的模样在贺峻霖看来没什么值得去争辩或是解释的。
他的父母从事的都是科研行业,几乎自工作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样饱受争议的环境中,贺峻霖从小就看在眼里,小时候贺峻霖还是个奶团子,面对给自己父母泼脏水的人也会愤怒地举起小肉手,那时的贺父只是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拳头——
“不用争。“
刚开始贺峻霖也还是会觉得有点不服气,时间久了之后就被父母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直到现在,贺峻霖都没有因为这些事而感到烦心过。
但最近的确有件事让贺峻霖有些头疼,难得在上课走神的贺峻霖盯着英语卷子上的阅读理解出神。
阅读理解是一篇科普类的文章,标题叫“Cake&Fork”。
半个月前,贺峻霖那天因为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讨论竞赛事宜所以放学晚了些。刚走出校门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自从分化成Omega后贺峻霖对外界危险的感知能力就直线上升。
分化后人的各个感官都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譬如嗅觉,即便身边没有一个人,但贺峻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颇带侵略性的冷杉气味。
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贺峻霖皱了下眉,暗自收紧了抓着书包带的手,低头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那股冷杉气味却并没有减弱或是散去,反倒有了愈加浓郁的架势。贺峻霖不得已只能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却依旧穷追不舍,贺峻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直到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贺峻霖浑身僵硬了一瞬,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才敢转过身。身后的人是个Alpha,Alpha的体温要比寻常人高些,贺峻霖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传递到自己的皮肤上。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紧追不舍的目的,Alpha就出了声——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
实话说,一个Alpha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问Omega的信息素的确不太礼貌。听他声音感觉有些耳熟,贺峻霖这才大着胆子转过身抬起头打量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加上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增添了几分贵气。
很有记忆点的长相,贺峻霖想了一会儿,很快就从脑海里搜索出了他的名字——严浩翔。能记住他的名字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严浩翔是学校里广播的”常客“。换句话说,严浩翔的名字出现在处分单上的次数比贺峻霖登上荣誉榜上的次数都还要多。
按理说这样无视校纪校规的人贺峻霖一般不会轻易记住,毕竟他一天到晚连出教室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贺峻霖和严浩翔早在这之前就有过一次渊源,说来也觉得奇怪,那天贺峻霖同样是晚放学,因为爸妈都在科研基地回不来,所以他选择就近在学校门口解决自己的晚饭问题。
学校门口有家卖小面的店,味道很好,贺峻霖背着书包就走进了店里,点完单便自顾自地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道视线。后来去拿面的时候,因为太烫没端稳,贺峻霖把辣汤洒到了身后人的鞋子上。
看到对方白色的鞋面上出现各路油渍汤底时,贺峻霖就觉得自己这回估计是真惹事了。他只能就近先找了个桌子把手里的面放下,而后赶紧道歉拿纸。
没曾想,被泼了汤的人却像执意要找贺峻霖麻烦似的,先不说嘴上不饶人,嚷嚷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一会儿说自己这双鞋有多贵多难买,一会儿又说这双鞋刚穿没多久,字里话外都在要求贺峻霖赔偿。
贺峻霖家里经济状况确实还可以,但对方一张嘴就说要大几万的赔偿,贺峻霖一个高中生哪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他好声好气地又给人道了好几次歉,说自己可以承担鞋子洗护的费用。对方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贺峻霖手上的手表,嘲讽说贺峻霖能戴几千块的手表还怕拿不出几万块吗。
僵持了十几分钟,贺峻霖的脸上已经没了最开始的耐心,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那人的鞋,鞋是皮面的,按理说好好洗护一番去掉这些污渍完全不成问题。
摆明了就是讹钱来的,贺峻霖在心里暗暗说到,碰上这样的无赖也纯属是自己倒霉。正要再次开口时,贺峻霖的肩上却搭上了一只手。
“大哥,你这双鞋我也有,不是才几百吗?”
“看您这磨损程度,少说也该穿了一两年了吧?”
语调虽然吊儿郎当,低沉的嗓音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贺峻霖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人身上穿着跟自己一样的校服,看来也是一中的。这话一出,刚刚还很嚣张的人立马熄了火,像被正牌抓包的赝品,最后只灰溜溜地要了贺峻霖二百块便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了,贺峻霖立马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礼貌地跟他道了谢。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他的脸,白皙的皮肤,深邃的眉眼,当时贺峻霖就在感叹这是很有记忆点的长相。
还没来得及询问他的班级姓名,那人就被同桌的一伙人叫走了,贺峻霖顺着他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桌上坐的几乎都是校外的人,有在抽烟的也有在喝酒的,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贺峻霖讪讪地收回了目光,却还是听到了有人在说——
“行啊严浩翔,正义感爆棚。”
严浩翔?贺峻霖无端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等小面都吃了半碗后才堪堪记起,是那个多次出现在处分单上的名字。
记忆回笼,贺峻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怎么又是严浩翔。对面的Alpha见他迟迟没有回话,习惯性地骂了句脏话,声音不大,但好巧不巧正是贺峻霖能听到的音量。
后者克制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贺峻霖从小到大都很讨厌脏话,包括爱说脏话的人。
话又说回来,严浩翔无故跟着自己难道就是为了问一句信息素吗,贺峻霖有点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此刻严浩翔却紧紧盯着他的唇,贺峻霖有舔嘴唇的习惯,因此唇瓣经常潋着水光,将本就泛粉的双唇衬得更诱人了些。
想亲,严浩翔眨了眨眼睛,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
“同学,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贺峻霖的话再一次打断了严浩翔的思路,后者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追上来的真正目的。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的?”
怎么还是这个问题,贺峻霖咬了下嘴唇——
“荔枝,我是荔枝味的。”
目送贺峻霖离开后,严浩翔强压着心中那股想要跟上去的冲动,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今天碰到贺峻霖并不是巧合,严浩翔甚至为了能够见到贺峻霖,提前一节课翻墙出来在校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
自打上次见面之后,严浩翔就发现自己对贺峻霖有种不知缘由的着迷。这种感觉体现在他似乎能够将贺峻霖身上的信息素具象化,贺峻霖的信息素其实并不浓,但在严浩翔看来却是格外浓郁,轻盈的果香勾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严浩翔最近总是做梦,更荒唐的是,就连梦里也有贺峻霖。他总会回忆起贺峻霖白净的皮肤,回忆起他肉肉的脸颊和圆圆的鼻头,还有身上那股惑人的香气。
曾问过那天一同在场的朋友是否有闻到贺峻霖身上特殊的气味,得到的回答均是否定的。严浩翔也因此更觉得奇怪,直到那天上课睡觉时偶然听到英语老师在讲解卷上的阅读理解。
Cake和Fork?严浩翔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听英语老师翻译。
大意就是说现在的人群里除了ABO这个第二性别外,还存在“Cake”和“Fork”这两个角色。Cake,顾名思义就是“蛋糕”,只不过这个蛋糕是专属于“Fork”一个人的。
同样的,Fork会觉得Cake身上有股奇特的香味,不断吸引着他靠近,直到最后将Cake吞食入腹。严浩翔听完之后一阵恶寒,跟大多数的同学反应一样,只觉得这样对Cake未免太过残忍。
好在科普文章最后说了科学家已经研制出了可以有效抑制Fork对Cake这种病态欲望的药剂,只不过还没投入生产。严浩翔听到这才松了口气,满足完好奇心后便再次把头枕在自己的小臂上,打算继续睡。
却不知怎么的,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意。好不容易睡着后,严浩翔又做了个梦,梦里他就是Fork,而他的蛋糕,是贺峻霖。
在得知贺峻霖的信息素是荔枝之后,严浩翔回到家中却还是郁郁寡欢,沉闷得不像样子。躺在床上,耳机里胡乱播放着吵闹的摇滚乐,严浩翔翻了个身,鬼使神差地把手递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上面残存的荔枝味已经很淡了,但严浩翔似乎还是能从中嗅到贺峻霖身上独有的香气。人的心中一旦有了疑惑就会不断想起,严浩翔闭上眼,脑海里却还是想着cake和fork的事。明明是这样低概率的事,莫非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两人再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里。那天严浩翔难得跟着大部队一起跑操,只因为昨晚偷看了学生会的执勤表,今天是贺峻霖当执勤员。身上的校服七歪八扭的,任凭谁看了都知道严浩翔早上起床有多匆忙。
即便是顶着鸡窝头站在队伍的最末也不妨碍他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至少贺峻霖一眼就捕捉到了他。
碰巧的是严浩翔也在那一刻望向贺峻霖,两人就这样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了一眼,而后又各怀鬼胎地移开了视线。
跑操在杂乱的音乐声和嗡嗡的抱怨声中开始了,严浩翔在队伍最后一排,即便跑得差也不会被扣分,贺峻霖偶尔会路过他身边,每到那一刻,严浩翔就会嗅到一股分外浓郁的荔枝味,哪怕贺峻霖已经跑远了,却也还是隐约能够闻到。
这股香味与寻常的信息素不同,严浩翔自诩定力比较好,Omega信息素的味道极少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就算是引起了也不会让他有这样大的情绪变动,更别提是着迷的程度。
然而贺峻霖身上的气味却让严浩翔有了最原始的冲动,想尝尝。自那天第一次碰到贺峻霖之后开始,严浩翔的味觉就在不断下降,虽说他对吃的一向没什么欲望,但也不至于到现在吃什么都觉得食之无味的地步,连碳酸饮料都只能勉强尝出碳酸的辣味。
他的味觉和嗅觉好像都短暂失灵了,只有闻到贺峻霖身上的气味时才会有好转。这样的认知让严浩翔有些崩溃,他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前段时间在课堂上听到的cake和fork。
正走神间,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严浩翔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踩了上去,一时间就发生了极小范围的踩踏事故,好在严浩翔身后的人没有再追上来,贺峻霖作为执勤员为了保障全校的跑操秩序,第一时间把严浩翔和摔倒的同学带离了操场。
严浩翔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手上破了点皮,看上去瘆人点。摔倒的那个抓了一下前面的同学作为缓冲,因而伤势也不严重。贺峻霖把两人带去了医务室,走得太急还被路上的木棍绊了一下,腿上刮了个小血口。
这点小口子没有放在心上的必要,贺峻霖也就没多管,然而一旁的严浩翔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血液里的荔枝香气。严浩翔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了贺峻霖身边,有意无意地打量起他腿上的伤口。
看着伤口处渗出的小血珠,严浩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极为疯狂的想法——想尝尝。
这次意外直接导致严浩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变得更加痛苦。自从闻到过贺峻霖血液里的荔枝味,他就开始不满于只是闻到信息素。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尽的黑洞,Fork对Cake的欲望则更加。
在反复折磨下,严浩翔还是决定去找贺峻霖。但两个人并不是同个班,贺峻霖平常又不太爱出来,严浩翔在他们班门口连守了两天都没见到人影,嘴里的脏话都快骂得起飞了。
路过的同学对他百般议论,甚至还有人在猜校霸是不是为了某个Omega而来。听到这个猜测,严浩翔一口咬碎了嘴里的荔枝棒棒糖。
“猜对了一半。”
发现在班门口守株待兔压根没用,严浩翔只能另辟蹊径。在那天放学时他照样提前溜出了班级,只不过这次不是翻墙出校门,而是跑到贺峻霖的班门口蹲点。
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时间,严浩翔特地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才进教室。果不其然贺峻霖还坐在位置上坐习题,吊儿郎当地绕到他身后拍了一下贺峻霖的肩膀,后者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而后转头和严浩翔对视。
不懂为什么每次严浩翔都要先拍一下自己的肩膀,贺峻霖好声好气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做题思路被打断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严浩翔,你有什么事吗?”
严浩翔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走到贺峻霖身边随便拉了个凳子坐下。
“贺峻霖,你知道Cake和Fork吗?”
之后的十几分钟里严浩翔跟贺峻霖说了很多,大意就是说最近发现自己好像是Fork,而Cake是贺峻霖。听完整个事情后贺峻霖还是有些懵,他歪了下脑袋,又问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cake?”
严浩翔点了点头。贺峻霖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睛,当时自己看阅读理解时也对这个印象很深刻,加上父母做的科研方向就跟这个有关系,贺峻霖不会不知道成为Fork的Cake需要面对多大的风险。
看严浩翔的样子似乎还处在Fork的可控阶段,估计也是因为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正“品尝过自己的“蛋糕”,譬如接吻之类的。想到大多数Cake的最终结局,贺峻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严浩翔也知道这件事其实说出来也并不能改变什么。Cake和Fork都是命中注定,哪怕那天他和贺峻霖没有在面馆相遇,也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
两人沉默了许久,贺峻霖的出声才打破了僵局——
“所以,你有想出什么办法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从恋爱开始。”
这是严浩翔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方法。他和贺峻霖现在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处境,两人直到今天为止总共也就见了三四次面,对对方的了解仅限于班级姓名信息素。
但这对Cake和Fork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严浩翔已经出现了Fork的症状,如果不采取措施,他最后极有可能就这样被折磨致死。
贺峻霖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他作为一个Cake不能切身体会到Fork被欲念折磨的痛苦,但看到严浩翔有些发青的脸色,贺峻霖也知道他这一个月过得一定不好。
即便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严浩翔也还是选择尊重贺峻霖,希望两人或许能从培养感情开始,好让一切的发生都显得不那么突兀。
贺峻霖思考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也是在那天,严浩翔第一次送贺峻霖回家,不得不说面对贺峻霖时严浩翔真的需要下十足的定力,只是简单牵个手都要在心里做半天心里建设,最后还是贺峻霖看不下去,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牵手后严浩翔才发现贺峻霖的体温真的比自己要低上几度,鼻腔里弥漫着诱人的荔枝甜香,严浩翔偷偷咽了咽口水,暗自收紧了相牵的手。
回到家中后,贺峻霖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见儿子这个状态,贺父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木筷子敲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贺峻霖的思绪也被迫唤了回来。
“想什么呢,好好吃饭。”
贺峻霖应了一声,象征性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白饭。埋头吃了一会儿后,他抬起头佯装无意地问了句——
“爸,你知道Cake和Fork吗?”
贺父点了点头,又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的。贺峻霖愣了一下,含糊着说是在英语阅读理解上面看到的,贺父没有起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实验室去年研制出了抑制Fork食欲的药剂,但因为没找到志愿者尝试所以还没投入使用。”
贺峻霖跟个好奇宝宝似的追问为什么没有志愿者愿意做实验,贺父说是因为Fork在很早之前一直被公认为社会上的“潜在威胁者”,被官方认定有一定的攻击性,因而Fork都不会选择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谁都不愿意顶着“潜在威胁者”的帽子生活。
再者,实验室研制出的药剂并不意味着能完全抑制Fork的食欲,它的不良反应还不得而知,未知往往就意味着恐惧。
贺峻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后拿起手机,他才发现手机里积了好几条短信。严浩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了他的手机号,一回到家就马不停蹄地跟自己的小男友报备。
【严:我到家了】
【严:我吃饭了】
【严:操 真他妈难吃】
【严:没忍住说脏话了 小学霸别介意】
【严:我又想闻你的味道了 小荔枝】
看着最后一条消息,贺峻霖猝不及防地闹了个大红脸,尽管脑子里不断劝说着自己,严浩翔只是因为不幸成为了Fork才这样说的,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好热,贺峻霖咬了一下唇。
他也有点想冷杉了。
再之后两人便开始了青涩又懵懂的初恋。一中是当地的重点中学因而管得也比较严,严浩翔和贺峻霖每天都只能借着课间上厕所或是打水的机会见见对方,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一面。
好在严浩翔这人性格精,怎么说也是被一中公认的校霸,学校里没监控的地方早就被他摸透了。好不容易熬到一周一次的体育课,严浩翔趁着体育老师不注意,把贺峻霖带到了有些偏僻的老器材室里。
学校这两年刚翻新过,所以之前很多教室都废弃了,老器材室就是其中之一。严浩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已经生锈的钥匙,打开门拽着贺峻霖走了进去。
第一次独处于同个密闭空间,贺峻霖有些不知所措。老器材室里没人打扫所以灰尘很多,贺峻霖有洁癖,进来站了五分钟都还没找到一个落脚地。
看出他的小心思,严浩翔不怕脏似的伸手替贺峻霖擦了一个椅子,擦完后自己手掌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但不管怎么说,贺峻霖终于有了个歇脚的地。他坐到了椅子上,严浩翔则还是站着。两人都没有说话,贺峻霖好像隐约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红着脸坐在椅子上抠手指。
没过几秒,严浩翔蹲了下来,抬头看着贺峻霖——
“干…干嘛…”
贺峻霖正脸红着,猝不及防地就被严浩翔抓包了自然觉得羞赧。后者却只是勾了下唇,笑了一下。
“亲你。”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贺峻霖就察觉到严浩翔的唇覆上了自己的唇,软软的,水水的。两人就这样唇与唇厮磨了一阵,贺峻霖百般阻挠最后还是没扛住严浩翔的逗弄,松了牙关。
两人吻得动情,几乎能听到咂咂的水声。唇齿交融间,贺峻霖闭上了眼。
至少在那一刻,他希望会是永远。
一吻落罢,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乱,调整了好半天才把呼吸的节奏重新调整回来。严浩翔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发麻的腿。
“贺峻霖,我有事要跟你说。”
刚被吻完的Omega还没恢复体力,连说话都是软绵绵的。
“你说。”
“我报名做了志愿者,就是那个能抑制Fork食欲的药剂。”
贺峻霖闻言抬起了头。说不震惊是假的,他本来也动过要让严浩翔去打那个药剂的心思,但听了父亲的话后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不让严浩翔冒这个险,想着没准过段时间就会有更保守的治疗方法出现。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严浩翔瞒着自己已经打完了药剂。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能接受以后可能会完全失去你。”
所以哪怕我知道我要面对很多非议要面对未知的恐惧,我也要为了你,孤注一掷。
贺峻霖的眼眶有些湿了,他坐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严浩翔还以为他是生气了不愿意搭理自己,本来想伸手抱抱他,但一看自己手上都是脏东西就不好意思碰贺峻霖了。
“贺峻霖?小学霸?小荔枝?”
“你别生——”
下一秒,严浩翔的话就被贺峻霖的唇牢牢堵了回去。两人又吻了好一阵,这一次严浩翔尝到的不仅仅是贺峻霖嘴里的甜味,还有他眼泪的咸苦味。
“那你…你以后不准说脏话了,我不喜欢。”
贺峻霖的声音混着哭腔,很是软糯。
严浩翔哑然失笑——
“好,答应你。”
END.
好久没写校园纯爱咯and第一次写cake和fork 所以私设超级无敌多🤲大家别介意🤲
后续戳彩蛋!!
(看严浩翔打了药剂后的副作用)📸
千万遍
精神科医生严×进食障碍患者贺
*勿上升
00
“当这颗星十分接近我们的时候,天气发生骤变,南北两极将瓦解、分离,海水将变暖,仅存的我们将寻找天堂,惊叹奇观,因为众星将来临。”
01
“哗啦——”,贺峻霖看着马桶中的水形成漩涡然后排出厕所,抬起头,拭了拭嘴角。
走出隔间,贺峻霖把手放进了洗手盆里,看着水龙头的水顺着自己指节分明的手流入下水道。天花板洒下一片橙黄的灯光,把他睫毛的剪影细碎的映在下眼睑,贺峻霖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温和,却是掩不住的苍白。...
精神科医生严×进食障碍患者贺
*勿上升
00
“当这颗星十分接近我们的时候,天气发生骤变,南北两极将瓦解、分离,海水将变暖,仅存的我们将寻找天堂,惊叹奇观,因为众星将来临。”
01
“哗啦——”,贺峻霖看着马桶中的水形成漩涡然后排出厕所,抬起头,拭了拭嘴角。
走出隔间,贺峻霖把手放进了洗手盆里,看着水龙头的水顺着自己指节分明的手流入下水道。天花板洒下一片橙黄的灯光,把他睫毛的剪影细碎的映在下眼睑,贺峻霖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温和,却是掩不住的苍白。
他在镜子中和隔壁洗手盆的人对视了一眼,那个人穿着白大褂,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贺峻霖有些心虚,关上水龙头想要快步走出男厕。
“你刚刚催吐了。”刚走了两步,贺峻霖就听到身后的的人笃定的说。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人,瞥到了他左口袋上的身份牌。
匆忙之间没看清是心理医生还是精神科医生,倒是记住了名字。严浩翔。
02
走出洗手间,消毒水的味道迎面而来。这里是a市以权威著称的精神病院。
贺峻霖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看着桌上还剩着刚刚没喝完的半杯牛奶,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病房的门在礼貌的敲了两下后被推开,护士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贺峻霖,由于陈医生因为个人原因而辞职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你的主治医生变成了严医生。”
严医生?贺峻霖抬起头,恰好和那个人对上了视线。那人稍稍颔首,算打了招呼,“我叫严浩翔。”
严浩翔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病历,“还是按照先前的药剂先不改动,每天给他服两次prozac还有氯丙咪嗪,每次150克。然后重新给他加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盯着他吃下去。”
贺峻霖是进食障碍组的病人,暴食厌食交替的病情。
一开始在暴食症的时候,贺峻霖曾经因一块巴掌大的饼干而激发了食欲,在吃掉所有食品后甚至拿着大把大把的阿普唑仑吞食,最后在被送到手术室洗胃,而当暴食症开始转化为厌食症时,他也曾拼命催吐,三天几乎滴水不进,靠着挂水度日。
绝望的同时尝到自虐的快感。
03
严浩翔拿到了前一位医生留下来的资料。
贺峻霖家庭条件优越,父母忙于经商,是很典型的西方教育方式,注重对孩子独立的培养,并且尊重贺峻霖自己的选择。
他性格温和,在绘画方面极具天赋,在校时就已经陆续发表作品,十九岁选择赴荷兰进修美术,毕业后留在了学校给他的老师作助教。
在毕业的第三年,那个时候他自己的画室也已经筹备到一半了,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离职回国,在回国4个月后开始第一次患上了暴食症。
“回避谈论荷兰生活”看着前一位医生用下划线标出的字眼,严浩翔微微挑眉。
在艺术行为治疗中心,严浩翔再一次看到了贺峻霖。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中性笔画着黑色线描。
贺峻霖的画线条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可以说明下笔的人很专注也很自信,画面比例掌握得无可挑剔近乎完美。
严浩翔认真地看了一会,问道:“这是a市的中山东一路?”
贺峻霖很显然没有意识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惊慌地回头,猝不及防的和严浩翔对上了视线,呼吸莫名的一滞,然后点了点头。
“去年的时候,那家私房菜已经关掉了,改成了一家火锅店。还有,所有的路灯也都换成了新的样子。”严浩翔指着画面偏左的那家武夷山私房菜认真的说。
贺峻霖的眼眸很明显的暗了暗,“关掉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贺峻霖,严浩翔突然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失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所有的事物都在向前发展,呆在医院里很容易把自己给封闭起来,路要朝前走,人往未来看。”他意有所指。
贺峻霖的睫毛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04
严浩翔的到来让贺峻霖鲜活了不少。
严浩翔是一个特别的医生,贺峻霖自己这样总结道。
每一周固定的四次面谈中,严浩翔并不像之前的医生那样做着没有尽头的心理测试来评判他的心理状态,也不总对他在荷兰的经历刨根问底,他们只是闲聊,字面意义上的闲聊。
他们的共同话题很多,从足球、电影到旅游、音乐。贺峻霖感觉自己的话越来越多,甚至有了几分喋喋不休的意味,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有些愣神,然后立刻回过神来又损了严浩翔几句,绝不让对方有占了上风的得意。
他们喜欢同一支球队,还喜欢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口味的汽水。
“贺峻霖,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看球赛吧,我请你喝汽水,还有你说的一直想吃的那家烧烤。”严浩翔看着贺峻霖,一脸认真,双眸澄澈。
贺峻霖突然感觉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然后后知后觉有些热。他应下来,匆匆结束了这场面谈,离开的背影带上了几分窘迫。
严浩翔低头用指腹摩挲着病历本封面,是他亲手写上的“贺峻霖”三个字,下笔时无意,却在日后被潜藏进了无限心事。
05
夜阑人静,一声急促而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医院的每个角落。办公室天花板右上角的应急灯闪着红光。所有医生冲出办公室,还不忘锁上了门。
所有的护士都紧张而有序的让所有的病人到了各自的病房,并给每个病人都发了两片阿普唑仑。每个房间都有个护工带着电击棒和约束带守着,病房的房间门也被锁了起来。
严浩翔皱着眉头,在走廊里进行巡查。
整栋楼层都进入了一级警戒状态。
负二楼有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病人逃出来了,身上还带有玻璃碎片。幸而医院大门已经适时关闭,也就是说现在这个病人,就躲在医院的某一个角落。
因此,才会将所有病房才搜查确认无误后并上锁,以预防挑起整个医院的暴乱。
一个护工惨白着脸,“我们那个病房有一个病人在发药前说去洗手间,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哪个病房的?”
“九号房的,贺峻霖。”
06
贺峻霖把手放进了洗手盆里,看着水龙头的水顺着自己的指节分明的手流入下水道。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严浩翔就是在这个时候,脸上多了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淡笑
“嘭!”身后隔间门被狠狠推开。
贺峻霖从镜子里看着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样病服的男人跑到了自己身后,接着感觉到脖子一凉,一片锋利的玻璃抵在了上面。
贺峻霖在一瞬间的惊惧后迅速冷静下来,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那个男人通红着眼眶,手紧紧的握着那块锋利的玻璃,不住的颤抖,鲜红的血液从拳头中流出,沿着手臂流进了袖管里。
贺峻霖被挟持着走出了洗手间。
而在走廊里迎面走来的,恰好是严浩翔一行人。
严浩翔下意识的抿紧了嘴唇,面色凝重。身后的护工和几个女护士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不许过来!”那个病人吼了一声,然后将玻璃又用力的往贺峻霖的脖子上抵了抵。贺峻霖微仰着脖子,雪白的颈部已经被划出了血痕。
贺峻霖是紧张的。他的手心微微出汗,面色苍白,他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严浩翔,后者无意识的飞快眨着眼睛。
严浩翔直直的看着那个男人,生怕那人一瞬间的冲动会伤了贺峻霖。
“别怕。”是唇语,严浩翔知道贺峻霖能看得懂。
别怕。贺峻霖抑制住从胸腔中翻滚而上的、几乎快让他沁出泪来的酸意,暗骂自己没出息。
严浩翔接过护士递来的那人的病例,翻看着,“你进来三年了,是偏执性精神障碍。如果配合治疗的话,应该可以在未来两年出院。你现在是故意伤人,按照法律来说,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
“呲啦!”刺耳的玻璃声在贺峻霖身后响起。
安保人员利用两个连通的办公室到了他们的身后,制造出了身后的声响让那个病人分神。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那个病人身后,那个病人也惊惶的回过了头。
就是在这个瞬间。
严浩翔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了病人的胸膛上,然后用手抓住了贺峻霖的双肩把他往边上拉。
贺峻霖惊恐地在惯性下被甩了出去,玻璃顺着脖子到左脸颊划过。腰被稳稳地搂住,让他堪堪站稳,接着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头,他的整张脸被埋在了一个宽厚的肩膀间。
身后传来了打斗声,贺峻霖有些慌张想要回头,却被按住了脖子。
“别看。”
“严浩翔?”贺峻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嗯。我在呢。别回头。”
贺峻霖没有再转身,乖乖的把头埋在严浩翔的肩膀里。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终归于安静。这时,贺峻霖才发现,严浩翔一直用左手轻拍着自己的肩膀,刚想推开他说自己没事,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严浩翔半搀着贺峻霖回到了病房。“给他吃100克的谷维素配合维生素B1。”他向护士交代了一下,然后拿起了酒精开始给贺峻霖的伤口消毒。脖子上的划痕大大小小有三四条,左脸也有小小的血珠冒出。
“贺峻霖。”
“嗯?”
“以后别乱跑了,保护好自己。”
“嗯,知道了。”
严浩翔俯下身,平视贺峻霖的脸,为他脸上的伤口消毒。
太近了,近到严浩翔能看清贺峻霖脸上的细小绒毛,近到贺峻霖能感受到严浩翔的呼吸打在自己耳侧。
“我会担心你的。”低沉微哑的嗓音在耳边温柔的说。
怦怦、怦怦。
贺峻霖感觉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甚至连身上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
救命。
他有些缺氧。
07
严浩翔下班后回到了家。
洗完澡,头发还在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严浩翔拿着玻璃杯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杯里的热水腾腾的冒着热气,夜色朦胧,树影胡乱地被路灯投射在路上。
严浩翔看着那条街,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起了贺峻霖的画。放下杯子打开了电脑,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三个字“贺峻霖”。
有一个帖子,是贺峻霖的粉丝对他从高中一路下来的画的照片的整理。照片并不是很清晰。从画中可以看出贺峻霖是一个追求光影变化的画手,并且对于颜色的运用极为细腻。
偏爱冷色调,灰色系以及蓝色系。 性格内敛。
线条干练。 自信。
喜欢画波形。 灵活性强,反应快,能适应不同的环境,对自己感觉良好。
画中很少出现人物。 孤单,即使能够处理好身边的人际关系,但仍然缺乏安全感。
严浩翔一边翻看着,一边分析贺峻霖的性格。
越到后面,严浩翔的眉间越是忧虑。
贺峻霖的画开始使用黑白色调为主体,并且更大一部分变成了黑色系的,另外画面中开始出现大锯齿的图形。 紧张感突增、压力重重。
最后一张画,是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整个人的形态被切割开来重新拼凑得不成样子,不仔细辨识都难以看出那是一个坐着的人,后面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柠檬黄,再也没有一丝杂质。
单纯的黄色。
严浩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有些困惑:贺峻霖,你到底在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安?
08
贺峻霖在院里出了名的爱往严浩翔办公室跑。
“严浩翔我想吃冰淇淋……”
严浩翔有些无奈的打断他,话语中又是掩不住的宠溺,“贺儿,你明明知道我这样偷偷带东西给你吃是违规的。而且你还生着病呢,得控制着。”
“哎呀~我还想喝抹茶星冰……”贺峻霖感觉自己像是心底有一罐像是封存了很久的蜂蜜突然被人打开了,连空气中都泛着好闻的甜味。
太阳升起又落下,温度也一点一点的升高。早晨,当严浩翔推开窗户,看着橙黄的阳光洒在窗台上,门前树上开始有蝉鸣不时的响起。
夏天,到了。
a市的阵雨天气在夏天前所未有的越发频繁起来。
贺峻霖讨厌雨天。
每到雨天,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因为害怕下雨从不向窗外看下雨的样子,甚至因为害怕雨声带着耳塞,他的睡眠变得很浅,时常感到不安。
严浩翔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忧虑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前一段时间明明都控制得很好,可是如果在持续现在这种状态的话很容易会再发病的。”
雨。雨。
贺峻霖很烦躁,每当下雨时他都感觉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膜深处尖叫。有时在睡梦中,他觉得自己在坠落。
像有一片锋利的碎片,不断划过他的大脑,企图将他的意识撕裂划破。他知道自己不能后退,不能放弃,退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就万劫不复。
没有理由的焦虑,脑中不断浮现出的夜雨景象,贺峻霖蜷缩在被子里,止不住的发抖。
09
早晨,餐厅里一如既往的繁忙。
进食障碍组的病人在餐厅里有着若干规矩。比如说,所有的食物都是计算好了营养和卡路里配套分发的;比如说,碗里的东西一定要吃干净,牛奶一定要喝到最后一滴;比如说每一餐的时间不能超过45分钟。严格到令人发指。
贺峻霖拿起了一个草莓往嘴里送。餐桌对面的人突然就伸出了手,抢走了他的盘子。
贺峻霖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手边的杯子也在慌乱中碰倒了,杯子里的牛奶尽数泼到了他的衣服上。
“保护!”护工干练的下了命令,几个人很快就将那个病人制伏在了地上,盘子也打落在了地上,水果零零散散撒了一地。贺峻霖借着桌子跟桌子的缝隙,看到那个病人在被按倒后,嘴里仍然还在不停地咀嚼着,表情狰狞,最后,还没等东西咽下去,就含含糊糊的嚷嚷着:“我的!我的!别和我抢。”
贺峻霖突然在一瞬间站起了身,径直走到了那个人面前,一拳就往他的脸上砸。突然,一只手从他身后拦住了他的手臂,迫使贺峻霖的拳头停了下来。
“你在干嘛。”严浩翔的声音在贺峻霖耳畔响起。
贺峻霖顿了一下,在转身的瞬间像是卸掉了什么般的叹了口气。然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朝严浩翔抱歉的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严浩翔刚要跟上前去,却又被护士给叫住去处理那个病人。等处理完后,严浩翔皱着眉头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洗手间。
洗手间内没有人,只有一个隔间是关着的。
严浩翔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严浩翔有些急躁的又敲了敲门,试探的喊了一声:“贺峻霖?”
没有回应。
严浩翔着急了,开始用力的用肩撞门,嘴里大声的唤着:“贺峻霖!贺儿!”
“嘭——”在一瞬间,门开了,是从里面打开的。严浩翔跌到了一个人身上。他一边歪歪扭扭的保持平衡,一边抬起头和那人对上了视线。
不是贺峻霖。
“有病吧……”那个人嘟囔着,走出了洗手间。
严浩翔愣了一下,突然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10
“关闭医院大门,所有病人回到病房。”严浩翔通知护士。护士刚想开口问原因,却见他快步走向了餐厅。
餐厅里,病人们都回到了病房,只有几个阿姨打扫着卫生。
严浩翔微眯起了眼睛,然后回忆着刚刚贺峻霖离开前的位置,按着贺峻霖步伐的大概距离,从那个位置,像是模仿贺峻霖一般,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他很仔细的留心着身边的细节。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迈出左脚的时候,严浩翔侧着头,从餐厅厨房的后门看到了一小条半掩着的通道的缝隙。
在贺峻霖讲话时,他下巴收紧并且视线躲避着严浩翔的目光,眼睛向下看,情绪更集中于忧虑伤心以及逃避,没有说谎的迹象。
所以,贺峻霖现在的消失,更倾向于是因为在走路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什么,促使他改变了去洗手间的主意。
严浩翔在看到那条通道后,眉头紧锁。
是楼梯。因为餐厅的洗碗的水池都是在顶楼的,所以那条楼梯是餐厅专用的,能够通向顶楼。
严浩翔几乎是在一瞬间转过身朝电梯跑去。
他很希望,贺峻霖在上楼的过程中,能够被厨房的人拦下来。
跑到了电梯前,严浩翔几乎是用力的砸着上楼的按键,电梯却稳稳不动的停在负一层。护士匆匆赶来,解释道:“严医生,今天负一负二楼的病人例行体检,电梯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启用的。”
“我的病人很可能已经上到了顶楼。”严浩翔不作停留,冲进了楼梯道。
他是真的担心了。
严浩翔一步三个阶梯的往上跑,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闷热而安静,他微微弯着腰,气息逐渐变得凌乱。楼道间还能听到细微的雨声,滴答滴答。
贺峻霖。贺峻霖。
严浩翔在嘴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推开顶楼的门,严浩翔几乎是快要倾着身子摔到地上,他双手撑着膝盖,丝丝的喘着气,接着朝雨中坐在围墙上的那人跑去,细细的雨滴打在脸上,空气中还弥漫着雨中的青草味道。
贺峻霖坐在围墙上,头发已经湿漉漉的粘在了颈脖上。严浩翔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莫名的心慌。
听到脚步声,贺峻霖问了一声:“严浩翔?”
“我在呢。”
两个人的声音,都微微的发颤。
严浩翔盯着贺峻霖的背影,声音微哑,重复了一遍,“我在呢。”
贺峻霖脆弱的像一片纸,好像下一秒就能被风吹走。
“先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怎么解决?拿什么解决?已经没办法解决了。”贺峻霖的声音染上哭腔,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身体微微发颤。
这该死的疯狂的被毁掉的人生。贺峻霖在心里暗骂。他不想哭的,他不想懦弱。
无力中夹杂着愤怒和不甘,每一丝负面情绪都重重地压在他的神经上,他太累了。
所有的焦虑像是找到了倾泻口伴随着眼泪淌出。
严浩翔站在贺峻霖身后,他是那样心疼,像是对贺峻霖的绝望感同身受一般。
上楼的人越来越多,护工、医生都逐渐到了顶层,严浩翔转过身朝身后的赶来的人压了压双手,示意他们止步以及安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严浩翔的白大褂几乎已经完全打湿了,护士想给他递伞,却被他沉默的拒绝了,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贺峻霖后面,一句话不说。
贺峻霖哭了许久,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严浩翔放低了声音,“霖霖,我们下来说话,乖。”
贺峻霖没有反应。
严浩翔又温柔的轻声重复了一遍:“霖霖,下来吧。”
两个人僵持了半晌,严浩翔再一次开口,带着央求意味,“下来吧。”
贺峻霖低着头转过了身。
严浩翔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面前跳下来的人儿。
像是漫无目的的帆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无处落脚的飞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陆,被接住的那一瞬间,贺峻霖突然消散了所有的怨恨和无力,就只剩下疲倦。
严浩翔抱着怀里湿透的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心疼就像被装在了水桶里,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几乎快要溢出来。他轻轻顺着贺峻霖的湿发,克制自己想要亲吻他额头的冲动。
“贺峻霖,你配合治疗,离开这里,回去画画吧。”贺峻霖听到严浩翔在他耳边这样说。
11
贺峻霖时不时还会梦见那个雨夜,他被反锁在那个画室里。
在荷兰的生活很好,如果没发生过那件事的话。
其实说出来很简短,大抵不过是善妒的室友眼红于贺峻霖的天赋和机遇,逐渐扭曲于屈居第二的落差中,在某个雨夜将贺峻霖反锁于画室并选择于那栋楼纵身跃下。
贺峻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雨夜。雨很大,夜很黑,他摸索到门边使劲敲门希望能够被听见。他怕黑,黑暗混杂着嘈杂的雨声让他止不住的恐惧。 “嘭!”的一声,一个人影从窗边掠过,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楼底的车顶上,车子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在一瞬间,他觉得所有的血在瞬间冲上了脑袋,手脚在一刹那全冰了。
他在警局看到了室友的日记,记着室友从一开始入学的憧憬,到后来被漠视的不甘、对他的不满。
草草结束了在荷兰的生活。回到a市,贺峻霖的精神变得恍惚,无暇再顾及任何事。满脑子全是室友在窗外划过的最后一瞬间。
最后,在某个失眠的夜晚,他被一块饼干打开了可怕的食欲。当他已经拖着沉重身体,却仍往喉咙里一点一点的塞着食物,痛苦中他感到他的灵魂似乎已经飘出了自己的躯壳,在半空中俯视着奄奄一息自己,绝望中觉得却无比畅快。
严浩翔拿着吹风机,一边听贺峻霖说话,一边为他吹头发。
“其实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那件事介怀。而且其实我觉得你现在对这里太依赖了你能感觉到么?我认为现在你应该努力出院,回到原本该有的生活。”
“可是我……”
贺峻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严浩翔打断了,“现在,你已经进入了一种比较稳定的状态,除了一些特定的情境可能会勾起你的恐惧感,你现在更多的是不安,因为你不再总是像以前一样不断怀着负面情绪,但是你的过去又不断提醒着你,想要迫使你回到以前的状态,因此你会觉得压抑不安,会觉得很矛盾、很难受。这其实就是你在治愈过程中会遇到的最大的困难。”
“我想让你出院,回到现实社会中。这里终归是医院,你应该回到社会中,去遇到更多各式各样的人,去学习更多的东西,去继续你曾经的梦想。贺儿,你的路还很长,不该留在这里。”
贺峻霖耍赖不愿意回病房,靠在严浩翔办公室的沙发上浅眠。
雨后天气放晴,阳光从窗户透进窗户照到沙发上,他的面庞展出一层可爱的光晕。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身躯带着难以形容的诱惑感。
严浩翔看着面前人装睡微微颤动的睫毛,有些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去,在贺峻霖的双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浅尝辄止。
贺峻霖迅速睁开眼睛,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带着抓包严浩翔的狡黠,“严医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可以趁别人睡觉的时候偷偷占别人便宜呢?”
“霖霖,等你好了,我们谈恋爱吧。”严浩翔盯着眼前的人,眼中的爱意几乎快溢出来。
12
一年后。
在一个画集签展会上,一个记者提问,“贺老师,可以解释一下新画集为什么叫《千万遍》吗?”
贺峻霖站在台上,看了台下坐在第一排中间的男人一眼,那个人抿着嘴微笑,深情而温柔。
贺峻霖嘴角微扬。
“因为我爱人。他陪我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时光。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爱他千万遍,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可以一直一直的爱他。”
(十六)
影城古城区某府邸,贺峻霖迎来了他当笔替后最重要的一场戏。
之前拍的的几场都是写信、誊抄、作文章一类,穿上男主角的衣服,依样写即可。
这次要拍的却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男主角极具政治远见和政治才能,却空怀抱国为民之心而不得施展。外敌内患之际,缕次谏言,缕受排挤,虽抑郁不得志,却仍想为国家前途命运奋力一搏,遂怀慷慨赴死之心留下绝笔:写他的凌云壮志,一腔热血,满腑赤城;写他的生不逢时、孤愤难平;也写出了他的儿女情长,一片深情。
重中之重的一场戏,考验的是导演的掌控力和男主角的演技。
导演韩书怀自不必说,目前国内地位最高的一线导演之一,作品获奖无数,捧红的演员不胜枚举。他的名字代表着口碑,演技...
影城古城区某府邸,贺峻霖迎来了他当笔替后最重要的一场戏。
之前拍的的几场都是写信、誊抄、作文章一类,穿上男主角的衣服,依样写即可。
这次要拍的却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男主角极具政治远见和政治才能,却空怀抱国为民之心而不得施展。外敌内患之际,缕次谏言,缕受排挤,虽抑郁不得志,却仍想为国家前途命运奋力一搏,遂怀慷慨赴死之心留下绝笔:写他的凌云壮志,一腔热血,满腑赤城;写他的生不逢时、孤愤难平;也写出了他的儿女情长,一片深情。
重中之重的一场戏,考验的是导演的掌控力和男主角的演技。
导演韩书怀自不必说,目前国内地位最高的一线导演之一,作品获奖无数,捧红的演员不胜枚举。他的名字代表着口碑,演技,票房,奖项……
男主角姚易,演技派小生,是导演层层面试选出来的演员。他从出道开始就是电影男一号,有人提拔,自己也争气,不屑走流量路线,而是专注于演戏。
姚易为这场戏做足了功课,拍摄很顺利,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不用熬大通宵了。
姚易的部分拍完,贺峻霖要换上男主角的衣服,在同样的摄像灯光下把写字的部分再拍一遍。
贺峻霖本就生得好看,换上古装,更是丰神俊逸,风流潇洒,提起笔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古典清雅气韵。
剧组的人不管看过多少次,都会一时恍惚,竟如同是真的亲眼看到了贵族公子一般。然后在心里嘀咕一番,若是男主角也长成这样就完美了,虽说不够硬朗,不过谁说男主角这种个性就一定得有个硬朗的长相呢。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比贺峻霖的装扮更让人惊艳的是他拍摄时的表现。
虽然镜头只聚焦在手上,可从执笔开始,蘸墨、舔笔每一处细微动作都带着情绪。自白处含蓄隽永;感喟处茫然哀恸;悲愤处挺进犀利;振奋处激流奔涌;含情处拨云弄月。或深浓或浅淡,或参差错落、大小疏密,或力透纸背、锋芒毕露,或游丝萦绕、脉脉连绵,运笔取势、轻重缓急随情绪起伏变化,每一处都精准得恰到好处。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整幅画面也格外动人,一镜拍完,屏气凝神的一众人竟不自觉的鼓起掌来。
导演显然很满意,他惯于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却毫不避讳的表达自己的喜欢。
大家察言观色,心里想着可以提早收工了。
贺峻霖笑得很收敛,跑到导演监视器旁看回放。他在剧组拍了几天戏,很讨组里人喜欢,看他过来都笑着夸他。
导演笑得亲切,“想不想当演员啊。”
“我可不行。”贺峻霖擦擦鼻尖上的汗,眼睛亮亮的盯着监视器,格外认真。
“怎么不行啊,我看你挺有天赋的。”导演语气很和蔼,像是逗一个可怜可爱的小辈。
“导演那您给我演个大男主的电影吧。”
贺峻霖嘻嘻哈哈的开玩笑,逗得大家也跟着笑。
导演不露声色的眼神一敛,指着监视器,“你这是质疑我的眼光。你刚刚这个情绪把控啊,一般专业演员也不容易做到。”
“那还是导演指导的好,我们男主角演的也好,再加上小贺共情能力好,一下子就被带到情绪里了……我们这些人有福气,今天不用熬大夜了。”
旁边有人接了一句。
话说得也没错。
书写的内容加上这场戏的剧本是早几天就给到贺峻霖手上了,开拍前导演还特意抽空给他讲了戏,男主角拍的时候也让他在旁边,体会角色情感。
导演抬抬眼皮看了说话人一眼,“他们两个情绪还是有出入的,小姚那个大开大阖、跌宕起伏,演起来酣畅淋漓,感染力强。小贺这个处理得更细腻,暗流涌动,欲破不破,到了一个点突然爆发,之后又慢慢回溯往回收,有余韵、易共鸣才能让你们鼓掌嘛。”导演看看贺峻霖微笑着摇摇头,“他是不懂演戏,做表情会有穿凿刻意之感,会跳戏。真会演的按这个演法你再看看,一定更震撼……”
话音落后,周围诡异的安静了几秒,众生各相。
还是姚易打破了沉默,大方虚心的一笑,“导演,那我按这种方式再演一遍吧。”
“嗯。你再演一遍,完了咱们可以讨论一下看哪个效果好。”
导演一口答应,众人暗暗吃惊,但也立刻着手各自准备了。
姚易紧抿着嘴唇,异常专注的看监视器的回放,但他却始终心有杂念无法静下心来。
贺峻霖只是一脸懵懂乖巧的笑。
导演就让人搬了椅子,让贺峻霖坐到了他旁边。
暑湿难耐,即便脱了厚重的戏服,透气的感觉也是转瞬即逝,闷热立刻铺天盖地的粘在身上。贺峻霖拿着小风扇吹了几下,贪着汗液蒸发的一点凉,动作迅速的撕了个冰凉贴贴在额头上。他礼貌的问导演要不要,导演直接把头伸过来让他帮忙贴了一个,笑呵呵的说果然凉快不少。
脖颈上忽然吹来一阵凉风,继而整个后背都像被凉丝丝的泉水浸了一般舒坦。
贺峻霖回头,是严浩翔,他收了工来接他下班了。
导演和姚易在交流演法。
贺峻霖不便说话,调皮的笑着倒仰过去,严浩翔吓了一跳慌得用手臂接住,埋怨的笑瞪他一眼。
贺峻霖这个时候也不畏热了,整个身体倒在他臂弯里,用漂亮的黑眼珠看严浩翔,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扇子。严浩翔轻巧的躲开,离得稍远一点继续给他扇风,他又抢,严浩翔又躲,再抢,再躲……
两人无声的笑着玩闹了一会。
那边也交流完了,姚易起身去走戏。
导演早注意到了严浩翔,特意等姚易走后才问贺峻霖:“这位是?”
贺峻霖立刻端正坐好,形容有些害羞的说:“这个是,严浩翔,我助理。”
严浩翔也不反驳,配合的鞠躬,“导演好。”
导演看着仓促的贺峻霖,哼笑一声,“我一眼再看不出个演员,这几十年导演算白当了。”
贺峻霖拿过严浩翔手上的扇子给导演扇风,笑得讨好:“导演您可真厉害!”
导演也偶尔有些小孩子的脾性,虽然溢美之词他常听常厌,但戳破了一个小谎言还是令他开心。
他一扬眉,略显得意的看贺峻霖,“这就是背后指点你的那个‘高人’吧。”
其实他也是看到严浩翔才想明白贺峻霖怎么突然对角色理解这么成熟老到的,但他装作一开始就了然于胸。
贺峻霖立刻暴露他拙劣的演技,夸张的捂住嘴:“导演您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
导演被他哄得高兴,矜持一笑看向严浩翔,问:“拍的什么戏?”
严浩翔如实告知后,他点点头,沉吟道:“可惜了……”又忽然醒悟似的补充,“当然演戏没什么高低之分,我就是希望好演员都能走一条更好的路……就是个美好的愿望。”
导演做到他这种地位,看演员的眼光也是相当毒辣的,往往人往那一站,不用说话,看一眼,高低优劣就能品出七八分了,更何况还有贺峻霖拍摄时那一番表现在先。
“您过奖了,‘好演员’这几个字我不敢当。”
导演留心的审视着严浩翔。客套话也有客套话的说法,面对夸奖有人诚惶诚恐、受宠若惊,有人表面谦虚实际洋洋得意。严浩翔则是从从容容,态度自若,不骄也不躁,不卑也不亢。
这种人对自己有清晰的判断,知道自己的优势也明白自己的不足,不轻易被别人左右想法,不会因为一句赞美就飘飘然,也不会因为几声诋毁就自暴自弃。
他心下喜欢,但也因为喜欢而忘了说话。
贺峻霖看着眼色,狡黠的眨眨眼,神神秘秘的自嘲笑道:“导演,不瞒您说,这个剧还是靠关系才争取到的呢。”
导演被他不避讳的态度逗得哈哈直笑,“现在的选角确实,都离不开资本运作。但是也有个现象,越是小制作的剧,资本的权力越大,反而是大制作上,选演员才更谨慎。困难大,但相对公平,只要坚持,就早晚能被人发现。”
贺峻霖皱着眉有些困惑,导演却只把目光投向严浩翔。
“谢谢导演,我懂了。”
导演满意的点了点头,合起扇子笑着敲了敲贺峻霖不开窃的脑壳。
演员常说好戏难求,其实对于导演来说也是一样的,好演员难求。姚易是好演员,可有了珠玉在前又忽然发现了一块璞玉,便觉得少了点浑然天成的味道。
如果说贺峻霖讨人喜欢,讨得坦坦荡荡。严浩翔正好相反,没有那种故意讨人欢心博人喜欢的态度和言语,三言两语却是应对得体,举止舒服。
他很欣赏严浩翔,并且有一种奇妙的想法,觉得他是蛰伏的猛兽,看着慵懒不在意,实际头脑清晰,眼神锐利。
他也很难判断,今天和严浩翔的偶遇有多少偶然的成份在里面,他很清楚自己有多受“欢迎”。可是这两个年轻人都太自然了,至少他看不出刻意的成份,没有求着他讨要机会,疏浅的交流反而让他印象深刻。
他这样的导演,很会洞察人心,看不穿的也有直接问的底气。就像他希望姚易再演一遍一样,也是直截了当,省去许多人情事故的弯弯绕绕。
“我这部戏拍完要开一部民国戏,刚好形象挺符合的,你不想来试试吗?”
“当然想。”严浩翔浅笑,“希望到时候能在最终面试见到您。”
与生俱来的自信是演不出来的,导演满意的点点头,去和工作人员交流,准备开拍下一条了。
贺峻霖为了今天的拍摄连着几天没出去赚钱,这么积极上进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
拿到这场戏时他就打定了主意,要让严浩翔好好教他,揣摩角色,推敲细节。他窝在酒店一遍遍的练习,把严浩翔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都牢记于心,就是为了今天惊艳全场。
他在模仿严浩翔,他演得好就是严浩翔演得好,他得到赞美就是严浩翔得到赞美。凭什么别人能当男主角,严浩翔不能呢。
他对严浩翔有信心。
对他的待人处事也一样。
回去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贺峻霖倒着走在严浩翔前面。他赚了两千块钱,反复数了好几遍,小心的塞到包里拍了拍,对严浩翔说:“这个钱有你一大半功劳……”
“那你是不是得奖励我?”
严浩翔一手插着口袋,一手虚扶着他,好整以暇的像是捕猎者守着猎物一样,待他一出口就迅速打断,讨要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请你吃饭?”
“吃饭还得让你破费……”严浩翔抿着唇深沉的摇头,假装认真思考,实际心里早做好了打算。他满眼促狭,眸底是浓浓的笑意,“不如便宜你,亲我一下算了。”
贺峻霖透过长睫看他一眼,咬着嘴唇害羞的埋下头,侧趴在臂弯里,咯咯的笑个不停。
严浩翔莫名的跟着他笑,“笑什么……怎么了,不用破费让你这么开心吗?”
贺峻霖笑够了,起身仰着头,皎白的脸上浮着羞涩的红晕,“这算奖励吗?”他忽而笑开,绒绒的睫毛顽皮的忽闪了两下,“我也喜欢亲你呀。”
严浩翔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才回过神,他面上红了一红,笑喘着开口:“贺峻霖,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害臊。”
“怎么了,跟你学得呀,你也不害臊。”
贺峻霖得逞的偷笑,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
严浩翔呼吸一窒,缓出一口气,随即眯起眸子笑着摇头,“不够。”
贺峻霖很大方的又亲了一下,严浩翔仍是摇头,“不够。”
他踮起脚,这次却被严浩翔揽着腰搂进怀里,扶着头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粘腻燥热,路灯散射,在宽阔的柏油路上映出模糊交缠的人影。
薄云虚无的浮了一层,星星融在深蓝的夜空里,远处山峦起伏,被水气烘得温柔,多情多梦的仲夏之夜。
贺峻霖却突然气恼的快步走在前面,严浩翔则在后面紧追着道歉。
贺峻霖眼睛红红,脸颊红红,嘴唇也红红的,一开口满是委屈,“我都说了那里溃疡。”
“疼了吗。”
“我都喊疼了……”
“我没听到。”
“你当然没听到。”贺峻霖说着脸颊腾得灼烧起来,回想起严浩翔刚才动情的样子,他话刚到唇边就被堵了回去,几个字说得支离破碎……
“我下次轻点。”
“没有下次了。”
严浩翔坏笑着牵他的手,“好。我们去卖药,让它等不到下次。”
贺峻霖被他这么一诡辩,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恼的甩严浩翔的手,“你不害臊。”
“你也不害臊。”
“你讨厌。”
“你讨人喜欢。”
“你烦人。”
“你可爱。”
……
贺峻霖去剧组面试时写了一首苏轼的《临江仙》。
回去时董玉博问他为什么,他答说“喜欢”。
董玉博问是因为喜欢“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一句的自由自在吗?
贺峻霖却摇头说不是,喜欢“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人生充满意外,与其纠结困扰,不如从心顺意,随遇而安。
严浩翔是他的意外,也是他的随遇而安。
翔霖|过期情史
“贺峻霖,你不是说你铁直吗?你恐同吗?你嫌我脏吗?怎么,现在求着让我cao的人是谁呢?”
娱乐圈伪现背,无三观,勿上升
rapper严:花边新闻多到飞起,黑粉和死忠一样多
主持人贺:观众眼中干净温润的代名词
/
演播室外挤满了各路媒体记者,经纪人Kevin扶着快要被挤碎的眼镜,在一片拥堵中挤出一条缝,狠狠透了一口气。
“各位记者朋友们,听说我!大家听我说!”
“咔嚓咔嚓!”
Kevin眼前摆满了摄像头,灯光闪得他不敢直视,用手挡了挡视线。
“我们贺老师是突然身体不适,所以才中途离场,并不是网络上说的与节目嘉宾不和。大家谨慎着笔,谨慎着笔哈。......
“贺峻霖,你不是说你铁直吗?你恐同吗?你嫌我脏吗?怎么,现在求着让我cao的人是谁呢?”
娱乐圈伪现背,无三观,勿上升
rapper严:花边新闻多到飞起,黑粉和死忠一样多
主持人贺:观众眼中干净温润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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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室外挤满了各路媒体记者,经纪人Kevin扶着快要被挤碎的眼镜,在一片拥堵中挤出一条缝,狠狠透了一口气。
“各位记者朋友们,听说我!大家听我说!”
“咔嚓咔嚓!”
Kevin眼前摆满了摄像头,灯光闪得他不敢直视,用手挡了挡视线。
“我们贺老师是突然身体不适,所以才中途离场,并不是网络上说的与节目嘉宾不和。大家谨慎着笔,谨慎着笔哈。”
Kevin急出一身热汗,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就止步于此了。他开始后悔不该给自己的艺人接这个综艺的主持。本想借着与严浩翔前队友的关系可以营销一波情怀热度,在他留学回国后能够迅速回归一线,谁料到自己的艺人自从在节目中见到严浩翔后就没什么好脸色,还因此招来他粉丝的一顿骂。
这次节目录制竟然中途罢演。说实话,他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这波风风雨雨他真没见过。业内公认好脾气的贺峻霖,居然如此一反常态,这是他没料到的。
“他们不是前队友吗?怎么感觉像仇人一样?”
Kevin来不及深思,赶紧联系媒体营销号发通稿引导舆论。
贺峻霖在休息室换下了西装,将综艺剧本扔进了垃圾桶。他违约了。
“喂?亚轩?”
“贺儿,你看热搜了吗?”
“看来媒体的速度很快,我综艺中途罢录的事情热搜第几啊?”
“不是,你自己看,热搜第五。”
贺峻霖打开微博热搜榜,盯着标题看了几秒,没有继续点开内容,便关了手机屏幕。
热搜第五#严浩翔与长腿嫩模进入同一酒店#
严浩翔与剧组女演员深夜聊剧本
严浩翔与大胸女主播牵手
严浩翔与女rapper穿情侣装
……
这已经是今年第几条了?他数不清了。
“亚轩,这样的新闻也值得你打电话通知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贺儿,当初翔哥不是喜欢你吗?怎么就……唉,等等,你说什么?你罢录?”
宋亚轩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分贝,贺峻霖眉头一皱把手机拉远。
“贺儿,你是因为翔哥吗?”
贺峻霖后仰靠在椅背上,将脚边的垃圾桶踢远,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不和,以前在团里的时候我都不爱搭理他,你们不是还经常要充当调节者的角色吗?哈哈。”
“可是,你们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宋亚轩放低了声音的频率,似乎是对往昔情谊有着追思和遗憾。
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十年了,一瓶酿了十年的酒,要么醇香浓郁,要么变质难闻,我和严浩翔是哪一种呢?
往昔的记忆突然冲击他的大脑,但是很快贺峻霖就从那被他强行删除的过往中抽出来。面前突然闯入的人不要脸地贴着他的鼻息,贺峻霖条件反射般将他推了出去。
严浩翔的腰撞在了桌子上,他轻轻嘶了一声。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是一副直勾勾的模样,还带着调侃的笑,这一声“嘶”平添了几分饥馋的意味。
贺峻霖拎包就要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进怀里,双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贺老师喷的什么香水?真好闻。”
贺峻霖用包朝他脸上砸去:“别碰我!这里不是你随便发情的地方!”
随便发情。
这四个字好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两人都怔了一下。片刻,一阵让人发毛的笑声从贺峻霖身后传来:“哈哈,贺老师果然幽默。我不碰你,倒不是怕被人拍到传出去说我职场性骚扰,只是怕破坏贺老师在公众心中的完美形象。”
十年前,时代少年团给粉丝录制一千万福利的时候,严浩翔突然发疯了一样,不顾镜头在他露出的左肩上嗦了一口。他后来也没道歉,只是用一种压抑到让人害怕的表情和他说,他忍太久了。
而当时就有网友说,严浩翔对贺峻霖进行职场性骚扰。
贺峻霖把被揉乱的衣服整理了一遍,冷着脸走出休息室,在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扔下一句:“要发情去找你那一群随时床上候着的女友,我嫌脏!”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消失在休息室,将手背放在嘴里用牙齿狠狠咬着,强忍着吞咽一肚子的欲望和绝望。
“喂?Vivi?准备着,我现在就要!”
/
Vivi让那个十八岁的男模提前洗干净在房间里做好准备。严浩翔进来的时候丧着一张脸,Vivi早就习惯了。做///爱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纯粹的泄欲,只是证明他还不是一条死鱼,谈不上喜不喜欢。
“人已经在房间准备好了,这次可轻点。”
Vivi饶有兴味地刷着她和严浩翔的绯闻,看着他走进了房间,嗤笑了一声把手机扔回沙发继续看时尚杂志。
可是没多久,她便被房间里的动静吓了一跳。
“滚出去!”
那十八岁的男模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就像是逃离吃人的猛兽那般急迫。
“怎么了?”
错失了上位机会,男模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我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就开始暴怒,那个表情太吓人了。”
“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提了一嘴,贺峻霖和他摆脸色是不知好歹的话……”
Vivi心内了然,从皮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这些钱补偿你的来回路费之外还有盈余,自己留着用。最后提醒一句,在这个圈子混,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有点数。要不是看你长得还有几分像贺峻霖,他才不会碰你一根手指!”
男模灰溜溜地离开了酒店。Vivi拿着酒瓶进去的时候,严浩翔正在抽烟。
“喝一杯吗?”
严浩翔没有去接酒杯,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Vivi把酒杯放在了桌上,继续刷着微博。
贺峻霖和严浩翔的粉丝在网上掐得热火朝天,Vivi只觉得好笑。
“哎呀,你们粉丝之间的爱恨情仇,可比你俩有趣多了。”
严浩翔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烈酒?索然无味。
“话说你的粉丝也很多骂我的,说我为了上位蹭你热度。我觉得更好笑。”Vivi的笑声带着讥讽和怜悯。
和所有跟严浩翔传绯闻的女主一样,她也不过是他为纵情泄欲打的幌子,粉丝媒体眼中的恋爱梗全部没有。
他们不会知道,这位高傲不可一世的顶流rapper,是同性恋,而且是为一个得不到的人沉迷堕落的同性恋。
“其实你也怨不得贺峻霖恐同,你自己也不敢出柜吧?不愿意放弃娱乐圈的既得利益,还不是得用男女关系去掩护你那不堪的情事。”
Vivi当着他的面换上了一身吊带裙,然后转身出门赴约。严浩翔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凉意。
/
严浩翔的经纪人打电话让他过两天去补拍一期综艺,说是贺峻霖那边答应了好好配合,不收片酬,就当是对节目组的补偿。
他们那天的录制格外的体面。没有刻意疏远,没有冷脸,更没有针锋相对,从自我介绍开始,到配合完成节目各项流程,展现了节目组渴求的效果与默契。当结尾播放曾经和队友并肩作战的画面时,他们很配合地发表了一番怀旧感言。彼此眼中含着热泪。
节目组的人都说,两位老师演技很好,把剧本需要的煽情效果演出来了。
节目播出后,收视爆棚,霸占了好几条热搜。
#严浩翔贺峻霖兄弟情#这条热搜上,很多曾经说他们关系不好的网友表示为此打脸,甚至为这一笔兄弟情添砖加瓦,上演感动的戏码。
虚拟世界就是这样,舆论就像一阵风,风往哪儿吹,人往哪儿走,风一停,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就再也没人记得。而故事背后的主人公,却永远烙印着那些心酸悲哀的痕迹。
对于他们而言,风永远不会停。
综艺收官杀青宴那天,节目导演没想到热度最高的严浩翔和贺峻霖愿意受邀出席。导演喝得半醉,突然端起两杯酒,朝他们走去。
“我一个小导演,很荣幸两位愿意配合录完这个节目,现在节目热度越来越高,大家都很爱看你们在一起的镜头,来,你俩一起喝一杯,就冰释前嫌吧。”
这番话一出,现场一片尴尬,大家都知道郭导喝大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艺人统筹正要举杯打破尴尬时,只见贺峻霖突然举着酒杯走向严浩翔,脸上是一如既往温润的笑容。
严浩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紊乱的呼吸。
时间仿佛静止,周遭的空气凝固。大家像看客一样看着这两位曾经是亲密的队友,而后像陌生人一样走远,此刻他们将要演绎哪种关系。
贺峻霖还是用那种意味复杂的笑声打破了安静:“不知严先生可愿意和我这个前队友喝一杯交杯酒,以此感谢郭导给我俩这个机会?毕竟曾经希望我俩结婚的人可是很多呢,哈哈。”
宴席上的人也发出笑声:“贺老师一如既往地幽默,严老师喝一杯!”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交杯酒!交杯酒!”
声浪一片盖过一片,严浩翔也觉得好笑,越来越好笑。
“呲,哈哈哈,这个杯子太小了,给我换一杯大的,贺老师的邀请,不得不从!”
他们彼此相对,眼神交接,用一种势必把杯子捏碎的力气胳膊相交,感受到彼此脉搏的跳动时,因为用力肌肉生出疼痛感,吞咽着杯中的酒,有眼泪的苦涩。
喝完交杯酒,他们互相寒嘘,像所有酒局上的惯行操作一样。
那一晚,贺峻霖喝了太多酒,Kevin把他扶回酒店的时候,被吐了一身。
“哎哟,我的祖宗唉,不能喝就别逞能,我去给你买醒酒药,你乖乖等着。”
贺峻霖晃晃悠悠地跑到洗手间,趴在马桶上狠狠地吐起来,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吐得近乎虚脱的时候,胃里终于好受了些,然后他把自己清理干净,拿起化妆包给自己化妆。
节目组给大家都订了酒店,严浩翔就在贺峻霖楼上。常年混迹酒吧,他早就锻炼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洗完了澡在床上写歌。
“咚咚咚——”
一阵发疯似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只当是走错门的人,没去理会,但敲门声却更重了。
严浩翔没好气地关上电脑,打开门就准备教训一番。
“你睡不睡我?!”
严浩翔愣住了,贺峻霖醉醺醺地拉着门把手靠在墙上,脸上的妆花得像凌乱的涂鸦,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睡不睡我?你到底睡不睡我?!”
他大脑一片空白。贺峻霖伸手去解他的皮带。
“咔哒——”卡扣松开那一刻,那一团燃烧了十年的烈火终于要把一切烧成灰烬。他抱起贺峻霖走了进去。
贺峻霖疼得泪眼模糊,指甲缝里是嵌着严浩翔背部的血。但他们谁都不愿放过彼此。
“贺峻霖,你不是说你铁直吗?你恐同吗?你嫌我脏吗?怎么,现在求着让我cao的人是谁呢?”
“是我,是我在犯贱。”
是我,十年前一把推开那个发疯了一般要亲他的严浩翔,他还记得,自己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滚!我不喜欢男人!”
/
贺峻霖是趁着严浩翔睡着的时候逃出去的。Kevin来接他的时候,他脸色发白,已经没有体力支撑走路。
“严浩翔那小子,到底弄了你多久啊……”
贺峻霖扶着Kevin上了车,眼泪不受控制般从眼角流出。
“第一次很疼的,要不要去买点药?”
贺峻霖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对Kevin说:“帮我订一张最快的回成都的机票,然后准备一下官宣文案吧。”
Kevin犹豫了一下,还是调转了车头前往机场。
“你想好了吗?”
他透过后视镜,看不清贺峻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模糊,像浸泡在水里一样模糊。
“那女孩挺好的,知识分子家庭,我这样的人,属实是高攀人家了。”
那女孩是父母的朋友介绍认识的,妈妈说,这么多年了,应该学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爸爸对女孩子很满意。
十六岁那年,他偷偷写给严浩翔的告白信还没送出去,就被公司发现了。公司找来他的家人谈话,贺峻霖回成都休息了一段时间。
妈妈说,他理解他的感情,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总是没道理的,甚至不管他是男是女。可是这样的感情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理解。
妈妈说得确实有道理。那些年自己和严浩翔的CP热度太高了,身边的亲戚朋友,包括老师同学,都知道。
“你们看哪,那不是七班的贺峻霖嘛。”
“是啊,原来去当爱豆就是去卖腐啊。”
“还穿女装,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美啊?”
“严浩翔上他的时候,他会不会爽啊?”
“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他捂住耳朵,还是可以听见。粉丝的一些声音,也让他害怕。
妈妈说,不要拿自己和队友的前途去赌一份需要与全世界对抗的感情。爸爸是个传统的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病了一场。贺家世代单传,爸爸希望他走一条简单平凡的路,上学,工作,结婚,生子。
/
严浩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贺峻霖,他按照计划准备着演唱会。
演唱会那天现场来了很多人,荧光棒在黑暗中挥舞的时候,就像天上的星星。灿烂,让人沉溺,美丽得虚幻飘渺,真怕风一吹,就消散了。
演唱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看到舞台下一张熟悉的脸在哭,那是他和贺峻霖的站姐。十年了,她还在,可是很多东西早就随着年华的流逝面目全非。
她在哭什么呢?她也在感慨自己的青春终于爬上了岁月的皱纹吗?
贺峻霖官宣结婚的时候,他的演唱会正进行到一半。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听到后,竟意外地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故事的结局。
后半场现场的歌迷安静了很多,像是为他按下了世界声音的暂停键,把舞台彻底交给他。
严浩翔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头上,是那种带着凉意的冷光。
“以前的我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总觉得过一天算一天,也曾迷失在掌声和鲜花中。后来,我开始觉得力不从心,是对时间的流逝力不从心。就像今天的演唱会,歌唱一首少一首,最后进入倒计时,我的青春也快消耗殆尽。”
大屏幕切换到台下观众,粉丝们已经哭成一片。可严浩翔脸上却是微笑的:“最后一首歌,来自周杰伦前辈的《半岛铁盒》,送给大家。”
前奏音乐盒的声音响起,时间的线被拉得好长好长,他好像回到了十五岁那年他们重逢的瞬间。
“我见到了一个认不到的人。你谁啊?”
“咳咳。那我需要自我介绍吗?”
“哈喽,大家好,我是严浩翔。”
『为什么这样子
你看着我说你已经决定
我拉不住你 他的手应该比我更暖
铁盒的序变成了日记
变成了空气 演化成回忆
印象中的爱情好像顶不住那时间』
风吹过来,夜深露重的寒意让他的声音也颤抖,蹲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开不了口。
粉丝们挥舞着荧光棒,集体喊着:“严浩翔,加油!”
他慢慢站起来,给这首歌、这段青春画上了句点:“印象中的爱情好像顶不住那时间,所以你弃权。”
/
时团的另外五个队员都出席了贺峻霖的婚礼,除了严浩翔。他只托张真源带去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个足球,一样是贺峻霖那天落在他那儿的信。
就是十六岁那年贺峻霖给严浩翔写的告白信。他答应公司,和严浩翔保持距离,但只请求把那封信还给他作为珍藏。
公司答应了。然后翔霖CP无限期停止营业。
贺峻霖拿到严浩翔送的“贺礼”后,一个人在酒店卫生间待了很久。他抽了整整一包烟,在最后一根烟燃尽之前,把信点燃烧成了灰烬,最后冲进了马桶里。
那封信的文字却永远烙印在他的内心深处,变成一道再也不可提及的伤疤。
『严浩翔!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记住了,我喜欢你!不是喜欢队友的那种喜欢,是喜欢男朋友的那种喜欢。哈哈,很拗口吧,但是你要永远记住我喜欢你哦。最后,我要问你,你喜欢我吗?』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很喜欢很喜欢。
对不起。
/
演唱会结束后,严浩翔宣布移民加拿大,近几年内暂时将演艺事业的重点转向国外。
后来他再也没传出什么绯闻,他对于性与情事好像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他带着贺峻霖喜欢严浩翔的这个秘密,走向了余生的寂寞无边。
【翔霖】吹过冷风
翔霖
执着追爱忠犬严×钓系敏感海王贺
年下伪骨科 海王收心 5.2k+
“我执意要爱你,以一种我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感情。”
01.
严浩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要命,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室内有些昏暗,空调发出“呜呜”的声响,冷气吹得白色被褥冰凉。轻轻晃动的窗帘若有若无地显出一条缝隙,成为了明亮的唯一来源。
放在床头边的手机充满了电,斜上方摆了一个老旧的相框。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少年迎着阳光微笑,稚嫩的脸庞纯真又...
翔霖
执着追爱忠犬严×钓系敏感海王贺
年下伪骨科 海王收心 5.2k+
“我执意要爱你,以一种我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感情。”
01.
严浩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要命,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室内有些昏暗,空调发出“呜呜”的声响,冷气吹得白色被褥冰凉。轻轻晃动的窗帘若有若无地显出一条缝隙,成为了明亮的唯一来源。
放在床头边的手机充满了电,斜上方摆了一个老旧的相框。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少年迎着阳光微笑,稚嫩的脸庞纯真又青涩,惹眼得很。
从未见贺峻霖如此笑过。严浩翔抿着唇下床,踩着拖鞋往房门外走,一出门便撞上了恰好从厨房出来的贺峻霖。
“醒了?今天有课吗?”
贺峻霖神色如常,手中端着的碗冒着丝丝热气,半透明的薄雾遮住了尾部上扬的桃花眼。粉色的兔子围裙柔和了不咸不淡的语气,却依旧显得有些疏远。
“没课的话吃了早饭后就回家,省的你妈担心。”
字里行间逐客的意思明显,严浩翔无措地眨了眨眼,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看着贺峻霖把碗放到了桌上。
睡衣的领口宽松,丝质的布料在肩颈处反复摩挲,衬得瓷白的皮肤更加细腻。严浩翔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峻霖颈侧的那抹红痕,直到对方疑惑地抬头看他,才试探性地压低了声音。
“你的脖子.....”
眼前犹豫着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又收回,贺峻霖下意识地抚上了锁骨,即刻便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垂着眸答道:“你干的。”
严浩翔噤了声。昨晚学生会聚餐之后一行人闹着要继续疯,出了饭店拐个弯到了最近的酒吧。从熟悉的大门进入后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人,严浩翔心不在焉地跟着同伴落座,余光却忍不住偷看了好几眼。
这家酒吧是贺峻霖开的。一向对自己吝啬笑容的人正对着有着一双狐狸眸的男生笑得开心,靠着吧台的姿势慵懒随意,与在家里的故作放松大相径庭。
在贺峻霖接过丁程鑫递的第五杯酒后,严浩翔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大步走到贺峻霖身边,夺过酒杯一饮而尽。丁程鑫有些意外,而后挑起了眉,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严浩翔,片刻后又递了杯酒。
严浩翔不知道昨晚自己记忆断片后干了什么,紧张地绞着手指思索着如何开口。明明比贺峻霖高了半个头,却像是小孩子认错一般低着头。
“我还干了什么?”
你还抱着我说喜欢我。贺峻霖心知这话说不出口,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面对着严浩翔一副像是犯了滔天大罪的样子,心莫名软了下来,贺峻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推着严浩翔在餐桌边坐下。
“没有了,吃早饭吧。”
“来了?”
贺峻霖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丁程鑫把玩着调酒的用具,一双狐狸眼睛提溜地转,冲他笑得意味深长,拖长的语调更是不怀好意。
“有事就问。”受不了长时间被若有若无的视线追随,贺峻霖睨了一眼无所事事看着自己忙碌收拾的丁程鑫,叹了口气说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像是得到了准许,丁程鑫立马凑了过来,眼中的八卦毫不掩饰。
“什么都没发生。”贺峻霖自顾自清理着吧台,闻言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语气中明显夹杂着不满和无奈,“还不是你,没事逗什么小孩。”
丁程鑫轻哼了一声,显然没相信贺峻霖的话。昨天跟着严浩翔来的那群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一个女生对严浩翔有好感,红着脸一点一点往他边上靠。只不过严浩翔的心思全在贺峻霖身上,冲过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女生脸上的错愕。
身边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丁程鑫眼尖地在贺峻霖弯腰放东西的瞬间看到了脖颈的红印和泛红的耳根,敛了不正经的神色,许久后才轻声问着。
“贺峻霖,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喜欢他?”
02.
回到宿舍后,严浩翔放任着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脑海中还是贺峻霖脖子上的印记,严浩翔暗自琢磨着以后都不能碰酒了,他怕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贺峻霖会更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严浩翔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自己名义上的哥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牵着母亲的手,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打量着陌生的家,和冷着脸漂亮得像娃娃一样的贺峻霖。
他们是重组家庭,贺峻霖比严浩翔大了整整五岁。严母和严父是和平离婚,而贺母和贺父,却都是商业联姻的受害者。
贺峻霖从小就是不被倾注爱的那一个,父母事业本就繁忙,年幼的他被交给了奶奶。奶奶对他很好,却弥补不了被亲生父母忽视的痛苦。上高中那年终于梦寐以求地被接回了家里,贺峻霖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深夜里贺父疲惫的叹气声。
在他成年的那一年父母离了婚。贺峻霖叛逆地没有参加高考,自己跑出去开了一家酒吧,逐渐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
丁程鑫笑着调侃他风流成性,贺峻霖也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不愿意被限于平淡规矩的日子,也没有想过找个人过一辈子。冲动的,短暂的,新鲜感过后不拖泥带水,无疑是最适合他的。所以谈的对象也都是沾染花草的人,这样才是最自由的,毫无顾忌的。
当他看到严浩翔的那一刻,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亮晶晶的眸子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贺峻霖没由来地感到害怕,怕严浩翔最终也会变成自己的样子。
幸运的是生活在慢慢变好,严母温婉体贴,贺父也变成了顾家的模样。贺峻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尤其是全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对于严母的关心和照顾,自己倒成了手足无措的一方,习惯了冷漠的他只能选择沉默。
而面对喜欢黏在自己身边喊哥哥的严浩翔,贺峻霖凶巴巴地斥责他离自己远一点,却在他犯错挨骂偷偷落泪时还是心软了,攥着糖的手心都出了汗,生硬地安慰着严浩翔。小孩仰头冲他笑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里却闪着光。
小孩的表达情感的方式笨拙生涩,把自己喜欢的一切都往贺峻霖手里塞。在除夕夜钟声敲响的时候,贺峻霖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了个红包,低头就看见里面零零散散装着小额的纸币,和直勾勾盯着他的严浩翔。
屋内的暖气轰轰地响着,贺峻霖抬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手背触及皮肤的那一刻才惊觉脸的温度烫得惊人。窗外彩色的烟火绚丽夺目,贺峻霖伸手不自然地抚了一下严浩翔的发尾,刻意压低的嗓音隐匿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新年快乐,快去睡觉。”
所有克制的,小心翼翼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情愫都被隐藏得完美无缺,直到严浩翔的个子开始猛窜,直到严浩翔走到他身边,微微低头问他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那年严浩翔也才高二,稚嫩的童音早已蜕变成了低哑的烟嗓,落在耳侧像是磨砂的质感,成熟却不失少年气。贺峻霖扭头望过去,少年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暗暗的眸色中是直白的渴望,莽撞又纯粹。
盛夏的阳光灿烂热烈,贺峻霖却清晰地感受到从心底升起的那股寒意,缓慢地侵袭着他的整个身体。他克制住向严浩翔温热的怀里靠近的冲动,用长时间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几天之后贺峻霖便搬了出去。贺父心里一直有所亏欠,见贺峻霖态度坚定,也就松了口。离开那天他不敢去看严浩翔受伤的眼神,只是向严母小声说了句“谢谢”和“对不起”,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贺峻霖便很少回家,除了逢年过节,甚至连严浩翔的十八岁生日,都只剩下了一句孤零零的“生日快乐”。
03.
又是一年除夕,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走了一圈又一圈,清脆的滴答声回响在偌大的空间里。眼见着严母的神色愈渐焦急,贺父眉间的烦躁也越积越深,严浩翔捞过沙发上的外套,留下一句“我去接他”便出了门。
风尘仆仆赶到酒吧的时候,贺峻霖正和一个陌生人吻得难舍难分。严浩翔顿住了脚步,生生压下了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静静地站在一旁。
吻完之后贺峻霖点了一支烟。盈盈缭绕的烟草雾仿佛偏爱那双眸光流转的桃花眼,掩上了一层朦胧的美感,不禁让严浩翔想起了那天围着围裙端着粥的贺峻霖。
等贺峻霖发现他的时候,严浩翔站得腿有些麻木。扭过头来的人眼尾潮湿通红,松松垮垮的白色衬衫勾勒出了性感的锁骨,在昏暗变幻的灯光下更是一种无声的勾引。
严浩翔低头掩下眼底的失落,上前拉住了贺峻霖的手腕,抽出葱白手指间夹着的烟丢在地上,刻意加重了语调:“哥,回家了。”
“你弟弟?”
陌生男人开口的瞬间手腕处的力道骤然收紧。贺峻霖还没来得及回答,整个人猝然撞入了温暖的怀中。肩上落下了明显的重量,混杂着专属于严浩翔的清冽气息。
严浩翔冲陌生男人点了点头,不由分说地揽着贺峻霖往门外走,刚刚还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在低头对贺峻霖讲话的瞬间融成了泉水,温柔得令人沉溺。
“冷不冷?”
贺峻霖抬眼望了过去。上次见面太过于突然,没有仔细观察过许久未见的人。二十岁的严浩翔确实和从前不太一样,下颌线更加锋利,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沉稳,没由来地让贺峻霖感到心安。
“去哪?”
夜晚的寒风刺骨,贺峻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巴掌大的小脸埋进了厚厚的羽绒外套里,后知后觉才想起来,闷声开口询问。
话音落下之后,严浩翔没给贺峻霖再发问的机会,直接把人塞进了车里。
“回你家。”
玄关处的灯应声亮起,贺峻霖刚想打开鞋柜取出拖鞋,被严浩翔先一步压在了鞋柜上。
贺峻霖整个人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下。颈窝中埋着严浩翔毛茸茸的脑袋,柔软的碎发反复蹭过脸侧,有力的手臂禁锢在腰侧,贺峻霖动弹不得,也避不开喷洒在皮肤上的灼热呼吸,半边身子都染上了薄红。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我不行?”
低沉的话语之中只剩下了委屈,贺峻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下一秒锁骨的凹陷处落下了滚烫的温度,一滴一滴砸在脆弱敏感的皮肤上,烧得贺峻霖不受控地颤抖着。
漂亮的桃花眼也泛了水汽,贺峻霖咬住了下唇。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严浩翔的示弱,也无法回应他炽热又不容拒绝的感情。气氛沉寂了许久,贺峻霖才哑声开口。
“喜欢我什么?”
严浩翔一愣,慢慢抬起了头,后脖颈忽的被湿润的掌心覆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以至于严浩翔能清楚地看到贺峻霖睫毛的颤动。
眼前红着的眼睛充斥着隐忍的情绪,喉间哽咽着挤出的话语涩得让严浩翔的心密密麻麻泛着疼。
“我会抽烟,会喝酒,平时随意惯了,也没想过去认真对待一段感情,但你.....”
你在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等大学毕业后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你会遇到很优秀的人,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
贺峻霖彻底哑了声。这些早已烂在心底的现实被无情地摆在了眼前,还是不可逾越的距离,还是扎得心生疼。贺峻霖苦笑着摇摇头,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残忍的话语。
“严浩翔,你好好想想,我们不合适。”
04.
天气还未转暖,冷风刮得脸颊生疼,贺峻霖裹紧了外套,急匆匆地往严浩翔的学校里赶。
那天醒来的时候严浩翔已经离开了,家里又只剩下了贺峻霖一人,还有搭在沙发上的严浩翔的外套,格外显眼。贺峻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几天才发消息问严浩翔外套怎么还他。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差不多是约定的时间。大概是大部分学生还没回校,校园的道路漆黑一片,只有宿舍门口亮着一盏灯。
灯下严浩翔侧身站着,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对面是一个长头发的姑娘,在模糊不清的夜里也难掩出众的容貌,拿着包装精致的盒子递到了严浩翔眼前。
严浩翔似乎是说了些什么,抬手轻轻推回了盒子。尽管如此,当严浩翔低头望向那个女孩的时候,贺峻霖不得不承认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回过神后严浩翔正向他走过来,贺峻霖无端有些紧张,指尖摩挲着手中要归还的外套。只是严浩翔没有理会递到跟前的外套,反手握住了贺峻霖的手,带他上了楼。
宿舍里只有严浩翔一个人。贺峻霖在椅子上坐下,手中还抱着严浩翔的外套。狭小的空间陷入了一片沉默,贺峻霖尴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严浩翔先开了口。
“我刚刚拒绝了她。”
以为被看穿了心思的贺峻霖偏过头去抿紧了唇。羡慕也好,嫉妒也好,他承认自己刚刚确实自私地希望严浩翔拒绝,可他们又是如此般配,酸涩的滋味霎时间从舌尖蔓延至了整个口腔。
“我想好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贺峻霖猛然抬起了头,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眸。严浩翔仿佛早就料到贺峻霖的反应,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迟疑了一下,眨了眨眼缓慢地说道。
“你不用考虑爸妈那边,我很早就跟他们谈过,他们也同意了。你也不用考虑除了喜欢我以外任何别的因素。”
“贺峻霖,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从十几岁到二十岁,我笨拙地一步一步走向你,从未有过犹豫和放弃。如果我能打消你心中的那些顾忌,你能不能勇敢一次,选择来爱我。
尾音还轻飘飘地在空气中打转,在无声之中找不到落脚点。严浩翔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再睁开的那一刻贺峻霖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原来他懂他的忽冷忽热,他也懂他的闭口不谈。眼尾滑落了一行清泪,贺峻霖用力闭上了眼,轻轻吻上了严浩翔的唇。
唇上的温度冰凉,触感却是柔软的。严浩翔怔了一下,起身将贺峻霖抵在了墙上。严浩翔的吻毫无章法,胡乱舔舐着贺峻霖的下唇,纯情又生涩。下牙相撞传来一阵痛感,贺峻霖闷哼一声,感受到严浩翔停住了动作,像是犯了错一般小声低喃着。
“我不会接吻,不像他们那么熟练。”
“我教你好了。”
唇瓣有些红肿,贺峻霖垂下头掩饰自己烧得慌的脸颊,嘟囔着揉着自己泛红的耳垂。舌尖无意识地舔过下唇,牵扯到伤口的时候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句话又触到了严浩翔的痛处。他差点忘了,贺峻霖是接过吻的,和不知道多少人。刚才还凶得像狼狗的人气场蓦地软了下来,泄愤一般的咬了一下贺峻霖的脖颈,留下的浅色牙印都是委屈巴巴的。
“说句喜欢我这么难吗?”
如同孩子一般的胜负欲涌了上来。严浩翔不知道贺峻霖有没有对别人展露过心意,但此时此刻,他只是想听贺峻霖亲口承认。
贺峻霖好气又好笑,环住严浩翔的脖子捏了捏他的后颈以示安抚,凑到人耳边后又缩了点回去,是少见的纯情和害羞。
“我的意思是,我爱你。”
END.
我先道歉!不是故意写得这么沉重的!
想写甜文写着写着偏了🥺
【翔霖】清晨时分
*纹身师/小傻子
*一发完
严浩翔的工作室位置很偏僻,不熟悉这片地方的很容易迷路。聂思远第一次过来车只能停在路边,导航导来导去一直在兜圈子,在这棵黄桷树下绕了好几圈,关键给人打电话一直没接,心里多少就有点憋闷。
“嘿,你干嘛呢!”
聂思远准备回车上休息一会儿,等严浩翔回电话,喊他来接,太他妈热了。顺着原路返回就见一人鬼鬼祟祟猫在他车前不晓得在做什么。
那人听见声音回头惊慌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聂思远看到车身上好大一条划痕登时就冒火了。
“你弄的?赔吧!”
“不、不是……”
那人头摇的像拨......
*纹身师/小傻子
*一发完
严浩翔的工作室位置很偏僻,不熟悉这片地方的很容易迷路。聂思远第一次过来车只能停在路边,导航导来导去一直在兜圈子,在这棵黄桷树下绕了好几圈,关键给人打电话一直没接,心里多少就有点憋闷。
“嘿,你干嘛呢!”
聂思远准备回车上休息一会儿,等严浩翔回电话,喊他来接,太他妈热了。顺着原路返回就见一人鬼鬼祟祟猫在他车前不晓得在做什么。
那人听见声音回头惊慌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聂思远看到车身上好大一条划痕登时就冒火了。
“你弄的?赔吧!”
“不、不是……”
那人头摇的像拨浪鼓,一双眼睛怯生生望着他,似乎还是聂思远欺负了他。
“少他妈给老子装傻充愣!”
聂思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没成想那人呆愣了两秒,随后挥开他的手撒开脚丫子跑了。
聂思远追了过去,这人应该就是住在这一片儿,跑进一条巷子往右拐上了楼梯,再往里大概第三个门,他一直紧追不舍,嘿,看他还怎么躲。
聂思远本身热的要命,又跑了一段路喉咙里干的快要冒烟,里面冷气一吹好歹缓过一口气,他叉着腰嘴里的脏话都涌到嘴边。
“你这个小兔崽子……翔哥?”
聂思远呆滞了几秒,有些摸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反应过来后瞥了一眼缩在严浩翔身后手指还紧紧地揪着他衣角的人,“翔哥你和这小兔崽子……不是,翔哥你和他认识啊?”
“你的工作室原来在这里啊,害我一顿好找。”
严浩翔的注意力还全在身后的人身上,摸摸脑袋柔声问他怎么了,聂思远被晾在一边表情略微尴尬,随后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
他以前还跟严浩翔混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这已经成家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翔哥,嫂子呢,怎么没看见啊?”
自从严浩翔带着他们不跟金哥一起干了让他们都找一份正经活,一晃他们也有两年没见了,聂思远现在卖二手车,老早就知道严浩翔开了纹身工作室,个人问题也处理妥当,就想来看看他。
工作室面积不太大,里面是操作间用帘子隔着这会儿好像还有客人在,严浩翔不仅没搭理客人,聂思远似乎也变成了空气。
“翔哥,这是你弟弟?”聂思远这才觉得奇怪,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看样子两人关系还很好。
聂思远忍不住打量,小兔崽子一遇到他的目光就缩了下脖子。看样子也成年了吧,怎么这么没出息,他的目光突然被一道身影隔绝。
“看够了吗?”
聂思远连连点头,这才注意到严浩翔手放的位置,眼睛瞬间瞪圆了,“这、这是,这是小嫂子?”
“嗯。”
起码过了半个小时聂思远才从一系列的冲击中回过神,严浩翔给里面那位客人身上的纹身收了尾,结账时打了半折,随后工作室剩下他们三人。
“吃西瓜吧。”
严浩翔把切好的西瓜放在小茶几上,聂思远有很多话想问,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
他是有些意想不到,以前金哥最器重,手下的一把手现在会过着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
关键找的对象……不仅不是女人,脑袋似乎还有问题。
聂思远看着贺峻霖乖乖的把西瓜籽吐在严浩翔垫了纸巾的掌心上,把手里的西瓜凑到男人嘴边。
“阿严吃。”
一块西瓜,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完。
聂思远想问的话瞬间全部咽回了嘴里。
因为聂思远的到来,工作室今天提前关门了,严浩翔准备领着他去外面下馆子。
锁好工作室的门,贺峻霖拉着他的手晃着说,“阿严,今天还可以吃小炒肉吗?”
小炒肉是在自己家做的。
“今天我们去外面吃。”
“在家吃也一样,简单点就好。”聂思远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没减弱,看出贺峻霖不想在外面吃。
严浩翔思考了几秒,“那好,我再买点菜。”
这附近就有超市,严浩翔买了条鱼,在路口买了几样下酒的卤菜,最后抱了一箱啤酒回家。
租的房子就在工作室后面的小区,小区很旧没有电梯,房子两室一厅,虽然不太宽敞打扫的很干净。
聂思远浑身冒汗坐在沙发上,严浩翔从冰箱里给他拿了一罐冰可乐,朝厨房里说,“霖霖放着我来,小心伤到手。”
随后急匆匆进了厨房。
嗞的一声可乐冒出白色气泡,聂思远回过神,从挤在狭小的厨房两人的身影上收回目光仰头喝了一大口可乐。
很快厨房里响起切菜炒菜的声音,严浩翔站在灶台前,腰间围了一条深色的围裙,掂勺翻炒的动作十分熟练。
一盘香喷喷的红烧鱼先出锅,聂思远帮忙把折叠桌支上,吃饭前去厕所洗了手,可能家里平时没其他人来,聂思远一眼看到安全套放在柜子上显眼的位置。
他有些尴尬,假装没看见。
最后小炒肉和油炸花生米上桌,然后开始吃饭。
严浩翔和聂思远直接吹瓶,贺峻霖用吸管喝着可乐,眼巴巴盯着看。
“阿严,我想喝一点儿。”
“那只喝一小口。”严浩翔拿着自己那瓶啤酒喂给他。
“翔哥,你和小嫂子怎么认识的啊?”
“这话说起来太长了。”严浩翔见贺峻霖皱巴着脸,给他喂了一块卤牛肉。
“他帮了我。”
他帮金哥做事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想彻底脱身哪里这么容易,最糟糕那次被四五个人一起揍得半死不活,严浩翔趴在满是污臭的巷子里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迷迷糊糊中先是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随后就是害怕的哭声。
再次醒来严浩翔在医院,送他来的人缩在帘子后面望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怯生生,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见他醒了,贺峻霖转身就跑了。
严浩翔伤好以后,定好工作室的位置,发现贺峻霖就是工作室外面那条马路上面馆的儿子,那天是去丢垃圾。
贺峻霖和常人不一样,有时候顽皮的小孩都能欺负他,严浩翔帮了他几次,这些小孩欺软怕硬,何况严浩翔冷着脸的样子很唬人。
然后贺峻霖就开始在工作室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要进去,又不敢的样子。
严浩翔一看过去,他就藏在墙后,两人关系说不上亲近,但的确也改善不少,至少贺峻霖不怕他了。
那天上次打他那帮人又来了,严浩翔见贺峻霖手里拿两根炸串往这边走来,一直面无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滚!谁让你来的,碍眼!”
贺峻霖懵了手里炸串都吓掉了,那帮人顺着严浩翔的视线看去,随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两个人就冲着贺峻霖去,严浩翔瞬间气血上涌,“你们敢动他试试!我严浩翔烂命一条不怕进局子,但进局子之前我肯定要让你们先下地狱!”
“好啊,想让哥几个解气也行。”他们以前可没少在严浩翔手里吃亏,怎么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二十分钟后,几人大摇大摆得意洋洋的走了,严浩翔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左胳膊一动钻心的疼。
他疼得满头大汗,贺峻霖哭着跑过来。
“阿严……阿严……”
严浩翔一看见贺峻霖的眼泪,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疼。
这次的伤养了很久,贺峻霖在厨房给他做饭,手烫到了抬手摸了下耳朵,继续专注着盯着锅里。
嘴里念叨着,火不能太大,要慢慢熬,后面再放盐,盐不能太多,一点点。
严浩翔走过去,从身后抱着他。
贺峻霖吓了一跳,严浩翔仔细看着他手上烫红的地方,在手指上亲了下。
“阿严……”贺峻霖懵懂。
严浩翔伤好后,贺峻霖成了工作室再次开门的第一位客人。
他躺着,双腿分开,严浩翔不让他动他就乖乖的不动,纹身有点疼,何况还是在腿根皮肤又柔嫩。
等完成后贺峻霖额头都是汗水,坐起身低头去看,腿根处皮肤还有点红,纹的一串花体英文。
这个地方以后除了严浩翔,不会再有其他人看见。
这个地方也只有他可以弄脏。
两人在一起时贺峻霖并不太懂这是什么感情,他喜欢往工作室跑也喜欢跟严浩翔回家。
只要和严浩翔有关的事他都不抗拒。
第一次接吻在严浩翔家里,贺峻霖许久回不过神来,脑袋埋在严浩翔肩头,突然开始掉眼泪,吸着鼻子很难过很害怕的说,“阿严,我好像快要死掉了。”
“我不舒服,心跳好快,是不是生病了?”
严浩翔的心提起又放下,抓起贺峻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霖霖你摸摸,我和你一样。”
“这不是生病,是我们的身体因为彼此的存在发出欢喜的讯息。”
【翔霖】不浪漫遇见
翔霖
沉稳寡言刑警队长严×懂事内敛高中生贺
年龄差 一见钟情 5.7k+
送给@森木岛屿 她叫我姐姐唉🥺
“第一次的相见实在说不上美好,可就在混乱中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只剩下了震耳欲聋的心跳。”
01.
红色的灯光昏 暗又晕 眼,化成了一丝丝有形的波纹,轻飘飘地绕着空气打 转。米色的墙边乌压压地蹲了一排 半 裸 着的人,时而闷声不响,时而小声地交头接耳,畏畏缩缩的样子......
翔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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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森木岛屿 她叫我姐姐唉🥺
“第一次的相见实在说不上美好,可就在混乱中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只剩下了震耳欲聋的心跳。”
01.
红色的灯光昏 暗又晕 眼,化成了一丝丝有形的波纹,轻飘飘地绕着空气打 转。米色的墙边乌压压地蹲了一排 半 裸 着的人,时而闷声不响,时而小声地交头接耳,畏畏缩缩的样子将心虚展露无遗。
“那边那个刚来的,快点!都老实点蹲好!”
穿着便衣的人皱着眉来回踱步,大声呵斥着刚从房间里被揪着出来的人,审视的目光从视野的最左侧慢慢右移,在某个点定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男人身形挺拔,宽肩窄腰,胸前的白衬衫领解开了一颗扣子,冷峻的面庞棱角分明,与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站在那儿倒更像是大学校园里的校草。
“唉严队,你怎么在这?”
询问的声音一贯的气势如虹,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了同一人身上。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严浩翔扶着额无声一笑,还未开口便被身边咋咋呼呼的人抢了先。
“李局说人手不够,刚好咱们没啥事,让严队带着我过来帮忙 扫 黄!”
“你还挺神气?”话未说完后脑勺就被敲了一下。刘耀文捂着头叫了一声,脸上满是无辜和委屈,也不敢吱声。
“堂堂刑侦队下来 抓 嫖 ,说出去丢不丢人?”严浩翔抿着薄唇,本应是斥责的话语中却满是无奈。
“李局怎么说的来着,这不是体察民情嘛。”话是说了,人也怂了。刘耀文往旁边一跨,敏捷地躲过了即将落在头顶的敲击。
“严队,你过来一下!”
没来得及收拾刘耀文就被不远处的喊声打断,严浩翔转过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闪着光的桃花眼,瞬时愣在了原地。
漂亮的眸子泛着水 汽,眼尾微 红,眸 光 流 转的眼神里诉说着失措和委屈。
泪水在眼眶中打 转,白皙的脸颊上还留着未 干的泪 痕。严浩翔心里咯噔一下,周围的声响慢慢消减,一时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啊....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刘耀文的声音打断了这段沉默的对峙,也拉回了严浩翔飘散的思绪。一向稳重的刑侦队长垂下了眼眸,偏过头掩饰自己的失态,轻声开口道:“没有依据的事,别乱说。”
又吃了瘪的刘耀文低下头小声嘀咕着什么,没有再出声反驳。沉默因子再一次席卷了整个空气,严浩翔拧着眉,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张口的瞬间大脑却突然空白。
愣神的空档对面的人已经走到了眼前。宽大的校服外套似乎有些长,完全罩住了贺峻霖单 薄的身子,显得有些松 松 垮 垮。
“我没有....没有.....”
独属于少年的清凉嗓音落在耳侧,唯一不同的是染上了些哭 腔,软 软 糯 糯的尾音令人心软。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嗫 嚅着大概只有自己能听见。眼前巴掌大小精致的脸躲进了阴影里,红润的唇瓣被紧 紧 咬 住,仿佛是羞 于 启 齿,话语最后的那个动词迟迟没有说出。
目光下移,小孩的手指紧紧地绞着衣服的下摆,指节用力到有些苍白。严浩翔叹了口气,也确实是于心不忍,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发尾,放柔了语调哄着。
“我相信你。”
02.
大门前的空地上停满了警车,来来往往的身影不断,呵斥声在耳边一刻不停。严浩翔站在中央,穿过人群望见了乖乖待在角落里的贺峻霖。
小孩从出了门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是觉得严浩翔并不是真的相信他,想再次开口解释却没找到机会。
“严队,都安排好了,可以走了。”
“嗯。”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声,严浩翔抬了抬下巴,抛下一句“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就毫不留情地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贺峻霖眼见着严浩翔走过来,小鹿一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后颈被温热的手掌捏了捏,贺峻霖敏 感地一缩,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走了,送你回校。”
车内的空调打的有些低,檀香裹挟着淡淡的中草药味,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与烦闷。出风口呼呼的风声清晰可闻,贺峻霖 舔 了 舔 有些干燥的下唇,无措的指尖在安全带上 摩 挲。
“为什么会来这?”
意料之中收获了沉默。好似知道逃不掉这个问题,副驾驶座上的人闻言睫毛快速扑闪了几下,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
“我小姨打电话说联系不上姨夫了,我就来这找了。”到底是家里的丑事,贺峻霖喉结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逃课了?”
主驾驶座上的目光落在了校服上。贺峻霖皱了皱眉,小声反驳道:“是自习课。”
“我的父母很早以前已经过世了,我一直住在小姨家。”眼里渐渐积蓄了泪水,却因主人的倔强迟迟不肯落下,“小姨性子软脾气好,还要照顾我妹妹....”
身边突然噤了声。严浩翔伸手捞过一瓶未开封的水,瓶盖拧开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水随即被递到了贺峻霖跟前。
贺峻霖小声说着谢谢,冰凉的水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喉间的干燥,小口小口的吞咽像是要把经历的所有事情拆开了掰碎咽进肚子里。
“局里会押几天。”冷冷的语气好似比水的温度还低。察觉到自己突然显露的攻击性令身旁的人一哆嗦,严浩翔话锋一转,眸色软了下来,报出了一串数字。
“我的电话,有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车速减缓,转动的车轮稳稳停在了学校的大门口。贺峻霖有些坐立不安,局促片刻还是转过身来直视着严浩翔的眼睛。
深邃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狭小的车内空间因为一次对视生出了无端的暧昧,贺峻霖眨了眨眼,红色从颈侧攀上了耳尖。
轻咳一声掩饰下自己的不自在,弯起的桃花眼像是弦月一般发着光亮,唇角也有了弧度。贺峻霖笑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仿佛都变得活泼了,也更为引人。
“那我先回去上课啦。”
“谢谢.....严警官。”
似乎是贺峻霖的说话习惯,尾调总是上扬的,落进严浩翔耳中多了几分撒娇意味。
没等严浩翔反应过来,视野中只剩下了一个背影。通红的耳尖和泛着水光的唇瓣浮现在眼前,严浩翔低下头轻笑一声。
小孩笑起来真好看。
03.
“严队,查到了。”
宋亚轩抬手揉了揉 酸 软 的脖子,单手点击着鼠标,冲着对面汇报道:“这人有案底,去那地方确实好几次了,还有家暴的记录,不过最后签了协议书。”
严浩翔闭上眼长舒一口气,两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许久才哑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锃亮的手铐被收进了口袋,严浩翔披上外套抓过车钥匙,指节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桌面,开口的话语里充斥着莫名的烦躁。
“一会儿刘耀文来了让他滚去档案室,前几天的案子还没有眉目。”
夏日的太阳毒辣,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半倚着车门的人。即使姿态慵懒,也难掩锋利的下颌线和优越的颈部线条,军人的气质显露无疑。
“严警官?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清越嗓音染上了欣喜。校服外套的下衣摆随着风飘扬,刹那间贺峻霖已经背着包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严浩翔跟前,小半个头的差距正好能让严浩翔看见发顶翘起的呆毛,一晃一晃的尤为可爱。
忍着笑意伸手压下不听话的头发丝,严浩翔接过了贺峻霖的书包。
“路过,顺便送你回家。”
车缓缓驶进了不太宽敞的小道,车窗外的有些破旧的居民楼一闪而过。搭在方向盘的手腕上,精致表盘边的碎钻闪着光。贺峻霖忍不住偷偷瞟了眼,很快便扭过头去掩下眼底的失落。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温柔的嗓音打断了贺峻霖即将脱口而出的感谢与道别。严浩翔的眼睛里藏着稀碎的笑意,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楼梯不算很老旧,却也不新。白色的墙面上留下了挤几处斑驳的刮擦过的痕迹,墙角最下面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了灰色的水泥砖。
绕了几圈走到了家门前,手忙脚乱拿出钥匙的同时,室内传出了哐当一声巨响。瞳孔一缩,贺峻霖手腕一转用力推开了门。
本该干净整齐的室内乌烟瘴气,柜子边的花瓶碎了满地。沙发的一角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头发乱糟糟的,裙角沾上了 血 迹。
“薇薇!”地面上的物品杂乱,贺峻霖踉跄了一下,没等严浩翔伸手扶住,人便迅速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妹妹。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怀中的女孩控制不住地颤抖,泪水糊满了整张小脸。心像是被绳索死死绞住一般发着疼,贺峻霖将薇薇的头发别到耳后,轻拍着后背以示安抚。
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女人的呜咽声和男人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逐渐放大,清清楚楚地传入了贺峻霖耳中。
心里一紧,贺峻霖猛得抬起头。起身的动作被一只手按住,大掌落在头顶轻轻揉了揉,安抚了贺峻霖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没事,交给我。”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却让贺峻霖没由来地感到安心。躺着的女人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
“离婚吧,小姨。”贺峻霖低着头,将手覆在有些干枯满是瘢痕的手上,心里一酸,语气染上了一丝哀求,“我可以照顾好您和薇薇。”
“好。”哽咽的嗓音有些沙哑,女人费力地冲着贺峻霖笑了笑,“霖霖,是我对不住你。”
“别这么说,”滚烫的热泪从眼尾滚落,贺峻霖哽咽着开口,“您养我到这么大,我真的很感激。”
似乎是没有力气,女人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句话。贺峻霖仔细地掖了掖被角,轻声留下一句“您好好休息”便悄声离开了。
病房门被轻轻掩上,贺峻霖背靠着冰冷的墙,拼命忍着的眼泪在一瞬间如泄了洪的大坝,止不住地向外涌。
手臂被一股力道握紧,猝然撞入了温暖的胸膛。怀里的人“嘶”的一声,严浩翔一怔,随即卸了力,沉沉的目光落在了校服外套上。
“为什么这么热的天一直穿着外套?”
贺峻霖身子微抖,紧张地反复抿着下唇,偏头避开了深沉的目光,最后还是妥协了一般,缓慢地脱下了外套,抬起眼直 勾 勾地盯着将自己罩在怀里的人。
瓷白细 腻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青,其间夹杂着未褪去的红 痕。
严浩翔哑了声。贺峻霖温柔又倔强,不愿意揭露一点点伤疤,却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痛苦。现在像一只小刺猬一样,依旧不肯收起背后的刺,却将柔软的肚皮展露给了信赖的人。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害怕被丢弃的猫咪,睁大了眼在询问着,你现在知道我的一切了,所以能不能抱抱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严浩翔抱得很紧,以至于贺峻霖有些喘不上气。
“贺儿,你不用一个人扛下所有。”大拇指指腹擦去脸颊的泪痕,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像是轻哄,又像是一个承诺,“我在呢。”
其实如果你愿意,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04.
“昨晚江边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作案手法与前几次类似,先 奸 后 杀。”宋亚轩眉间紧锁,指尖快速敲击着键盘,“只是前几案的受害者是女生,这次的是男生。从长相来看,凶手偏爱精致漂亮的。”
“没有意外的话,会再次作案。”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笔,严浩翔坐在一旁认真听着案情。毫无头绪的案子无疑是他们最大的威胁,“精致漂亮”这几个字入耳,眼前晃过了那双桃花眼,心底的不安更甚。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下被撞开。刘耀文一边应着电话一边走到桌前,胡乱翻着文件,捡起一堆就往门外走。
“翔哥翔哥,行行好帮帮忙,我这赶着去送文件,门口的外卖甜品帮我拿一下,就几步路。”
话没说完人倒是先跑了。严浩翔“啧”的一声,起身往门外走去。
乌压压的蝉鸣声一片,树荫也遮不住炙热的阳光。贺峻霖拎着保温袋,汗水从额角滑到了下巴。
远处走来了熟悉的人,贺峻霖藏不住笑意和喜悦,举起手用力挥了挥:“严警官!”
“怎么是你啊?”精致的脸上满是汗水,严浩翔一手接过保温袋,一手牵起贺峻霖的手腕,“进去坐会儿,外面太热了。”
“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我刚好在,就帮帮他。”顺便过来看看你。贺峻霖吐了吐舌头,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反手拉住了严浩翔的袖子,“昨晚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严浩翔一愣,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明晃晃的“晚安”挂在消息页面上,时间却显示晚上十一点半。
“最近太累了,很早就休息了。”严浩翔无奈地捏了捏贺峻霖脸颊上的软肉,“下次会注意。”
先挑起话题的人这会儿确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躲过严浩翔作恶的手,也不理会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声,大步向着办公室走去。
“谢谢翔哥!”刘耀文不知何时已经翘着腿回到了座位上,见门被推开大喊了一声,径直对上一脸蒙圈的贺峻霖和身后的严浩翔,哀嚎一声。
“翔哥!你怎么诱拐未成年!你的心不会痛吗!”
“闭嘴。”严浩翔把手中的袋子扔进刘耀文怀里,接了杯温水递给了贺峻霖。
“其实我已经19岁了。”倒是贺峻霖,一本正经地回应着刘耀文的问题。转头对上了严浩翔略带疑惑的眼神,轻咳一下小声回答着:“我之前辍学了一年。”
“嗯。”严浩翔也没有再问,掌心覆上了微凉的后颈,轻轻揉了揉,抬起下巴冲着刘耀文喊道:“甜品拿过来一份,小孩喜欢。”
脸颊泛上了热气,贺峻霖只觉得烧得慌,用叉子戳着从虎口中夺下的蛋糕,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
浓郁的抹茶味苦中带甜,从口腔蔓延至了整个鼻腔。身边坐着的人惬意地眯起了眼,像是一只饱食之后慵懒的猫咪。
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严浩翔忽然凑到了贺峻霖脸侧,轻声询问:“很好吃吗?”
气息摩擦过耳侧有些痒,敏感的耳垂瞬间染上了薄红。贺峻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好吃的,我给你拿个叉子尝尝。”
距离骤然缩短,鬓角的碎发蹭过了贺峻霖的脸侧。严浩翔低下了头,就着贺峻霖手中的叉子吞下了一口蛋糕。
睫羽微颤,贺峻霖快速地说了一句“我得走了”,放下叉子就往门外跑。
清甜和苦涩交织在一起,严浩翔望着人仓皇逃离的背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眼神中满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
确实很好吃。
05.
夏日的夜晚褪去了燥热,风却依旧带着温度。老巷子里的路灯年久未换,用微弱的光亮照亮着黑暗的道路。
不够明亮的地方总让人心慌。下了晚自习的贺峻霖捏紧了书包带子,快速地走进了这条回家的必经之路。
若有若无的烟味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是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思索片刻后,贺峻霖慢慢停下了脚步猛得转过身,却在看到身后的人时蓦然瞪大了眼睛。
严浩翔难得没有穿警服,黑色的无袖背心展现了完美的手臂线条,乍一看倒像是痞气的地下rapper。
“你怎么在这!”
顷刻间严浩翔已经大步走到了贺峻霖面前。有力的手臂圈住了细腰,严浩翔把头埋进了贺峻霖的颈窝里,回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担心你。”
心跳声突然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贺峻霖一时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严浩翔的心跳声,猛烈到像是要震碎他的鼓膜。
“你对谁都这样吗?”藏了许久的疑问在嘴边徘徊打转,到底是被宣之于口,轻飘飘地传入严浩翔耳中。
“保护公民,是我的使命。”几乎是瞬间得到了答复。低沉的嗓音在严浩翔嘴中多了几分沉稳和使命感,却也让贺峻霖的心沉了下去。
“但怎么会没有私心?”指尖陷入脸颊的软肉之中,严浩翔戳了戳贺峻霖的脸,轻轻地笑着,眼底散落了满天星星,“所以我也想守护你。”
回应他的是攀上肩膀的手臂,贺峻霖的脸颊泛着粉色,像是羞涩却又想直白地说些什么,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亮晶晶的眸子。
“我成绩不错的,可以考上市里的政法学校。”鼻息交错,细长的睫毛因为紧张微微抖动着,“我想当律师。”
“我想离你近一点,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虽然现在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也给不了你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我规划的以后里,都有你的位置。
“所以等等我,男朋友。”
END.
亲爱的放下你刀,我真没有外面去骚
*可爱撒娇精特种兵严×冷脸双标军医贺
*宝贝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超甜一发完,点梗@奶味翔霖
已被收录《恋爱禁止的世界》置顶印调
“贺医生你家那位又来了!”
贺峻霖习惯了小护士的咋咋呼呼,却还是在听到“你家那位”时,手一抖把奶茶吸管扎飞了。
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飞出去的吸管,又开了一个新的,贺峻霖喝到奶茶的那一刻,脸上清冷得要死的神情才有了一丝松动。
“霖霖~我……”
严浩翔的嘴被贺峻霖一个眼神堵住,看着小贺医生要杀人一样的表情,和办公桌旁距离贺峻霖手边不到二十厘米的手术刀,严浩翔果断闭嘴。
“说吧,这次又伤到哪儿了?...
*可爱撒娇精特种兵严×冷脸双标军医贺
*宝贝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超甜一发完,点梗@奶味翔霖
已被收录《恋爱禁止的世界》置顶印调
“贺医生你家那位又来了!”
贺峻霖习惯了小护士的咋咋呼呼,却还是在听到“你家那位”时,手一抖把奶茶吸管扎飞了。
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飞出去的吸管,又开了一个新的,贺峻霖喝到奶茶的那一刻,脸上清冷得要死的神情才有了一丝松动。
“霖霖~我……”
严浩翔的嘴被贺峻霖一个眼神堵住,看着小贺医生要杀人一样的表情,和办公桌旁距离贺峻霖手边不到二十厘米的手术刀,严浩翔果断闭嘴。
“说吧,这次又伤到哪儿了?”
贺峻霖表面上眼睛都没抬一下,实际上已经开始打量严浩翔的身上有没有伤口一类的。
“这次不是我,是我队里一个小孩,”严浩翔像是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又走出去把站在门口的小孩拉了进来,“这个,刘耀文,上次来过。”
“嫂子好!”刘耀文在线懂事。
“瞎喊什么呢?!”
“瞎喊什么呢?!”
两道凌冽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刘耀文的身上,吻文委屈,不是翔哥你让喊的吗?为什么十七岁的我要承受这么多!
“上次是……烫伤?好些了吗?”贺峻霖没再说什么,接过病历本开始复诊。
严浩翔见人开始认真工作,也不便再打扰什么,只是坐在了刘耀文的旁边,帮着回答问题,表情也冷下来些,才有了些刑警队长的样子。
“行了,去拿药吧,回去还是要注意点饮食,忌辛辣生冷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碰水,”贺峻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就是注意休息,知道你们平常很忙 ,但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谢谢嫂……贺医生!”刘耀文在自家严队长“加训”的眼神警告下及时住嘴。
“去吧。”贺峻霖揉揉太阳穴,将药方开好了,挥了挥手示意刘耀文可以走了。
小孩左瞅瞅冷冰冰的小贺医生,右看看低着头没怎么说话的严队长,乖乖地关上门离开了。
“又头疼了?”
严浩翔无声地靠近,待贺峻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身后,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落在太阳穴的位置,力道正好地开始按摩。
“丁哥的任务快结束了吧?”贺峻霖答非所问,却乖乖闭上眼享受爱人的“服务”。
“嗯,这次结束他就从一线撤下来了,”严浩翔顿了顿,蓦地笑出来,“下次见估计就是丁教官了,那群小崽子有他受得。”
“马哥打结婚申请了,我们这边肯定没什么问题,你们那边不会不同意吧?”贺峻霖放松躺进严浩翔的怀里,忙里偷闲地悄悄享受一下在一起的时间。
“不会,上面三爷和天泽都安排好了,份子钱都随过了,就等他回来了。”
严浩翔揉揉兔子的耳朵 ,看人气急败坏地红了脸,完全没了往日里冷冰冰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极了,存心想要逗逗小孩。
“喂,小贺医生。”
“嗯?”
“你好官方啊,只问工作和别人,都不说想我。”*
“那补上呗——”
兔子仰起头,在对外冰山对内小熊软糖的严队长唇上偷了一吻。
”严浩翔,我很想你。”
02.
谈情说爱自然不适合医院。
一方面贺峻霖实在对工作上的事情都万分认真上心,一方面也不便占用公共资源,催了严浩翔回家休息,贺峻霖专程找张真源倒了班,今天早些回家。
张真源爽快应下,也知道因为自家发小的工作原因,两个人见一面不容易,只催着他赶紧回家。
收拾好东西,贺峻霖哼着爱豆的歌,拎着新买的包包,心情大好,乘电梯下到一楼,就准备掏出手机叫严浩翔来接自己回家。
可还没等贺峻霖还没走出医院的大门,鸣笛声就响彻了整片天空,三辆救护车载着病人驶进了医院。
出于职业习惯,贺峻霖看了一眼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病人,也是在考虑眼前的情况需要不要自己回去加班完成手术一类的工作,却看见病人满身的血,身上还穿着作战服。
那张脸上布满了血污和泥泞,却还是让贺峻霖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丁程鑫。
包包被塞给前台的护士,贺峻霖几个快步就冲到了担架旁,询问了基本情况就喊着让护士准备手术室。
所幸身上的血大多来自于”别人”,丁程鑫的昏迷只是因为迷药,身上唯一严重的就是眼伤和左腿粉碎性骨折。
手术优先完成眼部损伤的部分,张真源像是丝毫不惊讶贺峻霖的去而复返,两个人基本交代了分工,就开始做准备随时进入手术室接手病人。
“马哥在手术室外面,”张真源带好了医用手套,做最后一遍术前消杀,“严浩翔也在,三爷和天泽在路上。”
“嗯。”贺峻霖想说什么,脑海中却被全部清空,自动进入到了手术中全心投入的状态。
“丁程鑫,欢迎回来。”
手术很成功。
同样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又或者是因为足够相信张真源、贺峻霖和丁程鑫,马嘉祺表现得十分冷静,在丁程鑫转入普通病房后就催着各回各家。
有些奇怪这次的伤势,可已经接近凌晨,贺峻霖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一个哈欠就忘记了询问。
严浩翔将人抗走,贺峻霖也懒得挣扎,三个小时的手术加上一整天的工作让他身心俱疲,靠在爱人的肩上就沉沉睡去。
回到家里严浩翔才发现,茶几上,卧室的床头柜里,甚至玄关的鞋柜上,都莫名出现了几把手术刀。
贺峻霖悠悠转醒,问他怎么不回房间。
严浩翔有些心虚了。
贺峻霖让自己回家休息的几个小时里,他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以前的战友,对方已经成为一名人民警察,自己也就顺便帮忙抓了个毒畈。
偏偏目标任务所在的地方是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也难免自己身上沾染上什么味道。
“小文和我说了哦~”
大概是严浩翔局促紧张的样子太过明显,贺峻霖靠近小熊的耳尖,声音因为困倦变得黏糊又软糯。
“严大队长不听话,但是是小严同志一向的风格,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啦~”
“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跑去那种地方花天酒地,就别怪我!”
“宝贝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没有下次了!”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手里灵活的旋转着的手术刀,还有动不动折射出的冷光,只觉得自己颈上一凉。
路过的十万:喵?喵喵喵喵喵。
您的好友【十万】为您点歌:
亲爱的放下你的刀
我真没有外面去骚
( From姜云升《真没睡》)
03.
调休的时间很短,只够两个人温存一阵,回趟家看看家里的老人,结束得更加突然。
严浩翔上一秒刚刚把饭做好,喊了贺峻霖来吃饭,下一秒就接到了紧急任务的通知,要求立刻归队。
“霖霖,我……”
贺峻霖抬起的筷子又放下,面上没什么变化,看不出什么不愉快的情绪,只是那股子清冷的劲儿又溢出来了。
“愣着干嘛?傻了?让你出任务呢,快去换衣服收拾东西啊!”贺峻霖见严浩翔不动,起身推着人就往卧室里走,催着人收拾东西换衣服出发。
“……对不起,我下次……”
“行了,”贺峻霖替人收拾好东西,硬撑着眼眶红了一圈,硬是没掉下一滴泪来,“都是为国家献身的人,说这些干什么。”
“张哥今天值夜班,饭菜多的我待会儿给他送点过去;电影票回头我和小宋一起去看;爸妈那边我来说,你放心去就行了;胃药还是要带上,出任务小心膝盖和手腕,在外面再忙也要吃饭……”
贺峻霖絮絮叨叨地,却总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没说够,下一秒就被爱人拉进怀里,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眼泪终于掉下来。
但是他不能开口说挽留的话,甚至不允许自己表露出一星半点的埋怨和不愉快,生怕任何一个不舍的细小举动或者表情都会给爱人增添亏欠感。
身已许国,再难许卿。
贺峻霖站直了,笑着又严肃地喊严浩翔的名字,认真又庄重:
“严浩翔同志。”
“在。”
“作为战友,我希望你这次认真严谨顺利地完成任务,早日凯旋。”
“作为合法伴侣,我希望你平安归来,我会一直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严浩翔,我等你回家。”
04.
马嘉祺和丁程鑫的婚礼定在夏天。
刘耀文因为伤病没有和严浩翔同一批离开,倒是把小白菜宋亚轩给拱了。
张真源荣升外科副主任,升职加薪一套全,就是差个爱情事业双丰收。
敖子逸和李天泽都退伍了,两个人一起开了个火锅店,两个人都不承认在一起了,却都说着搭伙过日子的话 。
这是第二年,严浩翔依旧没有消息。
丁程鑫受伤时就有的预感持续发酵,从不安已经演变成为一种笼在心上的阴霾。
他无数次去找严浩翔的上司领导,无数次地去问,却只得到一个代号。
严浩翔的代号叫做【风铃草】。
一取爱人之名,二取其花语之意,意为【永远的羁绊】。
“风铃草还开着吗?”
“夏天还没有结束。”
我还在等我的爱人回家。
05.
其实张真源没有说。
严浩翔一直都在。
早些年出任务时因为救人,严浩翔意外受到毒气的伤害,直到严浩翔申请的“最后一次任务” 前,严浩翔三分之一的肺叶已经濒临坏死。
最后一次任务圆满结束,可就在胜利的那一刻,严浩翔倒在了地上,被紧急送往医院。
上面的意思是让他放心治疗,要对自己有信心。
可严浩翔却只是要求,别让他知道。
治疗时痛到浑身抽搐也不肯喊出来的人,在此刻像个小孩一样语无伦次,红了眼眶。
“让他知道了又要哭,我舍不得他哭,就算我治不好死了,也告诉他我是出任务走的,他也好安心再找个好归宿。”
“我也没办法,我太爱他了。所以自私到希望即使是死,也想在他的世界里最后做个英雄。”
严浩翔住在专门安排的病房,在住院部的顶楼,病房的窗户朝着贺峻霖的办公室那一面。
整个房间里全是各式各样的仪器,监测他的生命体征和那随时都会停止工作的肺部,滴滴作响。
贺峻霖偶尔会抬头,好像有个很熟悉的人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好像有人在给他遥远的注视和呼应。
笑着和宋亚轩提起的时候,后者还担心会不会是严浩翔以前招惹打牌的坏人。
可贺峻霖只是笑,“说不定是他呢。”
贺峻霖不知道的是——在距离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爱人隔着生死在温柔地注视你。
贺峻霖知道的是——严浩翔答应他的,要早日回家,所以自己要等。
所以,是三年。
06.
“那小贺叔叔,你最后等到他了吗?”
“好啦,小朋友要睡觉啦~”贺峻霖揉揉小姑娘的头,拉好被子,道了晚安走出房间。
他从死神手里争过无数条生命。
也经历过生死一线。
小姑娘的母亲早些年因为车祸去世,父亲是个军人,因为任务中意外吸入过量毒气、抢救无效而去世。
他突然想起严浩翔。
这些年没有再找其他人,一直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担起两个家庭,照顾两家的父母。
很辛苦,他知道。
可贺峻霖这一条命都是他严浩翔给的。
第一次真的踏上战场的小军医不知道,对方会不讲道德地将毒气弹直接投进医疗点,更不知道会有人冲进来救自己,却是摘了自己的放毒面罩,给了自己。
当时严浩翔说,“我带你回家。”
现在是贺峻霖说,“我等你回家。”
而门被敲响,是严浩翔的上司。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要他走一趟。
从在一起的那一天起就做好准备的结果,他只是还需要一点勇气接受。
贺峻霖揉揉眼睛,说了句“请稍等一下”,换上了自己的军装,手里拿着应急急救包。
那人的表情变了变,叹了口气但还是没说什么。
“走吧。”
可车驶上了熟悉的路,这分明是开往自己医院的路。停在住院部的门口,车门被打开,贺峻霖还蒙着。
只是颤着声音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张真源捂住他的眼睛,领着他往前走,“他一直都在。”
“我回来了。”
少年站在光亮之中,嘴角带着笑意,张开双臂揽他入怀。
终于拥抱夏天。
终.
梦醒了。
贺峻霖揉揉太阳穴,睁开双眼,房间里依旧空无一人,风扇呼呼地吹,房间也依旧闷热。
他迷迷糊糊地数照片上的人头,三爷,天泽,马哥,丁哥,轩轩,小文,真源儿,自己……
桌上的照片只剩下八个人。
好奇怪。为什么当时拍照要把自己身边的位置空开啊?
弓长:因为你单身啊~
弓长:把你身边的位置空开是为了以后爱你的那个人站在那里啊
是,因为这样吗?
贺峻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闷,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披着的军装外套,明显不是自己的尺码。
门依旧锁着,有人……来过吗?
Heyan:感觉我忘记了什么
Heyan: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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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花还开着,夏天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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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你们,才有家国平安山河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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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所有的离去有重逢
别害怕,永远有人在等你回家
*摘自周总理写给夫人邓颖超的话,“你的信太官方,都不说想我。”
【翔霖】廉价爱情故事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算回去补办。”
笔杆子抄到住址一栏,警察抬头看了眼严浩翔,上下打量一下他松垮垮的穿着,视线落到手边破烂的行李袋上。他没去过他的城市,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名字里带“山庄”的小区都不便宜。警察瞟了男生一眼,嘀咕道:“重庆的?来读书的?”
严浩翔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就过来玩玩。”
“来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身后同事路过,把刚泡好的茶搁警察办公桌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被盗了,偷了两沓钞票。”
警察把头扭过一个隐秘的角度,靠着同事耳朵压低了声音,“富二代,重庆来的,八成来体验生活,被骗了。”严浩翔听了个一清二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警察回过头,问严浩翔:“除了现金呢?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严浩翔摇摇头。
“少了多少现金?”
“两万多吧,都放在一起的,那天回家看就都没有了。”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报警?”
严浩翔低下头没有回答。警察等了一阵,靠在椅子上提醒道:“你知道的吧?两万块属‘数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朋友是要坐牢的。”
严浩翔握着断裂的身份证,左右想把它拼在一起,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无法把歪斜的缝隙拼上。尝试了很多次,他才发现这身份证不是断了,是碎了,少了一个缺口,再多的胶带也都没法把它合上了。
警察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回到案头的表格上,重新拿起笔。
“我做个笔录。时间过去挺久的了,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吧。——他叫什么名字?”
男生抬起头,“贺峻霖。”
(二)
身份证一年前还是好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标识。
严浩翔把家里阿姨的行李袋翻出来,往里头塞衣服的时候,这个标识就在家姐手中攒着,一直攒到严浩翔被出租车师傅催着上车,家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证塞回到严浩翔手里。
“我想了想,你还是带着这个吧,但是千万不要拿出来。手机卡我帮你丢了,微信也别用了。那个地方没有人认得你,你就安安生生地呆着,等我们把厂里的事解决了我会和你联系。我也不清楚需要多久,但是只要搞定,你就还可以坐着头等舱回来。”
严浩翔点了点头,把身份证藏到背包隔袋的最底层,压在厚厚一沓钞票的底下。
贺峻霖问严浩翔要身份证的时候,严浩翔刚舟车劳顿落了地儿,脑袋浑浑噩噩的,翻开包就找。手摸到钱了,才想起来姐姐的嘱咐,抬头抱歉道:“忘记带了,下回给你吧?”
拙劣的借口被贺峻霖一眼看穿,“你不是才下火车吗?能忘到哪儿去?你坐火车没用检票的?”
房产中介的店面又小又破,贺峻霖摆了摆手,再过去一厘米就能打到客户似的。严浩翔向后一靠,背脊抵在了墙上。
“拿不出身份证没法租房子,我们这儿不做非法生意,你走吧。”
“那哪里能租到房子?”
“哪儿都不能。”贺峻霖窝在藤编的椅子里,玩味地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小青年,“最近查得严,下午条子还要来喝茶呢。二两新摘的碧螺春,三天就给我喝光了,完了我还得供着。别说租房了,旅店里头也不敢接没身份的啊,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找个暖和的桥洞凑合几晚吧。”
严浩翔的手藏在包里,把钞票捏得紧。出门之前家姐开了保险柜,说:“不好带黄金,过安检不好解释。家里的现金不多,你先全带走,一定省着花。现在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冻了,这点钱你能撑一天是一天。”
家姐语气冷静,递过钱的手心却在抖。严浩翔即使不清楚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估摸一个大概情况。他给了自己两分钟去适应这个突发状况,火车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手里的钱该怎么花。他七八个小时就靠一根烤肠捱了过去,留下的大头是备着以防万一。
严浩翔从小看着父母经商,知道把钱用在请人办事上多是事半功倍。除了藏在包里的那只手,他还是个豪门少爷的姿态,直着背,抬着下巴看藤椅里躺得舒服的贺峻霖。好像之前从炒鞋的黄牛手里截看中的鞋子一样,一点儿没在怕的。
“说吧,要加多少钱?”
贺峻霖笑了,一看对方就是上道儿的人,伸手比了个二,“不收你多,两千,怎么样?”
严浩翔点了六十张票子,搁贺峻霖面前:“押一付三,外加两千,你数数。”
贺峻霖接过钱,看也没看,放进抽屉里,“爽快。”
(三)
房子是贺峻霖骑着小电驴带严浩翔去看的。行李袋搁在脚踏板上,严浩翔扛着双肩包僵直地坐在贺峻霖后面,两只手死死抓着座位旁的护杆,隔离着自己和黑心小老板的距离。贺峻霖的外套没上扣,两瓣衣服鼓了风呼哧乱飞,打得严浩翔胳膊生疼。贺峻霖是没在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絮絮叨叨地给严浩翔当导游。
贺峻霖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城里大路好认,进了巷子就得靠脑子了。你可得给我记牢了,歪不进家门我可不会来救你。”
“教你个方法,你认着河识路。你就沿着左手边这条河走,来,我们过一个桥。看到前面这个城门没有,你要过这个城门,然后就这里,这个羊肉店,你要记牢。过了羊肉店两个口,一个左转——诶你抓牢啊——”
一个猝不及防的转弯,严浩翔一下失了平衡,两只手抱上了贺峻霖的腰。好细啊,比肉铺里的排骨还膈应,严浩翔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瘦啊。”
“什么?”贺峻霖没有听清,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严浩翔把手撤了回去,挪了挪屁股回到安全距离,他提高了点声音,对着贺峻霖耳朵喊,“我说你好瘦,话还多。”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撂这儿不走了?”贺峻霖放了狠话,小电驴却哼哼着骑上疙疙瘩瘩的石板路,男生一个字里头带三个颤,“等等,你记着这个。看见这个电线杆你就要右拐了。再往里头你就要疯狂地记住电线杆、水井和公共厕所的位置,虽然老是断电水不能喝公共厕所也臭得没人敢进去,但你还偏得靠这三个东西找到家。你把脑子带上了没?”
严浩翔笑了,他挺久没觉得好笑了。风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后脑勺,奔儿头光亮亮一个,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回应贺峻霖:“带上了,带上了。”
七个拐、八个弯,小电驴终于停了下来。严浩翔提着行李袋站在褪了色的木门前,仰头看门檐上旧磁带一样缠成一团的老电线。巷子太窄,没法两辆电瓶车一起过,贺峻霖把小电驴挪到墙角,走上前说:“怎么样,古色古香吧?外地人买了票儿都进不来。”
门口过个槛,门里一条道儿,左手电表箱右手小广告。走个两三步,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零零碎碎分了四五户人家。贺峻霖领着严浩翔上楼,楼梯窄得行李包都得往前拿。贺峻霖借着天井的光试了一大串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也许是严浩翔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坏打算,当他真正看到房间的时候,也并不是这么失望。小是小了一点,但衣柜书桌床一个不落,家当不新,但摆得规矩整齐,也算是有个家的样子。贺峻霖见严浩翔没什么抵触,便来了劲。
“还不错吧?房东刚翻新过,前面租过一个人,甲醛霉气都被人吸光了,你正好来,多好。独立卫浴、拎包入住、城市的心脏,性价比多高啊。来,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这个房间什么地方。”
贺峻霖招呼着严浩翔,蹬了鞋子爬上床。屋子确实是新打扫过的,湿气这么重的地方,被褥上没有一点霉味。严浩翔眼见着贺峻霖爬到自己床上,心想着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贺峻霖“过来,过来啊”招呼了两声,严浩翔也无奈地爬了上去。
“当当当当——”贺峻霖自己给自己配乐,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屋子,刺得严浩翔睁不开眼。他晃了晃神,重新聚焦,眼前一排排黛瓦的屋顶,深深浅浅绵延十多里。
“城区的房子都有固定高度,只有这一间,解放前被老屋主偷偷加高了两米,你现在就是整条梨花巷最高的住户。怎么样,还不错吧?”贺峻霖趴在窗台上,指了指远处一栋缩成了点的公寓楼,“看到没?那栋棕色的楼。我就住那里。”
严浩翔仔细了才能看清那栋楼的样子,“你住这么远啊。”
“你不该问‘你住这么好’吗?”严浩翔的反应不如人意,贺峻霖揣了揣手道,“那个盘,最便宜的都是三万一平,首付二十万。”
严浩翔忍了忍,才没把“不贵啊”习惯性地说出来。在重庆,二十万可能还不够买他家浴室的一半,但现在包里四万块打算凑活好几年的落魄公子哥,确实没有资格再说“便宜”两个字了。严浩翔定了眼看了个清楚,说:“不对吧,那栋楼脚手架还没拆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明年才开盘。”
贺峻霖没去在意严浩翔的反应,他像是上了头一样,叽叽咕咕地算着账:“手里五万,找老张借五万,刘姐借五万,明年开盘前再凑足五万块就可以了。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打算买那个房子?”
贺峻霖点点头,十只手指还在空中掰算着。严浩翔突然想到了,问:“对了,这里有做饭的地方吗?”
“有啊,在我家。”
“啊?”
贺峻霖下了床,拖着鞋走到房门口,指了指楼下:“喏,我就住楼下西边那一间,你从我门前那个走廊走过去,里面有个小厨房,是公用的。但是住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你想开伙随时好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开了伙记得给我留一份。”
(四)
贺峻霖没说错,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多不做饭。
一个院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口音都有。房间隔得太小,租客大多是独身来打拼的,白天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做着城里人看不上的活,晚上就在巷口买个馒头,就点家乡的酱,一顿也就图个半饱。
严浩翔一开始还像着样子去菜场买点便宜的菜,后来发现出了门拐拐绕绕,要么找不到菜场,要么回不了家,也就放弃下厨了。
第二天中午,严浩翔跑到厨房热馒头,正巧碰见刚睡醒的贺峻霖。男生耷拉着乱蓬蓬的脑袋,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困顿得很。贺峻霖脖子里挂着毛巾,接厨房的热水洗脸,像猫一样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搓,而后抬起头问靠在旁边等微波炉的严浩翔:“怎么你也开始吃馒头了?不做饭了?”
“不做了,”严浩翔说,“我感觉菜场每天都在不一样的位置,我老家都没这么绕。”
贺峻霖哈哈笑了两声,“那还是因为你穷。穷人路窄富人路宽,这地方,富裕的人都能走出去,最后就剩穷人在里头自己跟自己斗。”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找得到路的吗?”
“白天找得到,晚上我不敢说。”贺峻霖把毛巾拧干,“比起迷路我更怕黑,你没见着我太阳起了才出门,太阳落前就回家吗?”
严浩翔鄙夷地看着贺峻霖,“像你这样就别做暴富的美梦了。一天工作四个小时,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梨花巷了。”
“那应该工作多久?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周七天?幸亏我没对象,要是我有对象有孩子,怕是长到七岁都见不着面。”
严浩翔心想,何止七岁,长到十七都是家里阿姨带着。
说实话,严浩翔得知父母被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们本就不常回家,回了家也是避着谈公事。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二手准备一样,严浩翔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家姐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死了人,要压下来不容易。严浩翔却舒了一口气,除了有点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球鞋,其他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严浩翔咬了口馒头,确信地对贺峻霖说:“但是这样真的会有钱。”
“但是这样会没有心。”贺峻霖不以为意,手指沾了点水使劲压自己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在视线的盲角,压了两三下都没有下去的意思。严浩翔看不过去,放下馒头,越过贺峻霖沾了点水,站在他身后帮他按头发。
镜子里严浩翔比贺峻霖高出半个脑袋,贺峻霖盯着低头帮自己整理头发的严浩翔想,如果我挺直腰板,可能也不比他矮多少。又转念一想,也许过几个月,这个少年人也会像被抽了气一样委下来。也许用不着几个月,要是生活卯了劲,几天就能把一个完整的人打得稀巴烂。
“嗯,这样就好了。”严浩翔撤了手,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头发服服帖帖的贺峻霖。
贺峻霖盯着镜子里的严浩翔看了一会儿,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严浩翔摇了摇头。
贺峻霖甩甩脑袋,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上。头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严浩翔一脸,严浩翔用胳膊蹭了蹭脸。
“你去刘姐的羊肉店打工吧,她那儿缺一个打杂。我帮你讲讲,现金结工资,没有身份也不要紧。”
(五)
在羊肉店打工的大半年里,严浩翔手上落了四五个口子。这些口子是他回到重庆后才发现的,每一个都曾被水洇出过泛白的肉,再泡掉结好的痂,周而复始,严浩翔也没什么痛的感觉了。
在饭馆里他一人干三人的份,传菜、洗碗,来不及等伤口结好,就要去刷下一个盘子,末了还给老板娘儿子补习功课。他太认真,把每个小活都当事业,举手投足尽是大家的样子,把一个二十平的苍蝇小馆活生生营成了摩登餐厅。
刘姐开店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确实没想过还有能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成绩提高三个档次的临时小工。刘耀文趴在柜台后面,“翔哥翔哥”叫得起劲。一会儿是三号桌来瓶酒,一会儿是二号桌结个账,再一会儿,翔哥,你来帮我看看这题选什么呗。
刘姐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坐后头装什么掌柜?人家翔哥是贺儿给咱们店送的贵人,哪儿由得你这么叫。”刘姐脸一转,满面慈祥地唤捋起袖子忙活的严浩翔,“小翔,等会儿你留一下,我把这月工资结给你。”
拿到了钱,严浩翔找不到家都开心。收了工,严浩翔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凌晨一点才在坏了灯的街道摸到家门。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进了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开灯数钱。
钱握在手里,灯愣是没能开起来。老式的扭子开关“啪塔啪塔”试了十几次,严浩翔终于意识到是停电了。
薄楼板一踩一个响,严浩翔摸着墙找衣柜,没走两三步,腿被板凳结结实实绊了一跤,膝盖闷声砸到地板上,疼得严浩翔抱着腿吸了好一阵气。等疼痛过去了,严浩翔又摸着瞎起来,伸手拉开衣柜门。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一团黑影“嗖”一下蹿到严浩翔跟前。严浩翔胸口挨了黑影一拳,往后踉跄了两三步,又气又痛,“谁啊!”
衣柜前的黑影愣了一下,张弓拔弩的姿势慢慢松了下来,“严浩翔?”
“贺峻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家进贼了啊。你回家干嘛不开灯啊?”
贺峻霖的声音有点抖,严浩翔想到他说过自己怕黑,或许还真是这样。严浩翔跪在地上摸索过去,伸手先碰到的是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牙刷。”
严浩翔觉得好笑,“抓小偷你用牙刷?”
“有总比没有好。”脑袋的热血平静下来,贺峻霖的恐惧又占了上风。他缩在衣柜旁边,摸索着推了严浩翔一下,“你去开个灯。”
“能开我早开了。”严浩翔说,“停电了。”
贺峻霖推了一下严浩翔,本想收回手,收回来又怕,只好借势揪着严浩翔的衣领不放,严浩翔说别别别有点勒,我把手给你好吧?贺峻霖扯着他袖口的一块布,说:“没停电啊,我家都没停。”
“那是怎么回事儿?灯坏了?”
贺峻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能摸到床头柜吗?你去把抽屉第二格的手电筒先拿出来。”严浩翔转身要去拿,贺峻霖又赶忙说,“不不,你就上半身过去,留半个身子在我这儿。”
“啥?”
严浩翔拉长了身子总算够到了床头柜的手电。冷白色的光打出来比没光还可怕,贺峻霖说你跟着我下楼。一个人走都嫌窄的楼梯,贺峻霖非要两个人并排走。磕磕绊绊下了楼,严浩翔借着天井的光,看见贺峻霖脸吓得惨白,活脱脱一个面人娃娃。
“你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帮我推一下电闸盖。”
贺峻霖怕是怕的,脑子却清楚得很。没了平日里的那些废话,贺峻霖受惊吓的时候,讲出的每句话都准确又精炼。他借着手电的光,踮着脚看落了灰的电闸箱,“你帮我看看那边,被小广告挡住的那里,是不是有个开关落了?”
严浩翔看了眼,“有四个开关落着。”
“把右数第二个推上去。”
严浩翔伸手一推,二楼亮起一束光。贺峻霖呼了口气,亮灯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
“亮了亮了。谢谢啊。”
贺峻霖摇了摇头,拍拍手上的灰往院里走,“你平时不要把烧水壶和暖气片插一个口。这里房子老,跳闸还是小事,烧起来就完了,我们都逃不出去。”
贺峻霖嘴里说不出饶人的话,严浩翔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屋子?我都不知道床头柜里有手电。”
“怎么,害怕了?”贺峻霖反问,“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你那房间我以前住过,所以比你清楚。”
“所以知道我把钱藏衣柜里?”
贺峻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严浩翔。
“你是不是听见响声就上楼了?为什么到我开衣柜才冲进来?”
贺峻霖没兴致搭理他,走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开门。严浩翔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带着笑意自顾自地说:“你带根牙刷就上来,也是因为想着如果小偷摸不到钱就不掺和吧?结果没想到我开了储钱的柜子。我就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放衣柜里的?”
“不然呢?你还能放哪里?屋子就这么小。”
贺峻霖站在家门口,握着门把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楼梯口的严浩翔。
“我是真不想掺和你这些事的。梨花巷塞了三百多个人,每个人揣十个秘密,就有三千多条秘密。这里真跟你那儿不一样,严浩翔,不是换身旧衣服、拎个菜场包、巷口买个馒头过咸菜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是算菜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包里揣了多少钱,进了屋后把钱分成几份。衣柜里放三万,床垫下塞两千,书桌抽屉藏一千。对不对?”
严浩翔哑口无言,贺峻霖继续道:“再看几眼,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啊?手上细走路正,你跟这地方太不搭了。是怎么了?和家里闹矛盾了?闹矛盾不会去饭馆干这么勤快。是家里被查了吧?父母不是当官就是开大厂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查查前两个月的新闻会不会就全知道了。”贺峻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少爷,别人都盯着呢。出了事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天井的光落在严浩翔身上,还是几个月前穿戴整齐的孤傲模样。他想过把自己装得低调,最好是隐了形的,谁都找不着的。但当被贺峻霖拆穿的时候,严浩翔也并没有那么慌张。他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之中,唯一认识的也只是面前这个黑心小老板。他喜欢他的聪明,是敌是友分不清,但这点伎俩也不至于把他攻入死地。他觉得有意思起来,隐约觉得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较量。
严浩翔在楼梯口低着眼看贺峻霖,没有要跟他争的意思。他指了指贺峻霖的背后:“那是什么?是刀吗?“
贺峻霖愣了下,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刀抽了出来,“对啊,刀。为了你那三万块我都打算杀人了,那三万如果不是被我拿走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严浩翔笑了。贺峻霖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去了。严浩翔说好,晚安,明天见。走上两三级楼梯,又转过身来。
“谢了啊。”
“什么?”
“我说谢谢你。”
“哎别别别,谢我啥?我想偷你钱你还谢我。”贺峻霖抖了抖肩膀,“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六)
刘姐早上五点起床,六点进货盘货,洗洗弄弄忙到九十点,烧一份大锅饭,店里几个人围一起吃。贺峻霖没事也找过来凑一口,嘴里鼓着红烧肉夸好吃。刘姐笑嘻嘻,“小火炖了一晚上,能不好吃吗?”转头一下想起,“唉,倒是忘记给小孩儿带点去学校吃了。”
严浩翔放下筷子,“没事,等下我给他送去。”
贺峻霖擦了擦嘴,“那你骑我电瓶车去吧,顺便把我带回店里。”
入了十二月,天就真真冷起来了。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身后,撑着腿边的护杆,怕被颠到前面人的身上。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起了步,冷得打了个哆嗦。
“靠今天怎么这么冷。”
“入冬了啊,能不冷吗?”
严浩翔上了路,问贺峻霖,你是想开快点冷得猛烈点,还是开慢点冷得温和点。贺峻霖身上的风被前排的人挡了八九十,自己也没什么所谓,说那你开慢点吧,顶多冷的时间久点刘耀文吃不上热饭。十五六岁,冷的热的吃啥都长身体。
严浩翔点点头,腿上打了个颤。贺峻霖看到了,问:“腿冷啊?”
“膝盖。”严浩翔说,“你抓贼那天撞到了,一开始不痛,后面几天倒开始痛了。”
“你那不是撞的,你那是风湿。”贺峻霖拍了拍严浩翔的背,“恭喜你,你已经一只脚迈进这个城市了。”
“那我老家也挺湿的啊,我怎么没生过这个毛病。”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过马路的时候,小电驴被一辆右转的卡宴拦了道,严浩翔一个急刹,贺峻霖扑棱一下整个人撞到严浩翔背上,脑袋磕脑袋,疼得贺峻霖对着车窗里的人一顿呛:“怎么开车的啊?右拐还抢直行的道儿啊!”
卡宴车窗紧闭,车里的人八成听不到外头的小电驴说什么,但也看得清坐在后座的小男生伸长着脑袋张牙舞爪。卡宴笑了,隔着玻璃竖了根中指,拍拍屁股徜徉而去。
“我去,还能这样的?”
严浩翔来了气,双手一把扶手,蹬了脚就想去追。贺峻霖被突然的加速吓得魂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找救星般死死地拽着严浩翔,“哎咋回事儿,骂就骂呗怎么还追上了?”
风把字儿吹得散成一团,严浩翔大声回应:“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卡宴驶上高架,小电驴在车潮中乱窜。贺峻霖的头抵在严浩翔背上,刘海打得脸疼。贺峻霖艰难地说:“争什么气啊,你还不如为刘耀文争口吃的吧。人家小孩儿还饿着肚子呢。”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贺峻霖只觉不好,头一回,拍了拍严浩翔的肚子:“停吧停吧,交警来追你了。”
“电瓶车上高架,你们也挺厉害的啊,要去哪儿啊。”
“一中。”
交警鄙夷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小伙子,骗人前先打打草稿。一中在西边,你们上东向的高架做什么?还打算逆行啊?”
严浩翔上前一步,贺峻霖愣是没有拦住。严浩翔一脸正气地问交警:“斑马线没让行人是不是要扣分?刚才有辆卡宴别着我们的车就过去了,我还记着车牌——”
“你受伤了吗?”交警打断严浩翔的话。
“啊?没有。”
交警指了指严浩翔身后扶着额头的贺峻霖:“他受伤了吗?”
严浩翔回头看了眼贺峻霖,贺峻霖趁机给了他一个“大爷您别说了”的眼神,信号还没传到严浩翔眼睛里,他就回过头,耿直地回答:“没有。”
交警又指了指靠在绿化带旁可怜巴巴的小电驴:“那它呢?受伤了没有?”
“……没有。”
交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50块的罚单贴严浩翔胸口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自尊心受伤是不归我们交警管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交警说,“你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们要做个记录。”
严浩翔怔了,贺峻霖一个上前,把严浩翔推到身后。
“阿伯,车是我的。”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只手恭敬地递上前去,“您抄着,能稍微快点成不?我们还赶着给学生送饭。”
“这么大冷天还给孩子送饭啊。”
“对啊,”贺峻霖说,“最近猪肉不是贵嘛,他妈妈省了好几顿凑出一碗红烧肉,自己都舍不得吃。孩子学习辛苦,又在长身体,当妈的操心啊,就让我们趁热给送过去。我们就图个快,也没想到被那卡宴一别就上了高架。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严浩翔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右脚一个小退,重重地踩在严浩翔脚板上,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身后龇牙咧嘴地疼。
交警抄录完信息,把身份证还给贺峻霖。两个男生点头哈腰说谢谢,交警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孩子还等着呢。”
严浩翔和贺峻霖拎着保温桶还没走近栅栏,就看见从操场另一头一路跑过来的刘耀文,头发颠颠得像只小狗。
刘耀文趴上栅栏一脸埋怨,“贺儿你怎么才来啊,啊翔哥你也来了。”
贺峻霖把保温桶塞进栅栏,“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你这桶红烧肉差点被车撞死。”
严浩翔一脸疑惑,又有点佩服,问贺峻霖:“你是怎么做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翔哥你别管他,他就这样的人。”刘耀文接过保温桶,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儿给慢慢走上来的朋友看,“宋亚轩儿你看我妈做的红烧肉,香不?”
小男孩儿看着肉眼里放光,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嗯,香。”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等下这块这块这块都给你……”
刘耀文抱着桶跟宋亚轩往教学楼走,贺峻霖抓着栏杆朝着小孩儿喊:“怎么回事儿啊,连再见都不说的吗?”
“哦,翔哥再见!”
贺峻霖被小孩儿摆了一道,念叨着“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手里却扶着栏杆乐呵呵地笑。他们看着两个小孩儿背影走远,贺峻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我好久都没这么做了。”
严浩翔回到小电驴上,左脚把脚撑蹬开,“什么?”
贺峻霖跨上车,说:“就是把肉分给别人,这事儿我好久没做过了。”
十二月的冷风把人吹得恍惚,贺峻霖撑直着靠在后备箱上,握着护杆的手冻得没了知觉。严浩翔问贺峻霖冷不冷,贺峻霖半会儿没有回答。
“严浩翔,你说如果我哪天饿得半死去敲那卡宴的窗,他会不会把肉分给我?”
严浩翔想了想,说:“卡宴不会,但迈巴赫会。”
“迈巴赫是谁?”
“我啊。”严浩翔笑了起来,“我过去开的迈巴赫。”
“难怪你以前没风湿。”贺峻霖说,“你从屋里头到车里,也就算从五千万的温室跑到五百万的温室。外头的风都不敢吹你,哪儿会给你留风湿的机会。”
严浩翔笑着没作声,身无分文之后,听什么调侃都听得轻松。他以前喜欢把五百万的温室开得飞快,开得人眼都瞧不见模样,只能盯着一溜烟的影子说那车肯定贵。他在闹市走一遭,能拉多少风光。但风光过后,严浩翔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去哪里。整个城市,哪扇门都为他开着,要去哪儿都是欢迎欢迎赏脸赏脸。可门一开,门后面一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在寒风中冻得要死,却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意思。手在扶手上,脚在踏板上,贺峻霖在身后的座位上,每一个都是一伸手就能握住的现实模样。他的膝盖痛得很,但也只有这种痛敢蹬鼻子上脸,说严浩翔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吗?
路遇红灯,严浩翔停下了车。贺峻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蹬了蹬屁股底下的小电驴,问严浩翔:“那新大洲呢?新大洲会把肉分给我吗?”
“会,新大洲也会。”
绿灯亮起,小电驴欢快地跑了起来。严浩翔开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好冷。”
风把男生的话吹掉了一半,贺峻霖凑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着我吧。”
(七)
贺峻霖不喜欢呆自己家。
严浩翔见过贺峻霖的屋子,公共厨房旁边小小一间,连上门外的雨棚也不过十多个平方,还不带窗。外头不烧菜还好,一烧菜,整个房间里都是油烟气。
贺峻霖领着严浩翔在自己家吃过一次外卖,床头搭个小桌板,两个人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可贺峻霖又偏偏爱干净,外头穿的衣裤绝对不能上床。严浩翔嘴上抱怨哪里给你养的公子脾气,手上却是把桌板连饭碗一起抱起来,支到天井去吃了。
吃到一半,东屋的人家回来烧饭,贺峻霖扔下筷子赶紧跑去开门通风。严浩翔看着一屋子的白色烟气,“算了,下回还是去我屋里头吧。”
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贺峻霖开始大摇大摆地往严浩翔屋子里跑。有时严浩翔下午回家休息,一开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坐在床上愣着神看窗外的样子。见严浩翔回来,贺峻霖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解释:“我洗了澡的,你摸,头发还是湿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
严浩翔把伸到自己跟前湿漉漉的脑袋推开,脱了鞋子躺倒在贺峻霖身边:“还在看你的房子?”
“对哇,又盖高了一点。”
贺峻霖用食指和拇指把远处棕色的小楼框住,闭起一只眼精准地比划。严浩翔玩着手机,满不在意地问:“那你兜里的钱有没有多一点?”
贺峻霖一下卡了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了会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按照计划是可以的。四月底前凑五万嘛,还有四个月,慢慢来。”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四点下班回家,比九点下班回家的人,要少赚五个小时的钱。”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膝盖就接到一记闷拳。直击痛处,毫不留情。
打是打了,但话也是听进去了。隔了几日,贺峻霖也破天荒开始晚归了。
晚上九点半,刘耀文看着贺峻霖一身疲惫走进饭馆,眼睛瞪得浑圆,握着笔杆的手都停了,磕磕巴巴问:“贺儿你咋了?”
“还能怎么,工作啊。”贺峻霖锤着肩走到收拾桌子的严浩翔身边,“天黑得太早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吧。”
刘耀文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黑怎么不早点回去?”
“你写你的作业去。”
贺峻霖像是八辈子没受过996的苦一样,委着身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跟严浩翔说:“我先去楼上躺一会儿,你等下好了来叫我。”
“好。”
桌子擦完三张,刘耀文“翔哥翔哥”地把严浩翔叫了过去,指着作业本的题问怎么做。严浩翔拿笔给他划了个题干,稍微提醒了两句,小孩儿也就明白了。严浩翔拉开刘耀文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问:“你为什么叫我翔哥?”
“因为你比我大啊。”
“那你为什么不叫贺儿哥。”
小孩儿愣了一下,紧锁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有叫过贺峻霖哥,也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它当一个严肃的问题思考,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他没有大哥的样子?你没觉得吗?他好瘦、现在也没我高了,我叫不出口。”
“他比你高的时候你不叫他哥吗?”
“不叫。”刘耀文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哥哥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我可能跟他比较亲,就随便乱叫了。”
严浩翔来了兴趣:“他也是后面来的?我还以为他一直就住这儿。”
“怎么会哦,他来的时候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作业比不上聊天开心,刘耀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悄悄放下笔,跟严浩翔唠嗑:“他来的时候就住你那一间,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讲过的。”严浩翔想套点别的话出来,“那他后面为什么又搬到小屋子里去了?”
刘耀文说:“为了省钱啊。”
“我从头跟你讲吧,贺儿不是很会说嘛,来了两个星期就跟大家混得很熟了。他那时候急着要找工作,巷里一个大妈就把他带到KTV做服务员,说他嘴皮子溜儿可以赚到好多钱。想想当服务员为什么要会说话啊?其实说是KTV其实是个会所,大妈就专门在梨花巷捞人,看贺儿年纪小嘴巴快就想成个生意。哪想到贺儿进去之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笑也不笑,话也一句不说。过了几天,他自己把自己赎出来了。”
“他把自己赎出来了?”严浩翔疑惑,“他哪儿来的钱啊。”
“借的吧,他认识的人多,哪儿都能借到钱。”刘耀文说,“后来他还找来个条子,把会所一锅端了。”
嗯,像他的风格。严浩翔心想。
刘耀文看看厨房,又回过头看严浩翔,“这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在她心里还是个连亲嘴都不知道是啥的小孩儿。”
严浩翔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给你小相好分肉我也不会说。”
“哎你要不要听了啊?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严浩翔拦着刘耀文,“说嘛,我听。”
刘耀文坐回椅子上,继续道:“后来贺儿就找了个工地的工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干活可勤快了,忙到晚上十点多,被投诉噪音了包工头都不让停的。那时候他挺累的,但还是赚了点钱。结果后面有一天收工关灯,贺儿还在楼上,太黑没看清就摔下来了。”
严浩翔心口揪了一下,“所以他才怕黑吗?”
“是怕黑摔的还是摔了才怕黑我不知道。但他也没摔得太重,医院里躺了一周就回家了。”刘耀文说,“回来之后就像彻底顿悟了,晚出早归,睡十二个小时都没什么精神。物质要求也降很低了,没法儿赚钱就拼命省钱呗,他就从你那屋搬了出来,吃得也比以前省了,所以瘦了好多哦。”
“他省钱想干什么,还是买房子吗?”
“对啊,他一心就想买房子。他也给你看了那栋楼了吧?其实那儿以前是个化工厂,本地人都不愿意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便宜。贺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它拿下的。他住院的时候屋里遭过一次贼,钱都被摸完咯,他觉得不安全。”
严浩翔沉默了。
严浩翔突然想起那天贺峻霖举着牙刷抓小偷的样子,他踹开房门,跑到衣柜前,又怕到蹲在角落里不敢动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这是一出什么贼喊捉贼的闹剧啊,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他在黑夜里触碰到他发抖的手,把他的慌张当怂。他握着他的裤脚,让他去找手电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了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他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不是因为窥视,也不是因为私欲。他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在这些地方藏过钱。他带了刀上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是想救严浩翔一次。
他想救几年前那个被生活偷得精光的自己一次。
严浩翔低着头没有说话。刘耀文有点急,拍拍严浩翔的肩问怎么了,困了吗?严浩翔抬起头,说对,没事,就有点困了。
饭馆的灯一闪一闪的,刘耀文抬头看了看,冲厨房里喊:“妈,灯开得时间长了,又开始闪了。”
刘姐擦着手走了出来,望了眼厅堂的灯,对严浩翔说:“我看等下也没客人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去把贺儿叫下来吧。”
严浩翔说好,撑起身子往楼梯走去。刘耀文跟着严浩翔起身,绕过母亲走到楼梯口。在上楼前,刘耀文拉住严浩翔,压低了声音说:“翔哥,你也别觉得他可怜。贺儿也就是靠骗人赚钱的,他不是还讹了你两千块吗?你住在这地方,心里就要明白一点。”
严浩翔点了点头,拍拍刘耀文的肩,“知道了,谢谢。”转身往楼上走去。
刘耀文仰着头,看严浩翔消失在楼梯转角。刘姐解下围裙,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子跟你翔哥说什么呢?”
“啊?没说什么呀,我让他走夜路当心点。”
“你怎么不说你用水用电省着点呢?”刘姐一眼看穿刘耀文的心思,懒得说他,“怎么不说贺儿把那两千块全倒贴你翔哥那屋的水电费了呢?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耀文站在墙边,满脸尬笑,“妈,你都听到了啊……”
“你不张嘴我都能知道你肚子里头那些东西。跟你妈斗,你还早了三十年。”
“哎其实也不能怪我,是贺儿教我的啊。他跟我讲的,梨花巷生存法则——一,梨花巷没有好人。”
“就这破地方还搞出个法则来了?那二三是什么?”刘姐一把把儿子扯了过去,揪得刘耀文哇哇直叫,“我现在告诉你,二,儿子什么事儿都不准瞒着娘。”
刘耀文哎呦哎呦讨着饶,“好的好的好的,记住了记住了,我现在就抄三十遍。”
“三,”刘姐松了手,看了眼楼梯,“别把心意放别人身上。——这点儿贺儿说的挺对,梨花巷要么没好人,要是好人,就准没个好故事。”
(八)
严浩翔离开家的时候走得匆忙,从得到消息到打包逃离,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前脚父母刚被警察带走,姐姐后脚就问黄牛买了张火车票。车子留在学校,姐姐打了车一路奔回家,进门第一句话:“收拾行李,去上海。”
只要四个字,严浩翔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严浩翔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保姆间去找行李袋,翻找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去上海。”
严浩翔转过身对姐姐说:“三伯不是在上海吗?你保不准他们会去找亲戚。”
“那去哪里?”
“你让黄牛再多买一张票,从上海转车去苏州。大城市安保全,小城市容易被找到,不大不小的比较保险。”
家姐拔掉电话卡,又重新插了一张,手指在短信上啪啪地打着。严浩翔打开衣柜,把压在最底的旧衣服翻了出来,随手拿了几件黑白灰的普通颜色往行李袋里塞,“你再给我写个可以联系的日期,最好是四五个月以后。我到时候买个电话卡给你室友发条垃圾短信,你看到就给我回个信。”
“行,我尽量四五个月就搞定。”
严浩翔把鸭舌帽一压,从姐姐手中抽走了写着日期的便签纸。
贺峻霖指着床头的便签条问严浩翔,“你这是什么东西?女朋友生日吗?”
严浩翔有点无奈,靠在床头望着贺峻霖,“你看像吗?”
“也是,没得钱还耍什么女朋友。”贺峻霖又重新趴回到窗台上,脑袋窝在臂弯里看躺在床上的严浩翔,“所以呢?今天这个大日子要做什么?”
“要去搞一张电话卡。”
“那是挺困难的,你又没身份证。现在电话卡都要实名的。”
严浩翔用脚戳了戳贺峻霖的屁股,“你没什么办法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不一样,违法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那你还讹了我两千块钱。”
“那是正常手续费。”
严浩翔直起身子,弯身凑到贺峻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贺峻霖也没有要把头避开的意思,还是垂着眼睛看着严浩翔坏笑。
“那你还收留逃犯?”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男生拖沓着鞋子,蹭蹭蹭跑下楼,又蹭蹭蹭跑回来,往严浩翔怀里丢了一部老年机,“用这个吧。”
严浩翔没见过这么破的手机,四角的壳儿都是胶带粘的。他把玩着手机,怀疑道:“这还能用吗?”
“不用就还给我。”贺峻霖蹬上床去抢手机,严浩翔伸直了手把机子举高,贺峻霖扑了个空,跌到严浩翔怀里。
“要用要用。”严浩翔赔着笑,摸索着按键开了机,“这里能打吗?”
“这里信号弱,你得去城门上打。”贺峻霖答,又像是故意要扳回一局一样,笑着提醒,“哎呀,忘了你恐高,对不住了啊。”
“去就去,你当我怕啊。”
城门不过九米高,苏城十几座城门里,这座算是矮的了。贺峻霖揣着两个橘子,一蹦一跳爬上了城墙,两只腿在过往的车流上晃荡着,唤严浩翔跟上。
严浩翔手扶着石砖,低头看了眼城门脚下来来往往的行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靠着贺峻霖向里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怂不怂?怂不怂?”贺峻霖用背顶了顶严浩翔的背,侧手递过一瓣橘子,“你往外头坐坐,别等下把我顶下去了,那到时候你真要成A级逃犯了。”
严浩翔接过橘子放进嘴里,照着便签条背后的号码发了条“快递放楼下了,速来取”的信息。没过几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姐,在干嘛呢?”
“喝下午茶呢,男朋友带我来的。”
时间过去五个月了,该平息的风波都已经平息了。不论是演的还是真实的,姐弟俩都没有在怕的。两人的语气平常到就像是某个普通下午的家庭闲聊,贺峻霖咬着橘子,脑袋里似乎都能看到严浩翔和他姐姐平日里躺在真皮沙发里唠嗑的样子。
家姐也没问严浩翔过得怎么样,她对弟弟有十足的信心,不论他手里有多少钞票也都能把日子过得妥当。她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父母还没出来,资产也在封着,碍于男朋友父亲的地位,市里不敢把她怎么样。
姐姐抱怨了一下,“唉,读了这么多年书,股市里没赚个千万,也有个八百了吧,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严浩翔笑了,顺着姐的话嘲她没本事。姐来了气,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干脆就留那儿吧别回来了。
“行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挺好的。”
严浩翔靠着贺峻霖的背,男生大衣下的热度从脊梁传到自己身上,严浩翔觉得这人还真挺暖和。手在身侧护着他,严浩翔挪了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点。
“能搞得定吗?”严浩翔问。
姐姐没把话说满,“就是需要时间,毕竟我也没过门,感情牌打不过利益牌。趁现在媒体的消息都过了,我就再跟准公公协商一下,也就看对方的条件我办不办得到罢了。”
“我就很奇怪了,那个工人不是被同事推下楼的吗?不是民事纠纷吗?为什么会顺着查到我们家漏税?”
“你以为呢?”家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我用了多少钱摆平这事儿的?”家姐捂着手机跟他解释,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他哪里是被推下去的?他就是我们厂建制没达标出的问题,没有防护没有安全网,一脚踏空摔下去的。”
严浩翔怔了。
一时间,严浩翔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摔下楼的样子,死者扭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脑袋边的血绽成一朵残缺的花。他看见死者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天空,放大的瞳孔里是来不及发出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我。
严浩翔没有见过死者,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曾这样跌落到地面,也曾在黑夜里睁大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他们同样认真辛苦地努力着,也同样被现实打了耳光撕成碎片扔到废墟里。他们落在地上的那瞬间,脑袋里想到的,会不会是同样一件事?
一个死去,一个活了下来。一个躺进资本家铸造的棺材,一个搬进了弄堂里最小最破的屋子。一个被媒体塑造成同事纠纷的牺牲者,一个坐在城门上背靠着杀人犯的儿子剥橘子。
很难说明是哪一个死了,又是哪一个活了下来。
严浩翔感受到背脊处越来越低的温度。身后的人停止了一秒的动作,而后又恢复往常,合手剥起橘子。听筒里姐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喂喂喂了三四遍,严浩翔听着,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严浩翔起身,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喂,没事,刚才信号不好。”
姐姐定了心,继续道:“总之我会把事情摆平的,这一点你放心。你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修养修养。”
“嗯,好,那我挂了。”
“嗯,拜拜。——哦对了,你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姐姐说,“大概看找不到你了,就有个来问我你在哪儿。小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你没跟他们联系就成了。”
“没有联系,我不会这么傻。”严浩翔说,“好了,我挂了。”
“嗯,拜拜。”
“拜拜。”
严浩翔放下手机,贺峻霖嘴里鼓着橘子,走过来接过手机揣进兜里。下过雨的石阶滑得很,贺峻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问:“你跟你姐说什么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走得慢,抬起胳膊让贺峻霖扶着自己,“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峻霖不觉得好笑,拉过严浩翔的手腕,没给回应。
“我是说真的。”严浩翔说,“你搬我屋里来吧。”
贺峻霖吓得一撒手,蹦出个半米远,“啥?”
“你不是要省钱买房吗?正好我也要省,那我们干脆住一个屋得了,双赢。”
(九)
同居的日子过得安实,房租上省下的钱,严浩翔全用来给贺峻霖买吃的。晚上睡觉,贺峻霖都是打着饱嗝儿躺过去的。严浩翔搂着贺峻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嗯,手臂上有点肉了,再往下,肚子也鼓起来了,摸不见肋骨了。再往下,你上身这么瘦,怎么肉全落腿上了?
严浩翔的手指在贺峻霖大腿上滑走,他太喜欢贺峻霖带点肉感的腿,脑子里不正经的想法小烟花一样砰砰冒出来。他钻到被窝里,像品尝一样在他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贺峻霖身子一抖,一脚踹在严浩翔脸上。
贺峻霖岔开话题,“你鞋是不是破了?我看你今天拖着脚走的。”
严浩翔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选了双旧鞋穿,一双鞋磨了半年,再好的鞋也会裂。贺峻霖翻了个身,留给严浩翔一个没有兴致的背影,“明天带你去买双鞋吧。”
“不用了吧,去菜场补一下就好了。”
“过年穿破鞋,一年都倒霉。”贺峻霖捂在枕头里说,“就当新年的礼物了,——钱你自己出啊,我可没有钱。我还要省着买房子呢。”
第二天,贺峻霖埋着头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灰溜溜的古驰挎包,贺峻霖倒拎着古驰抖落抖落,“进商场得背个好包,商场里都是看人下饭的东西。”
严浩翔把脚塞进裂了底的破鞋中,使劲踩了踩,好像能把底儿踩回去似的。他瞟了贺峻霖一眼,“你怎么不把这包卖了?还能凑点钱买房。”
“假的,能卖个八十就不错了。”贺峻霖把包挎上身,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不图赚钱,只图赚个态度。平时对人笑累了,偶尔也想看别人对自己笑笑。”
兜里揣了两三百,背着个假包,严浩翔和贺峻霖也只敢去去中低线的商场。严浩翔环顾了一下四周,家里收藏的那些牌子一个都没有,随便进家店拿起一双鞋子,严浩翔看了两眼,又把鞋子放了回去。
“靠怎么这么贵。”
前面柜姐还在夸贺峻霖的包好看呢,后面就听到严浩翔一句漏了陷的吐槽。柜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在贺峻霖身后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把严浩翔放回去的鞋子重新摆了整齐。
不是贺峻霖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以往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两个零,严浩翔都能手一挥,就它了来俩。但人在梨花巷过了半年,出了巷子什么都觉得贵。严浩翔蔫蔫地蹲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问贺峻霖:“我不会是被你同化了吧?”
贺峻霖指着严浩翔,气得说不出话,“你穷你能怪谁啊。”贺峻霖蹲在严浩翔旁边,嘀咕道,“我也没想到现在三百块还买不到一双球鞋,不然我们去大卖场看看吧?卖场里的便宜。”
严浩翔琢磨了一阵,“不了,还是回去菜场里头补一下吧。新鞋还要磨,还是旧鞋穿得舒服。”
贺峻霖说:“那行吧,回家吧。白让我带个包出来。”贺峻霖站起了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想到什么似的,“包都带出来了,不然你陪我去看房吧。”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走进贺峻霖的理想。
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扑颠扑颠的小挎包,被和颜悦色的售楼小姐带进样板房。严浩翔想起刘耀文说的,确实一进门就有一股化工味儿,开了十个新风都没什么用。售楼小姐先截了话头,说我们样板房才装好,有点味道是正常的,交房了之后通通风就好了。
哪里像是刚装好的样子,走廊里的墙纸都发了霉了,开发商像是补错一样,拿胶又敷了一层,好好一堵白墙,怎么看怎么奇怪。
严浩翔站在屋中央,不用走动就能把七十平米的小屋子全看个透。他姐一个卧室也不比这整间屋子小多少,看过去那是样有模有样的多。就算是这样,这房子也不愁得没人买,售楼小姐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售楼小姐指指手机,欠了欠身子。贺峻霖说没事您去忙吧,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等人走远,严浩翔走上去,刚想跟贺峻霖说话,贺峻霖就在屋中央兴奋地比划了起来。
“你看这厅多大啊,都可以在里头打太极了。这儿放个桌子,这儿整个柜子。唉,一个七十平的房子干嘛非要隔两个卧室呢?一个卧室不也够用了吗?现在搞得每个房间都好小……不过留一个也好,到时候我们要是打架,还可以把你踢到次卧去睡。”
严浩翔的手停在“我们”两个字眼上。贺峻霖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一样,踱着小步在屋子中间做规划。他不敢再问他一遍那两个字的真实性,他怕是他听错,又或是他嘴快没注意。他突然觉得这一刻蛮好,什么都蛮好,要是时间停在这里,他保不准会像最小最无知的时候一样,开心到流眼泪。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胳膊往阳台走,“我最看中它这个阳台,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贺峻霖走到栏杆跟前,踮着脚伸了半个身子出去,手指指着远方一团黑压压的屋顶,问严浩翔,“你看那是什么?”
严浩翔往前站了一步,“什么啊?梨花巷吗?”
“对啊对啊。”贺峻霖说,“那个高了一小截的房顶看到了没?那就是你那屋子,我没骗你吧?确实是全巷最高吧?”
严浩翔眯着眼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砖瓦里找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旁边的贺峻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打得严浩翔都有点疼了。他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天的小孩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灰蒙蒙的空气中一通乱划。
“你看,梨花巷真的跟迷宫一样,我在顶上看都看不到哪儿能进出。”
严浩翔认真分析:“嗯,因为它分支比较多。”
“是不是跟蚂蚁洞一样?”
“有点像。”
“哈哈哈里头住的人也跟蚂蚁一样。”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贺峻霖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他乐呵呵地说,蚂蚁住得也湿唧唧脏兮兮的,蚂蚁也每天忙啊忙啊不知道忙些个什么东西,蚂蚁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一脚踩死了,蚂蚁也不会因为别的蚂蚁死了停下干活。你看,梨花巷的人不就是蚂蚁吗?
贺峻霖把话说得像绕口令,又快又怡悦。他一直笑着,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都快要从阳台跌出去了。严浩翔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帽子,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了。
夕阳的光穿过空气里几百重的微小颗粒,最后落进阳台的,不过是天神施舍的几亿分之一。贺峻霖在唯一的一小片阳光里手舞足蹈,最后像个用尽了力气玩累了的孩子,喘着气缩回到阳台里。
他看着远处的巷子,脸上带着笑,若有所思道:“只要买了这房子,我就算从梨花巷出来了。
“——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啊。”
(十)
除夕夜,刘姐烧了八道菜,七道里头都带着肉。刘耀文沾了一筷子,没有灵魂地夸好吃,转手又拿起手机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贺峻霖抬了抬胳膊,示意严浩翔把刘耀文手机拿走。严浩翔手一碰,正巧碰到最新一条消息,宋亚轩半带着撒娇的“那你等下来不来找我玩嘛,我们放烟火”的语音冒了出来。
刘姐脸色一沉,刘耀文乖乖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尴尬到刘耀文撒着奶疯给严浩翔和贺峻霖敬酒都没能挽回。刘姐瞥了儿子一眼,把话题转到两个年长的身上。
“贺儿那楼什么时候开盘?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要不今天就拿走?”
贺峻霖一嘴的肉没来得及咽,严浩翔先帮他回了话:“四月底开,还有两个月,不急。”
贺峻霖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抹了抹嘴,“对对,您先自己拿着,还能得两个月利息。”
“小张那里说通了吗?”
“那可不,现在就剩自己这儿要再凑两万了。”贺峻霖说,“说实话吧,我先跟他讲的,做足了准备才跟您来讲。”
刘姐拆了鱼,中间的鱼段一半放严浩翔碗里,一半放贺峻霖碗里,“那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亏得我把你当儿子,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最后一条鱼尾,刘姐想都没想就往刘耀文碗里送。刘耀文看着饭碗里干瘪瘪一条尾巴,哑口无言。
不愧是在梨花巷呆了三十年的女人,刘姐一句话就让贺峻霖慌了阵脚,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说了三四个。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围,说:“贺儿跟我讲过的,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请您去玩。”
刘耀文冒了脑袋,“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刘姐嘴上斥责,脸上却藏不住笑,她拍了一掌儿子的脑壳儿,“别以为贺儿他们有了房子你就有地方和小相好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全城禁烟火,你不开个二十多里地去哪儿放?还放烟火呢,我看你是心里放火,嘴上放屁。”
贺峻霖对烟花没什么想法,严浩翔脑袋里还有一点影子。去年还在一线江景的公寓楼顶赏烟火,今年落到空了城的市中心,别说烟花鞭炮了,一条大街,人都见不着几个。贺峻霖说租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全奔着老家跑了,所以梨花巷的除夕,比平常可怕多了。
巷口的路灯又坏了两盏,贺峻霖把自己都说害怕了,掏出手机说:“烟花放不了,我们听点声响吧。”
整个梨花巷,亮灯的不到十家。严浩翔和贺峻霖走在弄堂里,伴随着音质不高的沙沙的烟花声,总觉得更是诡异了几分。
严浩翔皱了皱眉,“光有声音不行,我们生点火吧。”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捡树枝,黑灯瞎火的,趁没人掰了几棵茶树。贺峻霖有点担心,“这树真死了吗?等下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
“不死也活不久了,你看叶子都掉没了,我看活不过这个冬天。”严浩翔边说边撅了两根树桠揣兜里,“没事,来人了我罩着你。”
“嘿在梨花巷我还用你罩着?”
捡树枝捡了半天,生火又是半天。严浩翔和贺峻霖蹲在天井里,看着火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放在身旁的手机里,烟花噼里啪啦地作响。贺峻霖有点冷,凑着头烘自己的脸。
“熏吗?”严浩翔问。
“熏。”
“你不怕火吗?”
“火有什么好怕的。”贺峻霖一脸嫌弃,更是把鼻子凑得近了一些。
严浩翔往火盆里添着树枝,说:“我姐挺怕火的。”
“你姐怕火啊?”
“嗯,她小时候拔火罐伤着了。她要是看到这火盆,肯定跳得三米远。”
天井安静得不像话,只剩手机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劣质声响。贺峻霖眼瞳里的火苗摇摇曳曳,他看着火盆看了很久,突然问严浩翔:“那你想不想你家里人?”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我跟我爸妈关系比较淡。姐姐嘛……”男生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还是有点想的。”
贺峻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两个人都会舍不得。两个人望着飘摇的火星,给彼此都留了一点空间。
说到底,严浩翔和贺峻霖也不过认识半年,这半年的悲戚喜乐,重量到了,质量却没有。任是哪一方突然离开,过个三五个月,可能也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他们怀着违乡负俗的落寞走到了一起,要是执意求个结果,也就太傻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傻子,折折腾腾大半年,终于还是有一方让了步。
“没给我准备礼物吗?”严浩翔问。
“没有,没钱。”贺峻霖头也没抬地回答。
“那我给你吧。”
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递到贺峻霖面前。贺峻霖拎起他手心里碎成两半的身份证,忍不住笑,“这什么啊这是?”
“我把身份证掰了。”
严浩翔的脸被火光映成红色,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多年未曾让其见世的真挚。他坐得端正,好像面前的不是坏了灯的破陋蓬荜,而是镶了水晶的高档餐厅一样。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我不走了,我想陪你留下来。”
贺峻霖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生破坏了恰好的气氛。贺峻霖说,你先别矫情,你等一下。然后三梯一步地跑上楼,抱着一个鞋盒跑了下来,往严浩翔怀里一塞,“喏,回礼。”
火光有点暗,严浩翔把压得全是凹的鞋盒拿近火苗,一开盖儿,眉眼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真去大卖场给我买鞋了?”
“对啊。”贺峻霖点着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谁要一张掰坏的身份证啊?还是我的礼物比较值钱。”
门口传来一阵铃响,老巡警提着手电摸了进来,把私自放火的两个人逮了个正着。
“我说怎么会有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老巡警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凶道,“巷子里放火还要不要命了?不知道这些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啊?
贺峻霖本能般地换上讨好的笑容准备起身,手却被严浩翔一把拉住。严浩翔让贺峻霖坐下,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哎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是没买着回老家的票嘛。想着过年过年,多少得有点烟火气,就着了个火盆过过瘾。您别急,我们这就灭了。”
严浩翔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瞬时把火盆浇了个灭。巡警透过老花镜看了眼严浩翔,没什么好说,口袋里掏出本子打算开罚单。严浩翔见势往老巡警身旁一靠,拽着他的右胳膊,“大过年的,就饶了我们一次吧。您看全梨花巷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就剩我们两个。凑了点钱,两碗面两瓶酒,就把这年给过了。您就放过我们一回吧,积善积德,来年大吉大利啊。”
这回轮到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目瞪口呆了。老巡警琢磨了一下,收起了纸笔,走的时候严浩翔还在身后搀着,一声声“过年快乐好人好报”叫得比亲爷爷还亲。等人家骑着车走远,贺峻霖才回了神,啪啪地为严浩翔鼓起了掌。
“厉害啊严浩翔,有模有样啊。”
“那是,你不看看跟谁学的。”
严浩翔回到天井收拾火盆,贺峻霖在一旁意犹未尽,“你现在倒真像梨花巷的人了。”
“是吗?”严浩翔端起火盆,向楼上走去,“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了。”
“嗯?为什么?”
严浩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身后的贺峻霖。男生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小楼太黑,但贺峻霖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我给你留了两万块,塞你包里了。”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买房去吧。”
(十一)
开盘的前一个晚上,贺峻霖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脑袋里从明天吃什么到宇宙有没有边,什么都有。他还记得小时候秋游前一晚的激动,还记得拉着父母在超市里买零食的样子。如果不是买房子,他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开心而睡不着了。
贺峻霖在床上打了两三百个滚,滚到严浩翔在梦里喊“船要翻了,贺儿你先走别管我”。贺峻霖支起身子,撑在枕头上看严浩翔在睡梦中急得冒汗,憋着笑不敢出声。他想等拿到房子后,一定要买张好点的床,起码不能做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塌。别的家具不要也罢,单放张床,也足够两个人快活了。
眼睛睁到凌晨五点,贺峻霖实在没了辙,也干脆不逼自己睡了。他跨过严浩翔走下床,打开衣柜翻自己的包。
嗯,很好,钱都在,人也在。贺峻霖望了望床上的严浩翔,拎着包想把拉链拉好。
老年机从包里掉到地上,砸得地板一声响。贺峻霖赶紧把手机捂了起来,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贺峻霖觉得奇怪,机子他几年没用过了,谁会给他发消息。贺峻霖心想,不会是严浩翔姐姐吧。他握着手机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打开看一眼。
消息确实是重庆发来的,但不是姐姐。老年机的分辨率不高,贺峻霖借着晨曦的微光,模模糊糊把几十条短信看了一遍。除去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脏字儿,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威胁。
“严浩翔,你吞了我找你买鞋的五万块去哪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混白道的主,你不出来我就去问你姐了啊。”
最后一条消息附了张图,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但是后面一句“你姐挺漂亮的啊,借哥尝尝看”,看不到图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贺峻霖熄了屏幕,在黑暗中坐着。
他就这么抱着腿坐在衣柜旁边,在黑暗的房间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坐了很久,像是把自己的皮肉一寸寸亲手剥离开来那么久。最后他看了严浩翔一眼,挎上包,出了门。
要到很久以后了,久到严浩翔都快忘记贺峻霖长什么样了,他才知道那个清晨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在柏联泡了汤刚出来,家姐递来冰水,两个人坐着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朋友。家姐问,你最后把五万块钱还给他了吗?
“还什么钱?”严浩翔咬了块冰在嘴里,“当时我看断货了就没接他这单了,压根没收钱,他还有脸让我还钱?”
姐点点头,看严浩翔有点生气,便解释说:“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骚扰我了呢,还说有我裸照。要了命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严浩翔欠揍地回了句:“姐你这身子也没人要看吧?”果不其然遭来一顿暴打。收拾完弟弟,家姐缓了缓气,“亏我当时还有点上了心呢,他说照片给你手机发过去了,我就怕你联系他暴露了位置。”
严浩翔不说话了。
“什么手机?”
严浩翔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的。
他醒来的时候,贺峻霖还在旁边睡着。他在他身边滚了一个晚上,到早晨了倒是呼呼大睡起来。严浩翔推了推贺峻霖,说起来了,买房去了。
梦里的人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把严浩翔的手推开,“不买了,起不来。”
严浩翔晚上睡得实,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贺峻霖抱着他的古驰,带着一部老年机去城门上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在清晨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坐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手机里一块一块累起来的余额,是怎么在两秒钟里突然变成了零,也不知道他在羊肉店外来来回回走了多久,才把包里的钱给老板娘还了回去。
贺峻霖是个聪明人,他太知道怎么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严浩翔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躺在床上抱着他说,“好好好,那听你的。我们不买了,留着钱吃喝玩乐。”
如果严浩翔看到一丁点漏洞,他就能猜到那天早上的贺峻霖坐在城墙上,在鸟雀的啼鸣中对着电话装一个刚拿到这个号码的企业家。他把话说得惟妙惟肖,苦口婆心地教育电话那头还没睡醒的哈批,说你这么想要钱还不如和我一样早点起来赚,最后大手一挥,说你幸好碰见的是我,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五万块我打你支付宝上,你也洗心革面别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但是贺峻霖什么也没说,他就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猫一样安恬的呼噜。他每翻一个身,都能断断续续地呓语一个那房子的缺点,味道大、房间小、风水不好还死活不肯降价。严浩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贺峻霖嗯嗯两声,翻个身又睡了回去。大概是把脸捂在了枕头里,男生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梨花巷咯。”
——“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十二)
六月初,家姐带来了好消息,说事情压下来了,资产也解冻了。补上了税罚了点钱,爸妈都回来了,财产也没什么影响。
家姐在电话那头问严浩翔:“你拾掇拾掇,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给你订机票,让我们小少爷坐头等舱风风光光地回来。”
严浩翔抬头看了贺峻霖一眼。不远处,贺峻霖一身薄衣混在城楼上喝茶的大爷中,饶有兴致地逗他们笼子里的鸟。严浩翔背过身,看着城门外的矮房,对姐姐说:“我不想回去了。”
电话那头家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得无奈又恨铁不成钢,“我就猜到是这样。”
严浩翔没有回话。家姐止了笑,语气比出事那天还冷,“严浩翔,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要先等等’‘我想把这里的事儿先处理一下’,但是不可以说‘我不想回来’。想和不想都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七岁以后就没这样说过了,你是怎么了?把苏州当家了?”
“那不然呢?把你那儿当家吗?”
话是过了分的,严浩翔自己也知道。如果在平时,姐姐听了一定铺天盖地一顿痛骂,外加上手打两巴掌也不是不可能。骂得出打得出,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玩笑话,上嘴上手都是好玩儿。但现在不是了,家姐在电话另一头缓慢而平静地呼吸着,严浩翔看过家姐玩股票的样子,她抱着手臂,盯着屏幕上的红绿线,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现在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不是看亲弟弟,而是看一支跌停了的股票。
“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家算不算好人?我七岁以前觉得大家都好,爸妈一年回一次家我都觉得他们好。后来我发现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结果所有人都跟我讲,你以为世界上有好人吗?谁不是披了层皮在那儿笑。我也就没觉得自己多差了。”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有利弊,所以我也没提过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不去想了。谁拿了钱不开心啊,有钱不就成了。”
“结果我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就被讹走了两千块,后面又被拉到黑店里当苦工,白天打杂晚上当家教,孩子早恋了老板娘拎着棍子连我一块儿骂。骑电瓶车得了老寒腿,上错了道儿被交警跟在屁股后面追。过了年一双鞋也买不起,菜场缝两针回家继续拖着走。”
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鼻子也酸了。小少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隔着桥头跟姐哭诉,好像八百年的倒霉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一样。他又跟小时候不一样,姐说不哭了,我们回家吧。他袖子一抹,倒是向后面退去了。
“要说利弊,那我在这儿真是亏大了,天天都亏,没一天赚的。”严浩翔说,“但是我也没那么难过,不说难过,其实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过得这么开心的,原来被讹了钱、被罚了款、被狗血淋头一顿骂都可以是开心的。姐,我哪有别人说的那么聪明,我可能天生就是个神经病。”
六月的风好暖和,吹在脸上痒痒的。严浩翔听见电话另一头姐姐牙齿间发出的摩擦声,他想她一定气得很,但还保持着她大小姐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端着身子,整个尼依格罗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她脑袋里在杀一个人。严浩翔在她的幻想里被肢解成八段,尸首全无了都忍不住笑觉得滑稽。
“你就是个神经病。”家姐咬着牙,语气里还是大方得体的长姐样,“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去找你?”
“你不会的,我们家不是这种性格。我要真出事了,你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败了自家名声。”严浩翔笑着说。
严浩翔转过身,贺峻霖还在乐此不疲地跟大爷套着近乎,大爷把鹦鹉从笼子里取了出来,搁在贺峻霖的手腕上。贺峻霖又兴奋又害怕,一条小细胳膊撑得笔笔直。鹦鹉立在他的手上,点着脑袋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周围一圈大爷都被逗乐了,拍着小年轻的肩说,好兆头好兆头。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嘴角止不住地笑。他问姐:“姐,前面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敲你车窗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分点肉,你会给吗?”
“你有病啊严浩翔,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
“哎你先答嘛,答了指不定我就愿意回来了。”
“不给,我干嘛给他。”姐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抓紧给我回来。”
严浩翔哦了一声,不带魂儿地敷衍着。贺峻霖把鹦鹉塞回鸟笼,转身看了一眼严浩翔,口型拼出一个“你打好了没?浪费我这么多电话费”的无声抱怨,严浩翔动动嘴,说快了快了。
“那真不巧,我会给。”
严浩翔挂了电话,朝贺峻霖走去。贺峻霖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嘶嘶地心疼钱。两个人跟遛鸟的大爷道了别,走下城门。
“接下来去干嘛?”贺峻霖问。
“去买房。”严浩翔答。
“啥?”
严浩翔站在小电驴旁边,在口袋里摸钥匙,“我的卡解冻了,我们去买房吧。”
贺峻霖没缓过来,“买什么房?”
严浩翔看了看四周,走到城门下的城区导览地图前,用手随便画了个圈。
“这个圈儿里,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十三)
贺峻霖做过一个梦。
梦里自己还是十五岁的样子,拖着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梨花巷。他怕黑,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大妈说,孩子你新来的吧?来,我带你进去。贺峻霖便跟在大妈身后走。大妈说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年轻,要好好赚钱早点搬出去。有钱的人家都走出去了,没钱的人才在里头瞎转。
大妈边说边走,越走越快。贺峻霖拖着箱子,说阿姨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大妈回过头骂他,你太慢了,赚钱的事儿可不等人。她拽过贺峻霖的手跑,往一片黑影跑去。贺峻霖说阿姨我箱子断在后面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找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掉入一片水中。
贺峻霖在水里挣扎,他蹬着腿划着手,勉强抬头吸了一口夹着一半水的空气。水下的脚腕被油腻的水草一把缠住,扯回水里。贺峻霖拼了命地甩着腿,水草纠缠着,沿着他的小腿胫骨一路往上,缓慢而猥琐地攀附着他的下肢,一点点向大腿蔓延,黑暗一点点,一点点将他吞噬。
贺峻霖失掉最后一口气,惊醒于凌晨三点浸满汗水的枕头上。
贺峻霖撑在还没上漆的水泥砖上,从他心仪的房子里遥望远处的梨花巷。严浩翔走上前来,说看了那么多房子,你怎么还是想买这一间?
“怎么,这个不好吗?”贺峻霖反问。
“临湖的那个不好吗?一线湖景大平层。你想要市里的话,我看留园旁边那套别墅也可以啊,没了事还可以去园林里逛逛。”严浩翔觉得没劲,“还不是你说的嘛,这里味道大、房间小、风水还不好。”
贺峻霖回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开盘那天啊,让你起来买房你又睡过去那天。”
“那是我的错,我不能这么说它。”贺峻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壁,像是安慰这间屋子一样,“它是我的白月光,这么说太不尊重了。”
俯了大半个身子在阳台外,贺峻霖一个趔趄,差点翻了出去。严浩翔扯着他的帽子一把把他拎回来,责备道:“你能不能当心点?还想再摔一次啊?”
贺峻霖倒是嘻嘻哈哈,“呀你知道我摔过啊,谁告诉你的?刘耀文?”
严浩翔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贺峻霖满脸骄傲地拉过严浩翔,指指隔壁在建的那栋楼,“你看,我就是从那栋楼摔下去的。”
“你从这儿摔下去的?那你还买这儿的房子?”
“我又不迷信,管他的呢,便宜就好。”
贺峻霖也是心大,趴在样板房的阳台上,说:“其实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天一黑,梨花巷的灯一亮,那边就太漂亮了。我看着看着,脚就踩空了。”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住在梨花巷想外面,来了外面又想回去。”
“嘿巧了,我也搞不懂自己。”贺峻霖撑着脑袋笑,他看向严浩翔,“我过来第一天,一个大妈就跟我说,梨花巷吃人,不能在这里迷路,磨了脚都要从这里走出去。有本事的人都能走出去,没本事的才会被困在里面。”
严浩翔质疑道:“那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路,你是说我没本事咯?”
“对就是没你本事。”贺峻霖肯定道,“梨花巷我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贺峻霖站累了,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睛还是朝着外面。
“后面我才知道梨花巷的人都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真话假话都得混着说。就比如那个大妈吧,梨花巷吃人,假的,是她吃人。不能迷路,真的。磨破脚也要跑出去,真的。那最后那句话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管它真的假的。”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翻售楼小姐给他准备的购房材料清单,指节在一堆纸张上敲了两下,“合同一签,你就算从梨花巷走出来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严浩翔靠倒在沙发上,看着贺峻霖,说,“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
贺峻霖摇摇头。
“因为这儿以前叫‘吴’。‘无’嘛,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贺峻霖哑然,“你这笑话讲的没什么水准。”
“我是跟你讲真心话。”严浩翔辩解道,“我是空着手过来的,所以也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件好事儿,所以我连回忆都不打算带回去。”
严浩翔顿了顿,“结果呢,从无到有了你,从无到有了这间屋子。我其实是想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创造,也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丢掉。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心,但也挺好的。”
狭小的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有一瞬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下一个瞬间,贺峻霖像兔子一样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啊,好尴尬啊……”贺峻霖面部扭曲道,“还有点恶心。”
严浩翔像颗漏了气的小皮球,蔫蔫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比打碎一个狮子座精心酝酿的情话来得更伤人自尊了,严浩翔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贺峻霖瞅瞅气氛不对,假咳了一声,坐回到严浩翔旁边。
贺峻霖翻看资料,严浩翔也没有动。五分钟过去了,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纸张塞到严浩翔怀里:“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严浩翔抬起头,嘴和眼睛都撇着,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回避着小狮子的视线,眼睛转向别处。
“看什么看,看资料。”贺峻霖说,“赶紧买了,我还等着过门呢。”
(十四)
在遇到严浩翔之前,贺峻霖真算不上一个好人。
他靠着小聪明在梨花巷落了脚,舔着脸跟地头蛇打好关系,人家给他介绍工作,他还反过来把人家一锅端了。在工地上消极怠工磨磨蹭蹭,还摔了一跤讹了人家万把块钱。钱被偷了之后搬去小屋子,兜里还揣着大房间的钥匙,时不时过去美觉一晚。
在严浩翔住进来之前,贺峻霖有几百个夜晚,就趴在他的那个窗口看远处的楼。他没花钱,不敢开灯,靠着一支手电占着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他知道自己很倒霉,就安慰自己是咎由自取。他不敢往深了想,想自己待人和善却被拉进窑子,想自己辛苦工作却事出意外,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兜里有点钱了,却又输了个精光。生活由不得他这么想,好像命运就没为自己准备一点甜头一样,那这饭还要不要吃了,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了?
所以贺峻霖学着给自己找点甜头。他看着远处那栋楼一点点盖起来,多盖一米,他就多一秒的希望。他默念着要走出去、要走出去,心里坚定地认为只要走出这条巷子,生活就不会这么糟了。
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出这个巷子了。他开心坏了,跑到他念想了一千五百多天的那栋楼上,一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和未来。他跑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在十里之外的那个高出一截的小窗里,贺峻霖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少年趴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幢楼,眼里是藏不住的幻想和希冀。贺峻霖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穿了什么衣服,知道他的腿放在了哪里,知道他用第几根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出去吧,出去吧,出了巷子,什么都会好的。
少年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被永远地留在了梨花巷里。
“贺儿你醒了吗?还在睡吗?那我先去饭馆了,下了班带你去签合同。”
严浩翔带上身后的门。老屋子的门铰链生了锈,随便一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只有严浩翔有本事把门安静地关上。他常嫌弃他睡得像头猪,却还是想留给他最温柔的梦乡。
贺峻霖卧在枕头上,等小电驴的撑脚从石板路上撬起的声音,等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轮胎闷重一压的声音,等扭起把手后电流运转到轮子的声音,等他压着松动的石板,一路离开的声音。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贺峻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峻霖从床底翻出一个破布包,打开衣柜,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床头零零散散拿了几包豆腐干,又回到了衣柜前。
所有衣服的最底层,柜子最小的暗格里,贺峻霖反了色的古驰包,包着严浩翔留给自己买房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原地。
贺峻霖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后他把钱拿了出来,塞进了布包。
走之前,他坐在一片凌乱里,认认真真在老年机上打下了一行字: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思考了一阵,又加了一个老套的符号表情。手机快没电了,屏幕也坏得一闪一闪的。闭了一只眼的小表情在蓝绿色的屏幕上忽隐忽现,嘲笑着两个没有本事的人,和他们过于廉价的爱情。
贺峻霖背上包,回头看了小屋一眼。
——严浩翔,我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
因为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被困在了这里。
(十五)
“所以你这么久才报警,是因为自己在找他?”
警察看着对面的男生,问:“你就这么不信任警察?”
严浩翔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找到他比找到钱重要。”
警察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磨了角的古驰挎包。警察接过去,左右翻了一下,眼也没抬,“假的吧?”
严浩翔笑了,笑得无力又难过,“真的。”
“三个月,我跑了梨花巷每一户人家,每个人都知道贺峻霖的名字,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突然消失了,这在梨花巷好像就是件最平常的事儿。连跟他关系最近的老板娘都跟我讲,讲这里就是这样,人来来往往很正常。这正常吗?”
“最后我只剩下这个包,我就拿这个包去专柜问,我说这个包是假的,但是希望能告诉我原版大概什么时候出的,想凭着这个找打版的卖家。结果人家一检查,跟我说,这包是真的,就是已经绝版了。”
“我问这个包是什么时候上市的,国内哪些门店上市的,她不乐意跟我讲,我就把他们摆在橱窗的东西全买了,才有一个年长的导购过来告诉我,说她会帮我查。她还告诉我,五年前他们成都的柜姐在群里发过消息,说一个客户的孩子离家出走了,身上背的就是这个包,让大家留意一下。”
严浩翔笑着瘫在椅子里,“你知道吗?他哪里是个一顿馒头要分两半吃的人啊,他妈妈还是古驰的高会,没在店里花个百万块钱,谁管你孩子丢没丢啊。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吗?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我以为我把自己都放在这里了,我都死心塌地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我连他叫不叫贺峻霖都不知道。”
“他真的太厉害了。我输了,我输了。”
警察看着男生一拳一拳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每一拳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严浩翔摇着头,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坐在警局的只是一具没了未来的空壳。警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懊恼他的失败,还是在遗憾他的情人。
警察安抚道:“小伙子,你不要激动。我们呢,肯定是会帮你找这个人的,你不要着急。”
严浩翔平稳了情绪,重新回到严家少爷的做派,脸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急,随便找不找得到吧,我累了,不跟他玩了。我下午的飞机就回家了,找到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好,我们这儿会帮你立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行,谢谢。”
严浩翔拎起行李袋,起身向外走。
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古驰,冲严浩翔喊:“哎这个包呢?你不带走?”
“不带了,没准儿还留着点指纹呢,你们慢慢查吧。”
严浩翔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擦肩而过。
很久以后,他也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个城市,说它四四方方一个城,市里头每条大路都横平竖直,外地人去玩儿的景点爬着格子就能找到。说城里的河流过每个人家,河上架了八百多座桥,你心血来潮登上一座,就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了。它就是这么个地方,面儿上方便的很,肚里头花花肠子多得去了。
家姐会呛他,说你在外流落还落出优越感来了?真把自己当苏州人了?用词儿怎么都是“外地”、“本地”的呢。
严浩翔这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在苏州这一年,或许连古城都没有出过。他说的所有话,其实只是在复述贺峻霖第一天载着他在小电驴上说的那些而已。他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了解的也不过是他为自己造的城。而苏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严浩翔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严浩翔回过神,按下了通话键,“喂,姐。”
家姐心情不错,乐就乐在姐弟之间的对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输过。家姐的每个词尾都是笑的,有点快乐,也有点嘲讽的意味。
“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我还给你买了二十个包。”
姐姐笑得愈加夸张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起码要退货十五个,我信不过你那直男审美。”
“都是当季新品,橱窗里刚摆上的那种,还热乎呢。”
姐姐满意地点头,说等到手了要挑一挑。
“对了,你几点的飞机?赶得上吃晚饭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买的机票吗?短信都发我手机上了。”
“嗯?不是啊。”姐姐说,“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川航商务舱。我本来还想给你买头等的呢,没想到你自己先买了。”
严浩翔说:“我没买啊,你搞错了吧?”
“等等啊,我这里也有收到短信,我还以为是你转发给我的,搞不好是黄牛。”姐姐放下手机,严浩翔听到她调回短信界面查看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姐姐说,“啊,是黄牛,不是黄牛不会连价格一起发过来。”
“——等等,你怎么付了两万块啊?商务舱一趟顶多一万二吧,你出两万,严浩翔,你怕不是脑壳儿有毛病哦……”
在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这一刻,严浩翔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后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严浩翔感受到脑子里的血液沿着后颈一路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温度都回到了胸腔的左心房。心脏汲取了所有的情绪,在空壳一般的躯体里被挤压、穿刺、分割。严浩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膝盖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
他痛得都要死掉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笑着。
“他还是把我送出去了啊。”
“什么?”
严浩翔看着窗外,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梨花巷,他还是把我送出来了啊。”
(十六)
同一时间,警察整理完最后一行笔记。他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上“嫌疑人:贺峻霖”,想了想,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备注“假名”。
又想了一下,警察打开笔,刷刷划掉了刚才写的那行。
身后一丝响动,警察头也没回地说:“我听到了,出来吧。”
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响,贺峻霖没了趣儿,走过来,把盒饭搁警察桌上,“吃吧,刘姐为小张做的特供午餐。”
张真源打开饭盒盖,怀疑地问:“你这次没把我的烤肠偷吃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贺峻霖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真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饭盒盖儿也打了开来,敞亮亮地推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没有烤肠。”
“那你是都吃了。”
贺峻霖伸过手想打张真源,张真源本能地后仰了一步,“你打,你打我就不把包还给你了。”
贺峻霖收了手,拆了筷子,满不在意道:“他还把包还回来了?看来他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就留下那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还给还回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他还是挺难过的。”张真源咬了口鸡腿,啧啧地夸好吃。贺峻霖看了眼张真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张真源饭盒里。
张真源一脸不可思议,“给我吃的?”
贺峻霖点了点头,“嗯,谢礼。剩下二两碧螺春我明天拿给你。”
“唉其实你真不用这样。”张真源说,“他走了你真的开心吗?”
“我不开心,我不开心干嘛还给你送礼?”贺峻霖怼道,“我嫌我钱多没地方花吗?”
张真源长久没说话,午休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隔了好久,张真源弱弱来了一句,“不像。”
贺峻霖气得眼直,张真源眼见着贺峻霖头上冒热气,救命般地把古驰包拿了出来,扔贺峻霖手里。
“你看看,里面有他给你留的东西。”
贺峻霖拉开包,拉链卡在一半,他把包倒过来解拉链,包里的东西唰唰全掉了出来。
二十几张机票落了一地。
张真源放下筷子,蹲到地上捡。
“你看看,二十四张机票,上海到重庆。从今天算起,每半个月一张。”张真源把机票放到贺峻霖手里,“他帮你订了一整年的机票。——他是想让你过去找他。”
贺峻霖愣住了。
厚厚一沓卡纸,放在手心里,重得他都无法握紧。拉链卡住的地方,贺峻霖扯出一张纸。皱皱巴巴,几个不好看的字。
——“别玩了,回家吧。”
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秋天,贺峻霖窝在狭窄的店铺里玩手机。门推开的时候带进一阵风,贺峻霖一抬头,就好像看到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身正气的小少爷,再简陋的店面,再低劣的敲诈都没有办法让他弯腰。他用小电驴带着他的时候,他就像座雕塑一样僵硬地坐在后面。他带他穿过他迷过路的巷子,路过差点被摁进去的水井,走过被拐的时候拼死抱着的电线杆,和被锁在里头一夜的公共厕所。
最后他带他去了他被偷光梦想的房间。进去的时候,他对遗留在屋子里的十五岁的自己说,好了,你该走了,这次我会保护你的。
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点点头,带着一身伤走下了床。少年带着透明的身体,慢慢走向那个棱角分明的小少爷。
最后,两个人化为一体,而纠缠着贺峻霖那么多年的执念,也终于与世界和解。
贺峻霖捏着纸条,手指上的油渍把严浩翔的字洇得模糊。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像个没摔过跤的孩子一样,撒个泼撒个娇,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就能躲别人怀里哭一场。
但是贺峻霖哭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哭,也知道在某辆驶出苏城的出租车上,大概有一个人和自己是相同的感受。
张真源拿过茶杯,喝了口茶。
“那你会去吗?”
贺峻霖把纸条捏进手中,放进口袋。抬起头,笑得开心。
“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完】
【翔霖】玩笑话
【注意:HE;含逸霖】
(一)
严浩翔前脚刚过安检,后脚就听着背包里头手机嗡嗡的震动。拎下29寸的行李箱,严浩翔找了个人少的位置靠在行李箱上。
消息是公司后辈传来的,说翔哥你今天几点的车?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
严浩翔一句“谢谢已经在车站了”还没打到一半,上栏就提示来了条新消息。手指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严浩翔退到主界面,看着顶头带小红圈的对话框里一个冷冰冰的“哦”,犹豫了一下。
前一句是斟酌了半天才发出去的“我今天回重庆”,等了三个多小时,贺峻霖一声“哦”让严浩翔不知该说什么。
离检票还有十...
【注意:HE;含逸霖】
(一)
严浩翔前脚刚过安检,后脚就听着背包里头手机嗡嗡的震动。拎下29寸的行李箱,严浩翔找了个人少的位置靠在行李箱上。
消息是公司后辈传来的,说翔哥你今天几点的车?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
严浩翔一句“谢谢已经在车站了”还没打到一半,上栏就提示来了条新消息。手指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严浩翔退到主界面,看着顶头带小红圈的对话框里一个冷冰冰的“哦”,犹豫了一下。
前一句是斟酌了半天才发出去的“我今天回重庆”,等了三个多小时,贺峻霖一声“哦”让严浩翔不知该说什么。
离检票还有十几分钟,车站人声鼎沸,耳机里的歌没了旋律,只剩鼓点焦躁地打着耳膜。严浩翔思考了一下,在手机上打下:“我是说真的,我把工作辞了。”还在犹豫要不要发送,对话框里的贺峻霖又冒出一句话。
“真不巧,我昨天刚回成都。”
严浩翔愣了,随后倏地站起身,一把扯下耳机,粗暴地拔起行李箱杆。手机落进外套右口袋,严浩翔发誓这次绝对不回复了。
(二)
严浩翔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遇到贺峻霖,时间过去太久了,要用点力才能想起那天的场景。
七年前的思政课上,老师布置出分组课题展示的任务。两个学院六个班,两百多号学生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眯着眼睛看投影上的作业任务。
刚开学半学期的大一新生们正是熟络的时候,阶梯教室里也多是按宿舍班级为单位聚在一起,分组不是什么难事。女生们分好了组,转头看着独自坐在教室中央的严浩翔。女孩儿们窃窃地笑,思春期的小心思谁也捂不住。
那时候严浩翔还带着重点高中毕业生的气质,干干净净、直着腰板坐在桌子前抄录笔记。在此起彼伏的拍照声中,严浩翔拿着纸笔认真记录的样子有点格格不入,却也让人离不开眼。
投影上的内容还没记个完全,严浩翔感到肩膀上两下轻拍。他转过头去,看到后排一个男孩儿正大半个身子压在桌子上,凑到前头来说:“同学,我们一组吧。”
严浩翔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贺峻霖的。留给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一转头后扑满视野的一整张脸。有点吓着了,严浩翔往后靠了一寸。
贺峻霖的话是不带问号的。大概是因为肚子被压着,他的声音有点艰难,但语气明明白白,淡然得就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笃定不会被拒绝。
在两百多个人都急着找同学舍友的时候,严浩翔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一个隔壁学院的陌生人安排了,速度快到鼓足勇气站到严浩翔身边的同班女生都没来得及开口。严浩翔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句。
“那我就把名字报上去了啊。”男生收回身子,发现自己没带纸,便把教材翻到第一页,一把撕了下来,一笔一划写下“贺峻霖”三个字,然后问愣在位置上的严浩翔叫什么名字。
“严浩翔。”严浩翔也就鬼使神差地默认了这个决定,“严是严肃的严……哎你知道我名字怎么写啊?”
“这三个字一般想不出什么别的写法吧。”贺峻霖一气呵成,抬眼看了看旁边等着的女孩子们,笑了笑,“要一起吗,同学?”
贺峻霖笑得好看,嘴上也欢迎,左手的笔盖却是合上了。女生们听着笔节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响,为难地向严浩翔摆了摆手,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吧。
女孩儿们走后,贺峻霖跳着台阶把赫然写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的那张纸,连同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名字递上讲台,又两级一跨地跑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严浩翔举了举笔记本,说:“其实我这儿有纸。”
贺峻霖摆摆手说没事,你这么认真,还是留着做笔记吧,又随意问了一句:“学霸?没考好进来的?”
严浩翔确实是没考好才进来的。学校并不差,但在重庆这片土地上呆了十七年的严浩翔,的确是错过了一次离开家的机会。贺峻霖见严浩翔没有回答,便自己接话:“果然人都不一样,我可是拼了半条老命才进来的。”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严浩翔转而问:“你认识我吗?为什么找我一组?”
“不认得。”趴在桌子上划手机的男孩儿头也没抬,话却是毫不掩饰张口就来,“我看你长得好看,最后上台做演示老师肯定喜欢。”贺峻霖抬头指指讲台上的女老师,“她十次环顾教室,八次目光都停在你身上。”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见识到贺峻霖张口胡来的能力有多强。
大学里呆了半学期,严浩翔和同学们还是不太熟悉。相比社交和体验青春来说,那时候严浩翔的脑子里更多的还是“周末要不要回家”的纠结。偶尔想起中学三年带着一股子气的离开重庆离开家的信念,坐在这个校园里的严浩翔多少觉得有些讽刺。他带着一身不情愿不配合的礼貌在学校和班级活动中混着日子,头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有意思,可能还是贺峻霖像兔子一样从讲台上蹦跶到自己跟前的时候。
穿着薄毛衣的男孩儿头发一颠一颠的,脚步轻快地踏着阶梯。他脸上没什么笑意,说的话也真真假假。他像是打过算盘之后决定了最优选择,也像是随手一摆就拍到了自己的肩。走过严浩翔身边的时候,他抬头笑了一下,不真诚,但也不假。
有点儿救赎的意味,也有点莫名其妙的好笑。
(三)
严浩翔和贺峻霖的学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那学期思政课的作业严浩翔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但每天下了课走过大半个学校去找贺峻霖的感觉还留着。先开始还是为了作业,作业结束后两个人的见面也没什么目的了,吃顿饭、踢个球或者趴在一起打游戏。严浩翔和室友同学相处不咸不淡,每天去见贺峻霖,大概也只是为了找个伴不显得孤单。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贺峻霖花很多时间在院学生会的工作上,十次里头八次都要严浩翔跑去会议室找他。每次推门进去,都能看到贺峻霖坐在长桌上散漫开玩笑的样子。他逗得大家开心,院里哪个人不喜欢。严浩翔叩了叩门,贺峻霖歪过头朝门口看看。会议室里笑声还未停,有人见着严浩翔,打趣道:“贺儿,男朋友来接你了。”
会议室响起一片起哄。贺峻霖倒是坦然,从桌子上跳下来,拎起书包说了句“对头”,而后大大方方随严浩翔走去。
玻璃门一关,贺峻霖转头对严浩翔解释:“你来之前有两个都被男朋友接走了,所以他们才会这么说。”
好看的男孩儿走哪儿都是特别的,思政课上养眼的组合得到的不仅是高分,也收获了两百多双注目。严浩翔是不在意这些目光后的玩笑的,他更佩服的是贺峻霖让谁都不会感到不舒服的能力。门里头任由打趣,门外头也会解释清楚,严浩翔觉得自己和贺峻霖的关系挺近的了,但也还是隔着层壁。
食堂排队的时候贺峻霖的嘴一刻没停,从今天早上逃了堂课到宿管大妈烫了个头,只要严浩翔嗯嗯啊啊点点头给个回应,贺峻霖就可以叭叭说一天。贺峻霖也乐得唱单口相声,走在路上不用看路,有车经过严浩翔就会把自己拉回来,再挤再吵的食堂里,贺峻霖都可以在严浩翔僻出来的小空间里肆意开火车,他知道他在听,就算是屁话他都会听。
牛肉粉刚端到手上,严浩翔的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响了起来。食堂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位置,来电却没有停的意思,好不容易坐定后,严浩翔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皱了眉头。
“怎么了?”贺峻霖唆了口飘着辣椒粉的汤问。
严浩翔摇摇头说没什么,把电话打了回去:“喂妈?怎么了?”
之后的三分十六秒,严浩翔再没说一句话。食堂最是喧腾的时候,贺峻霖被加多了的辣子惹得眯了眼,耳朵里声音听不真切。他咬着粉,看着对面的严浩翔举着手机扶着头,听筒里隐约传来女人的嘶吼,伴着器皿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严浩翔的脸平静得吓人,像是在听一个讲了几百遍的故事,甚至有点索然无味。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在觉得已经有些无聊的时候挂断了电话,然后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捧起碗喝汤。
贺峻霖哑然看着严浩翔,一句“不好意思我把辣子加多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汤就被喝得一干二净了。
严浩翔放下碗,抹抹嘴,说我等下要回家一趟。
重庆的夜暗得晚,严浩翔坐在出租在车上看着琉璃的街道,这儿是妈妈喜欢的糕点店,那儿是爸爸带去玩过的电玩城。严浩翔突然发现自己初中之后,就再没怎么和父母出过门了,走在街道上的影子,还都是一米五几的自己。那时候爸妈给买的衣服都又丑又便宜,穿在身上却都是出奇得合身,后来父母事业都做大了,衣柜里的名牌多了起来,却没一件合自己的码了。
严浩翔扯了扯短了一截的袖口想,也是,家都不回了,哪儿能知道儿子多高了呢。
在电梯里收到贺峻霖一条微信,简单的几个字,问等下回来吗。严浩翔一手在包里翻钥匙,一手回了句“不回去了,晚上睡家里”。
母亲果然不在家了,空荡荡的客厅里留着两堆碎片。严浩翔太清楚母亲的脾气了,每次大吵过后就跑来这里给儿子打个电话,摔两个古董花瓶。她还是个小姐的模样,关注远大于爱护,盼得父亲心痛。爱是没法一辈子的,心痛才是。
她不知道父亲早已经把值钱的玩意儿搬走了,剩下的算是一种怜悯般的体谅,就像是每个月往严浩翔银行卡里转入的汇款一样,告诉这个家庭他做不了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
家里已经停电很久了,那晚上严浩翔摸黑坐在两摊碎片旁边,看着窗外万家灯火。他就这么坐着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大学里头每一天都在想的问题,最后拍拍屁股站起来,脑子里还是那句念了千千万万遍的老话,我要走,我要离开重庆。
严浩翔是凌晨一点多回到学校的。宿舍十点门禁,遇到心善的大妈值班,可以从特意敞了锁的后门溜进去。严浩翔也没指望今天运气好,黑灯瞎火地绕道后门,想着门不开的话就去网吧将就一晚。
后门那里没有灯,严浩翔扒着草垛子,脚底下声音沙沙地响。手机快没电了不敢开手电,严浩翔摸索着往门口走,借着月光看见台阶上缩成一团的熟悉的身影。
“别过来了,锁了。”
似乎是蹲了太久,贺峻霖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严浩翔站在贺峻霖几米开外的草堆里,半天才支吾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猜你会回来,想躲在这儿吓你。”贺峻霖冻得直哆嗦,有点气急地跺着脚,“谁知道你搞这么晚,这下好了,后门都被锁了,回不去了。”
严浩翔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捂着肚子骂贺峻霖你神经病啊。贺峻霖一开始还在气着,后面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说我他妈也后悔啊,后悔三个小时了都,有什么办法啊,进不去啊。
凌晨一点的宿舍楼安静得不像话,两个十九岁的男孩儿在黑魆魆的草丛里笑得前仰后合。二楼的宿舍大概是被吵到了,亮了灯,探出个脑袋大吼有病啊大半夜吵个锤子。更多的是还没有睡的男大学生,从游戏中晃过神来,架着个耳机闻声出来凑凑热闹。
没什么介意不介意的,严浩翔一把勾过贺峻霖的脖子,说:“走,哥带你开房去。”留下阳台上男生们似懂非懂的戏谑的“哦”。两个男孩儿在十几岁还剩不了几天的日子里,找到了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的快乐。
(四)
二十五岁的公司年会上,主持人例行公事般问:“有没有曾经让你觉得感动的事?”严浩翔回忆了很长时间,最后才想起那天晚上的贺峻霖。
彼时严浩翔已经研究生毕业工作两年了,在国外的时候干得不错,被派回国内分公司当管理。他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问起。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沿海大城市,周围的人和景都是新的,严浩翔嗅不到一丝重庆的气味。他穿着正装拿着酒杯、满身尴尬地接受着人们的客套,他和七年前一样不擅长与人交往,却用七年拼得了一个不回家的自由。
喝了点酒,胆子就大了。一位同事壮了胆冲主持人吼:“老板给假!”引得台下笑声一片。
严浩翔也笑了,隐约觉得这句话的风格似曾相识,细想了很久,才从一脑袋的专有名词中找到了那个名字。
整个读书时代,严浩翔对转折点的记忆都是回家对着破花瓶坐了四个小时的那晚。那个晚上决定要提前毕业,那个晚上决定要开始用父母为了拉拢自己而存的钱,那个晚上决定要跑到地球的另外一边,有多远跑多远。人生很多重大的决定都始于那一晚,在这耀眼的光辉下,那天晚上坐在后门等了自己三个小时的贺峻霖,看起来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严浩翔的大学第三年,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给了图书馆,而贺峻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也都给了严浩翔。图书馆向南的双人桌,从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就带着食堂鸡蛋饼的香味。贺峻霖起得老老早和严浩翔一同进图书馆,然后在课桌上睡过整个上午。到中午要吃饭了,严浩翔才伸个懒腰,用笔尾戳戳贺峻霖的脸,说:“喂起床了,吃点东西去。”
这时候贺峻霖才模模糊糊醒过来,阳光把乱蓬蓬的头发照成棕色,贺峻霖揉了揉眼睛支支吾吾一个“哦”。
“其实你没课就不用过来,”严浩翔给足了贺峻霖清醒的时间,趴在桌上看贺峻霖晃神,“你不是确定保研了吗,不用着急了。”
贺峻霖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忽然瞪大: “谁跟你讲我确定保研了?”
“没确定也八九不离十了吧。你成绩好社会活动也多,你们院儿不推你推谁?”严浩翔说,“连我们学院的都知道了,这届是你没得跑了。”
贺峻霖的人生也确实传奇。从成都出了名的混混高中考进来,进了门之后什么大话都敢说,就没说过自己学习好。但从第一次合作思政作业开始,严浩翔就发现贺峻霖其实通透得很,条理清晰也有自己的想法,计划好了的时间表只会提前绝不拖后。他的学习能力比很多名校出来的同辈都要强,社会活动混得风生水起,但也是少数进入大学后没有懈怠学业的学生之一。
人们知道贺峻霖的出身后,都惊叹说那你高中挺拼的啊。贺峻霖说没法子嘛,我就是觉得重庆的火锅好吃。有时会说,哎呀重庆漂亮呀,我也想住32楼出了门就坐地铁。实在被追问烦了,他也会张口胡来说初恋是重庆人,一路追着人家追过来的。
那你想留下来吗?
当然想啊。人往高处走嘛。你看严浩翔为了出国都快秃了,我总不能再回成都当混子吧。
贺峻霖很少好好说话,蹦出来的字儿一半真一半假。但能逗笑旁人,也就足够了。
严浩翔是从来没有质疑过贺峻霖会被保研这件事的。他和他一起三年,他漂亮话底下的聪明和机灵,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比成绩比交际,怕是整个学校都难找到一个像贺峻霖这么厉害的人。
大家都心照不宣,贺峻霖却显得有些不适。他靠着椅子背说:“连你们学院都在传了?”,而后像个老大爷一样使劲摆手,“莫瞎说,莫瞎说。”
(五)
很久以后,严浩翔回忆认识贺峻霖的那七年,好像没听过贺峻霖一句认真的话。他不知道这个男孩儿心里到底是悲是喜,或者他根本没有悲喜。他就是一面镜子,只负责映射着人们自有的情绪:你今天快活,他就逗得你更快活;你今天难过,他也不惮于火上再浇点油。说不清是他掌控了人,还是人们忽视了他。
严浩翔在第三年顺利拿到了地球另一头的研究生offer,鲜有交集的舍友都真心实意地表示佩服。几个脑袋凑在严浩翔的电脑前面,看着邮件里密密麻麻的英文说哎呀我这句话就认得俩字儿。
严浩翔的脸上也是久违的轻松,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拍照。
“拍给贺儿啊?”
“那还能发给谁?”
舍友们都心知肚明,平时也常拿两人的关系开直男玩笑。一个舍友撑着桌子道:“翔哥你就真这么丢下贺儿走了?”
“别说了,翔哥也舍不得。”
舍友们一唱一和,演演无伤大雅的小戏。有人感叹严浩翔的人生规划做得真叫个滴水不漏,一个宿舍四个人,剩下三个还跟无头苍蝇一样,工作还是考研没个准数。
“翔哥是精英级别的,我们也顶多算个普通大三学生都会有的焦虑。贺儿就比较可怜了,翔哥也走了,保研也没了……”
严浩翔脑子一懵:“什么?”
“嗯?”舍友捧着泡面没当回事儿,指指屏幕上的录取邮件说,“你不是要去加拿大了吗?”
“不是,”严浩翔有点急了,“我是问保研为什么会没?”
“哦这个啊,就是他跟他们院一个研导关系有点近……嗯你懂的,避嫌嘛,自己退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严浩翔眼睛睁着,脑子却空白了。
他在他旁边三年,从一开始为了作业每周见两次,到后面天天见,男生之间说得太亲密有些腻歪,但多少也算是个好友吧。严浩翔想,是不是自己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而忽略了贺峻霖。但他很难接受的是,他所忽视的贺峻霖是贺峻霖的很大一部分,是在每天相处八个多小时的情况下,还不知友人与导师暧昧的那一部分。
除非他想把自己藏起来,不然怎么可能呢。
严浩翔想起图书馆的那个午后,贺峻霖老派又有点逗趣儿的摆手说莫瞎说。阳光照在他刚刚睡醒的眼睛上,是他一贯常有的不聚神的空洞,而这种空洞,从严浩翔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这一刻,严浩翔才察觉,哦,原来他都知道啊。
原来他不在开玩笑啊。
原来我们还不到说实话的关系啊。
发出去的信息得到了回复,依旧是贺峻霖的风格。卧槽牛逼哈哈哈,分了三个断句,连着发。
突然之间,严浩翔觉得有些好笑。像是镜子摔碎在地上,把映着的脸摔得支离破碎,扭曲而悚然。
他爆发出一阵欣喜又悲凉的笑。
他趴在宿舍的书桌上笑得不能停,舍友端着面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六)
有很多事情谁都不知道,贺峻霖也没对别人说。
贺峻霖从不掩饰自己是从混混高中出来的事实,他肉眼可见没有黑社会的气魄,在兵荒马乱的中学时代,也只是顺应着学校风气逃学旷课打打群架。大坏是没有的,也就得劲使使小坏。
不过那时候的他确实没想过会去考大学,更没想过能考上这么个不错的学校。早知道高中的事迹会变成今后的谈资,贺峻霖有点后悔没再多积累些素材。
但是如果没有遇见敖子逸,贺峻霖现在大概已经堕落在素材里,爬不上岸了。
敖子逸所看见的那一场群架,在贺峻霖看来其实远算不上严重。学生和社会人士在夏夜的傍晚斗斗殴,也只是小酌怡情。当被一棍子打到小腿站不起来的时候,贺峻霖也都没觉得什么。
但显然叼着冰棍无意走过的外地游客敖子逸并不这样觉得。
当时贺峻霖一手扶着大排档满是油的饭桌,一手撑着右腿嘶嘶地喘气,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愣在场面外的敖子逸手一松,才咬了一口的老冰棍“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时候场面确实有些混乱,一般情况下贺峻霖是装模作样挥个几拳就逃的。他体力不行,也就是来凑个人数。但是那天竟然有围观群众,有人看就不一样了,戏要演到八成才不至于丢了脸。
贺峻霖一咬牙,妈的拼了。
那个傍晚,吃瓜游客敖子逸见证了小混混贺峻霖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的瞬间。二十米开外的敖子逸看着被落在战场外饭桌旁的单薄小男生,毅然决然地拧开桌子上的辣椒粉,仰头灌到自己嘴里,然后拖着右腿一个箭步冲向敌人阵营,拽起敌人的胳膊,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原来架都是这么打的啊。敖子逸扶起惊掉了半截的下巴,默默地鼓了鼓掌。
那个夏天,原本计划着来成都亲戚家安安稳稳过个暑假的敖子逸,花了大半个月在病房里陪一个折了腿的小混混。
这个叫贺峻霖的小混混精得很,扯着敖子逸不放他走,说棍子打的医院一照就能看出来,你就说你是我哥,耍的时候伤着了。当时两拨人都被敖子逸一句“我打110了”搞得没了兴致,摆摆手全散了。只剩下贺峻霖一个人,带着满脸的辣椒粉,拖着小腿没法动弹。
敖子逸被贺峻霖抱着腿,吓得说话都哆嗦:“我我、我真的叫警察了,你等下跟警察讲吧……”
抱着腿的男孩儿一脸狡黠,被辣椒粉糊得通红的脸上笑得漂亮。
“你才没有嘞,这儿没信号的,我刚才微博都刷不出来。”
(七)
贺峻霖认认真真开始读书,也是从那个暑假开始的。
当时敖子逸正升高三,每天带三套卷子跑到病房里陪贺峻霖。贺峻霖一条腿高高挂着,另一条腿蜷起来,腾出一点床铺给敖子逸写作业。敖子逸卷子草稿纸一堆,铺到贺峻霖脚趾上,惹得他好痒。
“真是好学生,”贺峻霖说,“我都一年没拿笔了。”
敖子逸头也没抬:“你比我小一岁对吧,不打算高考啊?”
贺峻霖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啊,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考吧,也不会少块肉。”敖子逸扔给贺峻霖一张卷子说你先熟悉一下,手里的笔倒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你到时候来重庆上大学,我罩你啊。”
贺峻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好笑:“我老大都扔下我跑了,我还信你会罩我?”
但是他真的信了。
后面两年,贺峻霖和敖子逸的通信也一直没断。贺峻霖白天在学校当混混,晚上趴在电脑前奋笔疾书。视频的另一边,敖子逸和每个破釜沉舟的高三生一样,把目标的大学贴在墙头。贺峻霖偶尔抬头看看,敖子逸转着笔愁眉苦脸的样子真的滑稽。
他笑出了声,另一边的人停下问怎么了。他回没什么。
六百多个长夜真难熬啊,但却是少有的安心。贺峻霖撑着腮帮子看屏幕,墙上的大学和喜欢的男孩儿,一抬眼似乎就是未来。
二十岁的某个冬天,和严浩翔一起走去图书馆的路上,贺峻霖突然转头问:“我是不是说过自己是为了追初恋才到重庆的?”
“好像说过,”严浩翔对他的信口开河已经没什么反应了,“你还说过你是因为有熊猫恐惧症才逃过来的。”
“你信哪个?”
“都不信。这样的段子我一天能编两百个。”
“对对,重要的是细节。不带细节的段子是没人信的。”
“比如说呢?”
“比如说……我被打成二级残废的时候被我初恋救了。”
严浩翔点点头,贺峻霖的话刚从左耳朵进,就从右耳朵飘了出去了。贺峻霖却来了精神,继续道:“他是个特别善良的好学生,看我当混混没出息就给我做卷子。我刚做了一年卷子,他就考上大学了,就这儿。”贺峻霖指指地说,“入学那天还给我看了照片,就在东门,行李大包小包的,跟我说在这儿等我。”
“嗯嗯。”
“然后我就拼了命了,一年后作为混混中的杰出代表到了这个学校。我也在东门拎着行李拍了个照,问他在哪儿。他说恭喜,然后就消失了。”
“有意思。”
“确实有意思。我早该想到啊,他这么高的分去哪儿不成啊,怎么会来这儿啊。也可怜他了,被我骚扰了两年多,还特地选了一所我能够得到的学校帮我学习。说他是田螺姑娘变的我都信。”
“可以总结了。”
“总结就是——”贺峻霖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没有人爱我啊。”
严浩翔抬起头,鄙夷地看了眼身旁的贺峻霖,一张脸半张埋在围巾里,半张藏在刘海下,严浩翔看不清他的表情。
“说得跟真的一样,我都快信了。”
“是真的啊。”
“假的。”
“为什么?”
两个人按照相同的频率往前走,谁都没有停下脚步,却都笃定身边的人还在。严浩翔从大衣里伸出半截手,重重地压在贺峻霖的头上使劲揉。贺峻霖被弄得不舒服,在围巾里发出小兽一样愤懑的呜呜声。
——“因为我爱你啊。”
(八)
二十五岁的严浩翔在年会上想起来二十岁的贺峻霖。他斟酌了一下,跟身旁的同事抱了歉,提前离了席。
晚上十一点多,外滩的人不多了,灯却还没有灭的意思。严浩翔怕现在不问贺峻霖,就要等到第二天了。
严浩翔五年前走的时候头也没回,五年间也没有什么联系。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处理家庭给他留下的问题,他告诉自己,他忙到二十五岁才有第一口喘息的机会,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但他也明白这只是个借口,他从来没有忘记那天夜里坐在宿舍后门抱着腿等自己的那个男孩儿,他一秒钟都没有忘。
他真正害怕的,是一回头,就想和他共度余生。
(九)
“翔哥,你知道吗?贺儿把保研推了。”
“他早就不来学生会了。”
“他好像在二战考研吧?去年落档了,他没去。”
“听说他最近在找工作,可能考研压力太大了,放弃了。”
“嗯……说是在学校工作,编外教师吧,教政治。”
“是吧?我也觉得挺可惜的。”最后一次问起,朋友摇摇头,伸出胳膊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不觉得吗?他一直在往下走啊。”
五年前贺峻霖一个人送严浩翔去的机场。五十分钟的车程,贺峻霖逼逼叨叨了四十分钟。严浩翔头靠着出租车窗,一句话没说,眼睛始终没有放到贺峻霖身上。
再见保重多联系,话都被贺峻霖一个人说完了。严浩翔点点头往前走。
快走进安检口的时候,严浩翔突然停住了。他低着头,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一样,停了三秒,而后转过身大步走向贺峻霖,脸上是压不住的气急败坏。
“你他妈把保研推了?!”
还是说出来了。严浩翔并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有多吓人,但他确实看到贺峻霖本能般地退后了一步,小腿在身后的行李车上撞出一声闷响。
贺峻霖脸色有点僵,怔怔地看着严浩翔。
“还有跟研导的事儿。”严浩翔压着不让自己吼出来,旁边的行人纷纷侧目,“你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啊?”
“你真的可以的贺峻霖,是不是所有东西在你面前都是放屁?你开了这么多玩笑这辈子都没说过句真话,你开玩笑开到我头上来我没什么好说,你他妈还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你真他妈是大学生当够了想回去当混混了是吧?”
我都要走了,你不要骗我了。
这很不对,严浩翔自己知道。他从来认真得体,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目标上,一秒钟都没有动摇过。他看着父亲施暴的时候没有动摇,看着母亲哭的时候没有动摇,一把把碎片划得满手是血的时候,他也没有动摇过。他是骄傲的,是一往无前的,是即使粉身碎骨都不会屈膝的。
——是会在另一个男孩儿面前悄然崩溃的。
贺峻霖没有任何表情,他等待着面前的这头野兽呼吸平静,而后缓慢却坚定地说:“我不想回去。我十六岁以后的日子,都是带着不想回去的念头过来的。”
“但是严浩翔,我被丢掉了两次了。”男孩儿指指身后的安检口,“这是第二次。”
身边的人群熙熙攘攘,心照不宣地在两个人身边绕开了一个口,有人窃笑、有人皱眉,有人不怀好意地指指点点,有人拿出了相机准备按下快门,围观的人像看一出笑话一样看着他们。那个瞬间,严浩翔才恍然感受到贺峻霖一直以来所承受的目光。他不是没有说过真话,而是没有人听。
他让别人快乐,自己却无限悲凉。
“人都是需要强烈的意志才能活下来的。”
小腿太痛了,比十六岁的那一棍子还要痛上一百倍。贺峻霖感到小腿轻微的发抖,他踢了踢脚尖,依旧没有表情:“你靠着一鼓作气的恨走下去了,也成功了,多好啊。——但是我,我需要的是爱啊。”
男孩儿歪着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严浩翔觉得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听贺峻霖认真讲话,但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怎么没有人爱我啊。”
(十)
写辞职信的时候,整个小组都在加班。那时候墙上的钟快过一点了,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说翔哥你要不再想想吧。同事们顶着黑眼圈端着咖啡,说翔哥你真的了不起,这破公司不值得。
“最厉害的是昨天说要辞,今天信就交上去了。”后辈夸赞道,“果然是翔哥的风格。”
“不留恋吗?”有人问。
“有啥好留恋的,”后辈呛回去,指了指表格中辞职理由的那一行,“你看翔哥留恋吗?开心还来不及呢。”
整整一张表,辞职理由是最先写好的。一个字,贺。
祝贺你啊翔哥,脱离苦海了。祝贺你啊。
小组的同事们前前后后来恭喜,谁都觉得自己看懂了领导的小玩笑。但除了严浩翔,哪有人懂这个字的意思呢。
(十一)
查票的时候摸不着票了,手机玩到一半没了电了,开个充电宝发现充电宝坏了,隔壁坐的小孩把果汁打翻了,拎着行李下车的时候把后头一个姑娘的脚绊了。
上海到重庆,十二个小时,没有一秒钟是好过的。算上下午等了三个小时的贺峻霖的一个“哦”,和冷冷一句我回成都了,严浩翔开始怀疑自己回重庆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了。
十点五十五,乘务员报站。
十一点零五,火车到站。
十一点零八,严浩翔把箱子抬了下来。
十一点零九,把后头的姑娘绊了一脚。
十一点十三,拖着行李去出站口。
十一点十五,被即使半夜还很精神的大妈一把推出了出站口。
十一点十六,抬头看指示牌出租车在哪里乘。
十一点十六,严浩翔看到指示牌下的贺峻霖。
隔了二十多米,大概是有些困了,恍惚间严浩翔觉得自己看到了当年宿舍后门的贺峻霖,就站在那儿,带着一样的恶作剧得逞了的期待,等着严浩翔走来。
他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但他知道,这次,他一定不会走了。
(十二)
这一生已经走过很长很长的时间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严浩翔和贺峻霖在一起的时间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多的事情是发生在他们不在一起的时间里。在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一个男孩儿躲在重庆的书房里捂着耳朵躲着父母的争吵,一个男孩儿在成都的长巷里撒着腿逃。
他们经历了很多阴差阳错的闹剧,两个人都遍体鳞伤。然后在一个漂亮的下午,在一堂无聊的必修课上,上帝心疼了,牵起他的手,拍了他的肩。
而故事,就是这么开始的。
【完】
去看星星吗
年下钟情医生严×白月光失明病人贺
私设同性合法 8.3k+ 一发完
适配BGM
去看星星吗 ——脸红的思春期
年少的喜欢现在来热烈也不迟
“我终会被你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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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Maybe it's like a dream...
年下钟情医生严×白月光失明病人贺
私设同性合法 8.3k+ 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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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星星吗 ——脸红的思春期
年少的喜欢现在来热烈也不迟
“我终会被你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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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Maybe it's like a dream”
“I see the stars over me”
“我看着头顶繁星”
01.
“严医生回来啦?”
“刘主任说让你今天顶替他一会儿,他最近有几个研讨会,不能坐诊。”
严浩翔手还悬在办公室门把前,听见有人喊,便转头看向声源处。
说话的是一个走廊不远处的护士,严浩翔点点头示意了解
“好,我知道了,谢谢。”
就这么说完几个字,接着拧着门把手走进了办公室。
见严浩翔走进科室,周边的的小护士们却忍不住激动的讨论了起来。特别是刚刚跟严浩翔说话的小护士,脸红到了后脖颈。
“那个就是严医生吗?”
“天,真的好帅啊!”
……
这样的讨论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平息下去。不过也难怪,严浩翔刚刚作为B大高材生跟着导师来到B院实习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不少的关注。作为B大的特聘导师手下亲自带的第一个本科学生,大家都想看看实力到底有几分。
严浩翔刚来实习的时候,操作就比不少医生都要熟练,找到病灶,下手快准狠。惹得不少科室主任羡慕,都说眼科捡到了宝。
实习结束严浩翔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B院,一边坐诊一边跟着老师接着学习。入职还不到一年,便成功当选B院理想型第一名。
实在要说哪里不好的话,那就是不怎么说话。严浩翔似乎是集齐了所有偶像剧男主角的标准,家里条件好,长得好看又讲礼貌还有实力。
最主要的是,还单身。
就是性格有点冰冷冷的,在医院的这三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选择向严浩翔表白。当然,结果无一例外的是失败。
但就是处于严浩翔的拒绝也是礼貌至极,还是有不少人想来试一试。
严浩翔刚走进办公室换好衣服,就看见张真源笑嘻嘻地朝自己走来。
“哟,严医生回来啦?”
“怎么样?阿姨给你安排的相亲体验如何?”
严浩翔瞥了一眼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张真源,抬起手来锤了下张真源的肩膀。
“少嘚瑟”
“说着自己不是单身一样,小心下次我给阿姨说让你也经历经历。”
“诶!别!翔哥我错了,错了!你看你忍心吗?我这不是担心我们这儿这么好的大白菜没人拱的嘛!”
听着张真源在一边不停的唠唠,严浩翔干脆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严浩翔昨天刚从C市回来,前一段时间跟着导师世界各地交流,当然成绩也不错,老头大手一挥给自己的爱徒放了好几天假。
严浩翔想着挺久没回家,也就便趁着这次假期回家看看。但当严母得知自家儿子要回家时,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儿子安排去了相亲。
以至于现在严浩翔看着自家母亲发来的问候微信都有点头痛,他捏了捏鼻梁认命的打字回复消息。
看着张真源在一边一个人差不多说完了,严浩翔抬起头看了张真源一眼,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打字。
“我没去”
“不合适”
听到这句话的张真源双眼瞪大的看着严浩翔,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
要说自己面前这样一个人到现在还没谈过一场恋爱谁信?
张真源看着严浩翔陷入了沉默,突然又一下子提高了音量。
“不是!”
“你该不会还想着你那学长吧?”
严浩翔听到这话,抬头看着旁边的张真源没有说话。下一秒便从自己办公桌上拿起了记录板朝门外走。
“我替刘老师坐诊去,你要是下班早就先去吃午饭,不用等我。”
留张真源一个人愣在原地。
行吧
那就是了
张真源和严浩翔两人,用张真源的话来说,他俩简直就是孽缘。两家人是邻居,彼此父母也是一直以来的交好。他和严浩翔从小就在一块长大,当然从小也就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是有距离这一个道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很明显,张真源总是受伤的那一方。
本想着投奔大学美好生活的张真源,在填完志愿的当天晚上得知严浩翔报的也是B大眼科时抑郁了。
他死也没想到严浩翔会跑来学医。
等他在B大门口遇见了同样是拉着行李箱的严浩翔时,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当然以上都只是经过张真源本人几经夸张改编的玩笑说法。
玩笑话是这么说,但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一样的好。也自然,张真源成为了严浩翔年少那段朦朦胧胧暗恋时光的见证者。
其实也不算的上是个见证者,严浩翔高中那两年一关于那学长的事儿就不带他玩。本来清清冷冷的性格,一看到那学长就变了样。张真源都要怀疑严浩翔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也不知道严浩翔是多久喜欢上的,但严浩翔愣是因为他一次恋爱也没谈。
两人在一起了还好说,到现在也没见严浩翔有什么进展。
张真源看严浩翔那样,有没有联系方式还是个问题。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张真源想着叹了口气摇摇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和研学报告抗争到底。
02.
“小严”
“之前我们出去交流那几天,院里转来了个病人,病例有点特殊。”
“正好是上次交流的那种病例,这个是病人之前报告,你先看看。”
眼科是B院的王牌专业,不少棘手的病人都会被转到B院来治疗。院里对这个病人挺重视的,刘涛也是刚刚被喊去开了一场会才回来。
严浩翔刚刚把之前的学术报告看完,靠在椅背上放松。只见自己老师刚开完会开门走进来,接着低头,把自己的眼镜取下来,挂在白大褂胸前的边上。一边说一边递给他一沓报告。
“好”
严浩翔站起身,接过了老师手上的报告。走到一边让老师坐下,接着开始看病人的报告。
他做事一向很认真,每个病人的报告都会认真了解,做事也细致,把事情交给严浩翔都会让人很放心。
严浩翔微微低头垂眸,翻开了病历表的第一页。没想到,当严浩翔看到病历表第一行字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A4纸上的第一行字
姓名:贺峻霖 年龄:27岁
……
“我叫贺峻霖”
清透的嗓音回荡在严浩翔耳周,他仿佛在和少年那双笑起来弯弯的,亮晶晶的桃花眼对视。
在那间尘翕飞舞的教室里,血腥味参杂其间。暖黄的夕阳从窗中斜照进来,照在严浩翔手上斑驳的伤口上,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严浩翔坐在教室的地板上,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微微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撕开创口贴给他贴上。
他看到了很多场景,飞舞的衣角,看到了每个星星闪耀的夜晚,在天台上抬头看星星的少年。月光照在少年身上,少年周身包裹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好耀眼又好温和。
那是他年少时深埋在心里的爱意。
也是他迟迟没敢说出口的爱意。
如果可以,严浩翔情愿这一辈子也不要和贺峻霖在医院以这样的情况遇见。
世界这么大,叫贺峻霖的也不止一个,应该是重名了吧?
严浩翔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接着又继续看病历表。越看下去,严浩翔眉头皱的越深。
“老师”
“我去住院部看看病人情况吧”
严浩翔抬头,看着自己旁边的老师。
刘涛点了点头
“也行,你先看看再了解一下情况,下午开个会,等病人再去做个检查之后把方案定出来。”
“好”
严浩翔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记录板和那本病历表往住院部走去。两栋楼直接距离不算远,严浩翔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他一直都觉得,医院是最能感受人间百态的地方。生与死之间的界限过分分明又过于模糊,痛苦与幸运并肩。严浩翔站在电梯里,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病历表,感觉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在裹在了一起。
“叮——”
电梯的提示音拉回了严浩翔的思绪,严浩翔抬头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楼层,等到电梯开门时便走了出去。
这一层是住院部眼科专属的楼层。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护士站还有小护士正在值班。小护士把严浩翔带到了病房前,严浩翔轻轻点头道谢,站在病房门口却没有进去。
病房是特意安排的单间,门上的玻璃窗看不清房间里的状况。严浩翔敲了敲门,却迟迟没有开门进去。
隔着一道门,两边似乎都维持着一种莫名的安静。
严浩翔轻轻旋着门把打开门,走了进去。紧接着,严浩翔看着病床上的人,愣在了原地。
是贺峻霖
03.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严浩翔真正看到贺峻霖时,还是无措的愣在原地。严浩翔从来就不善表达,贺峻霖给他贴创口贴时是,现在也还是如此,越笨拙越小心翼翼。
他看着贺峻霖迅速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严浩翔感觉自己是在和他对视,又好像没有。好看的桃花眼里和严浩翔记忆里如出一辙,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眼睛里多了一丝茫然和不安。
贺峻霖几乎是门把刚刚旋转的时候就听到声响了。最近的听力好像敏感了很多。 他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贺峻霖努力的睁大眼睛,看向自己面前人的轮廓。
白色的外套,应该是个医生。
贺峻霖觉得他甚至可以听到对面人的呼吸声,见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开口,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好?”
这一声倒是把严浩翔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迅速的眨了眨眼,慌乱的开口
“呃”
“我——”
“贺先生 现在方便做检查吗?”
说话的是一个做每天例行检查的小护士,刚推着小推车走进来,就看到拿着记录板的严浩翔门口。
“严医生也在呀?”
“对了 贺先生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严先生”
贺峻霖安静的听着小护士讲完,眼尾弯了弯,笑着慢慢开口说道
“好”
“严医生你好啊,我叫贺峻霖。”
贺峻霖刚来这里的时候便听说了眼科的严医生,年纪轻轻不仅医术好,人也长得好看。倒也不是他贺峻霖故意听到的,住院部的小护士们常常都在提,不知不觉贺峻霖也便就知道了。
严浩翔看着旁边的小护士正准备检查的用具,他伸手把记录板放在推车下层
“我来吧”
“啊?”
刚还在弯腰整理的小护士侧头看着严浩翔
“你快去吃饭吧,我来给他检查”
小护士直起身,耳廓有点点泛红。
没办法,严医生实在是太帅了!
她有点支支吾吾的开口
“哦,哦!好的好的,那,那严医生我就先出去了?”
“好”
严浩翔抿唇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了贺峻霖身上。贺峻霖病号服有些宽松,露出来好看的锁骨。他总感觉贺峻霖比高中那会儿还要瘦,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一边想着严浩翔一边皱紧了眉头。
贺峻霖感觉整个病房的氛围实在是有点尴尬,他坐在床上双手也不知道怎么放,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严浩翔。
他看着严浩翔一点一点向自己走近,慢慢俯身。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了自己的侧脸。
好近,真的好近。
视线相对,贺峻霖感觉自己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呼吸,他看着自己面前不算清楚的视线,狭长的睫羽不住的颤抖。
严浩翔努力的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呼吸,有多少次梦里,他都曾轻轻捧起过贺峻霖的脸。但现实的落差狠狠的让严浩翔从高空跌落。
周围的一切,包括贺峻霖那双好看却茫然的眼睛,都在告诉严浩翔一件事。
这里是医院,贺峻霖是他的病人。又或许,贺峻霖根本不曾记得他。想到这里,严浩翔有些失神的垂下了眼眸。
贺峻霖一次看似无心的伸手,足够拉起少年人整一个青春的向往。
明明是一次正常的检查,贺峻霖却觉得面前人格外的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什么,贺峻霖总觉得眼前人很熟悉,很熟悉。
“严医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明明是自己心里的想法,贺峻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贺峻霖还没来得及解释,贺峻霖就看见面前人身形很明显的一震。
他看着严浩翔直起身,沉默了几秒,接着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口说到。
“我是严浩翔”
声音穿过贺峻霖的耳膜,刺激这贺峻霖的大脑皮层。和记忆中青涩的声音重叠,他好像看见了那间旧教室里伤痕累累,却倚靠着课桌坐在地板上抿着唇的少年。
“我叫严浩翔”
04.
你还记得我吗?
严浩翔本想接着问道,他看着面前的贺峻霖,张了张嘴唇,刚准备开口。下一秒,他看着贺峻霖微微睁大了眼眸。
他看着贺峻霖先是愣住,接着扬起嘴角弯下眼尾,轻轻的说
“好久不见”
温柔是严浩翔脑海里第一个对贺峻霖的形容词。
没有比贺峻霖更温柔的人。
这是少年初见贺峻霖时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而贺峻霖的笑就像月光一样柔和,让严浩翔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以前是
现在也是
……
严浩翔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样从病房里走出来的。
直到“咔㗳”的关门声响起,严浩翔一手还握着门把。
“卧……”
张真源在会议室拿到那张病历表时,差点吃惊的喊出声。他慌张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只手略带歉意的抬起致歉。
接着他把视线望向了坐他对面的严浩翔。他隐约的记忆告诉他,病例单上的名字,正好就是严浩翔那位学长的名字。
他看着严浩翔点了点头,看着贺峻霖的病历又不禁叹了一口气。
病情比严浩翔想的还要严重。
这种病例在国内以至全球病发数都极少。没有具体的治疗方法,没有特效药。
最残忍的,是要让贺峻霖一点一点感觉自己视力的丧失。
直到完全失明。
想到这里严浩翔放在会议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太残忍了,这对贺峻霖来说太残忍了。
贺峻霖是近年国内摄影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构图独特,想法大胆,受到了不少认可。失明无疑就是给贺峻霖判下了死邢。
一场会议开完,最后也才艰难的制定出了方案。失明不可避免,也就只能减少病发症的出现。严浩翔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平时严浩翔话少,周围人也没注意,但张真源准确感觉到了严浩翔的不对劲。
走出会议室,张真源走到严浩翔身边,小声的问了一句
“翔哥?没事吧?”
严浩翔看了张真源一眼,沉默了几秒才艰涩地开口说道
“你们去给他说吧。”
这么残忍,他怎么说的出口
……
“严医生又来查房了吗?”
护士站的小护士见严浩翔拿着文件夹从电梯里走出来,便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严浩翔没说话,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也就便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见严浩翔走进贺峻霖的房间,小护士们又议论了起来。
都知道严医生敬业,但也从来没见过严医生能对一个病人这样的上心。每一天晚上准时来登记情况,亲自检查,休假时还时不时来陪着贺峻霖。
种种迹象之下只有一种可能
严医生和贺先生绝对有猫腻。
说着说着小护士们又叹了口气,要是严医生和贺先生在一起看那两张脸就足够赏心悦目了,只是可惜贺先生那双好看的眼睛。
这一层的小护士都知道贺峻霖的病很棘手,就连是刘主任和严医生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儿,几个小护士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几个小女生之间的气氛突然低了下去,突然一个小护士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直起了身子。
“对了”
其他几个小护士也侧头望向说话那个小护士,只见那个小护士,弯着腰凑近了身子
“今天早上”
“有个帅哥来问贺先生的病房”
05.
严浩翔推开门,就看着一个陌生的人影坐在贺峻霖床边,抬手轻轻捋着贺峻霖的头发。
严浩翔的眼神从看见那一刻时变得冰冷起来。名为占有欲的小兽在他心里叫嚣,也不加掩饰的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丁程鑫听见开门声便侧头往门口看去,正好撞见了严浩翔带有敌意的眼神。
“严医生?”
贺峻霖眼睛上了药,被厚厚的纱布蒙住。听见开门声,便小心翼翼的开口。
“嗯”
严浩翔带着点闷声的回应着贺峻霖
“这位是?”
丁程鑫有些疑惑的站起身,他刚一回头就收到了严浩翔敌意的眼神。他看着面前的穿着白大褂的人,眼神全部落在了贺峻霖身上。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还没等丁程鑫尾音拖完,便被对面人迅速的回答
丁程鑫心里大概已经了然,看样子,大概是只有他这个傻弟弟没有感觉到。想到这儿,丁程鑫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贺儿,时间也不早了”
“你就好好休息”
“我先走了”
没等贺峻霖回答,丁程鑫便往门口走去。走时还拍了拍严浩翔的肩膀。
“诶,怎么这么突然——”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贺峻霖耳廓,贺峻霖敏感的颤了颤。
眼前的纱布被严浩翔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取了下来,严浩翔一直没说话,只是认真的干着手上的工作。
严浩翔感觉自己心中就是有莫名的火在烧灼,在纱布要取完时,又用小心翼翼的把手掌轻轻敷在贺峻霖眼前,把灯光一一遮住
“别着急睁眼”
“慢慢来”
贺峻霖长长的睫毛轻轻扫着严浩翔的手掌,有一点点痒。
贺峻霖看着眼前的严浩翔,其实眼前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只剩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但贺峻霖看轮廓也知道一定是严浩翔。
贺峻霖侧头看向窗户的方向,没有亮光,看来已经是晚上了。贺峻霖脑海里突然有一个想法,他轻轻的开口
“严医生”
“能带我去天台吗?”
严浩翔的手上动作停住了,一根弦在严浩翔脑海里“嘣”的一声断开
“去天台...干什么?”
他说着有点慌张,一点也不像他严浩翔。明明做什么都会很好的严浩翔,在贺峻霖面前总会慌张失措。
他真的怕,他怕贺峻霖会出什么事。
贺峻霖好像听出来了严浩翔的慌乱,笑了笑
“没有事啦”
接着又轻轻的对严浩翔说道
“我想去看星星”
严浩翔想到了高中时经常到天台看星星的贺峻霖。少年在月光星空下意气风发,他躲在角落,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年发出耀眼的光。
最后严浩翔还是带着贺峻霖去了天台。
严浩翔和贺峻霖并排站在栏杆前,今天星星意外的亮。他紧紧的贴着贺峻霖的肩,生怕贺峻霖做出什么动作。
他觉得自己就连做手术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都说紧张会传染,贺峻霖好像也感觉到了。因为严浩翔揽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直没放下去。甚至还一直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揽。
“真的没事,我就是想”
说到这里,贺峻霖顿了顿,又继续说到
“在看不见之前再看看星星和这个城市。”
天台下是属于这座城市的光芒和霓虹,车灯行人穿梭其间。
严浩翔没有说话,贺峻霖也没有再说话。风轻轻吹动着贺峻霖额前的头发。也把严浩翔的声音破碎的送到了贺峻霖耳边。
“那...”
贺峻霖感觉到肩上的手放了下去,有点冷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掌。接着是整个温热的手掌覆盖,指尖穿过了贺峻霖的五指接着慢慢紧扣。
他听见严浩翔轻轻的说
“你可不可以也多看看我?”
06.
贺峻霖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脑海里的那根弦一下子断开了。手上真实的触感提醒着贺峻霖,他愣愣地转过头,有些模糊的视线内只见严浩翔的脸逐渐在自己眼前放大,向自己靠近,越来越近。
贺峻霖慢慢闭上了眼,唇上是温热轻柔的触碰,他慢慢合上了指尖,回握住了严浩翔宽大的手掌
。
一个绵长的吻悄悄落下。
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喘着气。贺峻霖能感觉到严浩翔沉重的呼吸以及自己的心跳。
贺峻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缘故。明明清凉的晚风吹着,但他现在觉得脸上好热。要是白天的话,现在脸上一定是一片通红。
“严......”
他轻轻开口,还没说几个字。严浩翔抬起没有握住贺峻霖的那只手,轻轻扶在贺峻霖的后脑勺上。接着又俯身吻了下去,甚至在贺峻霖嘴唇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这次贺峻霖没有闭眼,他的手轻轻搭上了严浩翔的肩头,两个人交换着温热的鼻息。
“贺峻霖”
“和我在一起吧”
严浩翔望着眼前的贺峻霖,眼睛里盛满了星光。他一字一句的慢慢说出口,少年人这一场盛大的暗恋,终是以勇敢结束。
他抿着唇,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回答。接着,他听到贺峻霖说
“好啊”
有这么一瞬间,严浩翔感觉有烟花在自己四周炸开了一样。也在这么一瞬间,严浩翔什么都和解了。
他不再去纠结那年夏天,贺峻霖到底看没看见他鼓起勇气的那一封信。也不在意,那个雨天自己到底在雨中等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的月光,现在真真正正被他亲吻着。
07.
贺峻霖的手术被定在了两个月后,是刘主任和严浩翔费了好大劲争取来的机会。
这个手术已经有过两列成功的案例。这对贺峻霖来说无疑是一线生机。但一旦失败,那很难再次治疗。
贺峻霖听到消息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口说到
“我还是想赌一把”
严浩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贺峻霖会这么快回答他。
“霖霖”
“你确定了吗?”
严浩翔坐在贺峻霖的床边,轻轻捏着贺峻霖的手心。他看着贺峻霖点了点头。
“嗯,确定了”
他贺峻霖已经赌赢过一次了。
或许严浩翔不会知道,贺峻霖那天曾握着那封,被水打湿皱巴巴的信,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那个无人的天台上。
“好”
“那我陪你”
严浩翔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做到了,这场手术严浩翔是做的刘涛的副手。
“严医生”
“让我摸摸你的脸嘛”
手术定在了下午,严浩翔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到病房里陪着贺峻霖,几个月时间,贺峻霖的视力基本上完全消失了。听见贺峻霖撒娇,严浩翔完全没有抵抗力,乖乖的把脸凑了过去,手掌握着贺峻霖细细的手腕,让贺峻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略有些冰冷的指尖轻柔仔细的扫过严浩翔的额头,双眸,鼻梁,嘴唇。接着再向下,直到严浩翔的喉结。
严浩翔屏住呼吸看着前的的贺峻霖笑眯眯地说
“这样才能把男朋友记得牢牢的,好一睁眼就把他找到”
“万一我长得很丑怎么办?”
严浩翔开玩笑的开口
“那就分手!”
“不行!”
贺峻霖感觉现在的严浩翔肯定像一个小狮子一样,气鼓鼓的看着他。没想到下一秒唇瓣便来了一个精准触碰。
贺峻霖收回自己刚刚的话,严浩翔不是小狮子,简直就是一个小狼狗!狠狠的咬了好几下他的下嘴唇。
他听着严浩翔小声地说
“我其实...”
“长得还可以”
接着严浩翔环抱着贺峻霖,把头埋进来贺峻霖的后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闷的开口
“不准分手”
贺峻霖听着没忍住笑出声来,接着强压着笑声
“嗯”
“不分手”
……
08.
手术很成功,贺峻霖在B院度过了一个月的恢复期。
今天就可以摘掉纱布了。
严浩翔直接开车把贺峻霖带到了海边。月亮很圆,星星也很亮。
严浩翔和贺峻霖并肩坐在沙滩上,严浩翔轻轻搂着贺峻霖。贺峻霖睁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星星很亮,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独自在川西高原上瑟瑟发抖看星星的夜晚。
也是这么亮的星星。
“好漂亮...”
贺峻霖没忍住说出声。
“嗯”
“很漂亮”
贺峻霖听见声音,转头看向旁边的严浩翔。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满是亮晶晶的光,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贺峻霖微微仰头,收到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严浩翔”
“唱首歌吧”
严浩翔把贺峻霖搂进了自己怀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些生涩的开口。唱的是贺峻霖高中最喜欢听的那首歌。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循”
贺峻霖听着破碎的海浪声,伴着严浩翔小声低唱。
时光如果就这样定格也挺好的。
贺峻霖是这样想的。
严浩翔一手搂着贺峻霖,用另一只手和贺峻霖十指相扣,轻轻地唱着
他们在盛满月光的海边接吻,看满天繁星。
看似错过的两个人,终究还是会遇见。
而我
终究会被你吸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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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钓系话剧社残疾学长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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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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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俱乐部全员回国,放弃了那年的比赛资格。
电竞圈传说,贺峻霖出事了,以后俱乐部再也不会出现在国际赛场了。
就这样,连续一年,俱乐部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医院里
严浩翔坐在床头,帮贺峻霖做着按摩,长期卧床肌肉会僵硬,要尝尝按摩。
病房门打开,马嘉祺和秦柚一同走了进来。
“今天刘耀文公司有事,就让我来了。”秦柚将保温桶放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个消瘦的男人。
一年了,他已经要和贺峻霖一起被消毒水淹入味了,之前本来已经回家治疗了,但严浩翔三天两头觉得不对劲非得送回来。
“好。”严浩翔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贺峻霖,目不斜视。
这一年,公司的经济恢复的不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行。
秦柚在刘耀文的帮助下接管了公司,但不怎么管,所以刘耀文现在身兼数职,一边打理自家公司一边帮秦柚和严浩翔打理公司要务。
成了个兼职总裁。
“你真的决定了吗?”秦柚看着严浩翔的背影,叹了口气。
严浩翔握着贺峻霖的手,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愿望,我想帮他实现。”说着,他伸手,摸着胸前那枚三分之一的项链,淡淡笑了笑:“柯柯知道,应该也会支持我吧。”
秦柚眼神暗了下去,没有说话。
好像大家都放下了,严浩翔也放下了,只有她一个人耿耿于怀。
大概是因为太痛了吧,当年柯柯的血包裹了她的身子,流进了她的嘴里,将她救了回来。
柯柯曾经鼓励她坚持自己的梦想,是她的光,也是严浩翔的光。
自从他走后,两人都陷入了低迷阶段,直到贺峻霖的出现,他像一束纯白的光芒。
照亮了他们强压下黑暗的人生。
“好,我一定帮你。”她将手放在严浩翔肩上,叹了口气。
也许,她也要该学会眼前的人了。
不知为何,沉寂了一年多的DF战队忽然从全国大赛上脱颖而出,成了一匹最大的黑马。
而忽然多出来的一个替补选手,成了最大的C位,而不少观众也看到了葡萄柚的账号重出江湖。
全国大赛的冠军台上,严浩翔摘掉耳机和秦柚对视一眼,周围彩带纷飞,掌声雷动。
五人走上领奖台,举起奖杯。
彩带和耀眼的灯光遮住了视线,眼眶微微湿润,一滴眼泪落在了队服上。
那是贺峻霖的队服,这个领奖台,曾经是他们约定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地方。
“真没想到,严哥你居然这么厉害。原来怎么没发现啊?”一年过去,小K也成长了不少。
严浩翔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没有说话。
曾经他们三人是绝佳的游戏搭档,严浩翔的技术不输秦柚,那此车祸的时候,是严浩翔一定打那场比赛。
这曾经也是他的梦想,只不过因为那场车祸,最好的朋友去世。
所以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碰过电竞,直到遇到了贺峻霖。
他撕开了严浩翔最阴暗的伤口,让阳光普照,治愈了他的伤痕。
但他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光。
他们获得了全国赛的冠军,很快就要去国外比赛了。
临走的前一天,他坐在病房里,轻轻的帮贺峻霖揉搓这手指。
“明天,我就走了。”他看着贺峻霖依旧苍白的面孔,眼眶微红。
“霖霖,你真的好狠心哦。”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声音却已经哽咽起来。
“你怎么可以..留我一个人啊?”
这一年,每每坐在这冰冷的病房中,他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孤身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毫无办法,无助无比。
心里那个孤零零站在雨里哭泣的小男孩,还没长大啊。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贺峻霖的脸,一年了,消瘦了不少,原本圆鼓鼓还带着奶膘的脸已经有些微微凹陷。
“我帮你赢了这场比赛,你醒过来好不好?”
“哪怕你打我,骂我,只要你醒过来就好。”
回复他的只有机器冰冷的运作声,贺峻霖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反应。
“严浩翔。走了。”秦柚推门进来,和秘书一起拉着行李看着他轻声道。
他看着面前的贺峻霖,笑了笑,起身指尖轻柔的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上面轻吻一口。
“等我回来。”
说罢,送来贺峻霖的手,转身走出了病房,同病房外的两人一起走出了医院。
病房里一阵安静,忽然,贺峻霖搭在身上的手指,微弱的动了动。
去国外就是半年的训练,犹豫之前已经打过一次比赛,有了熟悉度,所以这次的比赛打得格外轻松。
秦柚的金牌辅助全程跟着严浩翔,控场能力一级棒。
“这是哪来的选手?原来也没听过啊?”对面的教练低头和队员讨论,秦柚瞥了一眼他们,无奈的笑了笑。
“咱俩打游戏的时候,他们连青训队都没进呢,不用紧张。”秦柚拍了拍严浩翔的肩膀。
严浩翔转头看了看她,无奈的笑了笑。
秦柚还真是把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今天可是总决赛。
他可是答应过贺峻霖,一定要冠军的。
“放心吧,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帮你。”秦柚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心,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严浩翔愣了一下,笑着摇头。
她还真是个人精。
比赛的过程倒是有惊无险,几次被对方打到家门口,但因为秦柚和严浩翔一直黏在一起,对面怎么也打不死,最后在世界冠军赛上拿下了第一个五杀并且赢得了比赛。
解说员全场高呼DF战队获得胜利的时候,严浩翔瘫坐在电竞椅上,愣愣的看着电脑上显示的胜利两个字。
头上的耳机猛地被人摘掉。
“严浩翔,我们赢了。”秦柚站在他身边,安静的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在她身后,是欢呼雀跃的队员。
是啊..赢了..
泪水一瞬间模糊了视线。
无数感情涌上心头。
他答应贺峻霖的,他做到了。
这曾经也是他的梦想啊..
“想哭就哭吧。”秦柚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转身去和队员们一同庆祝。
现在的严浩翔,应该更想拥抱贺峻霖吧。
严浩翔呆坐在电竞椅上,揉搓这手里的纸巾。
裁判将他们邀请上领奖台,五人一同举起奖杯时,严浩翔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幸好彩带遮住了他的脸,没让观众看到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其他队员都被拉去做采访了,秦柚因为是老熟人,所以就获得特权,先陪严浩翔会去休息。
两人回到休息室中,刚坐在椅子上,秘书就忽然破门而入。
“老板!贺先生,他醒了!”
上天感谢秘书没有紧张就结巴的坏习惯,严浩翔猛地冲上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手机。
“喂!”他急切的接起电话,电话那边是轻轻的喘息声。
他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了这微弱的声音。
“严浩翔,我们的孩子没了。”
贺峻霖虚弱哽咽的声音像一记重锤,将严浩翔击倒在地。
秦柚急忙上前扶着瘫倒在地的严浩翔,严浩翔抓着手机,泪水不断的涌出。
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所有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
开心,内疚,自责,痛苦...
这是二十多年以来,严浩翔第一次彻底崩溃。
一年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贺峻霖的一句话,将他重新拽入了自责之中。
冠军之夜的第二天,他们就飞回了国内。
严浩翔捧着冠军的奖杯出现在病房门前的时候,贺峻霖正躺在床上和马嘉祺说话。
见他们来了,马嘉祺没有要起身的样子,只是坐在贺峻霖身边看着他们走进来。
严浩翔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贺峻霖,他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上天终于眷顾他了一次,让贺峻霖醒了过来了。
他迈开步子,脚上却像灌了铅。
艰难的走到了床边,将手中的奖杯放在贺峻霖手边,勾起一抹笑容,泪水却已溢满眼眶。
“这个奖杯,我帮你拿回来了。”
他本想开口好好打个招呼,开口时,嗓子就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
贺峻霖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在奖杯上滑了几圈。
“霖霖,我..”
看着面前的贺峻霖,千言万语都涌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像他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不敢说。
那些过去,他不敢提。
贺峻霖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垂眸看着奖杯,开口道:“谢谢你。”
他的声音轻柔虚弱,飘飘然进严浩翔的耳朵里。
显得分外生疏。
“我...”
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贺峻霖朝马嘉祺伸出手,马嘉祺从柜子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严浩翔。
“严浩翔..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严浩翔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合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离婚协议书。
也对,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贺峻霖原谅自己呢。
他伸手接过合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好..我签。”
END.
————————————————————————
PS:这篇文章,仔细回顾一下评论,会发现一些值得深思的问题。
每个看起来不被人喜欢的人,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
不了解全貌,不予评价。
这句话说出来很容易,但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呢?
【全员】孤星
2w福利/刑侦/全员向/根据新闻改编/微虐/字数2w+
纯属个人脑洞,私设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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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过许多电影《素媛》《熔炉》最让人揪心的不仅仅是故事。
而是电影结尾的“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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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轩,别哭,别听,别睡。”刘耀文抱着宋亚轩,漆黑的烂尾楼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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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轩,别哭,别听,别睡。”刘耀文抱着宋亚轩,漆黑的烂尾楼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之间。
“我带你去找人,有人能救我们,一定有人能救我们!”他慌乱的起身,手虽然颤抖但扶着宋亚轩的身子却是稳得。宋亚轩瘫在他怀里,不敢乱动,只要一动,腹部的伤口就汩汩冒血,十分吓人。
刘耀文从裤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手机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清秀的脸上满是血迹,头发湿漉漉的,汗水混着血水流下来,手上的血将手机也然后,他拿袖子擦了擦屏幕,终于看清了上面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喂,哥..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他跪在宋亚轩面前,嗓音沙哑的有些恐怖。
宋亚轩躺在地上,看着浑身颤抖的刘耀文,伸出手艰难的抚上了他的头,刘耀文感受到宋亚轩的手,急忙抓住他的,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流到了嘴里,又腥又咸,几次让他干呕。
“好,我们等你..”他挂了电话,握住宋亚轩的手,泪如雨下。
“别..别哭..”
“一定要,活下去。”
说罢,抓着刘耀文的手便没了力气。
“阿宋..阿宋..阿宋!!!!”一声怒吼冲破了烂尾楼,划破了寂静的城市。
轰隆一声雷声
下雨了..
大雨倾盆,M市的路上满是堵在路上的归途车辆。
“淦你妈!让一让啊!”一辆警车被堵在路中间,从车里探出一个人头拿着一把大声公对着路上的车狂吼道。
路上的车一点点让开,几辆警车缓缓通过。
“这是怎么了?哪儿出事儿了?”车里抱着孩子的女人看着驶过的警车问道。
一旁的男人摇了摇头,看看的前面的路道:“不知道啊,雨季就是不太平。”说罢,警车驶过的方向。
“再往前走,好像是M大啊?”
/
M大是M市最好的本科学院,受害者是M大的股东之一,姓林。
马嘉祺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被害者资料。国字脸带着眼镜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麻布外套,手里提着老旧公文包。看上去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
“社会背景很干净啊。”马嘉祺一边看资料一边道。
“是啊,从数调来看,社会关系简单,和邻居相处的也不错,局里也没有记录,唯一一个记录,就是他送晕倒在路边的老人去医院,还是件好人好事呢。”张真源坐在后座抱着电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将车窗冲刷的干净,却又有些看不清车外的景象。马嘉祺伸出手指,敲了敲冰冷的车窗,低头接着车载电台的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蹙眉催促着一旁的司机道:“快点。”
一旁的开车的警员点点头,应了声“好”,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向M大驶去。
M大的校园里围满了好事的学生,警车径直开到了出事的教学楼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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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M大的图书馆。”张真源将自己的宝贝电脑装进电脑包里,跟着马嘉祺一起下了车,一旁的警员立刻跑过来给两人打上伞。张真源看了一眼教学楼对一旁的马嘉祺说道。
雨下的很大,他不自觉的提高嗓音,马嘉祺看看教学楼又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张真源,越过警戒线朝教学楼里面走去。
“我忘了你是M大毕业的。”马嘉祺将鞋套和手套递给张真源说道。
“对啊,我是在M大读博的时候被咱们市局直聘过去的,还是副局亲自挑的人呢。”张真源说着,将电脑包挂在脖子上换上了鞋套手套。
听他这么说,马嘉祺瞥了瞥嘴,意味深长。
两人刚站起身,就看见楼上下来几个带着口罩手套的人,为首的是一个高个子年轻人。
“马队,来了。这是新来的技术人员吧。”男人摘掉沾满鲜血的手套后,去掉口罩和马嘉祺握了握手,又转头看向张真源,张真源看着面前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是去年才被招进警局的,因为表现良好,被局长调到了马嘉祺的外勤部,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外勤,心里还是有一些激动的。
“嗯,刚才有点事儿,耽误了。这是法医室的科长,丁程鑫,丁科长,这是张真源,小张。”马嘉祺点了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给他们相互介绍。
早就听说法医室的丁科长是十分厉害的人物,总能在尸检时发现许多关键线索,人称阴阳使者。和马队长一起联手,没有破不了的大案。两人一起出马,这次的案子看来不简单。
张真源抱紧自己的电脑,心里暗自打气,这次一定要好好协助办案,出息一把。
“来。”丁程鑫从一旁的法医手中拿来口罩递给张真源,张真源正要伸手去接,就被马嘉祺一把打掉。张真源一脸疑惑的看着马嘉祺。
“得了吧,小伙长得挺好的,一脸腌臜的呕吐物不太美观。”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张真源知道两人在什么。新人第一次去现场都会忍不住呕吐,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想着,不由的将胸口的包攥紧了些。
几人一路往上,不愧是出现场的警员,体力真好。九层教学楼,噌噌噌就爬上去了,听都不带停一下的,张真源背着电脑包跟在马嘉祺身边生怕掉队。
“案发现场在图书馆顶楼,发现尸体的是医学院的学生,本来是去医学院九楼实验室拿资料的,结果进去发现实验室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有些奇怪,开灯一看,发现是校长的脑袋。我们来搜查学校的时候,找到了尸体。图书馆九楼是校长办公室,一般没人上去。林校长的资料,刚才小张已经发过来一份了,我们都看过了。”丁程鑫说着,对张真源笑了笑,张真源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案发现场是图书馆?那实验室是怎么回事儿?”马嘉祺转头问道。
“顶楼是第一案发现场没错,实验室应该只是用来抛尸的,这个还要等现场勘察结果出来以后才能说。因为下大雨,现场破坏比较严重,贺儿他们已经在尽力保留证据了,所以让我下来接你。”
“不错。”马嘉祺点点头,说话之间,几人就走到了天台门口。
到第九层的时候,忽然闻到走廊里一股怪味,马嘉祺转头看了一眼丁程鑫。一旁的警员推开门打起伞。
还在下雨,外面刮了好大的风,雨点和风先吹在了几人身上,风里带着一丝咸湿的血腥味。
几人走了出去,不等马嘉祺回头,身后的张真源就忍不住了,捂住嘴就要吐。谁知在呕吐物喷出来的那一刻,忽然两只手拉着一个塑料袋过来套住了张真源的头。
一阵猛烈的呕吐,张真源感受到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背。今晚刚刚在出租屋里泡了酸辣粉吃完就出现场了,汤都还没变味呢,呕吐物的味道熏得张真源再次吐了出来。
“马队,你这是带新人过来给我增加工作的啊。”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张真源将嘴里的口水吐干净,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穿着黑色雨衣,带着口罩的男人,男人的脸都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眼睛很好看,水汪汪的,带着灵气。转头看向他时带着笑意。
他连忙咧开嘴笑了笑,马嘉祺瞥他一眼,没有说话,走过去对男人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张真源跟在两人身后,瞥了一眼一旁的警员,警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凑过来给他小声介绍。
穿雨衣的那位是物证科的科长,名叫贺峻霖,也是市局里响当当的人物,马队靠着他精湛的还原技术破了不少大案。
“现场全是血迹,有多处痕迹,我们已经叫人取证的,因为下大雨,不少物证都被破坏了,但我们已经尽量争取了最大限度的保留证据。”贺峻霖对马嘉祺说道,马嘉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丁程鑫道:“怎么死的?”
只见贺峻霖和丁程鑫相视一眼。
“死者死状极其惨烈,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许多尸块,基本已经面目全非,有不少肉片和白骨,死者应该是经历了一系列折磨后,被分尸。具体的,我们回去以后会给你报告。”丁程鑫说着看了一眼贺峻霖。
马嘉祺点了点头,因为学校附近不让建高层,M大的图书馆大楼在这一片附近算是比较高的楼层。
他环顾四周,摆了摆手:“天台虐杀,这杀人犯真是..”
话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他转头看着一旁的张真源道:“去把这栋楼的监控调出来,顺便把林校长的社会背景再仔细查一查,最好连他平时上厕所用拿个手擦屁股都给我查出来。”
“啊?”张真源愣愣的看着他。
见他这样,马嘉祺翻了个白眼道:“比喻,比喻懂吗?你不技术人才吗?快去!”说着一把拍在了他的背上,张真源赶紧点了点头,下了楼。
其实这也算马嘉祺对他仁慈,知道再让他待这儿,一会儿他非把胆汁吐出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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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现场调查到天亮,马嘉祺带着警员在学校里挨个走访,回到警局就召开了大会。
“说一下,你们的成果。”马嘉祺拿过丁程鑫递过来的咖啡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挨个汇报,第一个就是张真源,他愣了一下,发现会议室所有人都看着他,便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将电脑上的东西投在了电脑上。
“林昆,M大校长,在学校任教十几年,一直勤勤恳恳,在学校里乐于助人,对学生和同事都十分友好,基本每天都是笑盈盈的对人,平日里就穿着格子毛衣和西装裤,背着文件包行走在校园之间,基本上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学校和M大教师分配的教师家属院。是学校里有名的老好人。风评很好。
社会关系简单,有一个妻子,名叫陈芳,是个家庭主妇,两人没有孩子,这些年,一直都住在教师楼里,平时接触的也都是M大的老师,没有什么特殊的人际关系,夫妻二人都是很温和的性子,基本上没有怎么和别人起过争执。但是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联系到陈芳。”
马嘉祺点了点头对张真源抛去一个肯定的眼神道:“继续找。”
然后目光转向了丁程鑫。
丁程鑫摆了摆手,张真源便将资料打在大屏幕上。
“经过现场带回来的尸块,我们拼接出来一个相对完整的人。简单来说,死者应该是被迷晕,随后抓着头发拖到了天台上。凶手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折磨,我对比了一下这些,发现和古代的十大刑法非常类似。
其中,被害者的生殖器消失,不知所踪,下体也有明显的撕裂伤。凶手从头顶开始,拨开了被害者的皮,然后割了肉,奇怪的是,凶手用滚烫的糖浆浇在了他身上,肉片里还夹杂着一些特殊的小石子。最后,应该是用一把钝斧子,将他看成了两半,然后分尸...”
看着大屏幕上的照片,张真源再次泛起一阵恶心,加上丁程鑫的解说。胃酸不断翻上来,但他还是攥紧了衣服没狂奔出去。
“整个过程中,被害者数次晕倒,又被唤醒,尸检结果显示,在犯人虐杀他的时候,他一直是有感觉的。”
丁程鑫说完,叹了口气。
“这得多大仇啊..”马嘉祺蹙了蹙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道:“贺儿你说吧。”
“哦..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现场处理的非常干净,可以说凶手具有非常强的反侦察能力,而且医学院的监控那天正在检修,所以什么也没录到..我们..”
贺峻霖还没说完,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一把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女人站在门口一脸严肃。
见她进来,众人纷纷起立,女人摆摆手道:“坐。”说着,走到了会议桌的坐前面,马嘉祺急忙拉来一把椅子,女人却摆了摆手,将手望桌子上一撑道:“我通知一下,刚刚市局开会,让你们限时两周内抓住凶手结案,否则全部滚蛋,听懂了吗?”
“懂了!”所有人起立大喊,张真源也吓得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女人点了点头,坐在了马嘉祺拿的椅子上,摆摆手道:“继续。”
马嘉祺笑盈盈的将自己喝过的咖啡端到女人面前,女人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叹了口气,低头和马嘉祺耳语,两人不知在说什么。
这女人张真源认识,名叫陶怜,是市局的副局长。和马嘉祺是夫妻,去年就是陶怜去M大将他直聘到警局里的。
会议结束,办公室里多了好几箱红牛和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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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的工作,却查不出一点线索,两周的时间,眼看一周已经过去,马嘉祺在办公室里不知发了多少次活。一天要往法医室和物证科跑好几趟,但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张真源调查了一切资料,却怎么也找不到陈芳的下落,只有一次出现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定位就忽然消失了。
张真源正在查找陈芳的手机定位,忽然一个盒饭拍在他桌子桌上。
“怎么样?还习惯吗?”陶怜趴在一旁的格挡上看着他,陶怜比他大,也是M大毕业的。去挑人的时候一眼看上了张真源,因为是师姐所以两人话题比较多,来到市局以后也经常收到陶怜的照顾。陶怜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局长,但却不像市局那些老局长一样严肃。私下里对他们都还是很亲切的,也算熟识。
张真源点点头道:“谢谢陶姐,挺好的,马队对我特别照顾。”说着,拿过了盒饭对陶怜笑笑。
“习惯就行,有什么事儿直接和你马队说就行了,他要解决不了你来找我,姐帮你解决。”说着,陶怜拍了拍张真源的肩膀,像个大姐姐一样。
张真源从小就想要个姐姐,所以和陶怜自然更加亲密。
“好。”张真源刚打开盒饭,电脑上就出现了定位。
“怎么了?”陶怜见他变了脸色,转过来看他的电脑,看到上面的定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颜,拍拍他道:“好样的。”
说罢,转身去马嘉祺的办公室。
警车很快到了城郊的一处别墅区,那别墅区是M市富人的聚集地,不少企业家都住在这里。
陈芳被发现死在其中一栋别墅中,这别墅不是他们的房产,是用一个假的身份证信息租了七十年。
马嘉祺和陶怜带着张真源坐一辆车。
“老婆,咱们啥时候能在这儿买上一套房子啊?”马嘉祺一边开车一边看着一旁的别墅群问道。
陶怜冷笑两声,看了看一旁的别墅笑道:“行啊,贪污呗。”
“哎哎哎,这还是算了。”马嘉祺急忙笑道,叹了口气道:“我还是一辈子住小楼房吧,家小一点,安全。”
张真源从玻璃中的倒影看到陶怜的一抹笑意。
现场很血腥,但相比林昆的死状,还是稍微好看一点的。
死者的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伤口已经被搅得血肉模糊,死者应该是死了很久,房子里一股恶臭。
“死者手里握着水果刀,客厅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我们在书房发现窗帘破了,被撕下了一块布条,房间里也测到了血迹反应,还有从楼上到楼下的滴落状血迹。在窗帘上我们发现了并非被害人的血迹,房间里我们发现了一组指纹。”贺峻霖指着书房说道。
书房里十分整洁,但窗帘却不知为何被撕下来半截。
“行了,找到人了。”马嘉祺从人群里走过来,拜了拜手道:“去找一个M大医学系的学生,叫宋亚轩。上周邻居的保姆浇完花回来,看到他捂着肚子从别墅匆匆离开,然后就再也没见过陈芳出来。”
警察再次来到了M大,警察将宋亚轩叫出来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走,跟我们回去调查。”马嘉祺看着宋亚轩道,没想到宋亚轩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似的。
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这怎么回事儿啊?”一旁的小警员看看宋亚轩问道,马嘉祺耸耸肩道:“大概是放弃挣扎了吧。”
想着,笑了笑,这样的犯人最好审了。
没想到,警察刚出M大就撞车了,还是个装水果三轮车。
车上的少年直接翻下了车在地上打了个滚,马嘉祺开门下车,看了看警车的后门,心疼的咂了咂嘴道:“呦呵,小伙儿,够狠的呀?马路上飚三轮车呢?”
说着伸手要拉地上的少年起来,没想到从不远处跑来一个穿着布艺的老头边跑边喊:“抓小偷!警察同志!抓住小偷!”手指正好指着面前的少年。
马嘉祺低头一看少年要跑,伸出去的手直接一翻,将少年扣住。
“你还真是点儿背啊,偷水果撞警车?来吧,顺便和我回去吧。”马嘉祺说着,给男孩戴上手铐推上了车。
男孩和宋亚轩坐在一起,两人一语不发。
马嘉祺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人笑了笑道:“你俩真是,一个杀人不跑,一个偷车撞警察。真是绝配。”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上。
车窗开着,风好大。
他抽了一半,风抽了一半。
回到警局,宋亚轩和男孩分别关了起来。
男孩名叫刘耀文,看样子是个小流氓,马嘉祺也就没放在心上,让别人审完关一天放了。
“你为什么要偷车啊?”警员问道,刘耀文转头看了一眼一旁抱着电脑的张真源,勾起嘴角笑了笑道:“来根烟。”
张真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警员,一旁的警员拿出口袋里的烟递给他。他取出一根烟,走过去,让刘耀文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烟。
刘耀文叼住烟猛吸一口,随后猛地往张真源身上一吐,燃烧的香烟掉在了张真源手上,将他烫的大叫一声。
不等他反应,肚子上就被猛地踹了一脚,
“你敢打人?!”一旁的警员抄起警棍上前一棍打在了刘耀文的腿上。
“老实点!”
没想到,刘耀文根本不怕他的棍子,依旧使劲踹这,可惜根本踹不到。
“来来来,把他关起来冷静一下!”一旁的警员大喊,几个警员便冲进来按住刘耀文把他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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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带回来,宋亚轩就一言不发,无论他们怎么盘问,他都只是低头不语。
马嘉祺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一阵背后发凉。他的眼里没有大学生该有的朝气蓬勃,而是静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机,黑色的眸子注视着人的时候,像是一个空洞的深渊,要将人吞没似的。
但长相甜美,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马嘉祺耸了耸肩。
走廊里一阵吵闹,宋亚轩忽然抬眸,转头看向门外,像是在听吵闹声似的。
“想说了吗?”马嘉祺扣了扣头发看着他道,审了大半天了,审讯室里安静如鸡,他都快困了。
但这毕竟是唯一的突破口。
忽然,审讯室的玻璃被敲了敲,马嘉祺起身拍了拍一旁的警员道:“继续看着。”
他就不相信了,一个大学生,能有多大能耐。
出了审讯室,看到丁程鑫站在门口。
“怎么?有发现了?”丁程鑫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马嘉祺亮起来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丁程鑫笑着拍了拍马嘉祺道:“没事,总会有线索的。你还没吃饭吧,走,先去吃点东西。”
马嘉祺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丁程鑫就拉着他去食堂吃饭了。
食堂里空无一人,除了来买红牛的基本上没人有时间来吃饭,不是在调查就是在开会。
两份面放在桌上,丁程鑫笑道:“我特地借厨房给你下的,还卧了鸡蛋呢。”
“谢了啊。”马嘉祺低着头抱起碗就开始吃,丁程鑫看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道:“别太紧张了,太紧张了,容易局限思维,休息个十分钟,也没事,说不定会有新发现呢。”
“嗯..”马嘉祺只是应答,没有说多余的话。
“陶局呢?”
“开会,现在因为这个案子,天天开会。”马嘉祺叹了口气道。
丁程鑫犹豫了一下,手托着脸笑道:“马队,咱俩认识多久了?”
“三四年?忘了。”马嘉祺抬起头,鼓着嘴问道。
当年马嘉祺还是刚从分局调上来的警员,丁程鑫已经在市局工作了几年了。因为马嘉祺破案认真还好学,没事儿就往法医室跑,两人的关系就愈发亲密,本来丁程鑫以为自己是马嘉祺在市局最亲近的人,没想到,前几年新调来的副局后,马嘉祺的无名指上便多了一枚戒指。
“当年你和贺儿都是新调过来的,咱们仨经常在一块,你俩还让我将市局里的八卦呢。”丁程鑫看着马嘉祺笑道,马嘉祺点了点头,没想到身后的声音就响了。
“你俩说我什么呢?”两人抬头,看见贺峻霖捧着一瓶牛奶过来看着两人问道。
“回忆过去呢?怎么样?查出什么没?”马嘉祺嘴里还塞着面,抬头问道。贺峻霖摇摇头,坐在丁程鑫身边叹道:“我们都快把水泥翻开了,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你那边呢?还是什么也不说?”
马嘉祺点了点头,夹起鸡蛋咬了一口道:“实在不行我就真的滚蛋吧,这案子都查不出来,我还混什么啊?”
两人正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马嘉祺,忽然身后传来了飞快的脚步声,三人转头一看,是张真源。
“马队,我找到线索了!”
“啪”筷子被扔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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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站在楼下,心里有些忐忑。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大堂的电梯门打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秘书。
贺峻霖急忙迎了上去。
“小严总。”贺峻霖伸出手,面前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他带着手套的手,抬眸笑道:“贺科长既然是来查我们的,就不必握手了。”
贺峻霖尴尬的笑了笑,收回了手。
“跟我来吧。”严浩翔瞥了他身后提着箱子的物证科员淡淡道,转身向里走,贺峻霖急忙跟上,心里充满了忐忑。
张真源查到,M大和别墅区用的都是严氏的监控系统,恰好出事的那两天都是严氏去检修空调的日子。马嘉祺很快找到了那两天去检修的工人。
“本来检修的工作是在下个月进行的,但是严总说下个月有别的事要安排,就让我这个月先去检修了。”维修工人说道,马嘉祺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贺峻霖。
贺峻霖是最尴尬的人,物证科这几年革新的许多仪器,严氏集团都有参与其中研发,贺峻霖和严氏的公子小严总严浩翔也是朋友,经常有工作上的往来,贺峻霖是很喜欢严浩翔这个人的,但是今天这个事情真的弄得太尴尬了。
听到检修工人这么说,贺峻霖感觉自己今天就不应该来。
“严总,工人的口供是怎么回事儿?”马嘉祺站在办公室中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严浩翔说道。
严浩翔的办公室时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在写字楼的最高层,严氏集团包下了M市最高的写字楼,可以看到M市的全貌。
“因为下个月我要出差,检修的事一般都是我自己亲自抓的,因为我们公司负责的都是M市一些重要地区的监控系统,所以一定要我亲自看完才行。”严浩翔坐在椅子上,身后的落地窗是M市的全貌。
一瞬间,马嘉祺有一种他就是神的感觉。
张真源拿来了严浩翔下周的行程表,确实要飞到国外去开会。
马嘉祺瞥了他一眼,将行程表还给助理。
“我们还需要进行一些检查,希望严总配合。”
“那是当然。”严浩翔看着众人,嘴角挂着笑容。
“不知道,严总认不认识M大的林校长?”马嘉祺说着走到严浩翔的办公桌前,拿出手机。
“林校长?不认识,我大学不是在M市,是这几年才回国继承家业的,所以对M市不是很熟。”严浩翔摊开手耸了耸肩。
“他一周前被发现死在M大的学校里。”说着,马嘉祺拿出手机,上面是被拼接起来面目全非的尸体。
面前的人愣了一下,眉头蹙起道:“马队,我不认识他。”
“你不惊讶?”马嘉祺看着他的表情,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不认识他,他死了,与我无关,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意。”严浩翔笑着转动椅子,马嘉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是就是M市最好的大学M大。
“马队长,你真的觉得你是正义的吗?”
“被害者,难道就一定无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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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什么呆呢?”马嘉祺正看着审讯室里的宋亚轩发呆,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猛地起身,看到的是陶怜。
“嗯?开完会了?”马嘉祺急忙伸手拉住陶怜的手道,陶怜点了点头道:“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吗?”
马嘉祺郁闷的点了点头,陶怜来的时候,看到门外的垃圾桶里慢慢的都是烟头就知道遇到了瓶颈。
“丁科长和贺科长那边都没找到吗?”
马嘉祺伸手将陶怜搂过来,脸靠在了她的小腹上,陶怜伸出手用中指轻轻的揉搓这马嘉祺的太阳穴,她的指尖冰凉,缓解了马嘉祺的头痛。
审讯室里,宋亚轩依旧呆呆的坐着,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再不问出点什么就要把他放了。
忽然,走廊里传来的一阵喧哗,陶怜转头看了一眼门外,马嘉祺叹了口气,起身道:“一个小混混,之前撞车被带回来,结果殴打警员,被关起来了。”
陶怜扭了扭脖子道:“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出了门,马嘉祺也跟着她一起出去。
走廊里,刘耀文不知为何又和警员扭打在了一起,已经被赶来的警员制住,按在地上。
“怎么回事儿?”马嘉祺一眼看到一旁扶着胳膊的丁程鑫走过去问道,丁程鑫看见马嘉祺本来想迎上去,就在看见陶怜的时候,停住了身子,往后躲了躲道:“没事..刚刚好好的走在路上,这小子忽然扑过来。”
陶怜上前,蹲下看着挣扎的刘耀文。
她伸出手掐起刘耀文的脸打量了一下,眼睛却忽然看到了他脖子上坠着的项链,一把拽下了项链。
“你干什么?!还给我!”看见项链被拽下来,刘耀文好像忽然慌了神,奋力的挣扎着,对着陶怜嘶吼。
“你还给我!你个臭婆娘!快把项链还给老子!”他挣扎的十分激烈,两个警员都差点没按住。
马嘉祺扶着丁程鑫过来,看着陶怜手中的项链,疑惑的眨了眨眼。
“我可能找到突破口了..”陶怜转头看着两人笑了笑。
审讯室中,宋亚轩侧耳听着外面的响动,听到怒吼的时候,手轻微的动了动,情绪像是有些波动。
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陶怜和马嘉祺一起走进来。
“小朋友,嘴很硬啊。”陶怜拍开一旁的警员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宋亚轩问道。宋亚轩缓缓抬起头,冷冷的盯着她,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项链款式很特别啊,在哪儿买的啊?”陶怜的目光凌厉,众人这才看到宋亚轩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黑色的绳子,马嘉祺走上前,将那根绳子拉了出来,扇面是一个玻璃吊坠,一个重新被拼好的水晶球。
“是不是现在年轻人都流行带这种款式啊?”陶怜笑着拿出手中的项链放在桌上,宋亚轩原本平静的表情忽然变了,眼里也泛起了波澜。陶怜迅速的捕捉到那一丝慌张,淡淡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好看的,想让我老公给我买一个。”说着,看向了一旁的马嘉祺。
宋亚轩垂眸,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正好那个小男孩多次袭击我们的警员,我可以去亲自问问他。”说着,陶怜轻轻敲了敲桌子。
不知为何,许久不说话的宋亚轩,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悲伤,沉默片刻后,缓缓举起手道:“能给我支烟吗?”
马嘉祺从口袋中拿出烟,叼在嘴里,点燃后递到了宋亚轩嘴中。
宋亚轩猛吸一口,吐出了一团烟雾,那烟遮住了他的眼睛,让陶怜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那天..”
他缓缓开口,马嘉祺和陶怜相视一眼,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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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趴在电脑前发愣,张真源捧着一堆咖啡回来。
“贺科长,给您。”张真源将咖啡放在贺峻霖桌上,见他一脸苦闷便没有马上离开。
“贺科长,你还在因为严氏集团的事儿苦恼啊?”他很通透,将贺峻霖的心思看的很明白,贺峻霖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咖啡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检查出什么,但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贺峻霖喝了一口咖啡咂嘴道。
“哪儿不对?”张真源歪头疑惑道。
“就是不对。”贺峻霖叹了口气,正郁闷这,马嘉祺丁程鑫陶怜三人破门而入。
“哇,干嘛?这么大阵仗?”贺峻霖被气势汹汹的三人直接吓得站了起来,一旁的张真源也吓得不轻。
“别墅里除了书房,有没有别的地方有宋亚轩的指纹?”马嘉祺喘着粗气问道。
贺峻霖将数据拿出来递给马嘉祺道:“有,书房的茶杯,还有门口的门上,沙发上,都有。但死者身上和凶器上,没有。”
“靠!”马嘉祺看完一把将文件摔在了桌子上,转头骂了一句。
“怎么了?什么事儿啊?”贺峻霖疑惑的看着面如土色的三人。
“宋亚轩说那天晚上,他得知林教授的死讯去通知师母,但陈芳情绪激动,打碎了玻璃杯,宋亚轩要去拦她,结果被刺伤。”陶怜皱着眉头道。
“我刚刚去了医院和别墅,他家装了监控,在监控里看到宋亚轩走后,陈芳还曾经出门扔过一次垃圾。医院也有宋亚轩去急诊的记录,陈芳死亡的时候,他正好在医院。”马嘉祺揪着自己的头发崩溃的睁大眼睛。
“剩下的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那个叫刘耀文的孩子,坚持说这个项链是自己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什么也问不出来。”陶怜叹了口气。
线索又断了..
众人叹了口气。
“我还就纳了闷儿了?难不成这陈芳真是自杀?自杀捅肚子,她是嫌自己死的太慢是怎么着?”马嘉祺一边骂一边踢了一脚一旁的垃圾桶,将物证科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马队,别在我这儿撒气,都是物证,伤不起。”贺峻霖摆摆手道。
“他妈的,跟我走!再搜一次!”马嘉祺转身一摆手,出了物证科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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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搜查,果然搜出了东西。
马嘉祺带着警队的人疯狂搜索,最终,竟然在别墅里发现了一个小暗格。
暗格中的东西,揭露了一桩陈年往事。
经调查,在林教授和其妻子陈芳租赁的别墅的暗格中,发现了一本相册,和一些尘封已久的秘密。
林教授在十几年前,曾经是M市一家孤儿院的院长,那座孤儿院,在M市郊外的山里,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每年都会收养一批孩子,供养他们到有好心人愿意领养他们为止,不图回报。
孤儿院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孩子们的宿舍是一栋小洋房,平时上课的地方的顶楼就是校长室。花园里还有假山和滑滑梯,教学楼里还有实验室,给各种孩子更多发挥的空间。
可就是这样一座天堂一般的孤儿院,隐藏的确实校长肮脏的过往。
校长将孩子们带到孤儿院中,因为人迹罕至,没有人会常来这里,便偷偷的坐着猥亵儿童的事。
不少的孩子,都曾经出现在这张合影上,但最后,却查无此人,是在非人的折磨中撑不住,离开了这美丽的世界。
不...也许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并不美丽。
世界的美好从来都会出现在光明中,对于黑暗中的人们来说,活下去,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在暗格中发现的相册,里面有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都是林教授在对孩子们进行折磨的时候拍摄了,只是不知为何,最后的几页不翼而飞了。
大概是丢了吧..
张真源合上了电脑,整个案件,也基本清楚了。
会议室里沉默无比,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在意丢掉的那几页到底是什么。
良久,马嘉祺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拍了拍桌子道:“时间差不多了,去,把人放了。”
众人起身散去,陶怜拍了拍马嘉祺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会议室里安静无比,马嘉祺双手撑着头,抬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所以,到底如何才是对,如何才是错。”
也许时间本就是黑白融合,众人站在一片混沌之间,上不去,下不来。
若是真的走到黑白的极端,又如何称之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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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走出警局,伸了个懒腰。
听说前段时间闹事的小混混已经被放出来了,警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硬茬,又不犯大事儿,但就是不走,好像赖在警局里了似的。
他扭了扭脖子,审讯室里光线太暗,在阳光的热烈的照耀下,他有些不是的扭了扭身子。
转身走出市局,向前走了一个街区,转了个弯,停在一条路边。
忽然一辆卡宴停在了他面前。
马嘉祺被丁程鑫拉出来下馆子,走到街口,忽然迎面驶来一辆黑色的卡宴。
不知为何他停下脚步看着车上的人。
他好像看到了宋亚轩,车子一闪而过,车里坐着三个人,副驾驶上的那个,长得好像严浩翔。
“怎么了?”丁程鑫见他停下脚步看着车打雷,便问道。
“没事..看错了..”他转头喃喃道,丁程鑫拍拍他笑道:“是不是最近破案破的走火入魔了?快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说着,将他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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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这样的孤儿院啊?那得是什么样的故事啊?”郊外钓鱼的男人转头问道。
“当然了,我侄子在市局工作,前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说的。”带着太阳帽的男人得意的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男人好奇的凑近问道。
“那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过听说,因为这件事儿,市局的一个队长和副局长都辞职了,那个负责案件的法医,也去了大学当教授。”男人白了他一眼问道。
“这么严重啊?”拿着鱼竿的男人低头自言自语道。
“哎对了,最近严氏集团的公子把公司卖了。股份全卖了。”
“啊?真的假的啊?!”
“真的,听说我儿子的同学就是混那个圈子的,听说那个小严公子把公司的钱都转到自己的账户上,然后把股份全部卖出去了。”
“这公司全部的钱,得有几百亿了?这严公子够狠的啊?”
“嗐,你没听说吗?这严公子是严氏的样子,老严总对他特别不好,听说..还...”
“真的呀?那真是该!”
荷塘不远处驶过一辆越野车,不知他们开向何方,但估摸着,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
山中一处农家乐
丁程鑫在院中烧烤
“小马哥!把海椒面给我!”他手中拿着烤串,转头对房子里喊道。
“好嘞!丁老师要不要喝果汁,我去榨!”马嘉祺端着调料盒跑了出去。
“丁儿你少放点海椒面!我吃不了辣子!”陶怜站在二楼看着两人笑道。
“了解!”丁程鑫喊道。
一辆越野车驶入院子,三人都站了起来。
下来的是张真源和贺峻霖。
“小张张,你俩怎么来的这么晚?”马嘉祺端着榨好的果汁走过来问道。
“这不是去处理点东西吗?”张真源说着,晃了晃手中的优盘扑过来抱住马嘉祺。
“来的正好,来,帮我烤会儿!我快累死了!”丁程鑫起身将手中的烤串递给张真源。
贺峻霖将车停好,出来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马哥手艺不减当年啊!”
“贺儿,给姐拿一杯上来!”陶怜摘掉墨镜看着贺峻霖道。
“好嘞姐!”贺峻霖立刻拿着果汁跑上了楼递给陶怜。
张真源的和丁程鑫拿着烤串放进马嘉祺准备的盘子上道:“快,叫他们过来吃饭了!”
“好嘞!”陶怜站起来,穿过二楼到了那边的窗前,就看到三个小团子站在河里弯腰抓鱼。
陶怜深吸一口气,大喊道:“阿宋!文文!小熊!上来吃饭!”
河里的三人抬起头,是严浩翔宋亚轩,还有离他俩有一段距离的刘耀文,三人看着陶怜,回了句“好!”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院里的桌子上摆着烧烤,马嘉祺已经摆好了餐具倒好了酒,三个人跑回来被陶怜揪着回去换鞋子。
“严浩翔,你们快点儿啊!”众人拿着酒杯站在桌前,贺峻霖对着楼上扯着嗓子喊道。
“来了来了来了!”三人飞快的冲下楼,来到桌前,拿起酒杯。
“来,敬自己!”马嘉祺举杯道。
“敬自己!”八个酒杯碰在了一起。
/
晚上
众人喝的烂醉,在院中东倒西歪,五粮液的瓶子在地上翻滚。
陶怜从包中掏出一张照片,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颗星星从天边划过,淡淡笑了笑。
众人本来都倒在地上的毯子上,忽然陶怜站了起来,踹踹众人道:“来来来,起来了!”
其余七人迷迷糊糊的醒来,陶怜指着天上的星星道:“有流星!快来许愿!”
听到流星,其余几人瞬间爬起来,几人围跪在院中的篝火前,双手合十。
“希望星星可以永远照亮夜空。”
“希望老人可以安享晚年。”
“希望不再有人无家可归。”
“希望希望花儿永远向阳生长。”
“希望黑暗中的人不要放弃希望。”
“希望相爱不拘泥于性别。”
“希望孤独的孩子永远有守护。”
“希望快乐可以简单一点。”
“希望..上天能原谅我们。”
陶怜拿出掌中的照片,轻轻的掷入火中。
烈火燃烧中,照片里,七个男孩围坐在一个女孩身边,八个孩子脸上挂着笑容,他们身后,是眯着眼睛微笑的林教授。
有时微笑的人并不善良。
霎时间,漫天繁星陨落,划过夜空,每一刻流星,都像是深藏在八人衣衫底下的伤疤,过往历历在目。
一群受伤最深的孩子,在流星下替世人许的愿,依旧美好无比。
或许世人可以与心中的不平和解,可他们,又何如与过去和解呢?
02. 孤儿院往事
十几年前
在郊外的孤儿院里,有七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他们来到孤儿院的时间大不相同,有两个小男孩,几乎同时来到孤儿院。自从他们被带来的那天起,几乎形影不离。
白净的小男孩不爱说话,胸前的名牌写着他的名字。
宋亚轩。
每天和他黏在一起的小孩叫刘耀文,是孤儿院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但却天生有一种倔强的勇气,而且十分话痨,刚来的时候就和哥哥姐姐们打成了一片。
不爱说话的小男孩总是跟在他身后,安静的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孤儿院里的大姐姐,叫陶怜,是校长的干女儿,也是孤儿院里为数不多的女生,她总是穿着漂亮的裙子,待着好看的发卡,身上背着一个小包,总是鼓鼓囊囊的,遇到小朋友,就从小包里掏出几颗糖果,眯着眼睛问道:“吃颗糖,就不会害怕了哦。”
大姐姐身旁总是跟在两个大哥哥,和姐姐关系最好的哥哥,是所有孩子里最瘦的,他的衣服总是宽大的,胸前的名牌上,写着马嘉祺。他总是追在陶怜身后要糖吃,因为总是喜欢扮警匪的小游戏,所以偷偷陶怜偷偷用小木头给他做了一把小手枪。
而三人组的另一个哥哥,是个小医生,扮家家酒的时候,总是爱装作是医生,来给大家看病,每次看完还会说一句。
“你们多亏了我啊!”
剩下的,就是孤儿院里的小探险家和他的小熊了。
他们两个因为长得太像,年纪小的刘耀文刚来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他们。
他们一个叫贺峻霖,一个叫严浩翔,是孤儿院里有名的双生子。但听陶怜姐姐说,他们不是一个爸爸妈妈生的。
贺峻霖总爱带着小阳帽,假装成探险家在花园里捡小石头,严浩翔总是陪在他身边,当他的小熊。
其实,是因为贺峻霖怕黑,不敢一个人去花园。
张真源是来的最晚的小朋友,因为父母离世,家里没人再照顾他,校长便将他带了回来,他总是抱着爸爸妈妈生前给他留下的一个小电脑模型,小心翼翼的跟在众人后面。
/
“你好,我叫刘耀文,你叫我文文就好啦!”圆圆的小丸子站在宋亚轩面前,脸上挂着笑脸,宋亚轩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叫宋亚轩,校长叔叔告诉我了,你不要害怕,以后我和你一起玩。”见他如此害羞,刘耀文伸出手摸了摸宋亚轩的脸,稚嫩的小手软乎乎的。
“既然这样,我就叫你阿宋吧。”
宋亚轩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文文总是爱溜出去玩,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新鲜的东西,有时候扮家家酒的小马哥会假装警察抓小偷抓住偷偷溜回来的刘耀文,但却从来不会告诉院长。
直到有一天,刘耀文再次从外面回来,兴高采烈的去找阿宋,却怎么也找不到。
“小马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找到了马嘉祺,小声的求他。
终于在晚饭时,校长出现,告诉他们阿宋生病了,在房间里休息,小朋友们需要过两天才能去房间看他,文文看着口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
夜深时,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惊醒了床上的人,没关紧的小窗被一点点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刘耀文第一次做坏孩子,是为了见他的阿宋。
阿宋趴在床上,哭着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走不了路。文文很心疼,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在窗前守了阿宋一夜,在快天亮的时候,他给了阿宋一个玻璃珠做成的项链。
“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他晃了晃手中的项链,将他戴在宋亚轩的脖子上,又扯出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笑道:“我们一人一个。”
阿宋看着脖子上的玻璃珠,窗外的光照进来,显得格外好看。
文文钻出窗户时,阿宋看着他,眼中有些伤感。
从那之后,他总是被校长带到孤儿院楼顶的办公室里,校长总和他做一些让他恶心的游戏,每一次,他都很痛,眼泪止不住的流,校长捂住他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糖果。
糖一点也不甜。
校长叔叔告诉他,只要他不告诉别人,他就不会叫文文过来做游戏。
可有一天,他在和叔叔玩“游戏”的时候晕了过去,醒来时没发现一旁的桌上是哭闹的文文。
而校长叔叔,正在和他“玩游戏”
而一旁的陈阿姨,就拿着相机对着他们,相机里闪出白色的光“咔嚓咔嚓”的声音让他头疼。
后来文文不再哭喊,渐渐的一动不动。校长叔叔好像也觉得没意思,转头来抓住了他。他将他的衣服扔掉,脖子上的项链也摔在了地上,他刚想出声,便看见一只皮鞋踩了上去,珠子立刻碎成两半。
他发了疯似的吼叫着,任凭叔叔捂着他的嘴也拦不住,他起身猛地一口咬在了校长的耳朵上,深深扯下一块肉。
只听见校长叔叔猛地扔下他,捂着耳朵尖叫起来,陈阿姨急忙上前扶住叔叔,并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在校长和陈阿姨离开后,他用力翻身让自己掉在地上,伸手将项链的残骸捡了起来。
他用手抓着地,奋力的爬向桌子,伸出小手,想去抓文文的手。
努力了许久,终于,抓住了他。
他将文文拉下来,用一旁的衣服盖住他的身体,他想喊,但嗓子已经没法发出声音。
他抱着文文,眼泪打湿了校长室昂贵的地毯。
他满脸是血,这是他对坏人的惩罚。
意识消失的最后,他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这次,他想要保护他的文文。
/
霖霖是孤儿院里话最多的小朋友,他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小黏包严浩翔,他长的好像动画片里的小熊,所有大家都叫他小熊。
“小熊,咱们一起去花园探险好不好?”霖霖拉着小熊的袖子,摊开手掌:“这是我从陶子姐那要的糖,她今天多给了我几颗,我给你几颗,你陪我去好不好。”
霖霖无论到哪里都想要带上小熊,小熊也时刻都守在霖霖身边,不是因为多出来的糖果,只是因为霖霖怕黑。
“小熊是最勇敢的男子汉。”陶怜每次都会揉揉小熊的小脸夸奖道,每次都会多分他几颗糖,是对他勇敢保护好朋友的奖励。
“鑫鑫哥哥,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熊?”霖霖跑到教学楼二楼的实验室问道。
在摆弄显微镜的小狐狸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鑫鑫哥哥你的脸怎么了?”霖霖伸手想去碰哥哥脸上的伤口,却被迅速躲开。
“哥哥不小心摔倒了而已,你去玩吧。”鑫鑫摸了摸弟弟的头,没多说什么。
霖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的小熊。
最后终于鼓足勇气,带上自己的小草帽,自己去了花园。
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自己出去玩,花园里空无一人,小朋友们的都在宿舍里玩耍,他握紧自己手中的小木棍,总觉得会有坏人忽然从石头后面跳出来。
忽然,脚步声响起,他连忙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小心翼翼的露出眼睛看着花园的一切。
是校长叔叔,他衣服有些凌乱,常年系在衬衫上的领带不知所踪。校长走到花园旁,点燃一根烟。
原来是校长叔叔,他放下了戒备心,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点子,他偷偷绕到一块石头后面,准备悄悄吓校长叔叔一跳。
要是校长叔叔都被吓到了,他就不是胆小的孩子了!
没想到,他还没饿转过去,校长就踩灭了烟,环顾了四周,转身走了。
怎么走了?!
他有些心急,心想计划还没完成呢,便悄悄跟着校长上了教学楼。
教学楼有九楼,校长办公室在顶楼,小朋友爬楼慢,上楼时,校长已经不知所踪。
走的可真快..他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走廊,叹了口气,刚想走,就听见走廊尽头的会议室传来奇怪的声音。
他立刻停下了脚步细听,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小熊。
不知为何,他忽然心慌了起来,感觉心跳飞快加速。
强烈的好奇心迫使他转身朝走廊的尽头走了过去。
离会议室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是小熊没错。
他好像..在哭..
他走到会议室旁,看到会议室的门没关紧,还有一条缝能看见里面。他急忙走过去,趴在门缝上。
门里的画面让他呆住,小熊被校长叔叔压在身下,身上全是伤痕,两人都没有穿衣服,小熊满脸泪水,看上去很痛苦。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被吓呆在原地,扒着门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推了一下门。
门的动静惊扰到了校长,他停下动作,抬头看过来,他想跑,但身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动。
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
校长打开会议室的门,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片刻,又关上了门。
霖霖浑身瘫软,被身后的人抱在怀里飞奔下楼,他看不清旁边的路,但等他反应过来时,面前是陶怜的气喘吁吁的脸。
“姐姐..我..”他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陶怜一把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没事没事..有姐姐在,你不会有事的..”陶怜越这么说,他的眼泪越是止不住,但他很懂事,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的留着眼泪,打湿了陶怜漂亮的衣服。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他发现在这是在陶怜的房间。
陶怜是校长叔叔的干女儿,有独立的大卧室,在宿舍楼的顶楼,房间很华丽,像是公主的房间,有带着帐幔的粉色公主床,还有很大的衣帽间,都是孩子们十分羡慕的。
霖霖在陶怜的房间看到了另一个男孩,名叫张真源。
张真源是晚于几人之后来到孤儿院的,他性格平稳,年纪也相对大一点,在贺峻霖看来,是个温柔的哥哥。
“以后,你们要是觉得害怕,就到我的房间里来找我。”陶怜抓住了两人的手,她的手软软的,热热的,好像妈妈。
她将两人拉到衣帽间,打开最里面的衣柜道:“如果我不在,你们就躲进了,这里很安全。放心吧。”
她摸摸两个弟弟的头,两个小男孩点了点头,可霖霖还是担心,担心他的小熊。
但很奇怪的是,那天过后,小熊就不在和他一起玩了。
他去找小熊的时候,他总是刻意的避开自己。
“我把我的糖分给你。”他红着眼眶捧着一把攒了好久的糖给他,面前的男孩只是瞥了一眼,转头走开了。
他是不是在怪自己,那天没有推开门组织校长叔叔..
一滴眼泪滴在糖果堆里
一天晚饭后,他找到了校长叔叔。
“叔叔,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欺负我的小熊,我什么都答应你。”
小男孩站在校长办公桌面前,哭的撕心裂肺。
对面穿着西装的男人打量着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兔子,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
从那天之后,小兔也变得不爱说话,总是躲着大家。
他总是隔三差五的生病,大家都以为是他身体不好,小熊也再也没来看过他。
每天晚上,小兔一个人趴在昏暗的房间里,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不久之后,有一家人来到孤儿院,他们在孩子中挑挑选选,最终选中的小熊。
“太好了,小熊可以离开这里了。”他看着站在大人中间的小熊,泪水再次溢满眼眶。
所有小朋友都围上去恭喜小熊,他也想上前,但却止住了步子。
被人群围住的小熊,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等他的目光扫视一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小兔时,却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落寞背影。
小熊在孤儿院的最后一个晚上,小兔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用力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
却没想到,床忽然动了下,一只手掀开了被子。
一束光芒照在他脸上,他看到是小熊拿着一盏小夜灯坐在他床边。
“往里一点。”小熊挤了挤他,小兔赶忙给他让位置,两个小朋友挤在一张床上。
原来小兔怕黑,小熊就总会在熄灯后,拿着一盏自制的小灯偷偷跑过来和他睡在一起。
“你明天就要走了。”小兔窝在被子里,眼眶红彤彤的。
小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不想一旁的小兔忽然哭了出来。
“对不起,其实那天校长叔叔在欺负你的时候,我看到了,我不应该跑的,我应该去救你的,对不起。”小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止都止不住。
小熊脸上却没有诧异,忽然,小熊吻住了他的脸,将他的泪水舔掉。
其实那天,他看到了门口的小兔子,他想让小兔快跑,但却无法喊出口。
“我和校长叔叔说了,让他不要欺负你了..我..我..”小兔还没说完,便已经泣不成声。
小熊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原本校长让他将霖霖一起骗来,就可以不打他,但他却故意和霖霖断了关系,假装两人关系僵硬,校长便没有办法。
没想到后来霖霖也开始频繁请假,从那时,他便懂了。
但他只是个小孩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霖霖一瘸一拐身上带着伤来上课的那天,他躲在厕所里,硬生生将自己的脸打肿。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小兔,他最怕黑了,他怎么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校长。
第二天,小熊还是被领走了。
所有孩子都出去送他,除了霖霖。
他在宿舍床上看着远去的汽车,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以后着孤儿院里的黑暗,就要他一个人去探险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和校长“交易”之后,校长并没有放过他的小熊。
这件事校长没有告诉他,小熊也没有告诉他。
/
孤儿院里有三个大孩子,是形影不离的铁三角。
陶怜,马嘉祺,和丁程鑫。
陶怜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丁程鑫是第二个来这里的孩子,马嘉祺来的很晚,但却和两人关系很亲密。
“鑫鑫哥哥以后的愿望是当个医生嘛?”阿宋坐在桌子前看着扮家家酒的众人问道。
“对啊,我以后想当个医生,可以救很多人。”鑫鑫转过头看着阿宋笑道。
在小朋友们的记忆里,鑫鑫哥哥很爱笑。
只有小马哥知道,阿程的身上常年有伤,一个人的时候,会难过,会流泪。
“小马哥,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啊?”三个孩子躺在陶怜的大床上,鑫鑫开口问道。
“嗯..不知道。”小马哥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陶怜翻过身戳戳鑫鑫的腰笑道:“这种事,不应该问大人吗?”
“也是..”鑫鑫动了动脑袋,伸出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指节笑道:“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好医生,救人。”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如果病人不想活下去了呢?”小马哥动动脑袋,抬头看他。
鑫鑫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不想活下去..怎么会有人不想活下去..”他收起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泪底的情绪翻涌。
“你想活着吗?”陶怜看着他问道。
“反正我是不想,太累了。”小马哥将手垫在脑袋下面,闭上眼睛笑道。
鑫鑫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头,眼里映入了小马哥的模样。
“我..目前还想..”
鑫鑫从小便立志要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一直想让校长叔叔买些实验用品回来。
在他七岁生日那天,校长将他带进了教学楼九楼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校长扒下他衣服的那一刻,是他噩梦的开始。
从那天开始,孤儿院里多了许多新仪器,丁程鑫也总是泡在实验室里,小朋友们都不敢去打扰他,只有陶怜偶尔去找他,给他带去几颗糖。
直到那年,院长见年幼的马嘉祺带了回来,丁程鑫见到他的第一眼,心中便有了一种莫名的温暖。
是他身上的亲切感,让他感到安全。
可惜,小马哥的眼睛,总是停留在他身旁的陶怜身上。
小马哥喜欢叫陶怜“阿怜”,他说这样叫,代表喜欢。
他喜欢陶怜...每次他这么说时,都会故意提高音量,一旁的陶怜都会低头轻笑两声。
两人眼神交汇,鑫鑫好像也知道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小马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当然会,阿程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好朋友。
“那我呢?如果我有危险,你会救我吗?”小马哥认真的看着他。
“当然,我会用我的命换你。”
只要你愿意再叫我一声阿程。
每次在被校长折磨的快要精神崩溃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小马哥的声音。
他的笑容,他的样子,他的温柔。
小马哥,你是阿程活下去的理由啊。
/
校长总爱拉着小马哥到陶怜面前,笑眯眯的问:“小陶子,爸爸和小马,你更喜欢谁啊?”
陶怜每次都会摆出一副笑脸,抱住校长的胳膊笑道:“我当然最喜欢爸爸了。”
校长每次都会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膀,将她领进卧室。
每次陶怜离开的时候,转头看着小马的眼神,都让他感觉无数刀子在扎自己的身子。
“小陶子,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小马哥啊?”校长在陶怜身上疯狂发泄自己的欲望,一边抓着她的脸问道。
“我没有..我最喜欢爸爸了..”
陶怜早就学会了撒谎,这是她活下去的办法。
“嗯~你骗人,小陶子不乖了,都学会骗人了,我要怎么罚你呢?”校长笑着掏出了一旁的皮带。
陶怜被打的蜷缩在床上,耳边是校长变态的笑声,疼痛刺激这大脑,意识渐渐薄弱了起来。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被绑在地上的马嘉祺。
校长依旧没有放过她,见她醒了,便抓着她的头发,扬起她的脸。
“来,好好看看你喜欢的人,好好看看!”
陶怜没有挣扎,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小马,绝望的摇着头,嘴里发出呜咽声。
那天结束,陶怜无力的拽着校长的袖口道:“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死。”
校长对她变态的爱,是她唯一的筹码。
交易成功,校长放过了小马,只是经常会将他抓来围观两人。
有一天,不知是怎么,小马猛地挣脱了绳索,手里举着一把美工刀冲过来刺穿了校长的手心。
校长疼痛难忍,放开陶怜开始对他拳打脚踢,陶怜扑过去护住小马,最后两人都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陶怜看到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不要!”撕心裂肺的吼叫终也没能穿透铺满隔音棉的房间。
/
“源源,你别哭,有姐姐。”陶怜是生命张真源生命中的光。
刚来孤儿院时,许多小朋友不待见他,想抢他的玩具。他死死护住,因为那是父母留给他的。
陶怜来帮他赶走了顽劣的孩子,带他来到自己的房间。
“给你吃糖。”陶怜拨开糖纸塞进他嘴里笑道:“甜吗?”
“嗯,甜!”久违的尝到了糖的滋味,他露出了笑容,陶怜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陶怜告诉他,以后害怕就可以躲到她的房间来,在这里,没人会欺负他。
他便常常到陶怜的房间,躲在衣柜里,一个人抱着爸爸妈妈留给他的玩具哭。
在这里,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示弱。
也不必伪装。
可是阴云总是会覆盖孤儿院的上空。
在他一天悄悄躲进衣柜里后,目睹了一场暴行。
他看到了陶怜痛苦的昏死在床上,便冲出去,用怀里的玩具重重的砸向校长。
但对于高大的校长来说,这点伤害根本不算什么。
他被一双大手抓起来,按在了桌子上。
/
后来孩子们都渐渐长大,被不同的家庭领养。
他们再也没回过那座山里的孤儿院,没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有联系。
也没人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03. 真相
一个M大的座谈会上,聚集这各界精英,有不少慕名而来就为了听M大德高望重的林校长的座谈会。
座谈会上,有八个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死死的盯着讲台上的校长。
座谈会结束的时候,一位年轻漂亮的男学生跑上台,凑上去对校长说了什么,随后快速跑开。
/
校长在走廊里被不知名的小混混用棍子击中头部,拽着头发上了顶楼。
“哪儿找的棍子?”马嘉祺看着刘耀文手里的棍子,惊讶的比了比棍子的长度。
“外面垃圾桶。”刘耀文笑道。
“东西带了吗?”马嘉祺转头看着丁程鑫,丁程鑫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刀片,装在手术刀上,走了过来。
天台的门忽然被打开,严浩翔和贺峻霖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我要的东西?”宋亚轩摊开手,严浩翔将手中一大桶糖浆递到了他手中。
贺峻霖带起了工具,在一旁给他们擦证据。
“吃酸辣粉吗?”
陶怜端着两碗酸辣粉走过来对张真源问道,张真源看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一破坏监控,笑了笑,合上电脑接过了酸辣粉。
“嗬,这肉。”丁程鑫看着飞出来的肉眨了眨眼。
“咱们改天吃烤肉去吧。”陶怜一句话,让在场人的人都沉默了。
“也行。”众人点了点头。
/
“完事儿了,回家休息吧。”贺峻霖拍了拍手,收起工具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得去这个老畜生家里一趟。”宋亚轩吸了吸鼻子道。
“干什么去?”陶怜疲惫的扭扭脖子问道。
“拿我们的照片。”
“行,文文,你跟着他一起去。要下雨了,你们小心点。”丁程鑫拍了拍刘耀文,刘耀文点了点头。
严浩翔将两人别墅门口,便摆了摆手道:“我先回了。”
两人点了点头,严浩翔便一个倒车,将车子停在了对面的车库里。
宋亚轩进了别墅。
事实如他所说,但稍作了些改动。
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告诉陈芳林校长的死讯。陈芳想要致他死命,他没争夺过,被玻璃捅了。
他挣扎着跑出别墅,找到了刘耀文。
“阿宋你别怕,马哥和陶姐马上就到,你坚持住。”刘耀文挂了电话,抓住他的手说道。
小时候他没能保护阿宋,现在也还是让他受伤了。
马嘉祺和陶怜很快到达了别墅区旁边的楼里。
陶怜检查了宋亚轩的伤势,还不至于致命。
“轩轩,先去医院。文文你..”马嘉祺思索片刻,转头对着刘耀文小声道。
宋亚轩打车去了医院,刘耀文从别墅后门翻窗进入了院子。
小时候他翻窗是为了安慰他的阿宋,现在是为了帮他的阿宋手刃仇人。
再将陈芳杀死后,他按照贺峻霖电话里的指示打扫了现场,找到了暗格,拿走了照片。
随后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
他上车,将照片递给陶怜。
“陶姐。”
陶怜点了点头,对着耳机里的严浩翔道:“可以了。”
“我先送你到别的地方。”
一滴雨落在了车窗上,陶怜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叹了口气道:“下雨了。”
“马哥,只有文文在,我才不害怕。”昏暗的房子里,宋亚轩小声说道。
“没事,我去陪你。”刘耀文抓住了他的手轻声笑道。
04. 尾声
流星划过,众人躺在院子里看着星空。
“听说山顶的看星星看的更清楚。”陶怜笑道。
贺峻霖猛地蹦起来拍拍他们道:“走啊!去山顶啊!”
“走走走!”众人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坐上了严浩翔开过来的车。
车里塞得满满的,十分拥挤。
陶怜坐在驾驶座上,看了看后面挤在一起的弟弟们笑道:“干嘛非要挤在一起啊?”
“这样舒服,我们就喜欢这样!”众人喊道。
陶怜笑了笑,发动了车,车子朝着山顶开去。
“来放首歌吧!”不知是谁提议,众人开始放歌。
“这首歌不好听,严浩翔给我来个酒醉的蝴蝶!”贺峻霖躺在他们身上举着手喊道。
“不要酒醉的蝴蝶,听个小情歌。”宋亚轩伸手要去拿手机。
“那多不嗨啊,来个摇滚吧!”张真源也加入抢手机的“战争”中。
“不行,听说唱。”
“对对对,说唱,永远滴神!”
两个老幺儿喊道。
“来听个爵士!”丁程鑫喊道。
众人开始抢夺手机,马嘉祺原本坐在副驾驶,见几人抢夺手机转过去拉架。
“听这个。”
“不行,不行,听我的。”
“听我的!听说唱!”
“说唱!说唱!”
“不要!摇滚!”
“哎呀你们别打了!”
“哎呀你们别抢了,我要看不到前面的路了!”陶怜笑着打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一点没松。
“没事,陶姐,你放心开!”
“冲!啊!”
众人忽然一起喊道。
“好嘞!”陶怜猛地一脚油门。
车从山顶飞了出去。
下落的瞬间,车里十分安静,没有人尖叫。
所有人都看到了前面的山崖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隐秘早恋》
翔霖/校园/死对头变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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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铃一响,教室外的廊道被蜂涌而出的学生瞬间挤得水泄不通。
走廊上人来人往,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站在楼梯转角处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直到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进她的视线,目光便紧紧跟随那个人,看着他只身走上楼梯前往了学校顶层的天台。
十几分钟后,熙熙攘攘的走廊上只剩下零星数人,一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才急匆匆地从另一头一路小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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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熙熙攘攘的走廊上只剩下零星数人,一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才急匆匆地从另一头一路小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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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抱歉!数学老头又拖堂了!”她扶着墙喘了两口气,在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认识的同学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样?贺学长呢?你看到他了吗?”
“铃一打我就在这儿守着了当然见着了,他往天台去了,”高马尾得意地朝她一挑眉,指了指楼上,“他自己一个人去的,两人独处的机会可难得了,你快去吧!”
麻花辫几乎是被她推着往楼上走的。两个女孩来到顶层,只见通往天台的那扇铁门紧闭着,没有上锁。
“怎么办,我好紧张呀,心跳得好快,”她转过身来,掏出藏在衣袖里快被手心的细汗沁湿的粉色信封,心里忐忑得厉害,“贺学长他……应该会挺喜欢我的吧?”
“那也得告白了才知道啊,说不定就答应你了呢?”高马尾拍了拍她的肩膀为她打气,“你都喜欢学长这么久了,再不表白呀,等他毕业你就后悔了。”
听到这话她告白的决心又坚定了些,深呼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转动有些生锈的门把。
她推开吱嘎作响的老旧铁门,短短的两秒钟脑内已经预想了无数个场景——
万里晴空,宽敞的平台上,清爽少年倚着栏杆迎风而立;或者淋浴在暖阳下,双臂枕在后脑勺躺在长椅上小憩,悠闲惬意;又或者一如她在图书馆初见他时那样,在午后的光下安静地看书,垂着温柔的眼眸,专注而认真——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推门而入后,眼前的一幕竟是这般震撼——
确实她料中了一半,无关痛痒的一半——贺峻霖学长坐在长椅的一端,正垂着眼看着手里的书,在蓦地听见开门声后下意识抬头,一双清亮的眼眸里有几分意外。
而令她震撼得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的,是贺学长的腿上,竟还枕着另一个男生。
说是长椅,其实也只有一米五出头,那个男生平躺着时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好翘起了两郎腿。
听到声响,男生像是被吵醒一般,偏过头懒懒地抬了下眼,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谁啊?”
这下她才认出那个男生。
整所学校里恐怕没有人会不认得他——高三五班的严浩翔,是传闻中打架旷课、抽烟早恋一样不落下,谁都不敢惹他的校霸。
典型的不良少年,可同时也是满足了一切少女幻想、受无数女同学倾慕的梦中情人,一举一动都在校园论坛上掀起热议,花边新闻满天飞,飞到了隔壁女校,便又招引来一波女孩子倾心。
然而最重要的,是他与品学兼优、人缘极好的学生会会长,高三二班的贺峻霖,是全校公认的一对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死对头。
两个校园风云人物一朝成敌,难免成为同学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自她步入高中以来就听不少人谈论过,她只知起因是两年前一场真心话大冒险中顽劣校霸招惹到了贺学长,从此两人势如水火,相互看不惯对方。
然而现下她不巧撞见的一幕可算是彻底颠覆了这个认知,她睁大了眼睛感到震惊之余,竟觉得眼前的画面出奇地和谐,仿佛这两人不是传闻中的死对头,而是浑然天成的一对——
她没能再细想下去,大脑像是当机一般无法运转。正当她愣怔之时,贺峻霖似是注意到她手里的粉色信封,便主动问她:“同学你好,有什么事吗?”
贺峻霖声音清澈,笑容温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她一下子红了脸,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眼神闪烁,紧张得说话结结巴巴的,“贺、贺学长……我、我有事想要找你……”
听见这话,枕在贺峻霖腿上的男生却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反倒有些不高兴地冷哼一声。
直到贺峻霖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要起身,他才不情不愿地抬了一下后脑勺让对方能起来;然后索性不躺了,跟着起身靠在栏杆上点了根烟,眸光不时望向一旁的两人。
“学、学长……我喜欢你……”女生捏紧了手里的粉色信封,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把倾注了满腔情意的信递给贺峻霖时目光都不敢直视他,只敢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贺峻霖接过那封信,在明亮的日光下笑得温柔。
“谢谢你喜欢我,信我收下了,好好读书,加油。”
没有被直截了当地拒绝,她却还是意会到了,可这种时候她竟还想着贺学长人真好,连拒绝告白都这般温柔。
她低头盯着鞋尖,抿唇不语,直到半分钟后她才抬起头,眼眶微红目光清亮,“那……学长再见……学长……要幸福啊。”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没有难堪的落荒而逃,是意想之外的平静。她的好友就在那扇铁门后等她的消息,见门一开就上前来问她:“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轻叹了口气,“被拒绝了。”
好友拍拍她的肩膀,正想着怎么安慰她,就听见她说:“对了……校霸也在外面,跟学长在一起。”
“啊?”好友明显愣了一下,“校霸?严浩翔?他俩在一起……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没有……他们看上去……”说着她迟疑了两秒,思考该怎么形容才贴切,最后却只是说:“关系挺好的……”
“不可能吧?”好友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可是最看不惯对方的了,咱们全校都知道,那次大冒险闹得这么大……换作我是贺学长,也肯定不能放过他啊!”
“好像也是哦……”她点了点头,想着就算是像贺学长那样脾气极好的人,也无法忍受被隔壁班的不良校霸当成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道具”,在讲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亲了一口吧。
一门之隔的天台上,不良校霸一把夺过了贺峻霖手上的粉色信封,见他一脸平静没有要抢回去的意思,脸色才好看了些。
“怎么别人给你什么你都收啊?你是小孩儿吗?给你一颗你就跟别人跑了。”他背靠着栏杆,嘴里叼着烟,话说得含含糊糊的,分明是不满的语气却让贺峻霖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吃醋啦?”贺峻霖坐在长椅上,两条细长的腿晃来晃去,倒真像个小孩子。
严浩翔挑了下眉,没说话。贺峻霖又笑起来,眨眨眼睛,“这么容易吃醋啊?前两天你比赛完不也有几个漂亮学妹来给你送水嘛,我也没吃醋,你啊,倒是学学我呗。”
严浩翔知道他在开玩笑,却还是没忍住气,“我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你刚刚还对她笑了,你故意的吧贺峻霖。”
他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怎么好,想要说些什么补救,却又觉得现下分明是他吃醋了,贺峻霖也不知道哄哄他。
贺峻霖自然没有要哄他,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轻轻问一句:“那还躺吗?”
严浩翔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却还是在掐灭烟头后走过去在长椅上躺了下来,脑袋枕在贺峻霖腿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一点儿骨气也没有。
他没有阖上眼,眸光落在贺峻霖卷长漂亮的羽睫上。
“你就不怕她把你早恋的事说出去?”
“怕什么?”贺峻霖又笑,声音澄澈,纤细的指尖绕过他柔软的头发轻轻抚弄着,“有人信才怪呢,是吧?我的死对头?”
严浩翔轻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初夏的午后也有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时伴随着一阵淡淡清香,是贺峻霖校服上的洗衣粉香气,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好闻得沁人心肺,让人不自觉间凝神放松。
可只要想到其他人一靠近贺峻霖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香,严浩翔就觉得莫名烦躁。
他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倘若不能是全世界,至少也得让全校都知道——贺峻霖是他严浩翔一个人的。
而贺峻霖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伸出手指戳着他两边的嘴角往上提,扯出一个略显滑稽的假笑。
“说了多少遍最喜欢你了,还不够?”
“不够。”
严浩翔任他摆弄着没有挣扎,只是睁开双眼直直地望着他。
“你得说,你只喜欢我。”
他眸里的光太明亮,盯得贺峻霖一时有些脸热,“……幼稚鬼,我看啊你才是小孩儿,不仅爱吃醋还爱撒娇!”
贺峻霖又伸手轻轻捏他的鼻尖,却被他一下握住了手腕。那双眼眸深邃热切,喷洒在贺峻霖温软手心的气息灼烫。
他心一软,不自觉放柔了声音,“好啦好啦——”
“我只喜欢你,满意了吧?”
FIN完
*灵感来源天台饭拍
好久没写纯情校园小情侣了,死对头的设定我还挺喜欢的!
感谢阅读,喜欢的话可以点红心蓝手支持,期待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