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个办法干掉他》01
马哥:很正经
丁儿:才不会被欺负
宋轩:一定会上岸
刘文:就是帅
张张:爱情守护者
翔哥:等他回家
霖霖:一定能打败他
马丁:非正经离婚夫夫,软糯Omega和大尾巴狼Alpha互相驯服
刘宋:不纯洁甲方乙方,摆烂Omega和黑心卷王Alpha斗智斗勇
严贺:欢喜冤家老对手,傲娇Omega和直男顶流Alpha破镜重圆
张哥:一心只做爱情使者,又名兄弟们爱情事业的搅屎棍👀
新坑 宋 上,大家看文愉快呀~🍻
《想个办法干掉他》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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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到乡下找老公去
💚热情大方文x娇羞随和轩
🤍乡土文学
💚7k+小甜饼一发完
🤍绿野仙踪联文
🖤上一棒:@砂糖小橘˙Ⱉ˙ฅ
🖤下一棒:@木渔
✨食用愉快✨
001.
盛夏,烈日炎炎,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扶着行李箱站在树荫下,头顶是一阵又一阵吵人的蝉鸣声,宋亚轩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聋掉。
滚烫的风裹挟着青草香微微地刮,额角一滴汗顺着下颌线没入脖颈,拿着照片的手刚欲抬起扇风,似是想到什么动作一顿。
拿未来老公来扇风……好像不太好吧。
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上面印着的少年眉眼深邃,鼻梁挺拔,意气风发的感...
💚热情大方文x娇羞随和轩
🤍乡土文学
💚7k+小甜饼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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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愉快✨
001.
盛夏,烈日炎炎,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扶着行李箱站在树荫下,头顶是一阵又一阵吵人的蝉鸣声,宋亚轩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聋掉。
滚烫的风裹挟着青草香微微地刮,额角一滴汗顺着下颌线没入脖颈,拿着照片的手刚欲抬起扇风,似是想到什么动作一顿。
拿未来老公来扇风……好像不太好吧。
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上面印着的少年眉眼深邃,鼻梁挺拔,意气风发的感觉藏也藏不住。
他生得可真好看。
宋亚轩盯着照片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蝉鸣太吵,他都没有听见向自己靠近的跑步声。
“宋亚轩?”
突然被唤了一声,再移开时照片上的脸竟就在眼前,宋亚轩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纯黑背心大口喘气的人。
刘耀文弯腰扶着膝盖,一抬头刚好和宋亚轩对视上,两人就这么撞进了彼此的视线。
此时的不远处,一颗小石子被扔进水里,扑通一声惊扰了时光,在嘈杂的虫鸣蛙叫里竟格外清晰,原本平静的水面从此也泛起阵阵涟漪……
一句你就是我的未来老公吧差点脱口而出,宋亚轩捂了捂嘴,如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响起在刘耀文耳边。
“嗯,刘耀文。”
被唤了名字的人直起身,颇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笑起来嘴角都是圆的:“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宋亚轩脸颊都热得粉扑扑的,想来是等了很久,此刻却摆着手说不要紧的,刘耀文连忙把新买的遮阳伞抖了抖撑开。
“走吧,带你回家。”
余光瞥见宋亚轩小心翼翼地把手上他的照片收好,撑伞的人微微低头,嘴角止不住上扬,像翘起尾巴摇来摇去的小狗。
见宋亚轩走近,小狗连忙收起尾巴,把伞斜过去打着,半边身子都直晃晃晒在太阳底下,心里却跟灌了蜜似的甜。
他的小未婚夫看起来,似乎也挺喜欢他的诶。
002.
两人一路走,刘耀文一路介绍,见了什么说什么,手指着说这是陈爷爷家的油菜花田,那是柳奶奶的果树,结的李子特别甜,旁边那口井小时候自己贪玩差点掉下去等等。
宋亚轩笑着目不暇接,身旁人的热情恰到好处地抚平了他初来乍到的不安,对这儿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但没什么具体的记忆,自打三岁以后从这里搬走,这还是他十四年来第一次回来。
起因是暑假前一天父母突然告诉他,他有一桩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叫宋亚轩回乡下找他的未来老公培养培养感情,以后方便结婚。
宋亚轩红着脸接过刘耀文的照片,第二天就被自家豪车送到了这里。
“到了!你看,我们家的地。”
宋亚轩回过神来,顺着刘耀文的手看过去,映入眼眸的是一片绿油油望不到边的稻田,微风拂过,像海浪一样起伏摆动,不禁惊呼一声:“这么大一片啊。”
顿了顿,刘耀文听见宋亚轩接着嘟囔道:“这么大一片怎么种得完啊。”
只当是小未婚夫从城里来还不适应乡下的生活,刘耀文急急开口:“你过来就当旅游,那些农活都不用你干的,你就负责吃好玩好。”
“诶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宋亚轩难掩羞涩,急得快要跺脚,他才不好意思告诉刘耀文他已经开始操心两人的婚后生活了。
不过宋亚轩不知道的是,即便两人结婚了,他的未来老公供着宠着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干农活。
003.
刘耀文领着宋亚轩进了院子,地是青石板铺成的,院子中间有口石砌的浅井,旁边摆着一把竹藤摇椅。
“奶奶,我把亚轩领回来了。”
摇椅上头发花白的老人闻言睁开了眼,手中扇风的蒲扇顿住,随即站起身走到宋亚轩面前。
宋亚轩跟着甜甜喊了一声奶奶,把刘奶奶哄得眉笑颜开,摸着他的头说我们亚轩都长这么大了,转头又嘱咐孙子一定把人照顾好了。
“知道了奶奶,我对他能不上心嘛。”
刘耀文应了一声,带着宋亚轩逛了一遍院子,算是认过门,随后帮着把行李箱搬进房间,往旁边指了指:“我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半夜也可以。”
转身刚要离开,又转回来补充道:“毛巾杯子牙刷都是新买的,被套床单也是刚洗过的,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去镇上买,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嘴上这么说,局促的反倒是他自己,小未婚夫从城里来,从小娇生惯养,这里不比他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刘耀文,我很喜欢这里,也很喜欢你给我准备的东西。”
宋亚轩似是能看穿刘耀文的心思,勾起嘴角对他眨了眨眼:“而且…这里本来就是我家呀,不是吗?”
刘耀文少见的羞赧,他笑着抓了把头发:“是是是,是我说错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着。”
落荒而逃回了房间,刘耀文背抵着门微微喘气。
空气里都是宋亚轩的可爱,他快要透不过气。
004.
吃过晚饭,宋亚轩帮着刘奶奶把井里浸了一整天的西瓜捞起来放在院子中间的小茶几上,井水冰凉,连带着西瓜也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城里小孩没见过这些,在旁边连连赞叹好神奇。
案板上圆滚滚的西瓜被对半切开,皮薄肉厚,红通通的一看就是熟透了,刘奶奶递给宋亚轩一个勺子叫他舀着吃,宋亚轩拿了三个碗来,把最中间一块挖给了奶奶,又盛了一碗给正在厨房里洗碗的刘耀文送去。
刘奶奶坐在小板凳上,依旧摇着蒲扇:“奇怪,耀文这孩子怎么洗个碗洗了这么久。”
“我刚刚去厨房看见他就快洗完了,奶奶您别着急。”
说着,宋亚轩把手里盛好的西瓜递给奶奶,往厨房门口张望了一眼,刘耀文正好出来,径直朝他走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突然被塞进了一个凉凉的物件,宋亚轩低头一看,是个碗,碗里装着的西瓜碎成一小块一小块,不见了籽。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刘耀文,那人正把手里装着的西瓜籽一股脑儿倒进垃圾桶里。
回来拿起了原本是宋亚轩的那碗西瓜,往嘴里塞了一块,口齿含糊不清:“怎么不吃?”
宋亚轩嘟囔着嘴,忍不住笑骂道:“好好的西瓜都要被你捣成西瓜汁了。”
随即往嘴里送了一大口嚼着。
“怎么样?甜不甜?”
刘耀文的眼睛亮晶晶的,宋亚轩抬头望了一眼星空,又看回刘耀文。
“甜,特别特别甜。”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的未来老公笨笨的,只会笨笨地对他好。
005.
一连几天起床以后都不见刘耀文的身影,直到中午快吃午饭了才回来,为此宋亚轩特地上了闹钟打算一探究竟,天不亮就起来,出门正好撞上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的刘耀文。
看见宋亚轩他显然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太热了,还是床睡着不舒服?”
宋亚轩没回答,而是问他要去哪里。
房顶上一夜未干的雨攒了好久,终于顺着檐角滴落,刘耀文背上竹篓,目光始终不离檐下睡眼惺忪的人:“早上凉快,我得下地去。”
听了这话宋亚轩来了精神:“我也要去。”
“啊?”刘耀文一愣,“地里不好玩,还有虫子,太阳也大,你就在家里待着,平白去遭这份罪做什么?”
“可我就想去。”
宋亚轩铁了心想去,他想去体验一下刘耀文的生活,想了解他更多一点。
眼见拗不过他,刘耀文只好搬来条小板凳,蹲着给宋亚轩套上雨鞋,又仔仔细细抹上花露水拿来草帽给他戴上才算放心地出了门。
天都还灰蒙蒙的,昨夜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倒是凉快极了,空气中夹杂着清新的泥土味,叫人心旷神怡。
下过大雨舒服是舒服,只是一不小心就要跌一跤,刘耀文走惯了这样泥泞的路,宋亚轩到底是第一次,本来想自力更生不麻烦刘耀文,在差点滑倒之后还是乖乖牵上了他伸过来的手。
每一步都走得稳当。
006.
到了田地里宋亚轩本想有样学样,帮衬着刘耀文分担一点农活,可刘耀文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宋亚轩下地,牵着他走到一处树荫底下叫他待着。
宋亚轩于是就坐在刘耀文拎来的折叠小板凳上看他干活的侧脸,嘴角紧抿着,神色认真,只有在看向宋亚轩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怕宋亚轩无聊,刘耀文每隔一段时间就转头去看看宋亚轩,小家伙看完日出打起了瞌睡,醒过来就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对视上的时候刘耀文问他热不热,他就乖乖地坐在那里摇摇头,然后笑着给他比一个加油的手势。
嗯,干活都有力气多了。
不知不觉就坐了一上午,宋亚轩站起身喊了刘耀文一声,埋首于稻田间的刘耀文连忙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我饿了!”
刘耀文抹了把汗笑着说我们回家,接过宋亚轩给他递的水仰头大口喝着。
额前的发丝被汗水黏在一起,暴露在太阳底下的肌肉线条流畅,汗珠从小麦色的脖颈滑落到凸起的锁骨,浸湿了背心,喉结上下滚动流露出几分张扬的野性美。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宋亚轩笑着掏出餐巾纸为他擦汗,那一瞬间竟像极了结婚许久后的样子,本就容易害羞,想到这儿脸颊更是烧起来似的。
这样赤诚可靠的小少年,以后会是他一个人的丈夫。
007.
在乡下这种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到头翻来覆去统共就没几件事,日子过得飞快。
跟着刘耀文走了十几天的小路,宋亚轩现在也如鱼得水,能在田埂上健步如飞,只不过刘耀文还是照样不让他下地里干活。
这天从地里跟着刘耀文回去的路上碰见了邮局来送信的张伯,背着个绿色的斜挎包,笑得憨厚。
和刘耀文打完招呼后视线越过他落在宋亚轩身上,顿时福至心灵般,语气极为熟稔:“原来就是你啊。”
在脑子里检索了半天宋亚轩还是对面前的伯伯没有丝毫印象,但是听这话又像是老早就认识自己。
宋亚轩正纳闷着,对面的张伯又开了口:“难怪,我就说这个月怎么没寄给你的照片呢,原来本人就在这儿啊。”
闻言,宋亚轩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照片?什么本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宋亚轩问,刘耀文就赶忙把他拉回家里去了,到最后就这样不清不楚的什么都没弄明白。
与此同时,小狗偷偷松了一口气。
好险,秘密差点就被发现了。
008.
一进家门就看见小院里多出一位客人。
刘耀文偏过头来介绍说那是陈爷爷,宋亚轩就顺着叫了一声爷爷好。
“诶,这就是亚轩吧。”
陈爷爷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他隔着老花镜看了看刘耀文,又看了看宋亚轩,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小年轻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此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愣在了原地,又都不约而同地羞红了脸,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一个挠脑袋,一个揪衣服。
还是刘奶奶出来打圆场:“孩子们都还小呢,脸皮薄,别拿他俩打趣了。”
陈爷爷理所当然地一摊手,哼哼着吹胡子:“定好的娃娃亲可不就是要结婚的,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娃娃亲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人家家里有了钱搬到了城里去,看不上我们耀文也正常,这门亲事做不做数,还不一定呢。”
刘奶奶凑过头去特意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是被刘耀文听得一清二楚,神色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被一旁的宋亚轩全部收入眼中。
身旁的人一声不吭地离开,宋亚轩下意识要叫住他,刘耀文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径直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怎么办,未来老公好像不开心了。
009.
这天晚上难得这么晴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漆黑如泼墨的夜空镶满了点点繁星,煞是好看。
宋亚轩第无数次望向那紧闭着的房门,刘耀文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敲了敲房门:“刘耀文,是我。”
房门很快从里被打开,刘耀文半个身子都遮在门后,眸色暗沉压着心事,在看见来人时眼中明亮了一瞬,随即又被黯淡慢慢覆盖。
映在刘耀文瞳孔中的身影被无穷无尽的温柔牢牢包裹着,只是宋亚轩感觉得到,这份温柔里夹杂着犹豫,对视仿佛都成了小心翼翼的触碰。
“怎么了?是不是缺什么,我给你去买。”
门外的人摇了摇头:“你能不能出来陪我看星星啊?”
看星星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宋亚轩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只知道不能再让刘耀文继续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他会心疼的。
刘耀文垂着眼眸,半晌,果然还是点点头,叫宋亚轩坐在躺椅上,自己则是搬了一条小板凳坐在一旁。
看着这样美的夜空,宋亚轩一边躺下一边随口感叹着要是有秋千就好。
“刘耀文。”
宋亚轩双手枕在脑后,突然出声轻轻唤了一下:“跟我说说你的小时候吧。”
给宋亚轩摇着蒲扇赶蚊子的手一顿,刘耀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去世了,奶奶一手把我拉扯大,我没有读过书,认识的字也都是奶奶教的,她原来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我呢,算是个实打实的乡巴佬,从小长在田野里,吃百家饭长大,最开心的事是每个月张伯伯会来送信……”
大概是刘耀文的声音太过温柔,宋亚轩眼皮愈发沉重,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宋亚轩自然也没有听见,在他睡着以后,刘耀文朝他轻轻说了自己生平第一句我喜欢你。
010.
再醒过来时,刘耀文正蹲着给自己的腿上抹花露水,见宋亚轩醒了,刘耀文连忙抓起一旁的蒲扇给他扇风。
“怎么突然醒了?是不是太热了,要不我去屋里把电风扇给你搬出来?”
他总是那么在乎自己。
宋亚轩喉咙一哽,暗自下定决心随后吸了吸鼻子,一脸郑重地开口:“刘耀文,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了。”
“好,好。”
刘耀文先是一愣,然后木讷地点着头。
也是,早该说明白的,城里的小少爷和农村的乡巴佬天生就不是一路人,早点说开,早点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即便他再舍不得,宋亚轩跟了他也是吃苦受罪,这样只会叫他更愧疚。
在那短短几秒内,刘耀文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他甚至都想好,该怎么体面地接受宋亚轩委婉的拒绝。
只是他没想到,眼前的人突然俯下身,轻轻拥他入怀。
“刘耀文,你喜欢我吗?”
每次听宋亚轩叫他名字的时候,刘耀文都很开心,怎么听也听不够似的,只不过这次不同,他整个人都傻了,后知后觉地点着头。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那我就放心了。”
声音娓娓如同涓涓细流,宋亚轩把他的心意一点一点地全部告诉刘耀文:“你别听奶奶说,我没有看不上你,相反,你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让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刘耀文飞速眨着眼睛:“你,你说什么?”
宋亚轩松了手退开些距离,细嫩的双手捧住他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我说,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
没有人知道,就是那一瞬间,在刘耀文心里盛开了一世纪的烟花。
他不敢去亲吻宋亚轩,觉得那样太越界,于是笨拙地抱住他,也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指尖都在细颤。
那个令刘耀文永生难忘的夜晚,最后以一个脸颊上蜻蜓点水的晚安吻结束。
他摸着脸颊上刚刚被亲吻的地方,眼中是宋亚轩害羞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这样一来,宋亚轩就算是他名正言顺的小未婚夫了吧。
011.
那天晚上过后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只是宋亚轩在对上刘耀文炙热的目光时会害羞地错开,哪怕走在平坦的小路上也可以顺其自然地牵过刘耀文的手。
这时候刘耀文一般都会反手牵住他,指尖顺着指缝滑过然后十指相扣,两个人都低下头偷偷笑。
有时候累了实在不愿意走路,宋亚轩就跳到刘耀文的背上,有力的小臂勾住膝弯往上一提,伴着稻香稳稳当当地背着人一步步走回家去。
刘耀文也会偶尔勾过宋亚轩的手指,叫他轩儿,跟他说有多喜欢,有多依赖,有多想靠近,有多爱听他喊自己的名字。
012.
不知怎么,这段时间宋亚轩总也见不到刘耀文的人影,明明午睡前还在,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
最近更是连吃饭都迟到早退,问他去做什么他也不说,只叫宋亚轩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八月二十正好是七夕节,距离暑假结束就剩下十天,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刘耀文相处的时间也只剩下十天了。
他对于离别向来敏感,这几天一直都闷闷不乐,怎么也提不起情绪来。
刘耀文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点,一直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
七夕节晚上,刘耀文把宋亚轩领到后院,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宋亚轩云里雾里,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来是什么,直到青草地上那架随着夏夜晚风微微摇晃着的白色秋千闯进视线,他突然就了然于心。
那天晚上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却被刘耀文记了下来。
难怪最近刘耀文手上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小伤痕,难怪衣服上总会沾上白色的油漆。
刘耀文在宋亚轩身后,迫切地想知道宋亚轩是不是喜欢他准备的这份礼物,他预想过很多种情形,开心,激动或是惊讶,却没有一种是宋亚轩哭着扑进他的怀里,就如现在这样。
刘耀文手足无措,只好小心翼翼的回抱住宋亚轩。
“不哭了,轩儿不哭了,怎么了?是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再重做,不哭了好不好?”
宋亚轩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了刘耀文的背心上。
刘耀文,你叫我怎么不喜欢你呢?
013.
日子一天天溜走,从石板缝里溜走,从摇晃的秋千里溜走,从一声声轩儿和刘耀文里溜走。
流动着热浪的空间也渐渐有了清风,夏天正走向尾声。
两人确定关系还不到一个月就面临着分别,马上就要高三,宋亚轩要回去高考,这是没办法克服的事。
刘耀文把宋亚轩送上车,隔着车窗看见他眼圈红红的,车窗又摇下来,车上的小人撇着嘴一下下唤他。
要一年都见不到面,自己又何尝舍得。
可是刘耀文不能表现出来,他隔着车门,轻轻摸着宋亚轩的头,叫他高考加油。
“等轩儿高考完就可以来找我了。”
苦得不能再苦的高三,整整一年宋亚轩都是靠这句话才撑下来的。
宋亚轩离开以后,每个月刘耀文都会跑到镇上的照相馆拍一张照片,然后寄给宋亚轩,在信封上用不太好看的字写上宋亚轩收,旁边跟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后来特意去镇上买了本字典挑灯夜读,指甲盖都快咬秃也逐渐能写出些话。
宋亚轩也一样,不光寄照片,每次还要写一大段话说学校里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成绩有没有进步,问刘耀文还爱不爱他,有多爱他,以及自己有多想他。
来信的字体隽秀,写着自己的名字刘耀文怎么也看不厌似的,每次都给张伯伯炫耀一番,说自己未婚夫以后是大学生,是要上985211的。
每天除了干农活,回到房间就是看照片,不知道有多少遍,看到连表情神态都深深刻在脑子里,能看出来宋亚轩瘦了好多,一边心疼得不行,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相册。
之前刘耀文问宋父宋母能不能寄张宋亚轩的照片来,他们俩知道后一口气把小时候的都寄了过来,随后固定成每个月寄来一张,算上那些照片,转眼间刘耀文厚厚一本相册里全都是宋亚轩。
从秋天到冬天,从春天到夏天。
014.
高考刚一结束,宋亚轩就归心似箭地坐车回来了。
听人家说要给高考生送花,刘耀文老清老早就蹬着自行车跑到镇上买了一束,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站在树荫下等他,两人一见面什么都没说,抱了好久好久。
久到宋亚轩眼眶发酸,说想得不行,捧着刘耀文的脸吻了上去。
后来在某个和往常每个夏天一样的午后,刘耀文和往常一样从地里顺着田埂走回家。
少年拿着录取通知书从远处跑来,笑着跳进他的怀里,在他耳边轻轻问道:“对象是我,未来老公考不考虑转正呀?”
015.
后来也会有朋友不解,问宋亚轩从城里嫁到乡下,到底图些什么?
宋亚轩也不恼,每次都笑眯眯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图他爱我呀。”
END.
刷粮票→粮票楼
【文轩】小白菜
乡村爱情 叛逆大少爷×乡下小白菜 6k一发完
有隐藏结局别忘解锁哟!
00
“这什么破地方?”
眼前这位浑身上下名牌加身的大少爷有些不耐烦地开口,烈日炎炎下,村长秃了大片的发际线汗涔涔的,拿出手帕擦了擦赔笑脸。
“刘少爷,这里是乡下嘛比不得城里,刘总让您来体验一下农村生活,总得苦一点。”
村委会边上要新建一个学堂,投资方是刘家,村委会让村长帮忙招待一下被强行塞过来体验乡下生活的小少爷。
村里乡下的路没铺上水泥柏油马路,还是黄土...
乡村爱情 叛逆大少爷×乡下小白菜 6k一发完
有隐藏结局别忘解锁哟!
00
“这什么破地方?”
眼前这位浑身上下名牌加身的大少爷有些不耐烦地开口,烈日炎炎下,村长秃了大片的发际线汗涔涔的,拿出手帕擦了擦赔笑脸。
“刘少爷,这里是乡下嘛比不得城里,刘总让您来体验一下农村生活,总得苦一点。”
村委会边上要新建一个学堂,投资方是刘家,村委会让村长帮忙招待一下被强行塞过来体验乡下生活的小少爷。
村里乡下的路没铺上水泥柏油马路,还是黄土泥路,路两边是田埂,望下去是一大片麦田,草丛里的虫鸣伴着田埂边青蛙叫,半个小时才经过一辆拖拉机,留下一地尾气。
“刘少爷,你放心,住宿的地方肯定得给您安排地特别好,不过我们现在得走到目的地。”
村长给刘耀文打包票保证,手这么虚虚一指,刘耀文目测还有个几公里。
“我们不能坐车吗?”
汗珠浸湿鬓角,脚底下新买的AJ6已经粘满了黄土,刘耀文十分心疼。
“可以啊!拖拉机三轮车您想坐哪个?黄牛也行。”
正巧黄牛驮着村民路过,慢悠悠的甩着尾巴,朝大太阳底下傻站着的两人哞了一声。
“......”
算了。
走到村子里头,两个人皆是大汗淋漓,刘耀文觉得自己快被晒伤了,村长终于能安心了似的拍了拍刘耀文的肩膀,一边给刘耀文带路一边找话题:
“我给您找的住处是新房子,房子的主人...哎!亚蛋!”
刘耀文拉着自己的行李,后背流的汗卷卷衣服能拧下一股水,村长明显惊喜的语气让他抬眼,面前是红瓦房子,一层的,和周围明显充满年代气息的黄土房子不是一个档次,但也就是村里的常见建筑,和城里的小洋房比不得。
被村长喊住的人停下了脚,刘耀文草草打量了几眼,和自己一般高,身量却薄薄一片,背心衫儿里露出来的胳膊肌肤雪白,看起来不像粗野的乡下人。
像被养得好好的小少爷。
“啊?村长,我去帮二牛捆稻草。”
那人抬起了脸,草帽下面是一张瓷白小脸,眼睛水汪汪,嘴唇抿成腼腆的一条线,被天热蒸得脸颊鼻尖粉嫩嫩的,汗珠像是滚过白玉盘落下来,漂亮得很,像颗水灵灵的小白菜。
“二牛那个死小孩又欺负你,他膀大腰圆的什么不行,别理他”
宋亚轩小时候爹娘没得早,读书用功,家里奖状贴了一面墙,村长完全把他当自己儿子看,逢年过节就喊他来自家吃饭。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刘少爷,你们俩差不多大,有共同话题。”
村长给宋亚轩收了收草帽底下的绳子,这么白嫩俊俏一张脸,有好几个别村儿的姑娘家都来说亲了,千万别给晒黑了,又转头对刘耀文说:
“亚蛋家是新盖的,干净得很,您看怎么样?”
一座干净的小红房子比周围的好太多,刘耀文没意见,抹把汗点了点头。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村长也高兴,让宋亚轩招待一下刘耀文,村委会还有事儿,他先走了。
“要我帮你搬吗?”
小白菜眼睛又大又圆,和不太熟悉的人讲话有些怯怯的腼腆,乖到人心坎儿。
刘耀文看了眼他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是像干粗活的,回绝了宋亚轩的好意,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叫刘耀文。”
总觉得村长一口一个“刘少爷”怪怪的。
搞得像他是封建势力余孽一样。
“我叫宋亚轩。”
那对扑闪的睫毛像蝴蝶,在大洋彼岸掀起一阵飓风。
名字还挺好听的。
刘耀文这么想。
01
宋亚轩家里很干净,家后边还有鸡窝,养了一群小鸡崽儿,黄嫩嫩毛绒绒的团子簇拥在窝里,啾啾叫,怪可爱的。
刘耀文初来乍到,没有在农村过夜的经验,晚上被毒蚊子咬了一身包,整夜都没睡好,挂着黑眼圈顶着鸡窝头,和院子里的鸡窝相得益彰。
“你没睡好吗?”
一大早,宋亚轩被刘耀文浑身阴沉的气压吓了一跳,刘耀文把自己的手递给他看,大小不一的包别样凄惨。
“我把蚊香给你放柜子上了呀。”
宋亚轩特地去新买了一盒蚊香,老板还附赠了一个蚊香盘,宋亚轩也给刘耀文放着了。
“我不知道这个是蚊香。”
生活常识这类东西,大少爷十分匮乏,有些掉面子,长这么大哪里吃过闷亏,语气也有些凶:
“你就不能点好吗?”
“那我今天晚上帮你点吧。”
宋亚轩知道,有钱人都是有点脾气的,刘耀文长这么大第一次生活条件这么差,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没有计较刘耀文的臭脾气。
语气重了点刘耀文脱口其实有些后悔了,宋亚轩看起来软软的跟块小馒头似的,不会被他凶哭了吧?
但大少爷性子拗,死要面子,抬眼飞快地瞥一眼宋亚轩又转向别处去了。
还好,没哭。
“我待会要去帮我二舅摘葡萄,你在家待着吧。”
宋亚轩用花露水给刘耀文被蚊子叮了的地方涂上,确实是被蚊子咬得很惨,在给人涂药水的时候不自觉嘟嘴吹了吹。
宋亚轩的嘴长得很好看,肉感很足,粉嫩嫩的,像果冻,看起来很好亲。
刘耀文不自觉视线往宋亚轩脸上放,脸上白净净的,一点毛孔都看不到,嘟着嘴一脸认真的样子,狠狠往刘耀文萌点上戳了一戳。
刘大少爷外表看着凶,最喜欢毛茸茸的可爱小东西。
“啊?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宋亚轩的话落地那么久也没见刘耀文回应,抬眼看了他一眼,刘耀文才回神。
“外面很热的。”
把花露水瓶盖盖好,宋亚轩拿来了草帽带上,又从柜子里拿了一顶新的给刘耀文:“你想来也可以的。”
葡萄藤外面另搭了一层棚,外面热,里面更像是蒸笼。
“亚蛋啊,你剪这块,舅剪那块,剪完就回家吧,别晒着你了,晚上舅给你送一箱去。”
二舅长得高大,憨厚朴实,笑起来就更加憨了。
宋亚轩乖乖回了声“好”,带刘耀文去了前面一块田,刘耀文此时此刻是后悔了,早上才洗的澡,还没到中午就白搭了。
宋亚轩干起活来很利索,扶着葡萄一剪藤,在往篮子里一放,不一会儿脸颊就热得粉扑扑,也没喊一声累。
刘耀文跟来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摘了五六串就有点受不了了,脚底下的土很松,四周又都是沟,真心觉得脚底下的鞋跟着自己受苦了。
“你累了的话可以去休息一下的。”
宋亚轩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见刘耀文一张帅脸臭着,又是抵触又是不得不干的矛盾,挺喜感的。
“谁说我累了?”
大少爷的胜负欲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斗志熊熊燃烧,一口气咔咔剪了几十串,顺便把宋亚轩的那一边也剪了。
“宋亚轩,我今天要吃肉。”
刘耀文剪完累得眼冒金星,手酸得不行,宋亚轩把葡萄篮子挪到棚外边去,闻言对着刘耀文笑了一下:“没问题的呀。”
刘耀文正要找葡萄棚的坎儿,被宋亚轩一笑晃了眼,被铁丝绊倒了,宋亚轩急忙去拉他,被刘耀文一下子带倒在地上。
地下是干稻草铺的,温暖干燥,宋亚轩被刘耀文死死压在身下,额前几缕发丝搭着,眼神微微失焦,才干过活湿淋淋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小人鱼。
有些不可言说的涩和绮丽。
刘耀文的身材不是干瘦,全身肌肉形状非常漂亮,透过衣服宋亚轩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刘耀文的肌肉,充满力量和侵略性的男性荷尔蒙,汗珠从他脸上滚下来,直直地滴进宋亚轩的锁骨。
两个人如梦初醒地分开,身上似乎还有对方留下的湿意和温度,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心跳失衡。
“我...我待会要回家洗澡。”
“嗯...嗯,好”
02
宋亚轩被装修公司坑了钱,刘耀文房间的空调打了几天就正式宣布寿终正寝。
“我才装的新空调。”
宋亚轩一算自己的钱买了个破空调就不开心,亏自己这么相信装修公司。
“那我怎么办啊?”
夏天没有空调是个人都会死掉,刘耀文甚至不等宋亚轩回答就开始自己抢答:“我跟你一起睡。”
但是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睡相不会很差吧?”
“你放心,我睡着就和进了棺材一样一动不动。”
刘耀文打包票,臭屁样子宋亚轩真的不懂他有什么好这么骄傲。
倒也不必如此形容。
宋亚轩的房间和他人一样很干净,其中有一面墙贴满了他的奖状,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床头柜上是十五岁时候的照片。
还在上初中,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顺毛,对着镜头腼腆地笑,活脱脱的水嫩小白菜。
“怎么这么像小姑娘啊宋亚轩?”
刘耀文丝毫没有进别人房间的拘谨,大摇大摆地参观,还特地把照片拿起来和现在的宋亚轩比了比。
“没洗澡不许坐我床上。”
宋亚轩也没管刘耀文调戏自己,满眼都是自己的宝贝床,绷着小脸十分认真地下通牒,敢坐下去就不让睡了。
真正躺床上睡了,刘耀文才发现,睡相不好的不是他,是宋亚轩。
宋亚轩彼时锁着他的喉,膝盖屈起顶着他的腿,越睡越把刘耀文往床边上挤,拨一下手无意识地发脾气,像被撩毛的猫咪,把刘耀文赶出自己的领地。
睡着了怎么这么磨人呢?
刘耀文气得牙痒,把宋亚轩的手一捆腿一夹,把他死死地锁进怀里,成功往里挪了两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刘耀文。”
大清早刘耀文被宋亚轩喊醒了,睡眼迷蒙间,刘耀文隐约觉得宋亚轩此时的表情不太对劲,又是羞又是气的,活像被非礼的良家妇女。
“怎么了?”
困意压得刘耀文睁不开眼,又往宋亚轩那边贴了贴。
“你顶到我了。”
“......”
刘耀文醒了,被宋亚轩踹地上去了。
03
夏天乡下会搭露天电影看,大家伙聚集在村委会后边的台子,有人专门拉了块幕布看电影,看到太阳落山星星升起,天边挂着一弯月亮,电影才堪堪散场。
“你要去看吗?”
虽说是来体验乡下生活,刘耀文经过一段时间从开始的浑身不舒坦到现在哪儿哪儿都挺适应。
宋亚轩怕刘耀文受不了毒蚊子咬,但是村长特地叮嘱了宋亚轩要来看,刘耀文在家也无所事事,所幸跟着一起去了。
“亚蛋,你来啦!”
看电影的都自己带了小板凳,宋亚轩向村长借了两个,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儿,让刘耀文坐下,自己还没坐呢,就被喊住了。
二牛是个根正苗红的小伙子,长得黑但很周正,和宋亚轩打完招呼,宋亚轩才发现他身边坐了个女孩子,双麻花辫,挺乖的。
“这是我女朋友。”
二牛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给宋亚轩介绍了一下,说罢又拍了拍他:“别怪兄弟脱单不带你啊,你也要加油。”
宋亚轩被二牛这么一掌拍得要吐血,艰难地点了点头,二牛打完招呼就带着女朋友去别处去,刘耀文顺势扯着宋亚轩坐下。
“找对象这种事儿不着急。”
刘耀文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二牛要宋亚轩加油找女朋友的时候自己有点急,不乐意。
宋亚轩讨老婆关他什么事呢,农村里不都是这个年纪讨老婆,然后成家吗。
刘耀文找不出自己不乐意的根源,把心情不好的原因归结为天气太热,拿起从宋亚轩家里带出来的蒲叶扇给宋亚轩扇了扇,又给自己扇了扇。
电影放的是《举起手来》,又搞笑又欢乐,周围坐着的大娘大姨带着自己的孩子,磕的瓜子皮撒了一地,有的在纳鞋垫,待不住的小孩儿自己凑成了一窝玩儿自己的,除了偶尔咬人的蚊子,其他的都挺和谐的。
“亚蛋,村长喊你过去。”
看电影都坐成一排一排的,后面传话上来,终于传到宋亚轩耳朵里,宋亚轩看了眼刘耀文,俨然已经把他当跟屁虫了。
“你跟我一起还是呆这儿?我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走来走去的影响大家观感,刘耀文就不动了,让宋亚轩快去快回。
宋亚轩猫着腰走到后边,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但村长身边才发现村长身边坐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亚蛋,你来啦,这是隔壁村的小梅,你们小时候都是石坝小学的,她是你隔壁班的。”
村长笑得一脸褶子,拉着宋亚轩给两位小年轻牵红线,边上的小梅羞涩地朝宋亚轩笑了笑。
“村长,我还小,不急这个。”
宋亚轩有些无奈,怎么二牛才催完村长又来催,此言一出村长有些嗔怪:“这怎么小了,你这个年纪我都和你姨母约会好几次了,小梅是你姨母那边的亲戚。”
家长催婚是最要命的,宋亚轩不知道怎么拒绝,村长笑呵呵揭开搪瓷杯喝了口茶:“好了,我不说了,你们俩聊,出去散散步,别闷在这儿。”
电影看完了,散场的时候人来人往,刘耀文无聊到睡过一轮,手上又被咬了几个大包,转头宋亚轩还是没回来。
“哎朋友,你知道宋亚轩去哪儿了吗?”
“你说亚蛋啊?村长给他介绍老婆,现在应该在压马路吧?”
刘耀文随便拉了个人问,得到如此猝不及防的消息。
他真的觉得宋亚轩是棵人人觊觎的小白菜,才一会儿没看住就要被别的猪拱走了。
拔腿跑出几里远,正巧看到远处宋亚轩和一个女生沿着田路走回来,那女生脸上挂着雀跃的笑,矜持又害羞,眼里望向宋亚轩满是喜欢。
操,好不爽。
“电影看完啦?”
宋亚轩见刘耀文面色十分臭地站在原地,活像被人欠了五百万,之前和他打好招呼很快回来却食言,心里有些愧疚。
“这是你朋友吗?”
小梅问宋亚轩,刘耀文是很帅,但是浑身上下难以接近的压迫感让小梅不太敢贸然搭话。
“嗯,你先回家吧,我和他顺路。”
宋亚轩朝小梅礼貌地笑了笑,目送她进了姨母家,挥了挥手。
一路上宋亚轩找话题哄刘耀文,显然大少爷气得不轻,半天没吭一声。
终于到了家里,宋亚轩关上家门还在思索怎么把大少爷气哄没,就被刘耀文攥住了手腕。
“你能不能暂时别找老婆?”
刘耀文像打架打输反被咬掉好几撮狗毛的大型犬,就差压着宋亚轩哼唧,浑身上下写满不爽和不开心。
“可是我总要找老婆的呀。”
虽然宋亚轩暂时没有这个心思,但是他总要成家的,枕头底下的存折还是村长让他攒着的老婆本呢。
“不行。”
刘耀文心底里所有物被抢走的危机感剧增,但他拿宋亚轩毫无办法,眼一闭心一横,对着宋亚轩那张他肖想过无数次的唇瓣亲了上去,末了还舔了两下。
“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情急之中不假思索的告白是刘耀文放在脑海视觉盲区的真相,此番话更是直接点醒了他自己。
对呀,我喜欢他,所以我在乎他,我想时刻和他待在一起,同时我也吃醋那些有丝毫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人,我不会是他永远的唯一,所以危机感剧增。
我的矛盾,牵动我心绪的源头,全部来自喜欢衍生之下的独占欲和肢体接触的欢愉。
宋亚轩被刘耀文亲宕机,心脏像上了发条,踩上一个节奏便不受控地剧烈跳动。
“今天好像没喂小鸡,我去看看。”
宋亚轩身体僵硬地出门,像关节没抹机油的小机器人,慌乱逃离这样让程序紊乱的暧昧氛围。
04
告白后刘耀文彻底不要脸皮了,家里什么农活都要抢着干,越发把宋亚轩当个宝捧在手心里,割个草划破了又去宋亚轩面前耍赖讨亲,最后摁着宋亚轩把人亲喘不过气伸手捶他才罢休。
宋亚轩一直没想好怎么回应刘耀文,诚然他是喜欢刘耀文的,但是他从小就嘴笨,有时候动起来也慢吞吞的。
纠结着纠结着,刘耀文就到了要回去的日子了。
“什么时候也喜欢我一下啊宋亚轩,我回去了我们家得几十年见一面了,要是我爸再送我出个国,那不得一辈子见不到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刘耀文躺宋亚轩身边故意耍坏这么说,又可怜巴巴扯他袖子说自己这么可怜,人生第一次表白就无疾而终了,初恋都好痛哦。
多少带点无病呻吟在的。
他就是想听宋亚轩说喜欢,宋亚轩喜欢他,他哪能感受不出来呢,就是欠的,宋亚轩还从来没跟他撒过娇,怎么想怎么心痒。
宋亚轩没理他闭眼装睡,心绪多少都受刘耀文要走的影响,不舍难过患得患失糅杂在一起,宋亚轩一夜没睡好。
早上起来看到刘耀文已经收拾完的行李,宋亚轩更低落了,同时又有点气,想咬人,这么迫不及待走,昨晚上装什么可怜呢?
刘家的车是傍晚来的,漆黑锃亮的车,有人下来帮刘耀文搬行李,搬完就回到车上等着。
“我走咯?”
刘耀文佯装要走,宋亚轩在原地也没动,刘耀文心里苦,怎么小白菜一点都不挽留他一下,回头一看,宋亚轩眼眶红红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委屈得要命。
靠,逗过头了。
“哎,不是,怎么哭了?”
刘耀文把宋亚轩揽进怀里,怒骂自己五百句混蛋,就你要逗,好了现在真把自己作死了吧?
“刘耀文,能不能别走。”
“我喜欢你的,很喜欢你。”
宋亚轩埋在刘耀文颈窝里闷闷开口,刘耀文搂着小白菜整一个人心花怒放,乐得嘴角收不下去,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我不走,逗你的,别哭了。”
“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刘耀文终于把水灵灵的小白菜连根拔起捧进怀里,谁都抢不走。
END.
隐藏结局别忘解锁哟~
半亩玫瑰 19
全篇火葬场❗慎入❗
主文轩,带翔霖
搭配BGM:林俊杰《黑夜问白天》
宋亚轩没有力气了,被人拖着扔在了房间的地上,趴在地上轻轻颤抖了几下,他听见了脚步声,认出来了是刘耀文的。
“王姨,给他把饭菜换了。”
“是。”
刘耀文蹲在地上看着宋亚轩,然后把他拎起来让他坐到椅子上:“别跟我闹绝食,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说话。”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我饿死了……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刘耀文坐到宋亚轩身边看着他,“珊珊流产了,在她体内检测出了药物。”
宋亚轩笑了笑,看着桌上的饭菜。
“是我。”他看见了刘耀文捏紧的拳头,...
全篇火葬场❗慎入❗
主文轩,带翔霖
搭配BGM:林俊杰《黑夜问白天》
宋亚轩没有力气了,被人拖着扔在了房间的地上,趴在地上轻轻颤抖了几下,他听见了脚步声,认出来了是刘耀文的。
“王姨,给他把饭菜换了。”
“是。”
刘耀文蹲在地上看着宋亚轩,然后把他拎起来让他坐到椅子上:“别跟我闹绝食,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说话。”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我饿死了……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刘耀文坐到宋亚轩身边看着他,“珊珊流产了,在她体内检测出了药物。”
宋亚轩笑了笑,看着桌上的饭菜。
“是我。”他看见了刘耀文捏紧的拳头,“这次你倒是怀疑得对。”
“宋亚轩。”刘耀文看着宋亚轩低着的头,“你怎么那么恶毒……”
“你才知道啊。”宋亚轩笑了出来。
“你好歹也是个医生!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刘耀文站起来指着宋亚轩吼到。
“一个月……”宋亚轩撑着桌子,“也算命吗?”
刘耀文一脚将宋亚轩踹到了地上:“那个不是我的孩子!你让我怎么跟任珊珊和孩子的亲生父亲解释!”
宋亚轩趴在地上,瞪着眼睛喘了几口气:“不是你的?怎么会……”
“怎么,是不是很失望啊?”
宋亚轩平复了一下情绪,笑了笑:“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刘少跟任小姐在一起那么久了,连孩子都不是你的,怪可悲的。”
刘耀文蹲下去掐着宋亚轩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宋亚轩看见了他颤抖的眼眸。
“宋亚轩,当初你到底是给我下了什么蛊,让我喜欢了你八年。”
宋亚轩抽了抽嘴角:“八年……很长吗?”
可我喜欢了你十多年……
现在都是……
你怎么不来可怜可怜我……
刘耀文将他甩到地上,宋亚轩趁他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抹了把眼泪。
“刘少真是错爱了。”
“宋亚轩。”刘耀文回头看着他,“你爱过我吗?”
宋亚轩站起来靠着墙:“爱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我?”
“因为不爱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就开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骗我……骗完了我八年然后转身就走……”
宋亚轩笑了出来:“我只是觉得,你像什么似的对我好的时候,真的特别可笑。”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他的笑容渐渐消失。
刘耀文咽了口唾沫:“所以那么久了,我爱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是吗。”
“刘耀文,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很痛苦吧。”
“可你怎么会懂!”刘耀文把桌上的水杯和花瓶砸到地上,像曾经他们分别的那一天一样。
“宋亚轩你知不知道我那八年到底对你付出了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可是你呢!你抛弃我!你把我当小丑一样耍!你现在还敢出现在我身边!把我周围的人伤害成这样!宋亚轩我TM恨你!”
“我已经说了,你爸……”
刘耀文疯了似的扑上来把宋亚轩抵在墙上咬住他的嘴唇,手伸进他的衣服,冰凉的手掌覆盖在宋亚轩的腰上,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的手撕扯着宋亚轩的衣服,宋亚轩摁住了他的手腕,刘耀文松开了他:“行,就用下半身伺候我吧。”
他被刘耀文扑到床上,对方不给自己任何换气的机会,压着自己疯狂地掠夺,宋亚轩抵着他的肩膀想推开他,可都是徒劳。
一阵痛感之后,他尝到了血腥味,血液从自己的嘴唇流到刘耀文的嘴里,宋亚轩无力地拍打着刘耀文的背,刘耀文才撑起来放过了他。
“你不是结婚了吗?让我来看看床上功夫有没有长进?”
宋亚轩摁着他的手摇着头。
“怎么,要守身啊?”
宋亚轩躺在身下不说话。
“明明知道自己结婚了,还不知道捡点,还跑去勾引你们医院那小护士,你挺能啊。”
“然后是跟你那学生不清不楚的,宋亚轩,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骚?让我来看看骚在哪了?”
“别!”宋亚轩捏住他掀衣服的手,刘耀文笑了笑,松开了他的衣服,转而一个耳光落在宋亚轩脸上。
“贱人。”
宋亚轩闭着眼睛不去看他。
“你可真会玩,又会玩感情,又会玩出轨,老的小的拿捏的好好的,还背地里算计别人,宋亚轩,你真贱。”
说完,又一个耳光落在宋亚轩身上。
“你不是挺骚的吗,怎么不愿意跟我玩呢,怎么,玩了我八年你玩腻了,还是说你嫌我太年轻了,你喜欢老的啊?”
“刘耀文你别说了。”
“之前负我的时候一副我高攀不起的样子,怎么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宋亚轩缓缓挣开被泪水沾满的眼睛看着他。
“宋亚轩,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啊,嗯?”
“因为……当时是真的很爱你……”
刘耀文笑了笑:“这就是你玩我感情的借口吗?”
“那你呢。”宋亚轩看着他,“你现在爱我吗……”
“你说呢?”
“我现在恨不得把你杀了,你明白吗?”
“那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刘耀文没有说话,压下来堵住他的唇,却一点也不像之前那般温柔,一寸一寸的像要撕碎他的心。
“刘耀文你放……”
“少爷。”保姆端着饭菜进来,看见了床上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放在桌上,然后出去。”
“是。”
“刘耀文你别这样……放过我吧……唔——”
宋亚轩听见了关门声,刘耀文松开了他的唇坐起来:“去把饭吃了。”
宋亚轩躺着不动,刘耀文把他猛地从床上揪起来放到桌旁,然后拿起筷子夹菜塞进他的嘴里,他被噎到咳嗽起来。
“吃啊!”
他真的好怀念以前刘耀文一口一口喂自己吃饭的样子。
“你以前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以至于你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心如刀割。
如果你没那么爱我就好了。
或者说,如果我没有那么爱你……
刘耀文将筷子扔给他:“自己吃!要我喂你?”
宋亚轩颤抖地接过筷子,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他实在是握不住,撑在桌上哭着颤抖。
“哭哭哭就知道哭!宋亚轩你能不能把你以前的性子收一下!老子现在没有耐心忍你!”
宋亚轩努力控制着情绪,桌上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刘耀文……”
“说。”
宋亚轩抬起头来看着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是你亲手杀的吗……”
刘耀文坐到了他的对面:“如果你再跟我作对,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宋亚轩笑了笑:“明白了……”
他埋着头呼了几口气,然后倒在了桌子上,没了知觉。
【极地航行】这次有人在等你回家了
(请勿上升小孩!!!!)
*私设同性合法
落魄少爷极 × 花店老板航
正文:
早上七点半,左航穿上衣服,准备去开花店的门,然后再去采购一些鲜花
刚到店门口,就看到路边花坛下躺着一个人,左航秉承要当个好人的概念慢慢往那边走,躺着的是个少年模样的人,穿着个白色T恤,已经很脏了,脸上有些伤痕,手臂上也有些红痕,左航鬼使神差的把他带回了花店里面的休息室,给他上药
结束一系列神操作之后就跑去前面卖花了
张极醒来就看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他警惕的打量着周围,天花板上是蓝色的星空,墙纸上还贴着些干花,床上有一阵淡淡的花香,...
(请勿上升小孩!!!!)
*私设同性合法
落魄少爷极 × 花店老板航
正文:
早上七点半,左航穿上衣服,准备去开花店的门,然后再去采购一些鲜花
刚到店门口,就看到路边花坛下躺着一个人,左航秉承要当个好人的概念慢慢往那边走,躺着的是个少年模样的人,穿着个白色T恤,已经很脏了,脸上有些伤痕,手臂上也有些红痕,左航鬼使神差的把他带回了花店里面的休息室,给他上药
结束一系列神操作之后就跑去前面卖花了
张极醒来就看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他警惕的打量着周围,天花板上是蓝色的星空,墙纸上还贴着些干花,床上有一阵淡淡的花香,他看到自己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
“哎,你醒了?”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少年,眼神澄澈得不像话,完全不像他这种在职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张极终于放松了警惕
“是你救了我?”张极看着他
“是啊,我叫左航,对了,你父母呢?”左航把一束快枯萎的玫瑰放到床头
“我叫张极”他刻意回避了那个问题
左航看他衣服有点脏,他从床尾找到了一件黑色短袖,他递给张极“将就一下,你身上的衣服脏了”
张极接过,然后毫不避讳的脱了上衣,左航没来得及躲,看到了张极的腹肌,耳尖有些热“那个…你家在哪?”
“我可以在你这做苦力吗?我暂时不想回家”
左航思考了一下,觉得昨晚他出现在路边,现在肯定不会再回家了,他点了点头“可以啊”
张极看着左航,心里痒痒的,他很可爱
张极起身跟着左航往外走,刚打开门,一股花香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五彩斑斓的花,有些花上还有些小水珠
张极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画面,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少年身上好像散发着一种神奇的魅力,左航此时在说着花店的注意事项,张极听不见,他只看见左航的嘴巴一张一合,脸上的表情认真…
“张极?张极?”左航看到张极呆呆的看着自己,有些疑惑,张极回过神来“怎、怎么了?”
“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
左航叹了口气“你暂时先跟我住在一起,我的花店早上八点开门,开了门就得先给花浇水,然后把枯萎的花放进休息室,我有空会做成干花,价格…我找时间给你写一张清单,晚上基本上没什么人买花,所以晚上十点关门回家,好了,现在就先跟你说这些,今晚我尽早关门,陪你去买些生活用品,想来你也应该没带钱,就先用我的,诶别以为不用还,以后你挣钱了要还的…我呢,也没什么钱,给你一个月两千”
张极有些想笑“好”
张极这才知道左航的花店生意还算好,大部分都是情侣来买花,店名叫花点时间,还挺有内涵,张极看着左航给顾客介绍花的花语,又包装,没来由的有些心安,不过就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噗…张极你饿了啊…”左航听到忍不住笑出声
“喂大哥,我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左航收起笑容“你帮我看一下店,我去给你买对面的年糕,可好吃了”
张极乖乖的点头
五分钟后,左航回来,手上拿了一袋东西“对面竟然做活动,这一袋,才十块!”
左航把年糕递给他,然后又拿出了一些零食,张极打开年糕吃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这个年糕此自己以前吃的要好吃得多
左航吃了点零食又去卖花了,这次来的顾客张极认识,是他的叔叔张磊…张极看到他的时候有种想弄死他冲动,但他不能,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您好老板,我想请问一下有没有白菊花?”左航看着这位奇怪的顾客,白菊不是就在他面前吗?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是拿起了白菊“有的先生”
张磊瞟了一眼张极,张极对他挑了挑眉
左航默默的遮住了张磊的视线,张极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左航嘴角上扬
张磊看着左航,眼底有股杀意,左航视若无睹“请问先生是要送谁呢?”
“我侄子,不幸身亡”
张磊终于走了。
左航看向张极“你认识?”
“嗯,我叔”
左航皱了皱眉,那刚刚张磊说的侄子就是张极
直觉告诉他,张极是个不简单的人
左航提前关门了俩小时,晚上八点,左航就带着张极关了门,然后去超市
九点两人回家,张极跟着左航走进门,天花板上还是熟悉的蓝色星空,墙上依旧贴着干花,客厅有花香
张极先进浴室洗了个澡,穿的是左航的衣服,左航看他出来,脸有些红,张极穿着他的衣服显得有些滑稽,他的五分裤穿在自己身上刚好遮住膝盖,穿在张极身上却在膝盖以上,左航寻思自己也没此他矮啊,但张极腿是真的白
左航慌忙的跑进浴室,再不跑他怕他把持不住,张极看着左航匆忙的背影,有些想笑,原来花店老板也没那么正经
左航出来的时候张极还在看电视,一转头看到左航,整个人彻底愣住,这他妈腿也太细了吧!
左航注意到张极的目光,脸上都是红的,张极看着他的脸,觉得着实可爱
“你睡沙发”左航坚定的说
“可以”毕竟不能得寸进尺,而且张极晚上有事
左航叮嘱好张极注意事项就进了卧室,张极看着左航房门透出来的光,躺在沙发上,他竟然闪出了一辈子就这样不争不抢的待在左航身边的念头
直到左航房间的灯熄了,他才起身坐在沙发上,穿上左航的外套走出门
夜晚的风吹得他脸疼,幸好路灯还亮着,他不至于有这么害怕,要不是左航救了他,他现在可能已经走到奈何桥了,如果这次成功了,他一定要把左航变成自己的人,保护好他比什么都重要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亮着的,不过还好,第二天有人会叫他起床
啧,他得抓紧时间了
张极走到一个地下停车场,里面出来了几个人“张少”
张极皱了皱眉“找到张磊杀害我父母的证据了吗?还有,张氏股份怎么样了?”
那几个人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向他开口“证据找到了,但还没拿到,在张磊办公室,我们进不去,张氏股份我们已经尽数移到了您的名下”
“好,辛苦你们了,证据我亲自去拿,这次成功,你们的功不可没,不会亏待你们的”
“少爷别这么说,老爷对我们有恩,张磊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张极很感激他们,没有他们几个,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推倒张磊的法子
张磊害死自己父母后,张极并不知情,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他整整半年都在感激自己的仇人,他一周前知道了这件事,一周,他拉拢了张磊身边和自己父亲有些交情的人,潜伏在张磊旁边收集证据,前天,被张磊发现,把剩半口气的他扔出张家,幸好手机没丢,幸好被左航救下
回到左航家,张极快速躺到沙发上入睡
第二天,张极被左航叫醒,被迫去花店打下手
……
整整一周的生活都是这样,过得越来越好,但他发现,左航不会让他做太难或者太重的活,比如采购鲜花这种事,比如卖花记每一种花的含义,左航说给他的清单也的确给了,但他却没用过,只是把它揣在兜里
张极快忘了自己的目的,他好想就这样跟左航一直生活下去,他有了私心
左航这天接待了一位顾客,那位顾客要的也是白菊,年纪稍长,张极在旁边捏紧了拳头,终于,要自己亲自动手了吗
接下来三天,张极请了假,左航自己坐在花店,张极不在,自己还真有点不习惯,但他知道张极有事要去做,所以他也不会拦着,他只是怕张极不回来了,这次张极回来,他一定要告诉他,左航喜欢张极,很喜欢很喜欢
三天后,张极没回来,左航小声喃喃“死张极,再不回来就扣你工钱…”
第四天,张极也没回来,店里的粉玫瑰又枯萎了,左航去采购了些鲜花回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张极是真的不想回来了吗?
第五天,张磊来了,左航心里翻涌但面色如常“先生这次要买什么花呢?”
张磊朝他靠近“不买花”
左航一步步退后,直觉告诉他,张极肯定出事了“你,你把张极怎么了?”
张磊一把拽住左航的手腕,左航旁边的花倒在了地上,刚拿回来的花被张磊一脚脚踩在地上,左航挣脱不开,张磊拿出一瓶喷雾喷在左航脸上,左航刚吸入一点就感觉头晕目眩,闭上眼睛前他的脑子里全是张极
张极几乎是跑着回店里的,左航肯定担心坏了,他一路上都想着给左航一个惊喜,回到店里的他看到散落一地的花,脑子里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张极手机里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左航浑身伤疤闭着眼睛的图片,一条是张磊发的地址,张极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左航多么怕疼啊,被花瓶碎片划破手都要他哄老半天,平白多了这么多伤,左航肯定疼坏了,张极心疼他,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这三天,张极潜入了张磊的办公室,找到了张磊杀害自己父母的监控,还有录音,这些足以判他死刑,他拿到了东西,把东西交给了自己父亲曾经救下的一个老员工,张磊发现自己电脑被人动过手脚立马拦住了要回店里的张极,把他关在地下室,张极的脚被绑着无法动弹,张磊知道怎么折磨他,期间要不是自己兜里左航给自己写的清单让他支撑着,他恐怕早就一头撞墙上了,后来他拼死逃出来了
张极拦了辆车就往张磊给的地址上去
……
时钟花:爱在你身边 一般20块钱一束
向日葵:沉默的爱 一般17块钱一束
红蔷薇:热恋 这个得25块钱 因为好看
“师傅麻烦快点……”张极脑子里全是清单上的内容
蓝色满天星:深深的思念和真心喜欢 这个20块钱 (ps:我特别喜欢这个)
白玫瑰:天真之吻 这个18块钱一束
香槟玫瑰:我只钟情你一个 这个贼好看 所以我卖30块钱
…………
张极跑到一个废弃的空楼里,张磊应该就在五楼,他跑上去,果然,张磊坐在椅子上,旁边躺着伤痕累累的左航,张极握紧了拳头“你有事冲我来”
张磊拍了拍手“张极,没想到你还有两把刷子,竟然被你拿到了证据,这样,你把证据销毁,我就放了左航”
张磊准确的抓住了他的软肋,七天前,张磊派人看着张极和左航,从手下描述来看,张磊可以确定,这个左航就是关键,他得抓住张极的把柄,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张极觉得张磊好狡猾,左航跟证据,一边是爱的人,一边是父母被蒙蔽半年的真相
毫无悬念,他一定选择左航
“放了左航,我销毁证据”张极心疼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左航,眼里都是痛苦
张磊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张极一样什么也得不到”
张极赶忙跑到左航旁边,把少年抱紧“左航,阿航,我来晚了”
左航瞬间眼泪喷涌而出“张极…你没事吧?”
傻子,这个时候了还只关心着他
楼下响起警笛声,一个小时前,张极就让那个老员工把证据交给了警察
张磊见有警察上楼,趁张极没注意,一把推开张极,把左航强行拖起来,拿出一把刀架在左航脖子上“退后,不然左航不用活了”
左航脖子上渗出血珠,张极赶紧退后“你冷静点,别伤害他”
以张磊现在的情况来看,还真有可能拉左航垫背
警察劝说无果,偷偷联系了狙击手,依照法律,张磊本就该死
张磊退到楼的边缘“既然知道不能活,那就拉一个垫背的,张极,你也别想好过!”说完准备往楼下倒去
嘭!
子弹穿过张磊的头部,张磊向后倒去,手拉着左航,张极扑过去抓住了左航的手腕,张磊脱力落下了楼,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张极死死抓住左航的手腕,额头渗出了汗珠“那边的警察,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啊!!”
警察收起枪跑过来拉左航,左航被拉了上来,张极抱住他“好险,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左航被送进医院
张极守在床边,几个小时后左航终于醒来
“张极”
张极有些慌乱“你还好吗?哪里还疼吗?饿不饿?需不需要叫医生?”
左航笑了“你那么紧张干嘛,我这不没事嘛”
张极这才缓下来,认真的看着左航“我其实是张氏集团继承人…”
“我知道,张磊已经告诉我了,没事,你应该回张氏”左航其实听到张磊给张极出的那个选择题,张极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己,他很开心,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成为可以威胁张极的人了,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朋友吗?
“左航,我喜欢你”
左航愣住了,他看向张极“你…认真的?”
“很认真,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家人”
左航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的医药费从你工资里扣”
张极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扣都行”
张极,不用担心了,这次,万家灯火有人在等你回家了
张极和左航订婚那天,张极买了一大捧蓝色满天星,左航听到他说“我记得你最喜欢蓝色满天星,连家里的天花板都是蓝色星空,那我就送你一片蓝色,代表着我对你最真挚的爱…”
后来,左航依旧经营着花店,只是经常会有人帮他采购鲜花,也经常听说张氏总裁一下班就往这个花店跑,几乎每天,花店周围都能看到张极
感谢让我遇到你,也感谢我那时候没有怕麻烦见死不救
end.
【翔霖】廉价爱情故事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算回去补办。”
笔杆子抄到住址一栏,警察抬头看了眼严浩翔,上下打量一下他松垮垮的穿着,视线落到手边破烂的行李袋上。他没去过他的城市,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名字里带“山庄”的小区都不便宜。警察瞟了男生一眼,嘀咕道:“重庆的?来读书的?”
严浩翔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就过来玩玩。”
“来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身后同事路过,把刚泡好的茶搁警察办公桌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被盗了,偷了两沓钞票。”
警察把头扭过一个隐秘的角度,靠着同事耳朵压低了声音,“富二代,重庆来的,八成来体验生活,被骗了。”严浩翔听了个一清二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警察回过头,问严浩翔:“除了现金呢?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严浩翔摇摇头。
“少了多少现金?”
“两万多吧,都放在一起的,那天回家看就都没有了。”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报警?”
严浩翔低下头没有回答。警察等了一阵,靠在椅子上提醒道:“你知道的吧?两万块属‘数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朋友是要坐牢的。”
严浩翔握着断裂的身份证,左右想把它拼在一起,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无法把歪斜的缝隙拼上。尝试了很多次,他才发现这身份证不是断了,是碎了,少了一个缺口,再多的胶带也都没法把它合上了。
警察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回到案头的表格上,重新拿起笔。
“我做个笔录。时间过去挺久的了,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吧。——他叫什么名字?”
男生抬起头,“贺峻霖。”
(二)
身份证一年前还是好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标识。
严浩翔把家里阿姨的行李袋翻出来,往里头塞衣服的时候,这个标识就在家姐手中攒着,一直攒到严浩翔被出租车师傅催着上车,家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证塞回到严浩翔手里。
“我想了想,你还是带着这个吧,但是千万不要拿出来。手机卡我帮你丢了,微信也别用了。那个地方没有人认得你,你就安安生生地呆着,等我们把厂里的事解决了我会和你联系。我也不清楚需要多久,但是只要搞定,你就还可以坐着头等舱回来。”
严浩翔点了点头,把身份证藏到背包隔袋的最底层,压在厚厚一沓钞票的底下。
贺峻霖问严浩翔要身份证的时候,严浩翔刚舟车劳顿落了地儿,脑袋浑浑噩噩的,翻开包就找。手摸到钱了,才想起来姐姐的嘱咐,抬头抱歉道:“忘记带了,下回给你吧?”
拙劣的借口被贺峻霖一眼看穿,“你不是才下火车吗?能忘到哪儿去?你坐火车没用检票的?”
房产中介的店面又小又破,贺峻霖摆了摆手,再过去一厘米就能打到客户似的。严浩翔向后一靠,背脊抵在了墙上。
“拿不出身份证没法租房子,我们这儿不做非法生意,你走吧。”
“那哪里能租到房子?”
“哪儿都不能。”贺峻霖窝在藤编的椅子里,玩味地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小青年,“最近查得严,下午条子还要来喝茶呢。二两新摘的碧螺春,三天就给我喝光了,完了我还得供着。别说租房了,旅店里头也不敢接没身份的啊,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找个暖和的桥洞凑合几晚吧。”
严浩翔的手藏在包里,把钞票捏得紧。出门之前家姐开了保险柜,说:“不好带黄金,过安检不好解释。家里的现金不多,你先全带走,一定省着花。现在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冻了,这点钱你能撑一天是一天。”
家姐语气冷静,递过钱的手心却在抖。严浩翔即使不清楚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估摸一个大概情况。他给了自己两分钟去适应这个突发状况,火车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手里的钱该怎么花。他七八个小时就靠一根烤肠捱了过去,留下的大头是备着以防万一。
严浩翔从小看着父母经商,知道把钱用在请人办事上多是事半功倍。除了藏在包里的那只手,他还是个豪门少爷的姿态,直着背,抬着下巴看藤椅里躺得舒服的贺峻霖。好像之前从炒鞋的黄牛手里截看中的鞋子一样,一点儿没在怕的。
“说吧,要加多少钱?”
贺峻霖笑了,一看对方就是上道儿的人,伸手比了个二,“不收你多,两千,怎么样?”
严浩翔点了六十张票子,搁贺峻霖面前:“押一付三,外加两千,你数数。”
贺峻霖接过钱,看也没看,放进抽屉里,“爽快。”
(三)
房子是贺峻霖骑着小电驴带严浩翔去看的。行李袋搁在脚踏板上,严浩翔扛着双肩包僵直地坐在贺峻霖后面,两只手死死抓着座位旁的护杆,隔离着自己和黑心小老板的距离。贺峻霖的外套没上扣,两瓣衣服鼓了风呼哧乱飞,打得严浩翔胳膊生疼。贺峻霖是没在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絮絮叨叨地给严浩翔当导游。
贺峻霖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城里大路好认,进了巷子就得靠脑子了。你可得给我记牢了,歪不进家门我可不会来救你。”
“教你个方法,你认着河识路。你就沿着左手边这条河走,来,我们过一个桥。看到前面这个城门没有,你要过这个城门,然后就这里,这个羊肉店,你要记牢。过了羊肉店两个口,一个左转——诶你抓牢啊——”
一个猝不及防的转弯,严浩翔一下失了平衡,两只手抱上了贺峻霖的腰。好细啊,比肉铺里的排骨还膈应,严浩翔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瘦啊。”
“什么?”贺峻霖没有听清,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严浩翔把手撤了回去,挪了挪屁股回到安全距离,他提高了点声音,对着贺峻霖耳朵喊,“我说你好瘦,话还多。”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撂这儿不走了?”贺峻霖放了狠话,小电驴却哼哼着骑上疙疙瘩瘩的石板路,男生一个字里头带三个颤,“等等,你记着这个。看见这个电线杆你就要右拐了。再往里头你就要疯狂地记住电线杆、水井和公共厕所的位置,虽然老是断电水不能喝公共厕所也臭得没人敢进去,但你还偏得靠这三个东西找到家。你把脑子带上了没?”
严浩翔笑了,他挺久没觉得好笑了。风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后脑勺,奔儿头光亮亮一个,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回应贺峻霖:“带上了,带上了。”
七个拐、八个弯,小电驴终于停了下来。严浩翔提着行李袋站在褪了色的木门前,仰头看门檐上旧磁带一样缠成一团的老电线。巷子太窄,没法两辆电瓶车一起过,贺峻霖把小电驴挪到墙角,走上前说:“怎么样,古色古香吧?外地人买了票儿都进不来。”
门口过个槛,门里一条道儿,左手电表箱右手小广告。走个两三步,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零零碎碎分了四五户人家。贺峻霖领着严浩翔上楼,楼梯窄得行李包都得往前拿。贺峻霖借着天井的光试了一大串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也许是严浩翔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坏打算,当他真正看到房间的时候,也并不是这么失望。小是小了一点,但衣柜书桌床一个不落,家当不新,但摆得规矩整齐,也算是有个家的样子。贺峻霖见严浩翔没什么抵触,便来了劲。
“还不错吧?房东刚翻新过,前面租过一个人,甲醛霉气都被人吸光了,你正好来,多好。独立卫浴、拎包入住、城市的心脏,性价比多高啊。来,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这个房间什么地方。”
贺峻霖招呼着严浩翔,蹬了鞋子爬上床。屋子确实是新打扫过的,湿气这么重的地方,被褥上没有一点霉味。严浩翔眼见着贺峻霖爬到自己床上,心想着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贺峻霖“过来,过来啊”招呼了两声,严浩翔也无奈地爬了上去。
“当当当当——”贺峻霖自己给自己配乐,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屋子,刺得严浩翔睁不开眼。他晃了晃神,重新聚焦,眼前一排排黛瓦的屋顶,深深浅浅绵延十多里。
“城区的房子都有固定高度,只有这一间,解放前被老屋主偷偷加高了两米,你现在就是整条梨花巷最高的住户。怎么样,还不错吧?”贺峻霖趴在窗台上,指了指远处一栋缩成了点的公寓楼,“看到没?那栋棕色的楼。我就住那里。”
严浩翔仔细了才能看清那栋楼的样子,“你住这么远啊。”
“你不该问‘你住这么好’吗?”严浩翔的反应不如人意,贺峻霖揣了揣手道,“那个盘,最便宜的都是三万一平,首付二十万。”
严浩翔忍了忍,才没把“不贵啊”习惯性地说出来。在重庆,二十万可能还不够买他家浴室的一半,但现在包里四万块打算凑活好几年的落魄公子哥,确实没有资格再说“便宜”两个字了。严浩翔定了眼看了个清楚,说:“不对吧,那栋楼脚手架还没拆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明年才开盘。”
贺峻霖没去在意严浩翔的反应,他像是上了头一样,叽叽咕咕地算着账:“手里五万,找老张借五万,刘姐借五万,明年开盘前再凑足五万块就可以了。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打算买那个房子?”
贺峻霖点点头,十只手指还在空中掰算着。严浩翔突然想到了,问:“对了,这里有做饭的地方吗?”
“有啊,在我家。”
“啊?”
贺峻霖下了床,拖着鞋走到房门口,指了指楼下:“喏,我就住楼下西边那一间,你从我门前那个走廊走过去,里面有个小厨房,是公用的。但是住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你想开伙随时好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开了伙记得给我留一份。”
(四)
贺峻霖没说错,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多不做饭。
一个院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口音都有。房间隔得太小,租客大多是独身来打拼的,白天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做着城里人看不上的活,晚上就在巷口买个馒头,就点家乡的酱,一顿也就图个半饱。
严浩翔一开始还像着样子去菜场买点便宜的菜,后来发现出了门拐拐绕绕,要么找不到菜场,要么回不了家,也就放弃下厨了。
第二天中午,严浩翔跑到厨房热馒头,正巧碰见刚睡醒的贺峻霖。男生耷拉着乱蓬蓬的脑袋,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困顿得很。贺峻霖脖子里挂着毛巾,接厨房的热水洗脸,像猫一样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搓,而后抬起头问靠在旁边等微波炉的严浩翔:“怎么你也开始吃馒头了?不做饭了?”
“不做了,”严浩翔说,“我感觉菜场每天都在不一样的位置,我老家都没这么绕。”
贺峻霖哈哈笑了两声,“那还是因为你穷。穷人路窄富人路宽,这地方,富裕的人都能走出去,最后就剩穷人在里头自己跟自己斗。”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找得到路的吗?”
“白天找得到,晚上我不敢说。”贺峻霖把毛巾拧干,“比起迷路我更怕黑,你没见着我太阳起了才出门,太阳落前就回家吗?”
严浩翔鄙夷地看着贺峻霖,“像你这样就别做暴富的美梦了。一天工作四个小时,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梨花巷了。”
“那应该工作多久?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周七天?幸亏我没对象,要是我有对象有孩子,怕是长到七岁都见不着面。”
严浩翔心想,何止七岁,长到十七都是家里阿姨带着。
说实话,严浩翔得知父母被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们本就不常回家,回了家也是避着谈公事。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二手准备一样,严浩翔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家姐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死了人,要压下来不容易。严浩翔却舒了一口气,除了有点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球鞋,其他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严浩翔咬了口馒头,确信地对贺峻霖说:“但是这样真的会有钱。”
“但是这样会没有心。”贺峻霖不以为意,手指沾了点水使劲压自己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在视线的盲角,压了两三下都没有下去的意思。严浩翔看不过去,放下馒头,越过贺峻霖沾了点水,站在他身后帮他按头发。
镜子里严浩翔比贺峻霖高出半个脑袋,贺峻霖盯着低头帮自己整理头发的严浩翔想,如果我挺直腰板,可能也不比他矮多少。又转念一想,也许过几个月,这个少年人也会像被抽了气一样委下来。也许用不着几个月,要是生活卯了劲,几天就能把一个完整的人打得稀巴烂。
“嗯,这样就好了。”严浩翔撤了手,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头发服服帖帖的贺峻霖。
贺峻霖盯着镜子里的严浩翔看了一会儿,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严浩翔摇了摇头。
贺峻霖甩甩脑袋,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上。头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严浩翔一脸,严浩翔用胳膊蹭了蹭脸。
“你去刘姐的羊肉店打工吧,她那儿缺一个打杂。我帮你讲讲,现金结工资,没有身份也不要紧。”
(五)
在羊肉店打工的大半年里,严浩翔手上落了四五个口子。这些口子是他回到重庆后才发现的,每一个都曾被水洇出过泛白的肉,再泡掉结好的痂,周而复始,严浩翔也没什么痛的感觉了。
在饭馆里他一人干三人的份,传菜、洗碗,来不及等伤口结好,就要去刷下一个盘子,末了还给老板娘儿子补习功课。他太认真,把每个小活都当事业,举手投足尽是大家的样子,把一个二十平的苍蝇小馆活生生营成了摩登餐厅。
刘姐开店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确实没想过还有能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成绩提高三个档次的临时小工。刘耀文趴在柜台后面,“翔哥翔哥”叫得起劲。一会儿是三号桌来瓶酒,一会儿是二号桌结个账,再一会儿,翔哥,你来帮我看看这题选什么呗。
刘姐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坐后头装什么掌柜?人家翔哥是贺儿给咱们店送的贵人,哪儿由得你这么叫。”刘姐脸一转,满面慈祥地唤捋起袖子忙活的严浩翔,“小翔,等会儿你留一下,我把这月工资结给你。”
拿到了钱,严浩翔找不到家都开心。收了工,严浩翔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凌晨一点才在坏了灯的街道摸到家门。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进了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开灯数钱。
钱握在手里,灯愣是没能开起来。老式的扭子开关“啪塔啪塔”试了十几次,严浩翔终于意识到是停电了。
薄楼板一踩一个响,严浩翔摸着墙找衣柜,没走两三步,腿被板凳结结实实绊了一跤,膝盖闷声砸到地板上,疼得严浩翔抱着腿吸了好一阵气。等疼痛过去了,严浩翔又摸着瞎起来,伸手拉开衣柜门。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一团黑影“嗖”一下蹿到严浩翔跟前。严浩翔胸口挨了黑影一拳,往后踉跄了两三步,又气又痛,“谁啊!”
衣柜前的黑影愣了一下,张弓拔弩的姿势慢慢松了下来,“严浩翔?”
“贺峻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家进贼了啊。你回家干嘛不开灯啊?”
贺峻霖的声音有点抖,严浩翔想到他说过自己怕黑,或许还真是这样。严浩翔跪在地上摸索过去,伸手先碰到的是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牙刷。”
严浩翔觉得好笑,“抓小偷你用牙刷?”
“有总比没有好。”脑袋的热血平静下来,贺峻霖的恐惧又占了上风。他缩在衣柜旁边,摸索着推了严浩翔一下,“你去开个灯。”
“能开我早开了。”严浩翔说,“停电了。”
贺峻霖推了一下严浩翔,本想收回手,收回来又怕,只好借势揪着严浩翔的衣领不放,严浩翔说别别别有点勒,我把手给你好吧?贺峻霖扯着他袖口的一块布,说:“没停电啊,我家都没停。”
“那是怎么回事儿?灯坏了?”
贺峻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能摸到床头柜吗?你去把抽屉第二格的手电筒先拿出来。”严浩翔转身要去拿,贺峻霖又赶忙说,“不不,你就上半身过去,留半个身子在我这儿。”
“啥?”
严浩翔拉长了身子总算够到了床头柜的手电。冷白色的光打出来比没光还可怕,贺峻霖说你跟着我下楼。一个人走都嫌窄的楼梯,贺峻霖非要两个人并排走。磕磕绊绊下了楼,严浩翔借着天井的光,看见贺峻霖脸吓得惨白,活脱脱一个面人娃娃。
“你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帮我推一下电闸盖。”
贺峻霖怕是怕的,脑子却清楚得很。没了平日里的那些废话,贺峻霖受惊吓的时候,讲出的每句话都准确又精炼。他借着手电的光,踮着脚看落了灰的电闸箱,“你帮我看看那边,被小广告挡住的那里,是不是有个开关落了?”
严浩翔看了眼,“有四个开关落着。”
“把右数第二个推上去。”
严浩翔伸手一推,二楼亮起一束光。贺峻霖呼了口气,亮灯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
“亮了亮了。谢谢啊。”
贺峻霖摇了摇头,拍拍手上的灰往院里走,“你平时不要把烧水壶和暖气片插一个口。这里房子老,跳闸还是小事,烧起来就完了,我们都逃不出去。”
贺峻霖嘴里说不出饶人的话,严浩翔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屋子?我都不知道床头柜里有手电。”
“怎么,害怕了?”贺峻霖反问,“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你那房间我以前住过,所以比你清楚。”
“所以知道我把钱藏衣柜里?”
贺峻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严浩翔。
“你是不是听见响声就上楼了?为什么到我开衣柜才冲进来?”
贺峻霖没兴致搭理他,走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开门。严浩翔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带着笑意自顾自地说:“你带根牙刷就上来,也是因为想着如果小偷摸不到钱就不掺和吧?结果没想到我开了储钱的柜子。我就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放衣柜里的?”
“不然呢?你还能放哪里?屋子就这么小。”
贺峻霖站在家门口,握着门把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楼梯口的严浩翔。
“我是真不想掺和你这些事的。梨花巷塞了三百多个人,每个人揣十个秘密,就有三千多条秘密。这里真跟你那儿不一样,严浩翔,不是换身旧衣服、拎个菜场包、巷口买个馒头过咸菜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是算菜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包里揣了多少钱,进了屋后把钱分成几份。衣柜里放三万,床垫下塞两千,书桌抽屉藏一千。对不对?”
严浩翔哑口无言,贺峻霖继续道:“再看几眼,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啊?手上细走路正,你跟这地方太不搭了。是怎么了?和家里闹矛盾了?闹矛盾不会去饭馆干这么勤快。是家里被查了吧?父母不是当官就是开大厂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查查前两个月的新闻会不会就全知道了。”贺峻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少爷,别人都盯着呢。出了事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天井的光落在严浩翔身上,还是几个月前穿戴整齐的孤傲模样。他想过把自己装得低调,最好是隐了形的,谁都找不着的。但当被贺峻霖拆穿的时候,严浩翔也并没有那么慌张。他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之中,唯一认识的也只是面前这个黑心小老板。他喜欢他的聪明,是敌是友分不清,但这点伎俩也不至于把他攻入死地。他觉得有意思起来,隐约觉得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较量。
严浩翔在楼梯口低着眼看贺峻霖,没有要跟他争的意思。他指了指贺峻霖的背后:“那是什么?是刀吗?“
贺峻霖愣了下,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刀抽了出来,“对啊,刀。为了你那三万块我都打算杀人了,那三万如果不是被我拿走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严浩翔笑了。贺峻霖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去了。严浩翔说好,晚安,明天见。走上两三级楼梯,又转过身来。
“谢了啊。”
“什么?”
“我说谢谢你。”
“哎别别别,谢我啥?我想偷你钱你还谢我。”贺峻霖抖了抖肩膀,“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六)
刘姐早上五点起床,六点进货盘货,洗洗弄弄忙到九十点,烧一份大锅饭,店里几个人围一起吃。贺峻霖没事也找过来凑一口,嘴里鼓着红烧肉夸好吃。刘姐笑嘻嘻,“小火炖了一晚上,能不好吃吗?”转头一下想起,“唉,倒是忘记给小孩儿带点去学校吃了。”
严浩翔放下筷子,“没事,等下我给他送去。”
贺峻霖擦了擦嘴,“那你骑我电瓶车去吧,顺便把我带回店里。”
入了十二月,天就真真冷起来了。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身后,撑着腿边的护杆,怕被颠到前面人的身上。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起了步,冷得打了个哆嗦。
“靠今天怎么这么冷。”
“入冬了啊,能不冷吗?”
严浩翔上了路,问贺峻霖,你是想开快点冷得猛烈点,还是开慢点冷得温和点。贺峻霖身上的风被前排的人挡了八九十,自己也没什么所谓,说那你开慢点吧,顶多冷的时间久点刘耀文吃不上热饭。十五六岁,冷的热的吃啥都长身体。
严浩翔点点头,腿上打了个颤。贺峻霖看到了,问:“腿冷啊?”
“膝盖。”严浩翔说,“你抓贼那天撞到了,一开始不痛,后面几天倒开始痛了。”
“你那不是撞的,你那是风湿。”贺峻霖拍了拍严浩翔的背,“恭喜你,你已经一只脚迈进这个城市了。”
“那我老家也挺湿的啊,我怎么没生过这个毛病。”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过马路的时候,小电驴被一辆右转的卡宴拦了道,严浩翔一个急刹,贺峻霖扑棱一下整个人撞到严浩翔背上,脑袋磕脑袋,疼得贺峻霖对着车窗里的人一顿呛:“怎么开车的啊?右拐还抢直行的道儿啊!”
卡宴车窗紧闭,车里的人八成听不到外头的小电驴说什么,但也看得清坐在后座的小男生伸长着脑袋张牙舞爪。卡宴笑了,隔着玻璃竖了根中指,拍拍屁股徜徉而去。
“我去,还能这样的?”
严浩翔来了气,双手一把扶手,蹬了脚就想去追。贺峻霖被突然的加速吓得魂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找救星般死死地拽着严浩翔,“哎咋回事儿,骂就骂呗怎么还追上了?”
风把字儿吹得散成一团,严浩翔大声回应:“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卡宴驶上高架,小电驴在车潮中乱窜。贺峻霖的头抵在严浩翔背上,刘海打得脸疼。贺峻霖艰难地说:“争什么气啊,你还不如为刘耀文争口吃的吧。人家小孩儿还饿着肚子呢。”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贺峻霖只觉不好,头一回,拍了拍严浩翔的肚子:“停吧停吧,交警来追你了。”
“电瓶车上高架,你们也挺厉害的啊,要去哪儿啊。”
“一中。”
交警鄙夷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小伙子,骗人前先打打草稿。一中在西边,你们上东向的高架做什么?还打算逆行啊?”
严浩翔上前一步,贺峻霖愣是没有拦住。严浩翔一脸正气地问交警:“斑马线没让行人是不是要扣分?刚才有辆卡宴别着我们的车就过去了,我还记着车牌——”
“你受伤了吗?”交警打断严浩翔的话。
“啊?没有。”
交警指了指严浩翔身后扶着额头的贺峻霖:“他受伤了吗?”
严浩翔回头看了眼贺峻霖,贺峻霖趁机给了他一个“大爷您别说了”的眼神,信号还没传到严浩翔眼睛里,他就回过头,耿直地回答:“没有。”
交警又指了指靠在绿化带旁可怜巴巴的小电驴:“那它呢?受伤了没有?”
“……没有。”
交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50块的罚单贴严浩翔胸口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自尊心受伤是不归我们交警管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交警说,“你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们要做个记录。”
严浩翔怔了,贺峻霖一个上前,把严浩翔推到身后。
“阿伯,车是我的。”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只手恭敬地递上前去,“您抄着,能稍微快点成不?我们还赶着给学生送饭。”
“这么大冷天还给孩子送饭啊。”
“对啊,”贺峻霖说,“最近猪肉不是贵嘛,他妈妈省了好几顿凑出一碗红烧肉,自己都舍不得吃。孩子学习辛苦,又在长身体,当妈的操心啊,就让我们趁热给送过去。我们就图个快,也没想到被那卡宴一别就上了高架。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严浩翔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右脚一个小退,重重地踩在严浩翔脚板上,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身后龇牙咧嘴地疼。
交警抄录完信息,把身份证还给贺峻霖。两个男生点头哈腰说谢谢,交警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孩子还等着呢。”
严浩翔和贺峻霖拎着保温桶还没走近栅栏,就看见从操场另一头一路跑过来的刘耀文,头发颠颠得像只小狗。
刘耀文趴上栅栏一脸埋怨,“贺儿你怎么才来啊,啊翔哥你也来了。”
贺峻霖把保温桶塞进栅栏,“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你这桶红烧肉差点被车撞死。”
严浩翔一脸疑惑,又有点佩服,问贺峻霖:“你是怎么做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翔哥你别管他,他就这样的人。”刘耀文接过保温桶,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儿给慢慢走上来的朋友看,“宋亚轩儿你看我妈做的红烧肉,香不?”
小男孩儿看着肉眼里放光,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嗯,香。”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等下这块这块这块都给你……”
刘耀文抱着桶跟宋亚轩往教学楼走,贺峻霖抓着栏杆朝着小孩儿喊:“怎么回事儿啊,连再见都不说的吗?”
“哦,翔哥再见!”
贺峻霖被小孩儿摆了一道,念叨着“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手里却扶着栏杆乐呵呵地笑。他们看着两个小孩儿背影走远,贺峻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我好久都没这么做了。”
严浩翔回到小电驴上,左脚把脚撑蹬开,“什么?”
贺峻霖跨上车,说:“就是把肉分给别人,这事儿我好久没做过了。”
十二月的冷风把人吹得恍惚,贺峻霖撑直着靠在后备箱上,握着护杆的手冻得没了知觉。严浩翔问贺峻霖冷不冷,贺峻霖半会儿没有回答。
“严浩翔,你说如果我哪天饿得半死去敲那卡宴的窗,他会不会把肉分给我?”
严浩翔想了想,说:“卡宴不会,但迈巴赫会。”
“迈巴赫是谁?”
“我啊。”严浩翔笑了起来,“我过去开的迈巴赫。”
“难怪你以前没风湿。”贺峻霖说,“你从屋里头到车里,也就算从五千万的温室跑到五百万的温室。外头的风都不敢吹你,哪儿会给你留风湿的机会。”
严浩翔笑着没作声,身无分文之后,听什么调侃都听得轻松。他以前喜欢把五百万的温室开得飞快,开得人眼都瞧不见模样,只能盯着一溜烟的影子说那车肯定贵。他在闹市走一遭,能拉多少风光。但风光过后,严浩翔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去哪里。整个城市,哪扇门都为他开着,要去哪儿都是欢迎欢迎赏脸赏脸。可门一开,门后面一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在寒风中冻得要死,却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意思。手在扶手上,脚在踏板上,贺峻霖在身后的座位上,每一个都是一伸手就能握住的现实模样。他的膝盖痛得很,但也只有这种痛敢蹬鼻子上脸,说严浩翔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吗?
路遇红灯,严浩翔停下了车。贺峻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蹬了蹬屁股底下的小电驴,问严浩翔:“那新大洲呢?新大洲会把肉分给我吗?”
“会,新大洲也会。”
绿灯亮起,小电驴欢快地跑了起来。严浩翔开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好冷。”
风把男生的话吹掉了一半,贺峻霖凑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着我吧。”
(七)
贺峻霖不喜欢呆自己家。
严浩翔见过贺峻霖的屋子,公共厨房旁边小小一间,连上门外的雨棚也不过十多个平方,还不带窗。外头不烧菜还好,一烧菜,整个房间里都是油烟气。
贺峻霖领着严浩翔在自己家吃过一次外卖,床头搭个小桌板,两个人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可贺峻霖又偏偏爱干净,外头穿的衣裤绝对不能上床。严浩翔嘴上抱怨哪里给你养的公子脾气,手上却是把桌板连饭碗一起抱起来,支到天井去吃了。
吃到一半,东屋的人家回来烧饭,贺峻霖扔下筷子赶紧跑去开门通风。严浩翔看着一屋子的白色烟气,“算了,下回还是去我屋里头吧。”
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贺峻霖开始大摇大摆地往严浩翔屋子里跑。有时严浩翔下午回家休息,一开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坐在床上愣着神看窗外的样子。见严浩翔回来,贺峻霖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解释:“我洗了澡的,你摸,头发还是湿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
严浩翔把伸到自己跟前湿漉漉的脑袋推开,脱了鞋子躺倒在贺峻霖身边:“还在看你的房子?”
“对哇,又盖高了一点。”
贺峻霖用食指和拇指把远处棕色的小楼框住,闭起一只眼精准地比划。严浩翔玩着手机,满不在意地问:“那你兜里的钱有没有多一点?”
贺峻霖一下卡了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了会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按照计划是可以的。四月底前凑五万嘛,还有四个月,慢慢来。”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四点下班回家,比九点下班回家的人,要少赚五个小时的钱。”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膝盖就接到一记闷拳。直击痛处,毫不留情。
打是打了,但话也是听进去了。隔了几日,贺峻霖也破天荒开始晚归了。
晚上九点半,刘耀文看着贺峻霖一身疲惫走进饭馆,眼睛瞪得浑圆,握着笔杆的手都停了,磕磕巴巴问:“贺儿你咋了?”
“还能怎么,工作啊。”贺峻霖锤着肩走到收拾桌子的严浩翔身边,“天黑得太早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吧。”
刘耀文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黑怎么不早点回去?”
“你写你的作业去。”
贺峻霖像是八辈子没受过996的苦一样,委着身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跟严浩翔说:“我先去楼上躺一会儿,你等下好了来叫我。”
“好。”
桌子擦完三张,刘耀文“翔哥翔哥”地把严浩翔叫了过去,指着作业本的题问怎么做。严浩翔拿笔给他划了个题干,稍微提醒了两句,小孩儿也就明白了。严浩翔拉开刘耀文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问:“你为什么叫我翔哥?”
“因为你比我大啊。”
“那你为什么不叫贺儿哥。”
小孩儿愣了一下,紧锁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有叫过贺峻霖哥,也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它当一个严肃的问题思考,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他没有大哥的样子?你没觉得吗?他好瘦、现在也没我高了,我叫不出口。”
“他比你高的时候你不叫他哥吗?”
“不叫。”刘耀文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哥哥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我可能跟他比较亲,就随便乱叫了。”
严浩翔来了兴趣:“他也是后面来的?我还以为他一直就住这儿。”
“怎么会哦,他来的时候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作业比不上聊天开心,刘耀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悄悄放下笔,跟严浩翔唠嗑:“他来的时候就住你那一间,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讲过的。”严浩翔想套点别的话出来,“那他后面为什么又搬到小屋子里去了?”
刘耀文说:“为了省钱啊。”
“我从头跟你讲吧,贺儿不是很会说嘛,来了两个星期就跟大家混得很熟了。他那时候急着要找工作,巷里一个大妈就把他带到KTV做服务员,说他嘴皮子溜儿可以赚到好多钱。想想当服务员为什么要会说话啊?其实说是KTV其实是个会所,大妈就专门在梨花巷捞人,看贺儿年纪小嘴巴快就想成个生意。哪想到贺儿进去之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笑也不笑,话也一句不说。过了几天,他自己把自己赎出来了。”
“他把自己赎出来了?”严浩翔疑惑,“他哪儿来的钱啊。”
“借的吧,他认识的人多,哪儿都能借到钱。”刘耀文说,“后来他还找来个条子,把会所一锅端了。”
嗯,像他的风格。严浩翔心想。
刘耀文看看厨房,又回过头看严浩翔,“这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在她心里还是个连亲嘴都不知道是啥的小孩儿。”
严浩翔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给你小相好分肉我也不会说。”
“哎你要不要听了啊?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严浩翔拦着刘耀文,“说嘛,我听。”
刘耀文坐回椅子上,继续道:“后来贺儿就找了个工地的工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干活可勤快了,忙到晚上十点多,被投诉噪音了包工头都不让停的。那时候他挺累的,但还是赚了点钱。结果后面有一天收工关灯,贺儿还在楼上,太黑没看清就摔下来了。”
严浩翔心口揪了一下,“所以他才怕黑吗?”
“是怕黑摔的还是摔了才怕黑我不知道。但他也没摔得太重,医院里躺了一周就回家了。”刘耀文说,“回来之后就像彻底顿悟了,晚出早归,睡十二个小时都没什么精神。物质要求也降很低了,没法儿赚钱就拼命省钱呗,他就从你那屋搬了出来,吃得也比以前省了,所以瘦了好多哦。”
“他省钱想干什么,还是买房子吗?”
“对啊,他一心就想买房子。他也给你看了那栋楼了吧?其实那儿以前是个化工厂,本地人都不愿意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便宜。贺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它拿下的。他住院的时候屋里遭过一次贼,钱都被摸完咯,他觉得不安全。”
严浩翔沉默了。
严浩翔突然想起那天贺峻霖举着牙刷抓小偷的样子,他踹开房门,跑到衣柜前,又怕到蹲在角落里不敢动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这是一出什么贼喊捉贼的闹剧啊,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他在黑夜里触碰到他发抖的手,把他的慌张当怂。他握着他的裤脚,让他去找手电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了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他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不是因为窥视,也不是因为私欲。他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在这些地方藏过钱。他带了刀上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是想救严浩翔一次。
他想救几年前那个被生活偷得精光的自己一次。
严浩翔低着头没有说话。刘耀文有点急,拍拍严浩翔的肩问怎么了,困了吗?严浩翔抬起头,说对,没事,就有点困了。
饭馆的灯一闪一闪的,刘耀文抬头看了看,冲厨房里喊:“妈,灯开得时间长了,又开始闪了。”
刘姐擦着手走了出来,望了眼厅堂的灯,对严浩翔说:“我看等下也没客人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去把贺儿叫下来吧。”
严浩翔说好,撑起身子往楼梯走去。刘耀文跟着严浩翔起身,绕过母亲走到楼梯口。在上楼前,刘耀文拉住严浩翔,压低了声音说:“翔哥,你也别觉得他可怜。贺儿也就是靠骗人赚钱的,他不是还讹了你两千块吗?你住在这地方,心里就要明白一点。”
严浩翔点了点头,拍拍刘耀文的肩,“知道了,谢谢。”转身往楼上走去。
刘耀文仰着头,看严浩翔消失在楼梯转角。刘姐解下围裙,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子跟你翔哥说什么呢?”
“啊?没说什么呀,我让他走夜路当心点。”
“你怎么不说你用水用电省着点呢?”刘姐一眼看穿刘耀文的心思,懒得说他,“怎么不说贺儿把那两千块全倒贴你翔哥那屋的水电费了呢?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耀文站在墙边,满脸尬笑,“妈,你都听到了啊……”
“你不张嘴我都能知道你肚子里头那些东西。跟你妈斗,你还早了三十年。”
“哎其实也不能怪我,是贺儿教我的啊。他跟我讲的,梨花巷生存法则——一,梨花巷没有好人。”
“就这破地方还搞出个法则来了?那二三是什么?”刘姐一把把儿子扯了过去,揪得刘耀文哇哇直叫,“我现在告诉你,二,儿子什么事儿都不准瞒着娘。”
刘耀文哎呦哎呦讨着饶,“好的好的好的,记住了记住了,我现在就抄三十遍。”
“三,”刘姐松了手,看了眼楼梯,“别把心意放别人身上。——这点儿贺儿说的挺对,梨花巷要么没好人,要是好人,就准没个好故事。”
(八)
严浩翔离开家的时候走得匆忙,从得到消息到打包逃离,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前脚父母刚被警察带走,姐姐后脚就问黄牛买了张火车票。车子留在学校,姐姐打了车一路奔回家,进门第一句话:“收拾行李,去上海。”
只要四个字,严浩翔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严浩翔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保姆间去找行李袋,翻找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去上海。”
严浩翔转过身对姐姐说:“三伯不是在上海吗?你保不准他们会去找亲戚。”
“那去哪里?”
“你让黄牛再多买一张票,从上海转车去苏州。大城市安保全,小城市容易被找到,不大不小的比较保险。”
家姐拔掉电话卡,又重新插了一张,手指在短信上啪啪地打着。严浩翔打开衣柜,把压在最底的旧衣服翻了出来,随手拿了几件黑白灰的普通颜色往行李袋里塞,“你再给我写个可以联系的日期,最好是四五个月以后。我到时候买个电话卡给你室友发条垃圾短信,你看到就给我回个信。”
“行,我尽量四五个月就搞定。”
严浩翔把鸭舌帽一压,从姐姐手中抽走了写着日期的便签纸。
贺峻霖指着床头的便签条问严浩翔,“你这是什么东西?女朋友生日吗?”
严浩翔有点无奈,靠在床头望着贺峻霖,“你看像吗?”
“也是,没得钱还耍什么女朋友。”贺峻霖又重新趴回到窗台上,脑袋窝在臂弯里看躺在床上的严浩翔,“所以呢?今天这个大日子要做什么?”
“要去搞一张电话卡。”
“那是挺困难的,你又没身份证。现在电话卡都要实名的。”
严浩翔用脚戳了戳贺峻霖的屁股,“你没什么办法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不一样,违法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那你还讹了我两千块钱。”
“那是正常手续费。”
严浩翔直起身子,弯身凑到贺峻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贺峻霖也没有要把头避开的意思,还是垂着眼睛看着严浩翔坏笑。
“那你还收留逃犯?”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男生拖沓着鞋子,蹭蹭蹭跑下楼,又蹭蹭蹭跑回来,往严浩翔怀里丢了一部老年机,“用这个吧。”
严浩翔没见过这么破的手机,四角的壳儿都是胶带粘的。他把玩着手机,怀疑道:“这还能用吗?”
“不用就还给我。”贺峻霖蹬上床去抢手机,严浩翔伸直了手把机子举高,贺峻霖扑了个空,跌到严浩翔怀里。
“要用要用。”严浩翔赔着笑,摸索着按键开了机,“这里能打吗?”
“这里信号弱,你得去城门上打。”贺峻霖答,又像是故意要扳回一局一样,笑着提醒,“哎呀,忘了你恐高,对不住了啊。”
“去就去,你当我怕啊。”
城门不过九米高,苏城十几座城门里,这座算是矮的了。贺峻霖揣着两个橘子,一蹦一跳爬上了城墙,两只腿在过往的车流上晃荡着,唤严浩翔跟上。
严浩翔手扶着石砖,低头看了眼城门脚下来来往往的行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靠着贺峻霖向里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怂不怂?怂不怂?”贺峻霖用背顶了顶严浩翔的背,侧手递过一瓣橘子,“你往外头坐坐,别等下把我顶下去了,那到时候你真要成A级逃犯了。”
严浩翔接过橘子放进嘴里,照着便签条背后的号码发了条“快递放楼下了,速来取”的信息。没过几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姐,在干嘛呢?”
“喝下午茶呢,男朋友带我来的。”
时间过去五个月了,该平息的风波都已经平息了。不论是演的还是真实的,姐弟俩都没有在怕的。两人的语气平常到就像是某个普通下午的家庭闲聊,贺峻霖咬着橘子,脑袋里似乎都能看到严浩翔和他姐姐平日里躺在真皮沙发里唠嗑的样子。
家姐也没问严浩翔过得怎么样,她对弟弟有十足的信心,不论他手里有多少钞票也都能把日子过得妥当。她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父母还没出来,资产也在封着,碍于男朋友父亲的地位,市里不敢把她怎么样。
姐姐抱怨了一下,“唉,读了这么多年书,股市里没赚个千万,也有个八百了吧,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严浩翔笑了,顺着姐的话嘲她没本事。姐来了气,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干脆就留那儿吧别回来了。
“行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挺好的。”
严浩翔靠着贺峻霖的背,男生大衣下的热度从脊梁传到自己身上,严浩翔觉得这人还真挺暖和。手在身侧护着他,严浩翔挪了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点。
“能搞得定吗?”严浩翔问。
姐姐没把话说满,“就是需要时间,毕竟我也没过门,感情牌打不过利益牌。趁现在媒体的消息都过了,我就再跟准公公协商一下,也就看对方的条件我办不办得到罢了。”
“我就很奇怪了,那个工人不是被同事推下楼的吗?不是民事纠纷吗?为什么会顺着查到我们家漏税?”
“你以为呢?”家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我用了多少钱摆平这事儿的?”家姐捂着手机跟他解释,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他哪里是被推下去的?他就是我们厂建制没达标出的问题,没有防护没有安全网,一脚踏空摔下去的。”
严浩翔怔了。
一时间,严浩翔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摔下楼的样子,死者扭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脑袋边的血绽成一朵残缺的花。他看见死者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天空,放大的瞳孔里是来不及发出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我。
严浩翔没有见过死者,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曾这样跌落到地面,也曾在黑夜里睁大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他们同样认真辛苦地努力着,也同样被现实打了耳光撕成碎片扔到废墟里。他们落在地上的那瞬间,脑袋里想到的,会不会是同样一件事?
一个死去,一个活了下来。一个躺进资本家铸造的棺材,一个搬进了弄堂里最小最破的屋子。一个被媒体塑造成同事纠纷的牺牲者,一个坐在城门上背靠着杀人犯的儿子剥橘子。
很难说明是哪一个死了,又是哪一个活了下来。
严浩翔感受到背脊处越来越低的温度。身后的人停止了一秒的动作,而后又恢复往常,合手剥起橘子。听筒里姐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喂喂喂了三四遍,严浩翔听着,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严浩翔起身,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喂,没事,刚才信号不好。”
姐姐定了心,继续道:“总之我会把事情摆平的,这一点你放心。你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修养修养。”
“嗯,好,那我挂了。”
“嗯,拜拜。——哦对了,你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姐姐说,“大概看找不到你了,就有个来问我你在哪儿。小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你没跟他们联系就成了。”
“没有联系,我不会这么傻。”严浩翔说,“好了,我挂了。”
“嗯,拜拜。”
“拜拜。”
严浩翔放下手机,贺峻霖嘴里鼓着橘子,走过来接过手机揣进兜里。下过雨的石阶滑得很,贺峻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问:“你跟你姐说什么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走得慢,抬起胳膊让贺峻霖扶着自己,“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峻霖不觉得好笑,拉过严浩翔的手腕,没给回应。
“我是说真的。”严浩翔说,“你搬我屋里来吧。”
贺峻霖吓得一撒手,蹦出个半米远,“啥?”
“你不是要省钱买房吗?正好我也要省,那我们干脆住一个屋得了,双赢。”
(九)
同居的日子过得安实,房租上省下的钱,严浩翔全用来给贺峻霖买吃的。晚上睡觉,贺峻霖都是打着饱嗝儿躺过去的。严浩翔搂着贺峻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嗯,手臂上有点肉了,再往下,肚子也鼓起来了,摸不见肋骨了。再往下,你上身这么瘦,怎么肉全落腿上了?
严浩翔的手指在贺峻霖大腿上滑走,他太喜欢贺峻霖带点肉感的腿,脑子里不正经的想法小烟花一样砰砰冒出来。他钻到被窝里,像品尝一样在他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贺峻霖身子一抖,一脚踹在严浩翔脸上。
贺峻霖岔开话题,“你鞋是不是破了?我看你今天拖着脚走的。”
严浩翔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选了双旧鞋穿,一双鞋磨了半年,再好的鞋也会裂。贺峻霖翻了个身,留给严浩翔一个没有兴致的背影,“明天带你去买双鞋吧。”
“不用了吧,去菜场补一下就好了。”
“过年穿破鞋,一年都倒霉。”贺峻霖捂在枕头里说,“就当新年的礼物了,——钱你自己出啊,我可没有钱。我还要省着买房子呢。”
第二天,贺峻霖埋着头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灰溜溜的古驰挎包,贺峻霖倒拎着古驰抖落抖落,“进商场得背个好包,商场里都是看人下饭的东西。”
严浩翔把脚塞进裂了底的破鞋中,使劲踩了踩,好像能把底儿踩回去似的。他瞟了贺峻霖一眼,“你怎么不把这包卖了?还能凑点钱买房。”
“假的,能卖个八十就不错了。”贺峻霖把包挎上身,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不图赚钱,只图赚个态度。平时对人笑累了,偶尔也想看别人对自己笑笑。”
兜里揣了两三百,背着个假包,严浩翔和贺峻霖也只敢去去中低线的商场。严浩翔环顾了一下四周,家里收藏的那些牌子一个都没有,随便进家店拿起一双鞋子,严浩翔看了两眼,又把鞋子放了回去。
“靠怎么这么贵。”
前面柜姐还在夸贺峻霖的包好看呢,后面就听到严浩翔一句漏了陷的吐槽。柜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在贺峻霖身后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把严浩翔放回去的鞋子重新摆了整齐。
不是贺峻霖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以往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两个零,严浩翔都能手一挥,就它了来俩。但人在梨花巷过了半年,出了巷子什么都觉得贵。严浩翔蔫蔫地蹲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问贺峻霖:“我不会是被你同化了吧?”
贺峻霖指着严浩翔,气得说不出话,“你穷你能怪谁啊。”贺峻霖蹲在严浩翔旁边,嘀咕道,“我也没想到现在三百块还买不到一双球鞋,不然我们去大卖场看看吧?卖场里的便宜。”
严浩翔琢磨了一阵,“不了,还是回去菜场里头补一下吧。新鞋还要磨,还是旧鞋穿得舒服。”
贺峻霖说:“那行吧,回家吧。白让我带个包出来。”贺峻霖站起了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想到什么似的,“包都带出来了,不然你陪我去看房吧。”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走进贺峻霖的理想。
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扑颠扑颠的小挎包,被和颜悦色的售楼小姐带进样板房。严浩翔想起刘耀文说的,确实一进门就有一股化工味儿,开了十个新风都没什么用。售楼小姐先截了话头,说我们样板房才装好,有点味道是正常的,交房了之后通通风就好了。
哪里像是刚装好的样子,走廊里的墙纸都发了霉了,开发商像是补错一样,拿胶又敷了一层,好好一堵白墙,怎么看怎么奇怪。
严浩翔站在屋中央,不用走动就能把七十平米的小屋子全看个透。他姐一个卧室也不比这整间屋子小多少,看过去那是样有模有样的多。就算是这样,这房子也不愁得没人买,售楼小姐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售楼小姐指指手机,欠了欠身子。贺峻霖说没事您去忙吧,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等人走远,严浩翔走上去,刚想跟贺峻霖说话,贺峻霖就在屋中央兴奋地比划了起来。
“你看这厅多大啊,都可以在里头打太极了。这儿放个桌子,这儿整个柜子。唉,一个七十平的房子干嘛非要隔两个卧室呢?一个卧室不也够用了吗?现在搞得每个房间都好小……不过留一个也好,到时候我们要是打架,还可以把你踢到次卧去睡。”
严浩翔的手停在“我们”两个字眼上。贺峻霖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一样,踱着小步在屋子中间做规划。他不敢再问他一遍那两个字的真实性,他怕是他听错,又或是他嘴快没注意。他突然觉得这一刻蛮好,什么都蛮好,要是时间停在这里,他保不准会像最小最无知的时候一样,开心到流眼泪。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胳膊往阳台走,“我最看中它这个阳台,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贺峻霖走到栏杆跟前,踮着脚伸了半个身子出去,手指指着远方一团黑压压的屋顶,问严浩翔,“你看那是什么?”
严浩翔往前站了一步,“什么啊?梨花巷吗?”
“对啊对啊。”贺峻霖说,“那个高了一小截的房顶看到了没?那就是你那屋子,我没骗你吧?确实是全巷最高吧?”
严浩翔眯着眼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砖瓦里找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旁边的贺峻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打得严浩翔都有点疼了。他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天的小孩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灰蒙蒙的空气中一通乱划。
“你看,梨花巷真的跟迷宫一样,我在顶上看都看不到哪儿能进出。”
严浩翔认真分析:“嗯,因为它分支比较多。”
“是不是跟蚂蚁洞一样?”
“有点像。”
“哈哈哈里头住的人也跟蚂蚁一样。”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贺峻霖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他乐呵呵地说,蚂蚁住得也湿唧唧脏兮兮的,蚂蚁也每天忙啊忙啊不知道忙些个什么东西,蚂蚁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一脚踩死了,蚂蚁也不会因为别的蚂蚁死了停下干活。你看,梨花巷的人不就是蚂蚁吗?
贺峻霖把话说得像绕口令,又快又怡悦。他一直笑着,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都快要从阳台跌出去了。严浩翔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帽子,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了。
夕阳的光穿过空气里几百重的微小颗粒,最后落进阳台的,不过是天神施舍的几亿分之一。贺峻霖在唯一的一小片阳光里手舞足蹈,最后像个用尽了力气玩累了的孩子,喘着气缩回到阳台里。
他看着远处的巷子,脸上带着笑,若有所思道:“只要买了这房子,我就算从梨花巷出来了。
“——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啊。”
(十)
除夕夜,刘姐烧了八道菜,七道里头都带着肉。刘耀文沾了一筷子,没有灵魂地夸好吃,转手又拿起手机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贺峻霖抬了抬胳膊,示意严浩翔把刘耀文手机拿走。严浩翔手一碰,正巧碰到最新一条消息,宋亚轩半带着撒娇的“那你等下来不来找我玩嘛,我们放烟火”的语音冒了出来。
刘姐脸色一沉,刘耀文乖乖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尴尬到刘耀文撒着奶疯给严浩翔和贺峻霖敬酒都没能挽回。刘姐瞥了儿子一眼,把话题转到两个年长的身上。
“贺儿那楼什么时候开盘?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要不今天就拿走?”
贺峻霖一嘴的肉没来得及咽,严浩翔先帮他回了话:“四月底开,还有两个月,不急。”
贺峻霖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抹了抹嘴,“对对,您先自己拿着,还能得两个月利息。”
“小张那里说通了吗?”
“那可不,现在就剩自己这儿要再凑两万了。”贺峻霖说,“说实话吧,我先跟他讲的,做足了准备才跟您来讲。”
刘姐拆了鱼,中间的鱼段一半放严浩翔碗里,一半放贺峻霖碗里,“那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亏得我把你当儿子,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最后一条鱼尾,刘姐想都没想就往刘耀文碗里送。刘耀文看着饭碗里干瘪瘪一条尾巴,哑口无言。
不愧是在梨花巷呆了三十年的女人,刘姐一句话就让贺峻霖慌了阵脚,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说了三四个。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围,说:“贺儿跟我讲过的,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请您去玩。”
刘耀文冒了脑袋,“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刘姐嘴上斥责,脸上却藏不住笑,她拍了一掌儿子的脑壳儿,“别以为贺儿他们有了房子你就有地方和小相好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全城禁烟火,你不开个二十多里地去哪儿放?还放烟火呢,我看你是心里放火,嘴上放屁。”
贺峻霖对烟花没什么想法,严浩翔脑袋里还有一点影子。去年还在一线江景的公寓楼顶赏烟火,今年落到空了城的市中心,别说烟花鞭炮了,一条大街,人都见不着几个。贺峻霖说租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全奔着老家跑了,所以梨花巷的除夕,比平常可怕多了。
巷口的路灯又坏了两盏,贺峻霖把自己都说害怕了,掏出手机说:“烟花放不了,我们听点声响吧。”
整个梨花巷,亮灯的不到十家。严浩翔和贺峻霖走在弄堂里,伴随着音质不高的沙沙的烟花声,总觉得更是诡异了几分。
严浩翔皱了皱眉,“光有声音不行,我们生点火吧。”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捡树枝,黑灯瞎火的,趁没人掰了几棵茶树。贺峻霖有点担心,“这树真死了吗?等下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
“不死也活不久了,你看叶子都掉没了,我看活不过这个冬天。”严浩翔边说边撅了两根树桠揣兜里,“没事,来人了我罩着你。”
“嘿在梨花巷我还用你罩着?”
捡树枝捡了半天,生火又是半天。严浩翔和贺峻霖蹲在天井里,看着火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放在身旁的手机里,烟花噼里啪啦地作响。贺峻霖有点冷,凑着头烘自己的脸。
“熏吗?”严浩翔问。
“熏。”
“你不怕火吗?”
“火有什么好怕的。”贺峻霖一脸嫌弃,更是把鼻子凑得近了一些。
严浩翔往火盆里添着树枝,说:“我姐挺怕火的。”
“你姐怕火啊?”
“嗯,她小时候拔火罐伤着了。她要是看到这火盆,肯定跳得三米远。”
天井安静得不像话,只剩手机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劣质声响。贺峻霖眼瞳里的火苗摇摇曳曳,他看着火盆看了很久,突然问严浩翔:“那你想不想你家里人?”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我跟我爸妈关系比较淡。姐姐嘛……”男生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还是有点想的。”
贺峻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两个人都会舍不得。两个人望着飘摇的火星,给彼此都留了一点空间。
说到底,严浩翔和贺峻霖也不过认识半年,这半年的悲戚喜乐,重量到了,质量却没有。任是哪一方突然离开,过个三五个月,可能也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他们怀着违乡负俗的落寞走到了一起,要是执意求个结果,也就太傻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傻子,折折腾腾大半年,终于还是有一方让了步。
“没给我准备礼物吗?”严浩翔问。
“没有,没钱。”贺峻霖头也没抬地回答。
“那我给你吧。”
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递到贺峻霖面前。贺峻霖拎起他手心里碎成两半的身份证,忍不住笑,“这什么啊这是?”
“我把身份证掰了。”
严浩翔的脸被火光映成红色,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多年未曾让其见世的真挚。他坐得端正,好像面前的不是坏了灯的破陋蓬荜,而是镶了水晶的高档餐厅一样。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我不走了,我想陪你留下来。”
贺峻霖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生破坏了恰好的气氛。贺峻霖说,你先别矫情,你等一下。然后三梯一步地跑上楼,抱着一个鞋盒跑了下来,往严浩翔怀里一塞,“喏,回礼。”
火光有点暗,严浩翔把压得全是凹的鞋盒拿近火苗,一开盖儿,眉眼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真去大卖场给我买鞋了?”
“对啊。”贺峻霖点着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谁要一张掰坏的身份证啊?还是我的礼物比较值钱。”
门口传来一阵铃响,老巡警提着手电摸了进来,把私自放火的两个人逮了个正着。
“我说怎么会有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老巡警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凶道,“巷子里放火还要不要命了?不知道这些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啊?
贺峻霖本能般地换上讨好的笑容准备起身,手却被严浩翔一把拉住。严浩翔让贺峻霖坐下,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哎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是没买着回老家的票嘛。想着过年过年,多少得有点烟火气,就着了个火盆过过瘾。您别急,我们这就灭了。”
严浩翔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瞬时把火盆浇了个灭。巡警透过老花镜看了眼严浩翔,没什么好说,口袋里掏出本子打算开罚单。严浩翔见势往老巡警身旁一靠,拽着他的右胳膊,“大过年的,就饶了我们一次吧。您看全梨花巷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就剩我们两个。凑了点钱,两碗面两瓶酒,就把这年给过了。您就放过我们一回吧,积善积德,来年大吉大利啊。”
这回轮到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目瞪口呆了。老巡警琢磨了一下,收起了纸笔,走的时候严浩翔还在身后搀着,一声声“过年快乐好人好报”叫得比亲爷爷还亲。等人家骑着车走远,贺峻霖才回了神,啪啪地为严浩翔鼓起了掌。
“厉害啊严浩翔,有模有样啊。”
“那是,你不看看跟谁学的。”
严浩翔回到天井收拾火盆,贺峻霖在一旁意犹未尽,“你现在倒真像梨花巷的人了。”
“是吗?”严浩翔端起火盆,向楼上走去,“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了。”
“嗯?为什么?”
严浩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身后的贺峻霖。男生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小楼太黑,但贺峻霖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我给你留了两万块,塞你包里了。”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买房去吧。”
(十一)
开盘的前一个晚上,贺峻霖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脑袋里从明天吃什么到宇宙有没有边,什么都有。他还记得小时候秋游前一晚的激动,还记得拉着父母在超市里买零食的样子。如果不是买房子,他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开心而睡不着了。
贺峻霖在床上打了两三百个滚,滚到严浩翔在梦里喊“船要翻了,贺儿你先走别管我”。贺峻霖支起身子,撑在枕头上看严浩翔在睡梦中急得冒汗,憋着笑不敢出声。他想等拿到房子后,一定要买张好点的床,起码不能做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塌。别的家具不要也罢,单放张床,也足够两个人快活了。
眼睛睁到凌晨五点,贺峻霖实在没了辙,也干脆不逼自己睡了。他跨过严浩翔走下床,打开衣柜翻自己的包。
嗯,很好,钱都在,人也在。贺峻霖望了望床上的严浩翔,拎着包想把拉链拉好。
老年机从包里掉到地上,砸得地板一声响。贺峻霖赶紧把手机捂了起来,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贺峻霖觉得奇怪,机子他几年没用过了,谁会给他发消息。贺峻霖心想,不会是严浩翔姐姐吧。他握着手机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打开看一眼。
消息确实是重庆发来的,但不是姐姐。老年机的分辨率不高,贺峻霖借着晨曦的微光,模模糊糊把几十条短信看了一遍。除去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脏字儿,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威胁。
“严浩翔,你吞了我找你买鞋的五万块去哪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混白道的主,你不出来我就去问你姐了啊。”
最后一条消息附了张图,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但是后面一句“你姐挺漂亮的啊,借哥尝尝看”,看不到图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贺峻霖熄了屏幕,在黑暗中坐着。
他就这么抱着腿坐在衣柜旁边,在黑暗的房间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坐了很久,像是把自己的皮肉一寸寸亲手剥离开来那么久。最后他看了严浩翔一眼,挎上包,出了门。
要到很久以后了,久到严浩翔都快忘记贺峻霖长什么样了,他才知道那个清晨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在柏联泡了汤刚出来,家姐递来冰水,两个人坐着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朋友。家姐问,你最后把五万块钱还给他了吗?
“还什么钱?”严浩翔咬了块冰在嘴里,“当时我看断货了就没接他这单了,压根没收钱,他还有脸让我还钱?”
姐点点头,看严浩翔有点生气,便解释说:“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骚扰我了呢,还说有我裸照。要了命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严浩翔欠揍地回了句:“姐你这身子也没人要看吧?”果不其然遭来一顿暴打。收拾完弟弟,家姐缓了缓气,“亏我当时还有点上了心呢,他说照片给你手机发过去了,我就怕你联系他暴露了位置。”
严浩翔不说话了。
“什么手机?”
严浩翔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的。
他醒来的时候,贺峻霖还在旁边睡着。他在他身边滚了一个晚上,到早晨了倒是呼呼大睡起来。严浩翔推了推贺峻霖,说起来了,买房去了。
梦里的人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把严浩翔的手推开,“不买了,起不来。”
严浩翔晚上睡得实,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贺峻霖抱着他的古驰,带着一部老年机去城门上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在清晨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坐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手机里一块一块累起来的余额,是怎么在两秒钟里突然变成了零,也不知道他在羊肉店外来来回回走了多久,才把包里的钱给老板娘还了回去。
贺峻霖是个聪明人,他太知道怎么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严浩翔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躺在床上抱着他说,“好好好,那听你的。我们不买了,留着钱吃喝玩乐。”
如果严浩翔看到一丁点漏洞,他就能猜到那天早上的贺峻霖坐在城墙上,在鸟雀的啼鸣中对着电话装一个刚拿到这个号码的企业家。他把话说得惟妙惟肖,苦口婆心地教育电话那头还没睡醒的哈批,说你这么想要钱还不如和我一样早点起来赚,最后大手一挥,说你幸好碰见的是我,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五万块我打你支付宝上,你也洗心革面别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但是贺峻霖什么也没说,他就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猫一样安恬的呼噜。他每翻一个身,都能断断续续地呓语一个那房子的缺点,味道大、房间小、风水不好还死活不肯降价。严浩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贺峻霖嗯嗯两声,翻个身又睡了回去。大概是把脸捂在了枕头里,男生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梨花巷咯。”
——“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十二)
六月初,家姐带来了好消息,说事情压下来了,资产也解冻了。补上了税罚了点钱,爸妈都回来了,财产也没什么影响。
家姐在电话那头问严浩翔:“你拾掇拾掇,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给你订机票,让我们小少爷坐头等舱风风光光地回来。”
严浩翔抬头看了贺峻霖一眼。不远处,贺峻霖一身薄衣混在城楼上喝茶的大爷中,饶有兴致地逗他们笼子里的鸟。严浩翔背过身,看着城门外的矮房,对姐姐说:“我不想回去了。”
电话那头家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得无奈又恨铁不成钢,“我就猜到是这样。”
严浩翔没有回话。家姐止了笑,语气比出事那天还冷,“严浩翔,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要先等等’‘我想把这里的事儿先处理一下’,但是不可以说‘我不想回来’。想和不想都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七岁以后就没这样说过了,你是怎么了?把苏州当家了?”
“那不然呢?把你那儿当家吗?”
话是过了分的,严浩翔自己也知道。如果在平时,姐姐听了一定铺天盖地一顿痛骂,外加上手打两巴掌也不是不可能。骂得出打得出,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玩笑话,上嘴上手都是好玩儿。但现在不是了,家姐在电话另一头缓慢而平静地呼吸着,严浩翔看过家姐玩股票的样子,她抱着手臂,盯着屏幕上的红绿线,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现在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不是看亲弟弟,而是看一支跌停了的股票。
“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家算不算好人?我七岁以前觉得大家都好,爸妈一年回一次家我都觉得他们好。后来我发现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结果所有人都跟我讲,你以为世界上有好人吗?谁不是披了层皮在那儿笑。我也就没觉得自己多差了。”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有利弊,所以我也没提过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不去想了。谁拿了钱不开心啊,有钱不就成了。”
“结果我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就被讹走了两千块,后面又被拉到黑店里当苦工,白天打杂晚上当家教,孩子早恋了老板娘拎着棍子连我一块儿骂。骑电瓶车得了老寒腿,上错了道儿被交警跟在屁股后面追。过了年一双鞋也买不起,菜场缝两针回家继续拖着走。”
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鼻子也酸了。小少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隔着桥头跟姐哭诉,好像八百年的倒霉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一样。他又跟小时候不一样,姐说不哭了,我们回家吧。他袖子一抹,倒是向后面退去了。
“要说利弊,那我在这儿真是亏大了,天天都亏,没一天赚的。”严浩翔说,“但是我也没那么难过,不说难过,其实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过得这么开心的,原来被讹了钱、被罚了款、被狗血淋头一顿骂都可以是开心的。姐,我哪有别人说的那么聪明,我可能天生就是个神经病。”
六月的风好暖和,吹在脸上痒痒的。严浩翔听见电话另一头姐姐牙齿间发出的摩擦声,他想她一定气得很,但还保持着她大小姐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端着身子,整个尼依格罗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她脑袋里在杀一个人。严浩翔在她的幻想里被肢解成八段,尸首全无了都忍不住笑觉得滑稽。
“你就是个神经病。”家姐咬着牙,语气里还是大方得体的长姐样,“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去找你?”
“你不会的,我们家不是这种性格。我要真出事了,你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败了自家名声。”严浩翔笑着说。
严浩翔转过身,贺峻霖还在乐此不疲地跟大爷套着近乎,大爷把鹦鹉从笼子里取了出来,搁在贺峻霖的手腕上。贺峻霖又兴奋又害怕,一条小细胳膊撑得笔笔直。鹦鹉立在他的手上,点着脑袋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周围一圈大爷都被逗乐了,拍着小年轻的肩说,好兆头好兆头。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嘴角止不住地笑。他问姐:“姐,前面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敲你车窗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分点肉,你会给吗?”
“你有病啊严浩翔,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
“哎你先答嘛,答了指不定我就愿意回来了。”
“不给,我干嘛给他。”姐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抓紧给我回来。”
严浩翔哦了一声,不带魂儿地敷衍着。贺峻霖把鹦鹉塞回鸟笼,转身看了一眼严浩翔,口型拼出一个“你打好了没?浪费我这么多电话费”的无声抱怨,严浩翔动动嘴,说快了快了。
“那真不巧,我会给。”
严浩翔挂了电话,朝贺峻霖走去。贺峻霖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嘶嘶地心疼钱。两个人跟遛鸟的大爷道了别,走下城门。
“接下来去干嘛?”贺峻霖问。
“去买房。”严浩翔答。
“啥?”
严浩翔站在小电驴旁边,在口袋里摸钥匙,“我的卡解冻了,我们去买房吧。”
贺峻霖没缓过来,“买什么房?”
严浩翔看了看四周,走到城门下的城区导览地图前,用手随便画了个圈。
“这个圈儿里,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十三)
贺峻霖做过一个梦。
梦里自己还是十五岁的样子,拖着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梨花巷。他怕黑,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大妈说,孩子你新来的吧?来,我带你进去。贺峻霖便跟在大妈身后走。大妈说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年轻,要好好赚钱早点搬出去。有钱的人家都走出去了,没钱的人才在里头瞎转。
大妈边说边走,越走越快。贺峻霖拖着箱子,说阿姨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大妈回过头骂他,你太慢了,赚钱的事儿可不等人。她拽过贺峻霖的手跑,往一片黑影跑去。贺峻霖说阿姨我箱子断在后面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找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掉入一片水中。
贺峻霖在水里挣扎,他蹬着腿划着手,勉强抬头吸了一口夹着一半水的空气。水下的脚腕被油腻的水草一把缠住,扯回水里。贺峻霖拼了命地甩着腿,水草纠缠着,沿着他的小腿胫骨一路往上,缓慢而猥琐地攀附着他的下肢,一点点向大腿蔓延,黑暗一点点,一点点将他吞噬。
贺峻霖失掉最后一口气,惊醒于凌晨三点浸满汗水的枕头上。
贺峻霖撑在还没上漆的水泥砖上,从他心仪的房子里遥望远处的梨花巷。严浩翔走上前来,说看了那么多房子,你怎么还是想买这一间?
“怎么,这个不好吗?”贺峻霖反问。
“临湖的那个不好吗?一线湖景大平层。你想要市里的话,我看留园旁边那套别墅也可以啊,没了事还可以去园林里逛逛。”严浩翔觉得没劲,“还不是你说的嘛,这里味道大、房间小、风水还不好。”
贺峻霖回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开盘那天啊,让你起来买房你又睡过去那天。”
“那是我的错,我不能这么说它。”贺峻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壁,像是安慰这间屋子一样,“它是我的白月光,这么说太不尊重了。”
俯了大半个身子在阳台外,贺峻霖一个趔趄,差点翻了出去。严浩翔扯着他的帽子一把把他拎回来,责备道:“你能不能当心点?还想再摔一次啊?”
贺峻霖倒是嘻嘻哈哈,“呀你知道我摔过啊,谁告诉你的?刘耀文?”
严浩翔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贺峻霖满脸骄傲地拉过严浩翔,指指隔壁在建的那栋楼,“你看,我就是从那栋楼摔下去的。”
“你从这儿摔下去的?那你还买这儿的房子?”
“我又不迷信,管他的呢,便宜就好。”
贺峻霖也是心大,趴在样板房的阳台上,说:“其实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天一黑,梨花巷的灯一亮,那边就太漂亮了。我看着看着,脚就踩空了。”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住在梨花巷想外面,来了外面又想回去。”
“嘿巧了,我也搞不懂自己。”贺峻霖撑着脑袋笑,他看向严浩翔,“我过来第一天,一个大妈就跟我说,梨花巷吃人,不能在这里迷路,磨了脚都要从这里走出去。有本事的人都能走出去,没本事的才会被困在里面。”
严浩翔质疑道:“那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路,你是说我没本事咯?”
“对就是没你本事。”贺峻霖肯定道,“梨花巷我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贺峻霖站累了,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睛还是朝着外面。
“后面我才知道梨花巷的人都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真话假话都得混着说。就比如那个大妈吧,梨花巷吃人,假的,是她吃人。不能迷路,真的。磨破脚也要跑出去,真的。那最后那句话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管它真的假的。”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翻售楼小姐给他准备的购房材料清单,指节在一堆纸张上敲了两下,“合同一签,你就算从梨花巷走出来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严浩翔靠倒在沙发上,看着贺峻霖,说,“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
贺峻霖摇摇头。
“因为这儿以前叫‘吴’。‘无’嘛,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贺峻霖哑然,“你这笑话讲的没什么水准。”
“我是跟你讲真心话。”严浩翔辩解道,“我是空着手过来的,所以也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件好事儿,所以我连回忆都不打算带回去。”
严浩翔顿了顿,“结果呢,从无到有了你,从无到有了这间屋子。我其实是想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创造,也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丢掉。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心,但也挺好的。”
狭小的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有一瞬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下一个瞬间,贺峻霖像兔子一样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啊,好尴尬啊……”贺峻霖面部扭曲道,“还有点恶心。”
严浩翔像颗漏了气的小皮球,蔫蔫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比打碎一个狮子座精心酝酿的情话来得更伤人自尊了,严浩翔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贺峻霖瞅瞅气氛不对,假咳了一声,坐回到严浩翔旁边。
贺峻霖翻看资料,严浩翔也没有动。五分钟过去了,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纸张塞到严浩翔怀里:“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严浩翔抬起头,嘴和眼睛都撇着,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回避着小狮子的视线,眼睛转向别处。
“看什么看,看资料。”贺峻霖说,“赶紧买了,我还等着过门呢。”
(十四)
在遇到严浩翔之前,贺峻霖真算不上一个好人。
他靠着小聪明在梨花巷落了脚,舔着脸跟地头蛇打好关系,人家给他介绍工作,他还反过来把人家一锅端了。在工地上消极怠工磨磨蹭蹭,还摔了一跤讹了人家万把块钱。钱被偷了之后搬去小屋子,兜里还揣着大房间的钥匙,时不时过去美觉一晚。
在严浩翔住进来之前,贺峻霖有几百个夜晚,就趴在他的那个窗口看远处的楼。他没花钱,不敢开灯,靠着一支手电占着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他知道自己很倒霉,就安慰自己是咎由自取。他不敢往深了想,想自己待人和善却被拉进窑子,想自己辛苦工作却事出意外,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兜里有点钱了,却又输了个精光。生活由不得他这么想,好像命运就没为自己准备一点甜头一样,那这饭还要不要吃了,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了?
所以贺峻霖学着给自己找点甜头。他看着远处那栋楼一点点盖起来,多盖一米,他就多一秒的希望。他默念着要走出去、要走出去,心里坚定地认为只要走出这条巷子,生活就不会这么糟了。
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出这个巷子了。他开心坏了,跑到他念想了一千五百多天的那栋楼上,一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和未来。他跑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在十里之外的那个高出一截的小窗里,贺峻霖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少年趴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幢楼,眼里是藏不住的幻想和希冀。贺峻霖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穿了什么衣服,知道他的腿放在了哪里,知道他用第几根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出去吧,出去吧,出了巷子,什么都会好的。
少年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被永远地留在了梨花巷里。
“贺儿你醒了吗?还在睡吗?那我先去饭馆了,下了班带你去签合同。”
严浩翔带上身后的门。老屋子的门铰链生了锈,随便一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只有严浩翔有本事把门安静地关上。他常嫌弃他睡得像头猪,却还是想留给他最温柔的梦乡。
贺峻霖卧在枕头上,等小电驴的撑脚从石板路上撬起的声音,等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轮胎闷重一压的声音,等扭起把手后电流运转到轮子的声音,等他压着松动的石板,一路离开的声音。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贺峻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峻霖从床底翻出一个破布包,打开衣柜,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床头零零散散拿了几包豆腐干,又回到了衣柜前。
所有衣服的最底层,柜子最小的暗格里,贺峻霖反了色的古驰包,包着严浩翔留给自己买房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原地。
贺峻霖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后他把钱拿了出来,塞进了布包。
走之前,他坐在一片凌乱里,认认真真在老年机上打下了一行字: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思考了一阵,又加了一个老套的符号表情。手机快没电了,屏幕也坏得一闪一闪的。闭了一只眼的小表情在蓝绿色的屏幕上忽隐忽现,嘲笑着两个没有本事的人,和他们过于廉价的爱情。
贺峻霖背上包,回头看了小屋一眼。
——严浩翔,我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
因为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被困在了这里。
(十五)
“所以你这么久才报警,是因为自己在找他?”
警察看着对面的男生,问:“你就这么不信任警察?”
严浩翔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找到他比找到钱重要。”
警察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磨了角的古驰挎包。警察接过去,左右翻了一下,眼也没抬,“假的吧?”
严浩翔笑了,笑得无力又难过,“真的。”
“三个月,我跑了梨花巷每一户人家,每个人都知道贺峻霖的名字,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突然消失了,这在梨花巷好像就是件最平常的事儿。连跟他关系最近的老板娘都跟我讲,讲这里就是这样,人来来往往很正常。这正常吗?”
“最后我只剩下这个包,我就拿这个包去专柜问,我说这个包是假的,但是希望能告诉我原版大概什么时候出的,想凭着这个找打版的卖家。结果人家一检查,跟我说,这包是真的,就是已经绝版了。”
“我问这个包是什么时候上市的,国内哪些门店上市的,她不乐意跟我讲,我就把他们摆在橱窗的东西全买了,才有一个年长的导购过来告诉我,说她会帮我查。她还告诉我,五年前他们成都的柜姐在群里发过消息,说一个客户的孩子离家出走了,身上背的就是这个包,让大家留意一下。”
严浩翔笑着瘫在椅子里,“你知道吗?他哪里是个一顿馒头要分两半吃的人啊,他妈妈还是古驰的高会,没在店里花个百万块钱,谁管你孩子丢没丢啊。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吗?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我以为我把自己都放在这里了,我都死心塌地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我连他叫不叫贺峻霖都不知道。”
“他真的太厉害了。我输了,我输了。”
警察看着男生一拳一拳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每一拳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严浩翔摇着头,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坐在警局的只是一具没了未来的空壳。警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懊恼他的失败,还是在遗憾他的情人。
警察安抚道:“小伙子,你不要激动。我们呢,肯定是会帮你找这个人的,你不要着急。”
严浩翔平稳了情绪,重新回到严家少爷的做派,脸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急,随便找不找得到吧,我累了,不跟他玩了。我下午的飞机就回家了,找到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好,我们这儿会帮你立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行,谢谢。”
严浩翔拎起行李袋,起身向外走。
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古驰,冲严浩翔喊:“哎这个包呢?你不带走?”
“不带了,没准儿还留着点指纹呢,你们慢慢查吧。”
严浩翔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擦肩而过。
很久以后,他也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个城市,说它四四方方一个城,市里头每条大路都横平竖直,外地人去玩儿的景点爬着格子就能找到。说城里的河流过每个人家,河上架了八百多座桥,你心血来潮登上一座,就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了。它就是这么个地方,面儿上方便的很,肚里头花花肠子多得去了。
家姐会呛他,说你在外流落还落出优越感来了?真把自己当苏州人了?用词儿怎么都是“外地”、“本地”的呢。
严浩翔这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在苏州这一年,或许连古城都没有出过。他说的所有话,其实只是在复述贺峻霖第一天载着他在小电驴上说的那些而已。他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了解的也不过是他为自己造的城。而苏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严浩翔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严浩翔回过神,按下了通话键,“喂,姐。”
家姐心情不错,乐就乐在姐弟之间的对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输过。家姐的每个词尾都是笑的,有点快乐,也有点嘲讽的意味。
“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我还给你买了二十个包。”
姐姐笑得愈加夸张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起码要退货十五个,我信不过你那直男审美。”
“都是当季新品,橱窗里刚摆上的那种,还热乎呢。”
姐姐满意地点头,说等到手了要挑一挑。
“对了,你几点的飞机?赶得上吃晚饭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买的机票吗?短信都发我手机上了。”
“嗯?不是啊。”姐姐说,“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川航商务舱。我本来还想给你买头等的呢,没想到你自己先买了。”
严浩翔说:“我没买啊,你搞错了吧?”
“等等啊,我这里也有收到短信,我还以为是你转发给我的,搞不好是黄牛。”姐姐放下手机,严浩翔听到她调回短信界面查看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姐姐说,“啊,是黄牛,不是黄牛不会连价格一起发过来。”
“——等等,你怎么付了两万块啊?商务舱一趟顶多一万二吧,你出两万,严浩翔,你怕不是脑壳儿有毛病哦……”
在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这一刻,严浩翔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后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严浩翔感受到脑子里的血液沿着后颈一路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温度都回到了胸腔的左心房。心脏汲取了所有的情绪,在空壳一般的躯体里被挤压、穿刺、分割。严浩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膝盖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
他痛得都要死掉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笑着。
“他还是把我送出去了啊。”
“什么?”
严浩翔看着窗外,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梨花巷,他还是把我送出来了啊。”
(十六)
同一时间,警察整理完最后一行笔记。他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上“嫌疑人:贺峻霖”,想了想,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备注“假名”。
又想了一下,警察打开笔,刷刷划掉了刚才写的那行。
身后一丝响动,警察头也没回地说:“我听到了,出来吧。”
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响,贺峻霖没了趣儿,走过来,把盒饭搁警察桌上,“吃吧,刘姐为小张做的特供午餐。”
张真源打开饭盒盖,怀疑地问:“你这次没把我的烤肠偷吃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贺峻霖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真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饭盒盖儿也打了开来,敞亮亮地推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没有烤肠。”
“那你是都吃了。”
贺峻霖伸过手想打张真源,张真源本能地后仰了一步,“你打,你打我就不把包还给你了。”
贺峻霖收了手,拆了筷子,满不在意道:“他还把包还回来了?看来他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就留下那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还给还回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他还是挺难过的。”张真源咬了口鸡腿,啧啧地夸好吃。贺峻霖看了眼张真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张真源饭盒里。
张真源一脸不可思议,“给我吃的?”
贺峻霖点了点头,“嗯,谢礼。剩下二两碧螺春我明天拿给你。”
“唉其实你真不用这样。”张真源说,“他走了你真的开心吗?”
“我不开心,我不开心干嘛还给你送礼?”贺峻霖怼道,“我嫌我钱多没地方花吗?”
张真源长久没说话,午休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隔了好久,张真源弱弱来了一句,“不像。”
贺峻霖气得眼直,张真源眼见着贺峻霖头上冒热气,救命般地把古驰包拿了出来,扔贺峻霖手里。
“你看看,里面有他给你留的东西。”
贺峻霖拉开包,拉链卡在一半,他把包倒过来解拉链,包里的东西唰唰全掉了出来。
二十几张机票落了一地。
张真源放下筷子,蹲到地上捡。
“你看看,二十四张机票,上海到重庆。从今天算起,每半个月一张。”张真源把机票放到贺峻霖手里,“他帮你订了一整年的机票。——他是想让你过去找他。”
贺峻霖愣住了。
厚厚一沓卡纸,放在手心里,重得他都无法握紧。拉链卡住的地方,贺峻霖扯出一张纸。皱皱巴巴,几个不好看的字。
——“别玩了,回家吧。”
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秋天,贺峻霖窝在狭窄的店铺里玩手机。门推开的时候带进一阵风,贺峻霖一抬头,就好像看到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身正气的小少爷,再简陋的店面,再低劣的敲诈都没有办法让他弯腰。他用小电驴带着他的时候,他就像座雕塑一样僵硬地坐在后面。他带他穿过他迷过路的巷子,路过差点被摁进去的水井,走过被拐的时候拼死抱着的电线杆,和被锁在里头一夜的公共厕所。
最后他带他去了他被偷光梦想的房间。进去的时候,他对遗留在屋子里的十五岁的自己说,好了,你该走了,这次我会保护你的。
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点点头,带着一身伤走下了床。少年带着透明的身体,慢慢走向那个棱角分明的小少爷。
最后,两个人化为一体,而纠缠着贺峻霖那么多年的执念,也终于与世界和解。
贺峻霖捏着纸条,手指上的油渍把严浩翔的字洇得模糊。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像个没摔过跤的孩子一样,撒个泼撒个娇,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就能躲别人怀里哭一场。
但是贺峻霖哭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哭,也知道在某辆驶出苏城的出租车上,大概有一个人和自己是相同的感受。
张真源拿过茶杯,喝了口茶。
“那你会去吗?”
贺峻霖把纸条捏进手中,放进口袋。抬起头,笑得开心。
“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完】
左航是瓜是花?
张极*左航
勿上升真人
自行避雷
现实向
Q:左航是瓜是花?
我,一位资深"街头采访"记者,今天我邀请到的是TF家族成员。
那么,因为我这个"好"手气,我抽到了一个采访题:左航是瓜是花?好家伙,这问题把期待值狠狠地拉满了,我都很想知道了。
下面就是各路神仙的回答:
朱志鑫
A:那必然是瓜啊,那还能咋的?
朱志鑫头也不抬地一秒回答。
我把话筒举得近了一些:"为什么?"
"rapper不是瓜?你想什么呢。"朱志鑫略带嘲讽的话语让我有点想锤他。
不过细想他说的...
张极*左航
勿上升真人
自行避雷
现实向
Q:左航是瓜是花?
我,一位资深"街头采访"记者,今天我邀请到的是TF家族成员。
那么,因为我这个"好"手气,我抽到了一个采访题:左航是瓜是花?好家伙,这问题把期待值狠狠地拉满了,我都很想知道了。
下面就是各路神仙的回答:
朱志鑫
A:那必然是瓜啊,那还能咋的?
朱志鑫头也不抬地一秒回答。
我把话筒举得近了一些:"为什么?"
"rapper不是瓜?你想什么呢。"朱志鑫略带嘲讽的话语让我有点想锤他。
不过细想他说的有道理,并且下面很多人的回答都好有道理啊。
苏新皓
A:瓜,金瓜。
苏新皓几乎是在我问题还没问完就回答了。这让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朱志鑫给透题了。
按照流程我问了原因。
"一口气吃40个饺子的rapper那能是花?而且你看他天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省得。"苏新皓一脸肯定地向我点点头。
确实,左航的拽是很明显的拽,拿鼻孔看着你的拽,我瞟了一眼角落正在干饭的左航。
张泽禹
A:诶嘛,这还用问?铁瓜撒
张泽禹这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搞得我有点措不及防。
"为什么?"给我问得都腻了,就没听到点不一样的回答。
"他打人很疼,而且他,很刚。"张泽禹一脸正气,"stf每天都要被怼八百遍。"
"啪啪啪"一旁的工作人员鼓起了掌,后来发现局势好像不太对,又赶紧溜了。
救命啊,我本来想挖掘一些八卦热点话题,结果答案都如此相似,以至于我逐渐丧失了采访的兴趣,啧啧。
果不其然,邓童余润姚的答案均为左航是瓜并且给出了很有道理的原因。就在我快失望之余,下面同学的回答立马让我精神起来了。
张峻豪 穆祉丞
A1:瓜吧,不出意外是。
A2:可瓜可花,细品。
哇塞,穆祉丞——专业啊,这下又把我的期待值拉到了一个高度。
我准备问原因的时候,他俩但是唠上了。"为啥,他为啥可花?"张峻豪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像极了我的样子。
"咳咳,都说了细品,你看他在某人面前,嗯~懂吧?"
然后我就看到他俩一副kdl的样子手挽着手就出去讲悄悄话了。阿伟,不是吧,你们倒是告诉我呀,让我也来高兴高兴?
左航
"啊?当事人为啥还要回答?"左航一脸懵地看着我。
原来你就是蒸煮啊,别打我,我只是一个小白记者也不了解他们啊。
不过看见真容之后我反而觉得他是个花?小伙子长得多清秀,脸多小。实在不能和rapper这个词挂钩。
刚想撤退采访别人,我的脑子里却有了一个恶趣味。左航自己会怎么回答呢?
A:啊这,这个,这个嘛,记者你帮我看下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我环顾四周,因为左航在练习室,除了舞蹈老师就只剩下拍摄的工作人员了,所以我回答了没有。
当事人这才拍拍胸脯,仰起头:"俺,大金瓜!"
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看来大家回答得都不赖。但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背后一凉就看见了门口的张极。
张极
天助我也,就在门口,这样不就不用到处跑着找娃了?
于是我就屁颠屁颠拿着话筒:"请问你觉得…"
"左航刚才是不是说他自己是瓜了?"张极打断了我的话直截了当地问,属实给我整不会了,我看着他脸上的一丝怒气,回答了是的。
A:左航是花,不接受反驳就是花,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
那孩子嘴巴噼里啪啦地给我无限重复左航是花。
莫非…穆祉丞说的某人就是张极?!好奇值直接爆表好吧。
"咳咳,那么请问你是为何如此肯定?"
张极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有一会儿,他用手挡住镜头,凑到我的耳边说:"因为我有亲身经历,我乖乖才不干那累人的活儿。还有,这段记得掐掉。"
嗯,嗯?在这里插播一段土拨鼠尖叫------
你觉得我会掐掉吗?会,但是我自己存档自己看,搞到真的了。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左航那天晚上的啊这个情况的哈。
又双插播一段:
影视部的赵冠羽是这么回答的:"你去听听张极怎么说的不就行了?他的一定是正解。"
穆祉丞和赵冠羽不愧是cp粉头,手握剧本的男人。
玻璃脆
上世纪末 狗血地摊儿读物 勿上升
1.4w+ 一发完
BGM-City Of Stars
00
“喂?阿轩呐,
你快回来一趟吧,
虽然……他叮嘱了不要你来,但我觉得,你应当在这。”
01
刘耀文和宋亚轩相爱八年。
他二人初次见面,是在国立大学里,哲学公开课的阶梯讲堂。彼时刘耀文十九,宋亚轩廿一。
花白胡子的老教授微跛着脚,咔噔咔噔走上讲台,迟到的男孩子一阵风般闯进来,...
上世纪末 狗血地摊儿读物 勿上升
1.4w+ 一发完
BGM-City Of Stars
00
“喂?阿轩呐,
你快回来一趟吧,
虽然……他叮嘱了不要你来,但我觉得,你应当在这。”
01
刘耀文和宋亚轩相爱八年。
他二人初次见面,是在国立大学里,哲学公开课的阶梯讲堂。彼时刘耀文十九,宋亚轩廿一。
花白胡子的老教授微跛着脚,咔噔咔噔走上讲台,迟到的男孩子一阵风般闯进来,趁老教授未架上金丝边眼镜,慌里慌张地寻觅去处。视线转到斜后角时目光一亮,三两步飞扑过去坐好,不小心打翻邻座同学墨水瓶。
他气还未喘匀,笨手笨脚地赶紧扶好,看着洒出来的一滩蓝墨水不知所措,只好抬起头来讲抱歉。
“啊……没关系。”
他却怔住,墨水滴从指尖滑落洇进衣料里,眼前清丽面孔被他惹笑,像一朵初绽白玉兰。
一张吸水纸巾递过来,声音轻轻的含着笑:“别发呆了,快擦一擦吧。”
他如梦初醒,接过纸低头去拭。白衬衫已然不能要了,却因缘际会,识得爱人。
倘若你想抛一个问题过去,譬如问刘耀文,你为何会心动呢?他多半客气地呵呵假笑,不答,满脸写着关你屁事。但如果把这个问题问宋亚轩,他大概会托着腮望向黑黢黢天花板,思索一阵,把答案归咎于那个有着湿润季风的夏天。
为何会想到季风?多半是学文学的缘故。刘耀文不会,因为他学经济,毕业后要继承大笔家产。宋亚轩学文学,写一些玄玄乎乎的东西,人也活得像飘蓬。毕业后做什么呢?多半是做个穷记者。
穷记者怎么样?无碍,国立大学出来的人,总不会没有饭吃。那倘若真的没有饭吃了呢?
刘耀文掐掐他的脸蛋,说,我养你啊。
宋亚轩就不好意思地转开脸去,佯装发怒,啐他,说都是大男人,谁要你养啊。唇角却是往上翘的,压都压不住。刘耀文听出话语间羞涩喜乐,低头看到他红透的耳垂,逆着光像红玛瑙,忍不住心动了一下,上手去捏。
被宋亚轩一巴掌打开。
然后扯着腕子拽下来,张开五指扯住,两只手扣在一起严丝合缝。
宋亚轩比刘耀文高一年级,拿奖学金,住校里。刘耀文住校外,他有自己的小公寓。宋亚轩学业忙,总有许多论文要写,刘耀文也忙,但总归比他清闲,因此在一起之后,常常是刘耀文来找宋亚轩。
他到他宿舍楼下等他,槐花开得正好,他楼层高,收拾东西又慢。刘耀文便从楼门这头走到楼门那头,从楼门那头走回楼门这头,来来回回地拿脚底板丈量地砖。一共二十七步。
他想,等他二十七岁时,他要许宋亚轩一个婚礼,冰岛,奥斯陆,或去哥本哈根。他手指细白,戴戒指一定很好看。
论文一沓沓交上去,发了学士服,转眼间毕业。隔年,刘耀文也毕业。宋亚轩果然应聘去了报社,不过是间大报社,不至于做穷记者。
“有一点钱的穷记者?”
宋亚轩闻言转过身来,把手中墙漆作势向他脸上抹,笑骂说自然比不得你这个富家公子爷。他们正在收拾新租来的小公寓,桌椅残肢横七竖八堆了满地,刘耀文一面跳着躲闪,一面求饶,眼睛里却冒精光,觑着机会把人横腰揽过,两人一齐砸上刚抬进家门的新沙发。
沙发暄软,扑嗤一声陷下去,他们胳臂纠扭着紧紧拥抱在一起。宋亚轩趴在他胸膛上累得喘气,手腕却还费力地吊在一边,免得刷子落在他身上。笑闹着玩无碍,真抹下去又不舍得,目光脉脉地低头看过去,一缕发丝顺着动作垂落,轻轻地搔在刘耀文脸颊侧。
心尖上忽然就有窸窣的痒,颤栗着灼烧起来,一路下去似烈火燎原,呼气都滚烫。刘耀文瞳孔亮亮仰着头看他,揽着腰的五指张开,滞涩地沿脊弯摸上他肩膀,然后猛地按住后脑扣下去。
刷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02
日子渐渐走上正轨。刘耀文和家里说要出来历练,面试进了一家外贸公司,每日面对东洋客、华侨客、各种脸孔的无良投机商,摸爬滚打,着实不易;记者也好不易,下笔要甚是小心,否则不仅要躲开当街流窜的真疯狗,还要当心穿狗皮的警督。
可每当夜里他们拥到一起,满身疲累都瞬间无影无踪,好似消弭于爱人怀里的滚烫温度。白日里的苦闷和晦气都不见,只有刺啦啦的,突然点燃的欲望,从耳畔的呼吸、滑腻的肌肤里向外蔓延,于是他们交缠着裹紧,赤条条两具身子叠到一起,从床角传出暧昧的吱呀声。
刘耀文工作两整年之后,他们庆祝了在一起后的第五个新年。宋亚轩因着报社琐事没法回老家,刘耀文就编了几条理由,匆匆应付完家里的团圆宴,跑出来接他,两个人厮闹着一路跑回小公寓。年货都是提前买好,甜粿、发糕、开心果、牛轧糖,发亮的锡箔纸堆了满桌,街巷里的爆竹声穿过窗子传进来,一群小孩在楼下吵嚷笑闹,乱哄哄喜庆庆,蓬勃的年景气。
又是下一年。
刘耀文升任了部门经理,悄悄从每月工资里攒下一笔。三月初樱花开成团,他去亨得利买了只金表,给宋亚轩作生日礼物。宋亚轩从兢兢业业小编辑熬成社会版主笔,在他们恋爱五周年的纪念日,送了刘耀文一套铁灰色定制羊毛西装。
翌日清早刘耀文醒得迟,起来之后急匆匆蹬上皮鞋拎起公文包,刚要出门,被宋亚轩从身后搂住,绕过臂弯钻在他怀里,伸手在他脖颈系上一个领带,然后细细把褶子抻平。
刘耀文低头,看晨光在他秀挺鼻梁上打出明暗阴影,密密的睫毛微翘,唇上还隐约留着昨夜咬破齿痕,嫣红。
心口像融化一块糖,暖乎乎甜到肺腑,整个人突然舒坦下来。也不去担心是否迟到,他扔下包把宋亚轩搂进怀里,捧着脸在额间印下一吻。
宋亚轩笑着将手心覆上他手腕,仍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以后每天早上给你打领带。”
刘耀文闭着眼抵在他额头上,轻轻蹭他鼻尖:
“你莫要惯坏我。”
好日子戛然而止在入秋头一天。
宋亚轩按往常一般正点赶到报社,嘴里还咬着一块吐司面包。茶水间阿甲遇到他打了招呼,顺便帮传达室捎句话:“宋编,有人寄信给你,在你桌上,记得查看。”宋亚轩点头道谢,就一杯热茶水把面包片吞完,擦了手回工位把信封拆开——手猛地一抖。
是张薄薄彩色相片。
拍在上个过年日,刘耀文接他从报社回家的路上。他手缩在口袋里,别过头抿唇笑,刘耀文从他身后扑过来闹他,脖颈上一条红围巾半掉不掉地飞扬起来。
他手指打颤,屏着气把相片翻到对面。
签字笔写了行时间地址——“今晚七点一刻,西门町商业大楼”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直到碳黑的墨迹晕出影儿来。
相片从指缝滑落,漫长地、漫长地坠下去,咔哒一声敲在地板上。像脑子里一根弦突然崩掉,留下遥远的一片空白。
他去赴约。
赶路的过程很仓促,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咖啡厅转角的隐蔽卡座里,对面是妆容精致一身黑裙的中年女人。他跑过火灾现场、赶过法庭前线的一张嘴,突然就怯了,怯得连称呼都不知如何张口。
那女人见到他窘迫,微微地笑了,好似更加志在必得,怜悯一般的递过话头:
“阿文和你讲过我吗?”
“是,”宋亚轩愣了愣,喉头滚动,妄图运转一盘卡掉的碟片:“他说,您……您很厉害,要一人操持内外家业——”
“嗬,是吗?”女人笑了,这次是真心发笑,不过哂笑成分居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有一个同父异母弟弟,他母亲,不仅要操持家业,还要严防各色狐狸精?”
宋亚轩瞠目结舌,慌乱地抬起眼,脸孔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这句话好像不是在讲他,却个个字都冲他来,像扎入靶心的箭,刺得人心口一窒。
女人啜了口咖啡,皱皱眉,将腕子上手环理正,抬头看到他含着一汪水般的眼,叹了口气,倒有点不忍似的:
“我能理解他,年轻人嘛,总是想玩一玩。但也只能玩玩。他不是独子,有大笔人蹲在暗处抓他把柄——比如你,”她扬了扬下颌,目光逼视愈紧:“今日是我拍下照片,摆在你办公桌上,明日便是别人拍下照片,送到他父亲办公桌上去。你想让他一无所有地被赶出家门吗?他能过苦日子吗?”
“他或许会跟你说他不在乎,可是男人说不在乎的时候,往往最是在乎。”
“我不知道你怎样想。你如果也是玩玩,那顶好,该散就散了。你若是真的爱他,那也该为他想想。别害他。”
“明白吗?”
宋亚轩盯着咖啡匙上锃亮反光,默然听着,半晌慢慢地点头:
“我知道了。”
从楼座里走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光蛇一般在半空扭动着,人声喧哗。这是条很热闹的街。
宋亚轩把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缩着肩膀,从笑嚷的人流里逆行着穿过,格格不入的。一群学生勾肩搭背地推搡着从他身边跑过去,不小心撞到他,脚步却刹不住,转过头朗声喊了句抱歉,话音未落,已淹没在人群里。
宋亚轩恍惚地停下来,转头去寻觅声音来处,仰着下颌,直到脖子有些发酸,才突然回过神来。夜风吹的脸痛,他抽出手一摸,是湿的。
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满脸的泪。
他做学生时,也常来这里逛街,一小群人翘了无聊晚课出来玩,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在街边买了一堆小吃混着吃——转眼六七年了。
他沿着记忆茫然地走,一直走到夜市的美食街去,寻到几家熟悉的店,买了胡椒饼、花枝烧,拎在手里赶末班捷运回家,趁没凉透,给刘耀文作夜宵吃。
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刘耀文在收拾行李,冷不防嚇一跳,那人却循着香味扑上来,接了他手里吃食顺带抱着他亲了一下:“你怎的知道我饿了!”
宋亚轩手腕抬起在虚空里揽了他一下,怀抱突然空掉,他无措地转眼去看行李箱:“你……你要去哪?”
刘耀文正把半只烧饼囫囵吞下肚,咬字含混不清地回他:“被公司临时派出差,明天早上要飞一趟美国。”
宋亚轩“哦”了一声,走过去帮他把箱子里的东西摆整齐,脑袋还是钝钝的发木,像被扣进了一只鼓,随手一碰都嗡嗡作响。刘耀文走到他身后靠上来,下巴垫在他肩膀,他冷不防轻轻抖了一下,却是一只热烘烘烧饼被递到眼前:“咬一口?”
他习惯性地张开嘴,低头咬了一口,也不知咀嚼出了什么滋味。刘耀文把剩下的饼叼进嘴里,转头去收拾空袋子:
“明天大概要起很早,别送我了,要是醒了,就等我走了接着睡吧。”
“好。”
天还没亮时宋亚轩听到叮叮的闹钟响,几乎即刻睁开眼,仰脸去看拥着自己的人。他眉骨很高,鼻梁也高——老人总说山根高的人有福。目光滑下去,他看他微厚的唇,尖削而丰润的下巴,他上嘴唇很漂亮,鼓鼓的,亲上去很软——刘耀文突然皱起眉,伸手去摸床头的闹钟——他醒了。
宋亚轩慌乱地闭上眼,装出还正在熟睡的样子。他听见刘耀文轻手轻脚下了床,从洗澡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是剃须刀的嗡嗡响。片刻之后脚步声在床边停下,额头上突然一温,他心口猛地窒住——
“我走啦。”
门锁轻轻地被扣上,脚步声一步步远去,然后消失。心口却突然砰砰地乱跳起来,响得耳朵都痛,宋亚轩仍紧闭着眼,睫毛乱颤着,半晌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他打电话给报社,说要辞职。
搬家公司的白色小货车停在楼下,宋亚轩把最后一个牛皮纸箱挪到门口,直起身去看空了一小半的公寓。地板是浅褐色的,他记得确定木纹图样的时候他们争执了一下午——最后还是闭眼扔骰子随便挑了一个。沙发是皮革的——这点倒是很一致,因为布艺沙发实在难洗,两人又常常想在沙发上做点什么。窗帘——窗帘是刘耀文选的,不同颜色选了几套,说是要搭配窗外四时不同的花。宋亚轩目光在墙壁四处梭巡着,思绪渐渐飘远——幸而他们没养宠物,不然贸然带走或是留下,该如何是好?
车铃声把他从回忆里惊醒,他弯腰拾起箱子,贪恋地向屋内最后看了一眼,然后决然关上了门。
他把自己的痕迹从小公寓里抹得一干二净。只有一样,却是带不走了——刘耀文飞美国,身上穿的那套铁灰色西装。
他送的那套。
03
午后依旧灼热的风掠过衣角,啪嗒啪嗒突然停住的脚步声。刘耀文拄着双膝弯腰喘气,掏出怀里纸片去对照巷口落漆的地址牌——是这。
巷子很深,逼仄得要把人吞没,他跑得胃里泛酸,隐约闻到从泥土里沤出来的烂西瓜一般甜腻馊味。太阳晒得人头顶发烫,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迈步走进巷子,沿一条细窄小道钻进一匣筒子楼。
刘耀文拎着行李箱回家的时候,一开门,见到一面黑洞洞房间,他还以为宋亚轩又在加班——直到洗了澡回卧室,才发觉出不对,拉开柜子一看,半壁都是空的。他突然就慌起来,拍开灯在公寓里乒里乓啷翻找了一圈,结果连书房里带锁的抽屉都空了,钥匙整齐地摆在桌上——他脑子里轰的一声。
拿手机拨号打电话时手指都是抖的,按键按错几次,可拨了三四遍过去都是无人接听。他努力冷静下来,去联系办公室阿甲,却得知宋亚轩几天前刚辞了职。
天黑得像滩墨,他颓然地从沙发滑到地板上,茫然无措地流下眼泪来,手指揪扯着领口,用牙齿撕咬着衣角呜咽,最后锤着地板痛哭出声。
他从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这时候,除了哭,竟不知能怎么办。
刘耀文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却敏锐地察觉事情不对。他回了趟家,找人查探了一番口风,最后得出了事故源头——必然是他母亲。
他没空也不敢质问下去,宋亚轩没找到,他怕他出事——又一天一无所获地逛过大街时,他却突然得了灵感——车还在地库里,他必然不能是开车走的,那就一定租了车——对了,租车。搬家公司?
他拿着电话本把附近几家搬家公司询问了个遍,又亲自跑过去查了几趟,终于找到当日的司机,得来宋亚轩的新地址。
他差点又哭了一顿。
筒子楼里很挤,黑黢黢的,廊两边一个方方的小窗口,阳光几乎照不进来——刘耀文皱了皱眉,一时竟不知是心疼还是埋怨多些。他推开吱嘎嘎的楼梯门,眯着眼沿房门号一路寻过去——到了。
房门上没有猫眼,有一块小窗板,被人从里面封住了。他从缝隙里费力地看过去,只有一点点光,也看不清什么,犹豫半晌,终于敲响了门。
没有等多久,门就开了,宋亚轩穿着一件松垮垮条纹衫子,打着哈欠拉开门——看到是他,却突然醒了,睁圆眼大力地要把门拍上,刘耀文赶紧握住他腕子钻进来,映入眼是一间窄巴巴斗室。
地板很旧,擦得倒很干净,书整齐地一摞摞摆在纸箱里,旁边挤着一张小书桌,上面一盏小灯。右侧小隔断里面,靠窗摆着一张小床——宋亚轩突然向旁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刘耀文抬头,对上一双躲闪的眼。他嘴唇颤了颤,然后突然低下头,刘耀文张开嘴,却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宋亚轩闷闷地开口了:
“分开吧,刘耀文。”
“我们分开吧。”
刘耀文怔住,表情空荡荡卡在脸上,手指无措地抓向头发,半晌才费力地说出话:“不对,轩轩,这不是你。你不是真心要这样的,对不对?”
他张皇得几乎要哭出来,摸索着想要去搂住面前的人:“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哪里错了,我改,我改好不好?”
宋亚轩被他抓住肩膀,拼命而克制地微微摇晃,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施舍眼神给他,从木噔噔的眼眶落下一滴泪来:
“你没有错,刘耀文。你没有错。”
“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法改,改不掉的。”
刘耀文怔怔地看着他,眼眶通红,流下来的泪水也刺痛。心里像被刀割。他明白了。
“你不敢了,是吗?你不敢了。”
他笨拙地使出激将法,像个无力回天的赌徒,声音都在发抖:“我看不起你,宋亚轩。”
“你答应我一起闯一闯这独木桥的,现在你要去走阳关道了,是吗?你扔我一个人下地狱。”
宋亚轩根本不敢看他的眼,像是怕被那目光灼烫了灵魂,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泪水不要命地汹涌滚出来,却颤抖着推开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屏着气吐出绝情的话:
“是。你走吧。”
刘耀文转身摔门跑出去,背影里都是失魂落魄。宋亚轩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板上。他好想追上去喊他不要走,死死地抱住他,天塌了也不分开。可他只是瘫坐在地板上,哭着把自己缩成一团。
刘耀文再没来过。
老话本里,薄命的红颜流着泪掐着嗓唱着,哀哀切切戚戚索索,情是一场祸,爱是一道劫。
他们不信邪,一头扑进一团大火里,把自己烧得精光。
宋亚轩找了新工作,出版社副编辑,薪水不算高,除去每月房租与饭费,勉强能剩下一点。他每天穿梭在方桌子方块楼方格纸之间,硬生生把一双蹩脚的鞋磨平。
大学好友阿乙来看他时,他正在整理稿件,一抬头,把人吓了一跳,试探着伸手去碰他的下颌尖:“阿轩,你怎么瘦成这样?”
宋亚轩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迷茫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出版社附近有一家小西餐厅,他们在那落座,随便点了一些吃食。宋亚轩刚要把一匙土豆泥送进口里,手腕被人拉住:“哎!还冒热气呢,小心烫口!”
宋亚轩有些迟钝地眨眨眼,才放下手和他道谢。阿乙皱眉看他脸色:“阿轩,你究竟有无照顾好自己?”
土豆泥渐渐凉了,宋亚轩拾起餐匙,随手沾一点酱料送进口里,抿了半晌也没尝出咸甜滋味。阿乙眉头更皱了:“你之前从来不吃这种酱的。”
宋亚轩“啊”了一下,对他笑了笑:“可能长大了,口味也会变吧。”
从餐吧回家的晚上,宋亚轩例行整理完工作,洗漱时手腕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擦干脸眯着眼去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擦破了一块皮。
他好像丧失触觉了。阳光晒在脸上不觉得热,风钻进袖口里也不冷。他关掉灯,躺在床上,又起身把床头那盏小灯打开,躺回去盯着那团雾黄黄的光发呆。
晚上不一样。白日里有多麻木,夜深了,就有多敏感。他开始做很多梦。
眼睛睁得酸涩,眨了眨,疲倦地慢慢阖上。他看见一扇彩色琉璃窗。
近看却不是,是一面透明玻璃。上面整整齐齐贴着许多小块玻璃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啊,是了。他想起来了。
孩童时,他偏爱一种裹着透明糖纸的水果硬糖。倒不是因为糖果有多好吃,而单单是为了那些玻璃纸,透明,脆弱,放在太阳下会闪闪发亮。他一颗一颗地吃掉糖果,把糖纸积攒成厚厚一沓,泡在水里,然后在一个晴朗午后拿出来,贴在窗户上展平。光从玻璃纸上透过来,折射出粉绿蓝不同颜色,特别漂亮,他仰着头靠在窗子旁,看得发痴。
玻璃却突然碎了,七吃喀嚓,慢镜头一般在他眼前冰面似的碎裂。他无措地向后躲,可脚下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那些漂亮的玻璃纸纷纷飘落下来,卷成一团滚在泥土里。潮水一样的吵骂声喧嚷地扎进他脑海,他仿佛被塞进盛着热水的玻璃缸,闷没得喘不上气——
他猛地醒了,心脏砰砰乱跳得如同擂鼓,满身都是黏湿的冷汗,隔壁传来年轻夫妻尖利的吵骂声。
看了表,才凌晨一点。他翻个身搂紧被子,又沉沉睡去。床单睡到后半夜变得冰冷,他迷迷糊糊地醒了,习惯性伸手向后摸去,却摸到空无一物。
眼泪突然如脱线珠子一般滚下来,流过面颊干涸成一道道痕。脚趾凉得发木,他将身子蜷缩起来,从心口酸疼到指尖。脸上像被火烧,针刺一样的痛。呜咽声压抑着咽进去,烫的都变成凉的,他死死闭着眼,将嘴唇咬出血口,似乎这样就不曾认输。
那些玻璃纸的结局呢?
是被扯下来,踩得脏兮兮被丢进垃圾桶,连同着不值一文的喜欢。
他那么珍视的爱情,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堆破烂。
转眼间平安夜,电台说寒流来袭,阿里山下了雪,请赏雪的游客抓紧机会。宋亚轩穿着单衣在飘红飘绿的街上走,觉得这个冬天是比往年要冷一点。也可能是因为一个人。
他快忘了怎么打领带。
浑浑噩噩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把爱变腻烦,把痛变麻木。思念却不同,像把锋利的小钩子,秒针每走一格,它便被悬线吊着拉扯一次,刮过皮肉留一道血痕。伤口来不及愈合又裂开,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人被拆折得只剩一把瘦骨,终于溺在心头血里,不见天日。
过年的时候他回了一趟老家,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下大巴,提着不多的行李,看到来接他的母亲。
他连忙跑过去将母亲拥住,笑着埋怨她:“阿母,你膝盖不好,怎么无事还出来乱跑?”
阿母拍拍他肩头:“乱讲,来接你,怎的不算要紧事?”
阿母寡居。父亲生前是军人,经历许多战火,性情固执又不大懂浪漫,只会偶尔冷硬地表达爱。母亲文化不多,却会在四时的餐桌上摆应季鲜花,催促他读书写字,看着他拿回的作文大赛奖状,欢喜地说我生养了个诗人。
可惜他读了许多年文学,还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留下,寥落得很。
窗上贴的红纸被风吹得呼扇乱动,大院子里传来小孩子玩花炮的响声。锅盖揭开,水饺挺着圆圆肚皮扑腾不停,伴着红白米糕鱼圆韭菜一起上桌。宋亚轩端上一盘白斩鸡在桌边坐好,脚底下暖烘烘。低头看去是燃了火炉,母亲坐在他旁边,和邻里阿公阿嬷阿姊围成一圈,少有的热热闹闹。守了岁众人散去,宋亚轩迷迷糊糊歪在床上睡着,醒来时天大亮了,随手一摸,在枕头下摸到一只红包。
他笑着去找母亲,说这都多大了,还把他当小孩子疼。母亲说,你还没成家,就是小孩子。
宋亚轩默然怔住,母亲还在笑着拉他的手,小心地问,可有爱人?
他想说没有,嘴唇却忽地黏住,张不开。他想装作脸红,不好意思地打哈哈绕过去,想撒谎说还没遇到还不急,可他终于扑在母亲怀里,下巴垫在她单薄肩头,几乎要忍不住痛哭出声。
“有,我有爱人。”
冬天转眼过去,接着是没什么分别的春和夏。小破屋里没有空调,宋亚轩买了个圆溜溜风扇,一到家就打开对着脸吹,吹够了再转过身,去照顾被汗浸湿的后背。
夏天也终于过去。还有一个月,他们就分手一年了。
宋亚轩下了班,到街边摊吃一碗热腾腾牛肉面,信步走回细窄小巷子。天黑黑,路灯也昏黑。下了雨,巷子的石板泞了泥,没有活气。黑色的天和黑色的云团仿佛压在头上,把脊骨坠得弯下去。他好累。
突然就想起大学时,和他一起,也是下过雨的夜,出去胡混得太晚,回校只好翻墙,把皮鞋侧边都剐出一条条痕迹来。然而宿舍又进不去,便牵着手在校园里游荡,大摇大摆地,将平时不大经由的地方走了个遍。月亮出来了,又圆又大,伶仃地挂在半当空,把石阶上一滩积水照得亮光光的,映出婆娑的树梢影来。两个人在楼前小花坛的边上坐下,相互依偎着肩膀睡去,做一个粉簇簇开满樱花的梦,又被跳出地平线的太阳晒得睁开眼,顺道看一场金晃晃日出。
他回忆着,回忆着,唇边不自觉露出微笑,低着头,鞋尖有一下没一下踏着水洼,鼻子发酸。走到楼下时,一抬头,突然见眼前一个背身立着的黑影,骇得心头一跳,刚要出声,那身影却转过脸来,他蓦地呆住——
楼上不知哪里照下来一点灯光,朦胧的昏黄色,映出那人淹在眼底半滴泪。他一步步走过来,颤抖着声音——
“我没有钱了。”
“你还要我吗?”
04
宋亚轩带他回到又挤又热的小阁楼,他换了房间,因为实在不能习惯公共浴室,乱得很。新租的地方在顶楼边角,租金贵一点,但好歹有单独洗澡间。刘耀文默默地跟着他上楼,任由他拿了洗漱的东西草草冲了一遍,宋亚轩找出一件宽大白T恤并一条短裤隔着门递给他,叫他对付穿。
刘耀文倒很乖,洗完澡就坐在楼下小书桌旁等他,等他洗完出来一起上楼睡觉。躺到床上时,却突然扑过去把他搂得死紧。宋亚轩几乎止不住牙齿发抖,刘耀文贴在他身后,闷着头肩膀猛烈抽搐着,半晌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他:“阿轩——”
宋亚轩猛地转过头来扎进他怀里,眼泪淋漓地流下来。刘耀文捧住他脸,颤抖着去吻他,从眉尾到唇畔,到下颌尖上两颗小痣,一遍一遍地啄。宋亚轩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张开泪眼盯着他看,看到他削瘦了的脸和微青的眼下,于是泪流得更厉害。最后两个人像涸泽里的鱼,交缠着抱头痛哭,哭得好像要背过气去。
夜很深的时候,他们终于流干了泪,相拥着依偎在一起。刘耀文目光几乎黏在他脸上,指尖摩挲着他下巴尖两颗小痣,肿着一双眼对他笑,还有很重的鼻音:“小时候的阿婆讲,人的痣,就算投胎了,也不会改变地方。如果转世,可以凭借这个来找人。”
宋亚轩哭得有些头晕,闻言只当他讲玩笑话,疲惫地抬起眼皮:“那是阿婆在哄你。”
刘耀文笑,不答,静静地看着他。宋亚轩向他怀里蹭了蹭,迷瞪瞪快要睡过去。忽然感到耳朵旁一阵热气,痒得一抖,是刘耀文凑过来抱住他:
“下辈子我做女孩儿,你来娶我,行吗?”
宋亚轩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伸出手挂在他脖颈上,沉沉地睡去了。
日子仿佛安安稳稳地好起来,两人都对过去的纠葛闭口不谈,好似浑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也不彼此追究缘由,反倒让生活轻松许多。刘耀文没有蹲在家里几天,便出门找了新工作,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业务员。宋亚轩猜到他事业上遭家里掣肘,又不舍得他跑东跑西。刘耀文晚上回来,筋疲力尽瘫倒在床上,宋亚轩便坐到旁边揉他肩膀,还是心疼:“不然就不做了吧。”
刘耀文闷着头哧哧笑,笑够了扭过头来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做了怎么办?又没有钱。”
宋亚轩也笑,去捏他脸,想起许多年前的玩笑话:“让穷记者养你啊。”
刘耀文直起身来把他扑倒,笑得没心没肺地凑过去亲他:“不做可不行。”
宋亚轩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耳朵又红得像玛瑙,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骂他流氓。
过年的时候宋亚轩把刘耀文带回家,说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一个人在北市落了单,不想叫他孤零零过年。阿公阿婆听说都过来看,攥着他的手夸他生得好标致,宋亚轩揣着手在一旁看着他笑,搞得刘耀文罕见地红了脸。一群人欢欢嚷嚷地吃了团年饭,刘耀文喝了两口米酒,坐在他手边悄悄扯他袖子,说他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宋亚轩垂眼看他,他面上笑着,眼底却很落寞,看得宋亚轩心一疼,伸手去握他手腕。刘耀文却很开怀地起来,带着一群小娃出去放鞭炮,笑得像个半大孩子。
临走时阿母出来送他俩,塞给他一包米糕,说路上饿了可以吃。宋亚轩无奈地笑着接下,阿母却突然抬手抱住他,紧紧地搂了搂,声音里有一点哽咽:“阿轩,要好好过日子啊。”
宋亚轩怔住,大巴车的鸣笛却在身后响起来,刘耀文走过来接包裹,拉他上车,转过身对他母亲笑着摆手。宋亚轩木木地走上车去,从窗玻璃向后看,阿母小小的身影,很快望不见了。
阿母大概是看出了什么。是啊,她老人家那样心灵,怎么会看不出呢?宋亚轩突然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扣住帽子低下头,栽在刘耀文肩膀上。刘耀文只当他早起太困,伸手把他揽在怀里:“睡一觉?”
宋亚轩轻轻“嗯”了一声。大巴车轰鸣着驶过山路,他在帽檐底下掉下泪来。
过完年的春天,宋亚轩过生日时,他们又搬了新家,不大的一间,但在向阳面,低头能看到楼下一棵樱花树,粉灿灿的落了满地。宋亚轩辞了在出版社的工作,仍回去做记者,他说他安分不下来。
刘耀文抱着他肩膀撒娇:“唉,我倒是想安分下来。”
宋亚轩就笑着看他,给他捶腰,他这些日子在外面奔波,脸都晒得黑了些,一面惬意地瘫着,一面突然想起点什么,愤愤不平似的:“你当初做记者,也天天在外面跑,怎么不见你晒黑?”
宋亚轩乐得前倒后仰,乐完之后又继续软着手给他捶腰:“我不像你,我们出门,一般不抛头露面。”
“也是。都全副武装地遮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违法偷拍。”
宋亚轩就又笑倒,歪在刘耀文身上,被人一把拖到怀里去了。
终于安分下来是在夏天的尾巴上,刘耀文试探着投了简历,总算回到证券公司去上班,顺利得有些反常。宋亚轩不知他在担心什么,倒是很高兴,趁他生日好好筹备了一番,逛街去买新西装新领带,回来扯着他拆拆系系好半天,说是好久不打,手生。刘耀文乖乖坐着任他摆弄,等晚上切蛋糕吹了蜡烛,突然从怀里掏了一个戒指盒出来,单膝跪下,把宋亚轩惊得捂住嘴——
“我二十七岁了,阿轩。”
“七年了。七年前我就很想要娶你,你愿意吗?”
宋亚轩捂着嘴,眼泪从指缝滑下来,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抱住他。刘耀文笑着吻他,牵着他的手把戒指套上,低下头埋进他怀里,摇晃着低声喃喃:
“我爱你,宋亚轩,我好爱你啊。”
宋亚轩搂紧他,拱起肩去吻他发顶,又哭又笑地拼命点头。
他们在太平盛世里相依为命。
05
好故事总能得圆满结尾,如果这是一个好故事。
元旦日前夕,刘耀文下班时总觉得有人尾随,回头看却又没有,直到欢欢喜喜度过节日,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结果过完元旦第二天,就被一辆车堵在回家路上,不由分说把他逮了进去。他拼命想挣开,却是前座的三叔回头发话:“你母亲病了,你一走好久,怎么也该回去看一趟。”
他沉默地停下挣扎,跟着三叔回家,一路无话。又一次踏上那噔噔作响的木地板时,他站住脚,几乎想要立刻转过身逃跑。
却还是上楼去看母亲。
她病了,穿着家居服躺在床上,陷进一团柔软的枕头里。刘耀文在一边的矮凳上坐下,甚至开始有一点愧疚,她毕竟是他母亲——直到她开口:
“方家的小女儿,小你三岁,见一见,准备结婚吧。”
刘耀文几乎瞬间跳起来,凳子被他带得哐啷翻倒,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倒吸了几口气:“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她坐直身子,皱着眉,用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管你了?那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刘耀文嘴唇张合几次没能说出话来,颓唐地笑了:“我就不该回来……我是因为担心你——”
“担心什么?你何曾想起过你阿母?”她摇摇头,也很失望地看着他:“担心我是否病死么?别说我还没死。就算我死了,碾落他一个小小记者,倒还不算难事。听说他最近在追访一位大律的刑事案?杀人放火的暴徒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想他登上报纸社会版?”
“我给你敬酒,你偏不吃,那可莫要怪我。”
刘耀文手指发抖地攥紧,眼睛通红,半晌蓦地松开,声音哑得发涩:“母亲,你这是逼我死。”
“我养你这许多年,是教你出人头地,不是来丧家业的,”他母亲顿了顿,捂住心口向后倚回软枕,脱力似的:“你做出这番事情,在我眼里,和死了也差不多。”
刘耀文嘴唇颤了颤,猛地转身向后走,门口却被两个穿西装的保镖拦住,身后是母亲怨怒的追责,让他一腔火气都如同打入棉花:“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
“送到你手上的东西,怎么就想不开要丢掉呢?”
他突然就累了,累得要死,只想早点回去,回去抱一抱他的阿轩。
他停住脚,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去看他母亲:“过年——等过完年。”
“过完年,什么都你说了算。不要动他。”
他母亲看着他,半晌闭了眼仰过头去。门口的保镖左右站开了。
刘耀文跌跌撞撞地冲下楼。
宋亚轩拿着一沓案卷趴在台灯下面,看得头痛,刘耀文端了一杯热水放在他桌上,他拿起来喝了一口,接着叹气。
“怎么了?”
刘耀文弯下腰从身后搂住他,宋亚轩向后栽进他怀里,啪地扔掉手里的笔:“唉,早知道,当年选修课就该选法学,免得现在头痛。”
“就算选了,你现在还是头痛,”刘耀文笑着去吻他额头:“再说,选法学,你怎么遇见我?”
“你还说呢,”宋亚轩突然转过身朝他伸出手,手心向上一翻:“赔我墨水瓶。”
“那我还要你赔我衬衫呢,”刘耀文扯住他手,假装耍无赖:“墨水没有,人有一个,你要不要?”
宋亚轩笑着跳下椅子扑在他怀里:“行啊,我先验验货。”
折腾够了,两人收拾完已经半夜,宋亚轩瘫在床上,窝进刘耀文怀里,懒怠得一根手指也不想抬,突然听到头顶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宋亚轩扑哧笑了:“你死了,我就把自己埋下去陪你。”
“那不好,得留个人在这世上想我,我在地下才能安乐。”
这次他默了半晌,闭着眼赌气似的:“不。我才不想你。”
刘耀文笑了,低头去吻他额发:“每年到我的坟上,添一抔土好不好?”
“好啊,洋铁罐里上柱香,再给你烧几只银元宝。”
“我还要——”
宋亚轩突然翻过身,伸手严严实实捂住他嘴:“住口吧,大半夜满口死了活了,你想挨打不成?”
刘耀文拉住他手腕亲他掌心,被他怕痒地躲开,又追着黏黏糊糊地吻了半晌,贪恋他身上温度似的。然后终于心满意足,搂着他躺下去,安稳睡了。
06
除夕节前刘耀文突然说要出差,抱着箱子瘫在地板上,扑腾着脚怨气冲天,说怎么连个年都不让我好好过。末了又跳起来,抱住宋亚轩,说我争取早日完工,回来陪你守岁,被宋亚轩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推开,说你刚在地上沾了满身灰,赶紧掸掸。刘耀文就撒泼耍赖地往他身上黏,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地板我才擦过,哪里有土?
收拾了行李把人送上车,宋亚轩对着一如往常的人挥手,眼皮却突然跳起来——他莫名地心神不宁。
揉揉头却也失笑,他大概患了出差性应激综合征,这么久了还是没好。
结果谁料,那不好的预感竟然应验了——刘耀文这一走,直到大年初七报社上班,仍没回来。他打电话到各处去问,却了无踪迹。
时钟好像突然停摆,然后离奇地倒回去,回到那个有寒流和雪的冬天,他茫然地站在街中央,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醒了,除了脑子乱乱和心空空,什么都没剩。
樱花树又开花时,他下楼摘了一朵,想夹进书里做书签,转过身却突然撞上一个人——他捂着头,定睛看清那张脸,怔怔地向后退了两步,感觉这世界都不太真实。
“——阿轩。”
他差点想要扑上去打他,可书在手里却一动没动,也说不出话,只是怔怔地看过去。刘耀文低下头叹了口气,吐出的句子却仿佛是在报复他:“我们分开吧。”
宋亚轩听到自己冷静得要命的声音,隐约在微微发着抖:“为什么?”
“我要结婚了。”
“你……你别消遣我,”宋亚轩摇摇头,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好端端的,你吓我做什么?”
“是真的,”刘耀文突然抬起头,目光晦涩深深地看向他:“是真的。”
那本书突然就啪嚓落在地上,书页里的花摔散了,淹没在满地碎落的花瓣里。宋亚轩突然扑到他身上,一拳捶上去,声音嘶哑:“是你来问我,还要不要你,刘耀文,是你问我——”
“是你问我,如果有下辈子,要不要娶你?”他一拳一拳地锤上他胸口,抽噎着低吼:“是你——”
刘耀文被他扑打得一步步趔趄着向后退,垂着手,在夕阳里身影瑟瑟,苦笑着不知所谓地点头:“是,是我,阿轩。”
“下辈子吧,下辈子一定。”
宋亚轩突然停住手,横过腕子用衣袖抹了把脸,然后扯着他手臂拼命摇头:
“不,我不要下辈子,有下辈子,我一定不去找你。”
刘耀文手指在衣兜里攥了又攥,自暴自弃地瘫落下去,含着泪光对他笑:“怎么能不来找我呢,阿轩,你不是爱我——”
“我恨你!”宋亚轩猛地推了他一把,又扑上来抱住他,刘耀文被他拽得摇摇晃晃,他却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融进黄昏的光里,脸颊上都是萧索颜色:“刘耀文,我恨你,”他摇着头向后退,脸上一道泪痕滑下来:“下辈子……别说下辈子,就算孟婆汤喝三碗,我也会记得恨你。”
他说完这句,慌张地转身大步跑了,像在躲避什么穷追不舍的惨破命运。刘耀文看着他背影,笑着兀自喃喃:“好,好,记得就好。”
然后转身回到街对面一辆宾士车上,抬眼去看身旁的女人:“满意了吗?走吧。”
女人斜过脸看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车子轰鸣着开走了。
刘耀文垂眸,目光从指尖滑下去,落在无名指那一圈素戒上。
他二十七岁了,即将办一场婚礼,却许错了人。
各色亲朋好友忙活着来去张罗,倒比本人急过几倍。刘耀文任由几人拉着摆弄,量礼服尺寸手指尺寸,选戒指挑颜色。他没心情,看什么都是一样,偶尔心血来潮地翻翻设计稿,又放回去,时不时地突然一笑。然而又不像正常准新郎那种幸福的神经质,反倒让人觉得有点脊背生寒——设计师打了个冷颤晃晃脑袋,收了软尺,一头雾水地做事去了。
那位方小姐却很欢喜似的,已经坐在母亲身边和婆家亲戚拉家常,又说到与阿文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喜结连理,真是好不登对。她抬头想唤阿文过来,却见堂屋空空——人呢?
阿文母亲却发话了,说不必管他,这人从小就没个稳重,你以后可要好好约束——说得一个娇小姐忍不住脸红。
一直闹到大婚前一夜。
按规矩是两方不必相见的,所以难得清静,被派来看管他的人见他老老实实呆到现在,也都放下心松懈掉了。刘耀文端着杯威士忌,倚在沙发上慢慢喝,随手拿过茶几上报纸,看社会版头条刊着一行大字,是什么“刘二少与方小姐喜结连理,两大某某巨头联姻,股市动荡”之类云云。他扔下报纸,嗤笑了一声,慢慢脱下西装,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转身进了浴室,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药。
第二日一早,刘家大宅是被敲门女仆人的尖叫惊醒的:
“不好了!少爷他——”
07
宋亚轩接到电话时,是在老家山上,信号区区索索的时断时续,他费力地把一句话听完,刹那间如被冰水浸透。心口咯吱一下,仿佛割掉了什么东西。
愣了半晌,突然一路连滚带爬地从半山下来,胡乱抓了些东西往外跑,像要发疯。
“你说造孽不造孽,红喜事办成白事,还是在新婚前个夜里,唉哟——”
“嗐,这谁能想到呢,也真是……”
爵士舞曲低低的从地板当中响起,把嘈杂的交谈声一点点吞没。宋亚轩漠然地穿过着黑衣的人群,胸口别一朵白纸花,顺一侧的台阶走到楼上,在围栏前站定。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回头,是阿乙,端了一小杯酒递给他,他摇摇头,又转身望向楼下,几对交错的男人女人在跳舞。音乐低沉,迈的是缓慢的舞步。
阿乙叹口气,踏两步上前,立在他身边:
“阿文留了信,放在胸前口袋里,上面叮嘱不要告知你。他很自私,希望你多记恨他些日子。”
“他还写,他不喜欢葬礼放哀乐。他要放爵士曲,让大家尽情跳舞,尽情拥抱爱人。”
宋亚轩的眼泪突然就溅出来,咬着唇止不住发抖,倚着围栏缓缓瘫坐下去,抱住膝盖,泣不成声。
08
刘耀文和宋亚轩相爱八年。
南港墓园里多了一道石碑,上边刻了这一行小字。碑下面没有人。或者埋了人。或者即将埋进一个人。
朝阳三次
*《同性依恋》的宋轩视角
* 时间线有些对不上的地方,大家当独立番外看也可
“我们拿的不是两颗行星永隔万里的剧本,是旅人,山前走散,山后相逢。”
01
“哥哥们,我真没被绑架!我确实是和她在一起了,自愿的。”
宋亚轩下了夜戏回到酒店洗完澡,拿起手机正想关机睡觉,那一秒屏幕顶端出现这条群消息。
凌晨两点的夜里他靠在床头看着那个熟悉到陌生的备注由然生出一股诡异的荒谬感
——怎么能这么巧,怎么恰恰就在他拿起手机的这一秒,哪怕早一分晚一秒他也不一定会在睡觉前看到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完全可以预料,...
*《同性依恋》的宋轩视角
* 时间线有些对不上的地方,大家当独立番外看也可
“我们拿的不是两颗行星永隔万里的剧本,是旅人,山前走散,山后相逢。”
01
“哥哥们,我真没被绑架!我确实是和她在一起了,自愿的。”
宋亚轩下了夜戏回到酒店洗完澡,拿起手机正想关机睡觉,那一秒屏幕顶端出现这条群消息。
凌晨两点的夜里他靠在床头看着那个熟悉到陌生的备注由然生出一股诡异的荒谬感
——怎么能这么巧,怎么恰恰就在他拿起手机的这一秒,哪怕早一分晚一秒他也不一定会在睡觉前看到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完全可以预料,他屏幕下划想把手机调成静音,还是晚了一步,手机开始在他手里疯狂共振,被他置顶的那个七人群分分钟被语音和表情包淹没。
他握着手机被气笑了,虽然群里不炸才在他意料之外,但现在是那边的白天,群里这几位好歹也都正当红,不该一个个都忙到没时间看手机的吗,怎么回微信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合着大家间隔几天就在群里晒行程安排比惨,到头来只有他一个是真正忙到没时间看手机的打工人。
大半夜的这样好过分啊,他躺下来躲进被子里撇撇嘴,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知道是在怪群里刷屏的那几个人还是在怪正被声讨的那一个人。
可是他的夜晚本来就是人家的白天啊,有什么好过分的。
西半球和东半球日出日落都从未同步的经纬差异,有什么好委屈的。
...
闭着眼睛躺了许久,地球自转好像都静悄悄完成了一轮,还是睡不着,他干脆掀开被子爬起来。
想去冰箱里拿听啤酒,又想到明天还要拍戏不能肿,于是作罢,跑去窗户前面的沙发上蜷着腿借着月光玩手机。
消消乐过了几关,最后他听着空旷套房里回荡的喜气洋洋的通关提示音终于认命,退出来在手机桌面迟疑几秒,还是绕开微博点开了微信。
微博大概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消息——那个人是谁呢?会是我也认识的人吗?如果不是,她长什么样子?是漂亮又温柔的类型吗?
这些问题微博上都会有答案吧,应该也会有很多照片,会有你和她的合照吗?在她面前的你又是什么样子呢?
我真的很好奇,可还是听你亲口说比较好。
点开了群想从99+的消息里去翻那人发的话,马嘉祺正好发来微信
——阿宋,最近怎么样?那边的东西是不是吃不惯呀,拍戏辛苦啦,等回国了哥哥请你吃大餐!闲暇的时间可以让助理陪你多出去转转,难得可以这么自由,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第一次在国外拍戏,很多不习惯的事情是会慢慢适应的,要天天开心哦😊
他看完想笑,这也未免太刻意了,这部戏他都拍了快两个月了,哥哥突然在今天发来这么一大段话,话里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字里行间又处处透露着你还好吧没受太大打击吧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这么好几年了,我就还是这么脆弱这么在乎他吗,在你们心里?
下意识撇嘴,但又脑补出马哥在那边看到那条群消息后被吓一跳喊“荒唐!”,然后立刻一脸愁容,可能还给丁儿打了电话,两个人叹着气一起讨论怎么办,互相出谋划策,改了又改,斟酌再斟酌,才给他发来这段话。
他俩长大了也还是不让哥哥们省心。
想到这心里又一暖,忍不住笑起来。
于是认认真真给哥哥回复,说最近很好,吃的也不错,就是早餐总吃面包是有点烦(面包还是不怎么好吃,如果是天天吃馒头就不会烦(._.`),拍戏是有点辛苦但也很有趣,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这边确实空气景色都很好,他有出去转转,也会注意安全。
最后回应哥哥一语双关的劝解
——总有这么一天的,没有不适应,不会不高兴,不用担心。
总有这么一天的,早来晚来无非是时间问题。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
消息发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点他应该在睡觉看不到消息才对,又补充,我刚下夜戏,正好就看到消息啦。
不是失眠哦。
一通回复下来已经快要五点,他把手机扔去一边,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窗外漆黑一片。
加州的天即使入了十月也还是一向亮的很早,怎么今天还不见破晓呢。
今天是个阴天吗?
那——看不到太阳了吗?
02
看得到太阳吗,他们还在闭关锁楼的小糊团里进行活动时宋亚轩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会是美好的一天吗?
看得到太阳吗?
怎么都看不到太阳啊?
粉丝觉得好浪漫,沿用下来,几乎成了他粉圈的座右铭。
这些常人不会在意,在意了也不会坦坦荡荡问出来的话语在他这里永远可以被说得无比自然。
其实很多时候队友会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种话搞得匪夷所思哭笑不得,但有一个人不会,他总是很习以为常的接下去,理所应当地像宋亚轩小脑袋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明明是所有人都该懂的东西。
就像终于成功甩掉私生的那个晚上,他们在重庆某条马路的天桥上拥抱着来之不易的自由
他还是有一点点遗憾,对摄像机说今天的天上都没有星星,今天都没有太阳。
刚才靠着栏杆说“我来天桥上卖艺吧,弹唱”的那个人听到之后在他旁边自然地接话
“晚上了要什么太阳啊。”
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句回答,不过是用正常人的逻辑讲出一个常识
宋亚轩却突然感觉到无可救药的浪漫。
就好像这个世界再怎么嘈杂,疯狂,混乱,只要这个人在身边,所有让人烦躁的事情也都会变得光明起来。
而他的难过永远不会被忽略,假借玩笑说出的不安也会被稳稳接住妥善安抚,永远不会有落空。
你说我想去重庆的哪里你都可以带我去,那我觉得在天桥上卖艺也很好,如果是和你的话。
回宿舍的路上他望着车窗外的街灯这样想。
03
那个时候宋亚轩已经有几分明了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如同末世逃亡的那个夜晚,面对自己对刘耀文过了界的依赖可以泰然处之。
马嘉祺后来拐弯抹角的问过他这份感情的质变在他这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想了想,坦然又真诚的回答,说哥哥,我不知道。
他没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因为一切事情的发生回想起来都有种上天注定的宿命感,环环相扣,缺少哪一环都不一定走至今天这个结果。
从进公司到经历719,到TYT的突如其来的成立和更无预兆的解散,再到TNT成团前的出道战,身边人离去又归来,可他们是一直在对方身边的。
其实早在他们还只是因为身型相仿而被凑做一堆,都还不是彼此心里第一顺位的时候,刘耀文对他下意识的关注和温柔就已经有迹可循。
会说他长得漂亮,会眼睛亮晶晶的惊叹他歌声像个女孩子,说完怕他不开心,又火上浇油地补一句是像那种可爱的女孩子。
会在摔跤倒地的时候护住他的头。
那个时候刘耀文才十二岁。
我会沦陷好像也不奇怪吧,宋亚轩想。
某人的十二岁到十四岁,从一开始出于本能的温柔到后来时间累积的偏爱,他待自己从来都是特殊的。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遇到一个人,同步生长相互陪伴,然后被信任,被保护,被自然地圈进领地,被坚定不移的选择。
真的有人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能做到不依赖吗?
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勇敢下的脆弱,少年意气下的通透成熟,夜深人静时的眼泪和徘徊。
真的有人在见过了这些之后还能做到不动心吗?
——反正他不会是那个人。
04
台风少年团解散之前,公司安排他们去韩国参加了一次集训,宋亚轩因为要闭关准备中考独自留在了国内。
那好像是他们相遇以来与对方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其实他在国内很忙,要补之前落下的文化课程,要为星海的声乐考试做准备...一开始短暂的失落和迷茫之后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备考上,只偶尔还会想想哥哥们还有刘耀文儿在韩国训练的怎么样,是不是吃了很多好吃的,有没有时间出去玩儿。
他向来是个内心坚定目标明确的人,不会为无法改变的事情回头或委屈。
直到接到那个视频电话。
宋先生和魏女士是很开明的家长,所以闭关的中考生每天完成任务之后依然可以拿到手机,要求是晚上十点半之前关机睡觉,不过全凭自觉。
刘耀文是在刚刚过十点半的时候打来的视频。
宋亚轩跳下床去关大灯,再跳回床上盖好被子带上耳机。
上铺的宋季轩小朋友在睡梦中以为打雷了,迷迷糊糊被闹醒,带着哭腔说哥你干嘛,非要大晚上的练舞吗。
他哥躺着心平气和说没有,你别污蔑哥哥,你只是做噩梦了,乖快点睡。
然后按下接听键对着另一个弟弟笑得甜甜。
刘耀文也看着他笑,两个人对着屏幕里的彼此傻笑了十几秒,宋亚轩用气音开口
训练辛苦吗?
刘耀文在那头一僵,表情扭曲语调怪异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讲话,怪...奇怪的。
宋亚轩一愣,继续用气音讲说我没办法呀,宋季轩睡了。
刘耀文就说哦,这样。两个人又开始对着笑。
笑了一会儿刘耀文说那你听我跟你讲吧,你就听着就行了。
然后他开始讲,说韩国这个舞蹈老师确实很牛,姚景元儿还是有点跟不上,不过丁哥课后有带他加练;马哥今天唱歌又被声乐老师夸了,我有点小羡慕;他们三个都很喜欢前面那条街的芝士年糕,不过我觉得一般——你应该也会觉得一般,反正你吃过之后肯定还是会觉得馒头更好吃......
宋亚轩只露一双眼睛在被子外面听他讲,时不时笑出气音或点点头给他回应,即使小夜灯很暗,那头的人不一定能看得清。
讲到最后刘耀文突然down下来,像只小狗狗一样凑近屏幕低声说你为什么是今年中考呀。
宋亚轩被他问的又一愣,想这要我怎么回,我也不知道呀,我也不想的呀。
还没来得及回答,刘耀文又盯着屏幕轻声说
“——我很想你,宋亚轩儿。”
他在这头举着手机被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像被倒了一罐狠狠摇过的可乐,又甜又酸又涩,咕噜咕噜的冒气泡。
又突然很委屈,好像一瞬间那些和解过千百遍的不能和队友一起去韩国的理由都不再成立。
他把被子拉过头顶,在严丝合缝的一片黑暗中把麦举到唇边,慢慢地小小声回
“我也很想你。”
...
如果说暧昧有预兆,大概这就是开始。
05
后来大家从韩国回来,宋亚轩在重庆与他们碰头,收到一个超出了预算的生日礼物。
他很兴奋,一路向左挪过去抱抱马哥,抱抱丁哥,然后与刘耀文对视几秒,头也不回地冲向刚刚进门的姚景元
他挂在这个相处时间最短,最大但最没威严的哥哥身上,恃宠而骄地喊他大名
姚景元儿!你有没有想我!
哥哥被他拽地弯下腰,说诶哟喂你这小孩,有,有。
他很满意地说我就知道!
心里悄悄地说我也很想你,很想你们四个人里的每个人,很想TYT。
刘耀文走近把他扒拉下来,语气很凶地说宋亚轩儿你这人怎么不知道感恩,那么贵的生日礼物就往沙发上随手一扔就完啦,去给我放好!
宋亚轩看着他笑,把他盯得气势渐渐归零眼神也开始打飘,然后甜甜的说我知道啦,这——么喜欢的生日礼物,我当然会收好。
...
他很乖的收好了生日礼物,却收不好另外一样东西。
在所有人,至少在他和刘耀文反应过来之前,TYT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他们被通知从今天起恢复练习生的身份,要为即将到来的出道站做准备,要为迎接新的小伙伴,或者说竞争对手,做准备。
白天镜头前比谁都成熟洒脱接受现实的人晚上在被子底下捏着他的手腕哭得一谈糊涂,又哽又喘,声音抖得听不出调,还是坚持着说完
宋亚轩儿,我们一定要一起,出不出道都一起,不出道也可以,但分开不可以。
他轻轻把手腕从弟弟手里挣脱出来,反手坚定又缓慢地与他十指相扣,然后歪头贴上那人湿淋淋的侧脸,两人的眼泪烫在一处。
他说,带着未平复的沙哑哭腔,但声线柔软而平稳
“刘耀文,我们一定,一定会一起出道,一起成团。”
“我们不会走散,不会分开。”
...
不会走散的誓言,这次他们做到了。
06
七个人其实很好,可以玩很多五个人玩不了的游戏,比如说狼人杀,比如说更长的剧本杀。
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台风面条,想起少年不独行,想起一个哥哥不标准但很温柔的普通话。
但大家都默契的避而不提——包括说散就散的那个对视,成团夜漫天彩带下劫后余生的十指相扣,
他们都默契的避而不提。
但是这些不说出口的话语好像都转化为了实际行动,反正他俩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袖子或卫衣口袋里的牵手,采访时隔着前后排的距离也要暗戳戳的肢体接触和互相接话在TNT成团之后变本加厉的多起来。
彼时宋亚轩即使对一些暧昧瞬间有所察觉,也不过是当时那几秒钟的心悸而已,抓不住摸不着的难言感觉转瞬就忘,远远不会想至那一步。
所以刘耀文对自己的占有和管束欲他从善如流的全盘接受,对自己在刘耀文面前的骄纵和依赖也放任自流。
结果就是,某人被他惯的没边儿,他也被某人惯的没边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刘耀文经常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句宝贝儿,轩儿,或者一句话讲完在后面加上一个低低的“乖,听话”,有时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脱口而出,偶尔是带着调笑意味故意把尾音拖的漫长又缱绻。
哥哥们偶然听到一次,一个比一个反应激烈,丁程鑫在一圈“天呐我听到了什么”“荒唐你在叫谁”“噢我的鸡皮疙瘩”的夸张感叹中一马当先冲过去摁着刘耀文的后颈说你真是反了天了,亚轩就算长得小,那也是你哥,好好讲话听到没有。
他那个作为当事人本人的哥哥看着他被执法在旁边笑得眼睛弯弯,不嫌事大,声音软软接一句,就是啊刘耀文儿,我是你哥,好好讲话~
然后在下一次刘耀文说“又不穿外套迈?去拿件外套,乖”的时候嘟着嘴回房间拿衣服。
丁程鑫试着跟他灌输“哥哥要有哥哥的样子和威严”的理念,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你看看他飘成什么样子了——你吃饭他要管,穿什么衣服他要管,连玩手机他都要管——你是哥哥诶,亚轩。
马嘉祺端着水杯从旁边经过,轻飘飘扔下一句
别劝了丁哥,他俩周瑜打黄盖。
丁程鑫一愣,什么,这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站起身跟回房间,诶你把话说清楚啊马嘉茄,什么意思哦?
宋亚轩坐在原地反应过来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耳根烫软
什么意思?
——周瑜打黄盖,当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话用在这里有些奇怪,但也不能说不正确。
就像他确实纵容刘耀文在他这里当哥哥,以此来换许多特权,例如玩游戏时可以无限度的耍赖,冷战了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都绝不先低头反正那个人总会对自己心软,感冒时青菜和鸡蛋一口不碰,那人在旁边哄劝,各种保证立得飞起,说你再吃一口王者荣耀那套皮肤我保证回去就上线送给你。
偶尔他们吵完架,刘耀文被他气到上头,忍不住跟哥哥们控诉说宋亚轩哪有你们说得那么乖,明明就很无理取闹,小性子天天使到飞起,诶嚼得很。
贺峻霖看完一轮热闹绕到他旁边揽住他的肩,半调侃地笑说诶你有吗,宋亚轩?
他不回答,盯着那边被其他哥哥围住劝解的人冷笑,心里想有本事别到了晚上就心软,又来哄我说,宋亚轩儿,笑一个。
从小到大就只有你觉得我无理取闹爱使小性子,怎么不想想你的原因,刘耀文?
贺峻霖摇头,说啧啧,确实是被惯坏了。
不知道是在说谁。
他装作听不到。
07
疫情的时候所有人被召集回公司,不用去学校,也不在周末的时候各回各家。一帮人从早到晚待在一起,一起上网课,一起写作业,一起训练,一起拍宅家日记。
恰逢他的十六岁生日。
镜头前大家为他送上祝福,轮到刘耀文的时候那人说着说着左手突然绕过间隔之人的后背伸向他,他不动声色把右手搭上去,内心却在这不动声色的伪装下狂风暴雨地震荡。
人群之中,镜头之下,他们像在万人瞩目的世界中心传递一个绝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可那人在掌心交叠高于寻常的温度中好坦荡的看自己,日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脸上,引得他隐隐皱眉,底下一双被光映得色彩浅于平常的眼睛一如继往,真诚的,热烈的,带着少年人的真心,望向他。
这是你的天赋吗,在任何时候与镜头和平共处,若无其事淡定如常?
还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又或者只是我心里有鬼。
他转过头对镜头甜甜地笑着想。
...
后来其他六个人都被叫去做了单采,说是要剪进这个月的纪录片里。
按照以往惯例,宋亚轩想,大概是录跟自己生日相关的话题。
晚上刘耀文洗完澡扑到床上滚来滚去,staff进来收了手机给他们带好门。
那个人在门关好之后滚到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目的不要太明显地说
宋亚轩儿,我今天做了单采哟~
他想笑,还是配合的转向他,说那你们采访录了什么,告诉我嘛。
某个人显然对他的配合很满意,不再卖关子,说卓哥问我们,要为寿星做一件事,我们会选择做什么。
宋亚轩看着他,说噢——,我生日过都过了,他们好无聊哦——那你怎么回答的?
刘耀文转成平躺的姿势看天花板,笑的不可谓不欠揍
我不告诉你。
宋亚轩早预料到这个走向,还是无奈,格外熟练的软下声音去拉他袖口
文哥,说嘛,所有人里我只问你,你说了什么?
刘耀文很受用,闭着眼睛反手拢住他的手去揉他的指尖
我,就说了你又长大了一岁,我替你开心之类的呗。剩下的你等纪录片出来了自己去看。
宋亚轩知道这大概率只是一句唬他的玩笑话,却突然忍不住较了真,看着他闭着眼的侧脸轻声问,
你很想长大吗刘耀文?
那人闻言有些诧异的睁眼转头看他,真心实意的疑惑,说为什么不想?
为什么不想?宋亚轩答不出来,于是抽回手躺平
刘耀文以为他又在使小性子,侧过身去捏他的手臂,笑着说你怎么越长大越难搞啊宝贝儿?说你长大了一岁替你开心也不行吗?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他撑起身去看,被吓到所有玩笑的心思全部瞬间收敛,迟疑着低声问
你...是要哭吗,哥哥?
宋亚轩摇头,红着眼眶与他对视,好认真好认真,说那你为什么想长大?
刘耀文多少有点手足无措,还是下意识先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可以赚钱,站上更大的舞台,也会更自由——
他答到一半停住,表情变了,盯着宋亚轩水光渐渐缭乱的眼睛,唇角下压成紧束的一线,眯起的眼睛形状像把待出鞘的利刃
他问,语气带着微妙的压迫感
——你想到什么了,宋亚轩?
身下的人不回答,看着他,沉默地宣告抵抗
刘耀文接到他这样的目光,忍不住去顶口腔深处一直隐隐作痛的那颗牙,在骤然加倍的疼痛中努力收拢那些翻涌上来的烦躁和不安,把所有情绪一并摁进深处,低声说
“好,”
“你在想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宋亚轩。”
宋亚轩在关灯后的黑暗中转向墙面那一侧
我在想什么——
想我们给彼此的纵容是不是过了界,想我们之前算不上“久别”重逢的韩国行里为什么那么关注对方甚至偶尔忽略了另外两个人的感受,想百问百答里面对他们夸张的调侃为什么第一反应永远是去找对方的眼睛,明明可以正常解释的事情也弄得像无从反驳。
想这些好像偏离了轨道的事情是不是长大前的特权,想我们长大之后会不会被收回这些特权。
这些要我告诉你吗,刘耀文?
...
就这样,冷战无声无息地拉开帷幕,其他人很快有所察觉,但两方试探都问不出原因。
哥哥们累了,抱着反正撑不了多久又会和好所以爱咋咋地的心态象征性去最后劝说一下,扯的理由十分之敷衍离谱
比如丁程鑫睁着眼睛说瞎话,
耀文,亚轩前几天的生日,月初的生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这个月里他都是寿星,你不能跟寿星过不去——
刘耀文听了冷笑,头也不抬说是,大了一岁了不起呗。
他丁哥被噎得一哽,想说你这娃儿冷个战怎么还阴阳怪气的,又隐约觉得他回答的和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算了,管不了。
结果他俩倒是很争气,打破了哥哥们的预料,也打破了以往所有记录,别扭了大半个月。
搞后期的工作人员郁结,想我也没敢真让你俩收敛啊,怎么还直接不认识了
——老子什么也没干,又tm要被粉丝骂,淦!
转折出现在月底,那时他们已经不至于在镜头前连个对视都避开,只是私下里多少还有些不挑明的赌气和对峙。
那天晚上,宋亚轩是突然想起白天听到staff讨论纪录片剪得差不多,过几天可以先放出预告了。
他凭印象翻出后期工作人员的微信,对着那个一片空白的对话框犹豫半晌,还是咬牙发出去。
——哥哥,能不能把纪录片里他们的单采,就是关于我生日的那些单独剪出来发给我?
——我想收藏起来,拜托拜托( •̥́ ˍ •̀ू )
没过多久,那边回
——亚轩,我是姐姐哦哈哈哈。
他看着那三个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的“哈哈哈”想一头撞死在床头。
那边又紧接着回
——当然可以,正好在加班,顺手发给你哈
他一边同情小姐姐,觉得飞总有够冷酷无情的,一边握着手机等那个视频发过来。
视频发过来的很快,他飞速的点几个“谢谢”“猫猫鞠躬”“给你fafa”的表情包一连串发过去,然后点开视频开始拖进度条。
停在某人出现的那一秒。
“......我也不知道该给他做啥呀,我给他做啥呀”
“也太难选择了”
“他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呀,反正一件事情”
“我会想一个——”
“独一无二的。”
...
刘耀文搭着毛巾头发湿漉漉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某人在床尾趴成小小一团揪起窗帘一角往外看的背影。
?搞什么
他在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像前十几天一样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往另一张床边走
往窗外看的人听到声音突然转过身,跪坐在床上仰头对他笑得甜到不行
那人眼睛弯弯看着他,声音脆软
文儿哥,今天晚上看得到太阳诶
刘耀文正在擦头发的手一顿,冷着脸抬眼去看他,条件反射地皱眉
“你搞什么,”
下一秒就绷不住笑起来,眼神同尾音一起软下来沉下去
“突然这么乖。”
...
刘耀文大概被他难得的主动服软哄得心情很好,没去问他为什么突然就开心了,为什么说那句幼稚园小朋友都不会说的毫无逻辑的话。
也不再计较宋亚轩不肯告诉他的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呢?
刘耀文拎着枕头过来摁着他双手把他圈在怀里一边掐他腰间的软肉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很不错嘛宋亚轩儿,十九天,嗯?” 的时候,宋亚轩想
不重要了。
独一无二这个词的分量太重,重到可以让他忘掉以后只看现在。
至少现在,太阳白天晚上都在他身边
至少现在,太阳是他的。
08
那年说起来真是很奇怪的一年。
他们团体的行程因为年初突如其来的疫情停滞了好几个月,但也是因为疫情,作为内娱那几个月里物料数量一骑绝尘的偶像团体,他们成功圈了相当大一波人上楼。
但这些数据好像是工作人员和粉丝更关注的事情,反正很久之后宋亚轩回想那段时光,只记得那个时候大家天天待在一起很开心。
还有就是,印象里那年见得到太阳的天特别多。
宋亚轩微博小号关注了很多ID类似于“冷知识科普bot”的博主,就是其中一个博主发的,说在疫情期间,人类活动的锐减对二氧化碳排放量产生显著影响,研究表明,这种影响是史无前例的。
史无前例,彼时他在宿舍沙发上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持续蓝了快一个星期的首都的天,想今年可不是发生了挺多史无前例的事情。
比如几天前的半夜,他鬼迷心窍落在刘耀文唇角的那个吻。
有够史无前例的。
好在那人似乎没太在意这件事,拔完牙回来先划开他的手机照镜子然后又拉着他的手抱怨脸肿了。
很好,他松一口气,忽略掉那些复杂的情绪,一边笑成开水壶一边作势要去揉那人肿着的半边脸,果不其然被那人丢开手机摁着手一通教育加威胁。
就当作无事发生。
...
那一年过的是大家公认的快到没有实感,他和那个人日日夜夜待在一起,不知不觉间陪着他挨过了最严重的生长痛,经历又摆脱了第一颗智齿的折磨,满意又不太满意的完成了十四岁里最后一个双人舞台。
圆满又不圆满。
而在此期间,疫情得到了控制,一切逐渐回到正轨。
团体和个人的外务都应约而来。
暂停键被关掉之后所有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缓冲地进入了二倍速,像要把之前停滞的那些时间全部补回来。
好在少年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他很快习惯了一个人在飞机上看日出或者天黑之后的万家灯火。
有一次飞机降落的时候耳机里正好放到《相遇》,他想到什么,坐起来把手机怼到窗户上拍下面灯火辉映的人造美景,降落之后发给那个人,说喏,给你俯瞰大地。
将近凌晨一点的夜里,那边秒回一条消息
——到了吗?
他正想回一个肯定的表情包,又收到一条语音
他点开,电流失真后那个人更低沉的声线带着几分困倦的笑意响在他耳边
“干嘛给我发这个,要我陪你俯瞰大地吗”
宋亚轩握着手机在已经停稳的飞机里突然开始延迟的耳鸣。
他知道手机那边的人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就像他说我会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的,说我很想亲亲你,说因为我想和你一组——他不过是当下那个瞬间抓住了这个想法,然后顺从本心的说出来,仅此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这次也一样,他不会联想到下一句歌词,即使真的想到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看遍爱和失去。
少年人十五岁的直言不讳再珍贵不过,是他心有杂念才做不到坦坦荡荡地给予回应。
09
到后来外务越来越多的时候,行程与行程之间无缝衔接已经成为常态。
他们常常前一天在这个城市见面,七个人合体进行拍摄,第二天又分散去其他几个城市参加个人活动。
只是无论哪个城市的哪个酒店,只要合体,他和刘耀文总是在一个房间。
有一次staff在去拍摄的路上跟他们商量(通知),说下一次分配房间就按到达的先后顺序来了啊,时间相近的就同一间好吧,要不然一个晚上八点到一个凌晨两点到同一间房互相影响没必要哈,都是睡觉,我们灵活变通一下——
刘耀文从靠背上弹起来说不行!
staff被吓一跳,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为什么不行,像亚轩最近通告排得满,航班都到得晚,你非要跟他一间房干什么,怎么你俩约好晚上一起变身奥特曼拯救世界啊?
刘耀文觉得他看不起奥特曼,更生气了,差一点站起来又被坐在他旁边的宋亚轩拽下去,于是坐着跟他据理力争,几度破音
——对!我们就是晚上拯救世界怎么了,我就要跟他一间房怎么了,变身奥特曼怎么了!你是奥特曼吗,哦不是,你是跟他一间房吗?你知道他晚上睡觉是不是在开黑吗,你知道他睡觉前吃不吃外卖吗,你知道他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在看电影吗!我知道,你知道吗!
staff被他一通输出后整个人愣在原地,车厢陷入安静,一时只剩下司机大叔默默摇起车窗的玻璃摩擦音。
一片安静中宋亚轩捂着脸去拽他卫衣帽带,说文哥文哥,暴露了QwQ。
坐在前排的丁程鑫带着耳机也被迫一字不漏的听完了全程,此刻看着staff空无又迷幻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作为被某位姓马的大师点化了的人,他觉得现在了悟后的自己也有责任去点化一下别人。
于是他非常真诚地看着staff的眼睛说,哥,他们年轻人的世界,你不懂也不是你的错。
......好有效的开解。
这个提议就此作罢。
熬夜狂欢当然是有代价的,本来就闹不醒他们的闹钟更是没一点尊严了。
宋亚轩总是第二天的早上被拿着房卡的助理夺门而进从床上拖下来,行李随便一收立马拎包走人去赶看起来有80%可能要误机的航班。
往往等他下了飞机,还没开个资暂时保留着赖床资格的小朋友才在他刚离开的城市里醒来。
宋亚轩接起电话,那头还没完全清醒的人总是格外软格外乖,迷迷糊糊带着鼻音说哥哥,我充电器昨晚好像扔你箱子里——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他哥已经飞走了,后知后觉开始绝望,把脸埋进枕头里跟小动物一样呜咽抓狂——我充电器是不是又被你带走了?这第几个了,宋亚轩儿!
他在这头坐在车里看窗外丧尸围城一样的人——实在叫不出口粉丝这两个字,心却在电话里那人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中安稳柔软下来,呼吸也不再困难,他靠去椅背上不再看外面,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撩拨他说
——怪谁。
10
当然是会越来越忙的。
娱乐圈里年龄是资本,不是特权,越是年级小就越是每秒都该利用好。
于是重庆和北京的宿舍渐渐成了中转站,不再是落脚点。
看到刘耀文的微信时宋亚轩刚录制完一场节目在回酒店的路上,他们这一次好像有快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语音通话。
果不其然那人接通后第一句是问
“你怎么不开视频?”
他得意于自己的预判,笑着解释说路上信号不稳定,语音比较不容易断。
结果那边提高了音调
“路上?你还没到酒店?”
宋亚轩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你那个节目不是八点就录制结束散场了——又有人堵你?”
那边骤然冷下来的语气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耳机里突然安静下来,那边呼吸声同自己这边的交织几秒,伴随着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一声压抑着烦躁的低咒,然后是什么沉重物品的磕碰声。
那人应该是起身去关了房门。
宋亚轩脑补某人垂着眼去舔后槽牙不爽到极点的表情,鼻腔突然不可抑制的泛起酸意,于是眨眨眼睛语调轻松地揭过这个话题,说你干嘛突然要给我打电话,总不会是过了快一个星期又发现有什么东西被我带走了吧,文哥?
......没有。
那人无声执拗几秒还是泄了气般开口,又一次向他,或者向没道理可讲的世界妥协。
宋亚轩在这头松了口气,压住那些疲惫和困意,像在诱导闹了脾气又不肯讲原因的小孩子,轻声说那是怎么啦
“——红姐今天跟我说,有个综艺节目在跟她们谈我的合约,已经聊的差不多了,下下周就正式开录了。”
他听出那人声音里的踌躇和顾虑,觉得很可爱,笑着问
接外务了不好吗?你不是总羡慕我和丁儿还有马哥在外面交新朋友?马上你也可以啦,还可以自己赚钱——你不是一直盼望着要去更大的舞台赚钱吗?
那边配合地笑起来,笑完声音又低下去,说
可是宋亚轩儿,那个节目里都是很厉害的前辈,我有点儿担心我会做不好。并且,它录制时间是连着的,下次你回重庆,咱俩都不一定见得到了。
其实他俩都知道,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不只下次,他们俩在不同的城市录不同的节目,短时间内想要见面都只能靠运气和巧合。
可他略过这个问题,只回应那人的前半句话
“你不用担心啊,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就跟在我们面前一样。然后,有什么机会都抓住,不懂的就多问问前辈们,他们都会很乐意教你的”
车子驶进隧道,一切光亮被黑暗吞没,旁边的助理姐姐将手机反扣开始闭目养神
也许是连续赶通告缺觉带来的生理反应,也许是前段时间换季没有注意感冒了,他最近有些间断性的头痛。
额头抵上车窗,冰凉的触感让神经微微松弛下来,头疼得到一些缓解。
黑暗中他闭上眼睛,在难得示弱的弟弟面前接回年上者的掌权,努力克制声音里因为身体不适带着的暗哑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宝宝”
“不要担心。”
11(建议打开bgm:Summertime Sadness——Lana Del Rey)
去加州拍戏前,宋亚轩在国内举办了他名为《25》的新专辑发布会。
主持人念粉丝的留言,有一条说:
亚轩弟弟好,我是你的老粉啦。
宝贝以前好像很喜欢太阳,问起印象最深刻的片段总是和日出或日落有关,还给我们分享过飞机上拍的夕阳的照片。
但好久没见你在微博发关于这些的内容啦,所以很想知道,如果现在让你选一样大自然里最喜欢的东西,你会选什么呢?
他认真听完问题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抱歉最近有点忙没怎么发微博,底下粉丝嗷嗷叫说你还知道你还知道!
“嗯,我还是很喜欢太阳。”
主持人一愣,大概没想到他话题转的这么突然,反应过来又追问,为什么是太阳呢?
他握着话筒沉吟几秒,对着镜头眉眼温柔笑意生动地答非所问
“没有人会不喜欢太阳吧。”
...
十年前宋亚轩对着遥遥晚霞间的热气球喊“看得到太阳吗”,有个人站在他身边,在镜头所不及的地方勾了勾他的手。
其实多多少少被提醒过,类似于这个团刚刚成立,你们最近还是不要太粘着对方,虽然都是重逢的熟人,但毕竟分散了一年或更久,团魂还是要培养的。最后补一句重点——尤其是在镜头前。
他和刘耀文沉默着低头听完,一前一后规规矩矩地走出门,走廊的尽头一右拐就又开始勾肩搭背。
刘耀文翻一个拽的不行的白眼,低声说“神经病。”
宋亚轩转头看他,说你怎么骂人呢。
刘耀文一愣,想说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宋亚轩又很严肃地开口,神经病也叫神经炎,是一类周围神经系统发生的器质性疾病——这些生病的人很可怜的,他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骂。
刘耀文停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乐得不得了,上手捏他表情一本正经的脸,说嗯嗯,你说得对。
不怪他俩,他们七个人本来就很好,有些人非只focus他们两个人的互动也没办法——非要细分,也只能说一段关系里总有亲密和更亲密,而这个“更”,甚至都是拜某些人一而再再而三践踏少年人真心所赐。
希望被打碎拼起再打碎,天真不再好在热血难凉。他们心里从来有杆秤,而口口声声强调团魂的才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于是不听也罢,阳奉阴违这个词他们从两位跟公司斗智斗勇数次经验丰富的哥哥身上学了个九成十,想起来了就礼貌性的保持一下距离,更多时候不陪你玩儿爱咋咋地。
后面反正各种原因,倒也没有再管了。
不过梦游计拍摄的时候,他俩还处在“偶尔想起,礼貌距离”的阶段。
他们有些时候不能光明正大只跟对方交流,不能昭然若揭只望向对方眼底,这些“不能”就变成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里偷偷动你。
踩踩鞋,搭个腿,拽拽袖口,再勾勾手。
嗯,办法总比困难多。
所以在感觉到手指被勾住的一瞬间宋亚轩的心就软下来。
他还是在鼓噪心跳声中偷偷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朋友。
好多年后回想,就像那段旅程的所有美好都被压缩进那一个画面里,不然他怎么会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么久,
记得那个人感觉他目光后抑制不住上挑的嘴角,记得那个人为了掩饰笑意抬头望天的时候额发和眼睫都被傍晚的风吹动的好温柔,记得夕阳那一点点微弱的余辉到了那个人弯起的眼里就光芒万丈的让宋亚轩觉得太阳就在他眼前,是他抬手就可以抱住的近在咫尺,一如他和眼前这个不看自己时依然满眼是自己的少年将一起去到的,光明磊落的未来。
...
12
纵然山高路远,光明磊落的未来他们也到达了。
只不过不是一起。
拍摄完加州的戏份,在飞回北京的航班上,宋亚轩被飞机即将降落的提示音从睡梦中唤醒,打开遮光板久违的看到了平行视角的朝阳,他拿出手机想拍照,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算了,他想,
毕竟这样完整又漂亮的日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
七年前有一个人带他去巴蜀的操场,星空之下珍而重之地捧出一块乱七八糟的蛋糕,说“宋亚轩儿,十八岁生日快乐哟”。
他在那人带着期许的注视下闭上眼对那孤伶伶一根蜡烛虔诚许愿,说上帝啊各路佛祖啊,长大来得怎么这么快,请让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再久一点,
请让这个人在我身边留的再久一点。
...
他们一共拥有过两个亲吻,如果说第一个是鬼迷心窍,那第二个大概算有预谋。
彼时宋亚轩埋头吃着蛋糕,余光里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单手搭膝半蹲下来。
他内心了然,正想开玩笑说怎么寿星的蛋糕也要觊觎吗,一抬头就撞进那人温柔专注的眼睛,再往后,是夜色四合下空无一人的操场。
恍然间有种错觉,这一刻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做什么都被允许。
也许是看他抬头却不讲话,那个人挑挑眉示意,低声问他“蛋糕好吃吗”。
他看着刘耀文带着笑意的眼睛出神,想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为什么可以用温柔至此仿若珍视的眼神看我,为什么可以用亲密到这种地步独一份的语气同我讲话,为什么这样做的时候又可以坦然的好像理当如此?
好没道理啊你。
跟人一定要长大这件事情一样没道理。
那就算了吧,他在下一阵带着江水味道的晚风到来之前仰头,抬手揽上眼前人的后颈把他压向自己
那就算啦,不要讲道理了,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接个吻不过分。
长大前最后接个吻不过分。
那晚回去之后宋亚轩睡睡醒醒,梦里支离破碎的片段潮汐一样将他包裹。
一瞬是打在空旷舞台上炙热到要将人融化的聚光灯,一瞬是甩开私生穿过树林时遍地零零散散的摇曳月光影。
上一秒那人在重庆无人的雾色里低头同他接吻,下一秒他们站在前方人影憧憧的舞台两端,对视后微笑着各自转头,十几米的距离也像隔山隔海。
天色将明时他从纷杂梦境中彻底醒来,越过侧向自己这边沉睡着的人下床,穿过生日横幅和各种装饰堆了满地的昏暗客厅走到飘窗坐下来。
那天的日出很漂亮,很像梦境破碎之后的补偿。
十八岁生日快乐宋亚轩,他看着朝阳在心里同自己说,梦醒了,爱丽丝的仙境在天亮之后消失
误入兔子洞的列车该回到正轨了。
...
宋亚轩回国一个月之后马嘉祺真的履行承诺抽空请他吃了一顿饭。
他们在北京找了一家四川菜。
即使很久没有过团体活动,马嘉祺还保留着队长的一些习惯,又或者是在他面前就自动转换成看着他长大的兄长角色。
他问宋亚轩第一次和外国导演合作感觉怎么样,恭喜他之前那张专辑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叮嘱他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他说你二十五岁啦,不是原来十七八岁连着熬一个星期也没什么影响的年纪了。
宋亚轩笑出鹅叫,说你在嗦什么呀马哥,你也才二十七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十二了!
马嘉祺微笑着看他,说小兔崽子这么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欠揍,真不错呢。
一句话讲完两个人又同时笑开。
等菜上齐,马嘉祺让宋亚轩先动筷。
他看着在一盘全红的辣子鸡里努力挑肉的弟弟,发现他还保留着小时候的习惯,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时会无意识的嘟嘴。
心突然变得很软,笑着说当时七个人就只有我们俩是外省人,每次去吃海底捞为了我俩专门点鸳鸯,谁能想到后来出了重庆,最想吃四川菜的也是我们呢。
宋亚轩闻言非常自然的接话,说哥哥,这就是时间呀,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马嘉祺却收了筷子,盯着他,意味深长的重复,
是吗,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这话在你这里是所有事情都适用吗?
——耀文分手了,你知道的吧,亚轩?
这个哥哥从一开始就在自己这里坐拥绝对威严,宋亚轩想,是因为他真的很厉害,旁人拖延着不想去碰的事情,他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点出来。
永远不会犹豫,永远不会逃避。
游刃有余的温柔刀,他很羡慕,也很佩服。
于是他放下筷子,侧头迎上那道几分审视的视线。
“我知道,可有些人你想留留不住啊”
他模仿刘耀文的表情和语气,看到哥哥一瞬间复杂的眼神变化,笑起来,又换回认真而温柔的调子
“留不住,很早之前我就放手啦。”
...
那个科普bot还发过一条——太阳到地球的直线距离是0.0000158光年,也就是说,人类看到的每一束阳光实际都来自于500秒之前的太阳。
149597870公里的距离呀,宋亚轩想,149597870公里的日地距离才能一切都刚刚好,
如果太阳真的被我握在手里,地球就要毁灭啦。
13
那天他说完那句话之后马嘉祺沉默了几秒,表情很微妙,但紧接着就岔开了话题转而去谈论别的事情。
哥哥大概是不怎么信我,宋亚轩想。
那也没办法,自己说的严格来讲也不算是谎话,他确实从很早以前就没有再抱有幻想,从很早以前就三番五次告诫自己放手。
只是得不到的难免念念不忘。
而少年人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这是宋亚轩在后台见到刘耀文时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这句活在梦里的歌词写的居然真的没错,见了tm的鬼。
...
但这只是开始,宋亚轩很快发现更见鬼的事情还在后面。
有个人在主持人报完幕后还眼神晦涩的盯着自己非要到自己转头回应怎么了才肯收回视线上台;相安无事的表演完临下台了不知道抽什么风来拉自己的手腕,拉就拉了还不立刻放手——拜托,我看到底下观众席有个你著名的唯粉站姐吼“放手”吼得快要晕过去了好吧。
搞什么啊你今天,日全食吗?
尽管在心里腹诽,表面上还是成功维持了久别重逢的队友半熟不熟的状态,没有什么破绽,宋亚轩自认为。
直到那个人拿起菜单说今晚就忍一忍,不要吃辣也不要喝酒了,嗯?
这个隔了很久但似曾相识的尾音终于让他无法再做到粉饰太平,他收起笑意盯着那个人毫无躲闪的眼神,想你到底要干什么,刘耀文?
我二十五岁了,不在你默认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你也不是十六七岁了,这样熟稔亲密到会让旁人都误会的语气和行为,你难道还意识不到有多不对,
有多,暧昧吗?
几年前你说是同性依恋,怎么你的青春期是特别长,到现在23岁了还在依恋吗?
你好烦啊。
我虽然尚未成功,但一直都在努力,你怎么时隔这么久见一面就非要把我拖回从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刘耀文。
前两次朝阳很美,可我没打算看第三次啊。
...
在落地窗前眼泪落下的那一秒,宋亚轩其实内心远不像面上那样茫然和悲戚。
没什么被戳痛处的委屈,也没什么得偿所愿的感怀。
他撇着嘴掉眼泪,心里已经开始真心实意的生气。
刘耀文这个人,对吧,从没在被他用刚才那样的眼神看了之后还狠得下心让他输过。
今天真是第一次呢,长大了就是了不起。
贺峻霖那句“被惯坏了”说的到底是谁,他当然知道。
他确实被惯坏了。
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一刻最关心的还是他怎么能让自己哭,他竟然舍得让自己哭!
所以除了到底是哪种喜欢这个问题,他从来在这个人面前拥有绝对底气。
哪种喜欢也好,他是真的一直拿着这个人的真心,被宠溺,被纵容,
哪怕踩到底线的问题,只要他表现出难过,那人就一退再退甚至牵着他的手领着他往底线里走。
还有谁会这样对我呢?
还有谁会这样对谁呢?
宇宙里只有一个太阳,世界上也只有一个刘耀文啊。
...
好在太阳是太阳,你是你,
亿万光年的距离也与我无关,我终究可以抱住你。
14
在宋亚轩带着哭腔说“你要陪我去看一次日出的时候”,刘耀文还没从他冷着脸说“你哪来的自信”和“教不了”的惊吓中缓过来,处在哥哥让他去跳楼他可能也会先同意再说的绝望里。
所以宋亚轩说完之后他一秒没犹豫就答应下来,怕死了他要反悔。
对“看日出”这个没有前因后果奇奇怪怪的要求也没有去想为什么。
毕竟他把宋亚轩儿弄哭了,宋亚轩儿就是现在让他一个人去长藤鬼校走一圈那都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
这是每一个刚刚转正的男朋友都应该有的觉悟
——来自川渝最会谈恋爱的备忘录。
...
刘耀文呢,态度非常的积极,真的非常的积极。
在宋亚轩接到他助理打来的求助电话并接连制止了他想飞去塞尔维亚和济州岛看日出顺便度假(前后顺序可反过来)的计划后,极其委屈且不情不愿的选了人比较少的一个工作日开着车带宋亚轩去到北京某座山的顶端。
他们坐在车里等天亮,某个还在别扭的人低着头当一个没有表情的切歌机器,什么你身上的香水味,什么狠心的人没有好结果,什么我是不是你最深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下一秒音乐声一断,“蓝牙已连接到 小宋老师的iphone”,然后Troye的ForHim响彻车厢。
某人手上按键的动作一顿,靠回椅背上继续保持深沉。
宋亚轩拿着手机笑,一边看着他唱“Pizza boy, I'm speeding for ya~”,一边探身过去勾他的下巴。
刘耀文顺着他手上动作转过头,嘴角已经开始抽动,还是不肯抬眼看他。
幼稚死了。
宋亚轩在心里想。
还是口嫌体直的哄人,说文哥,你最近有空,可我真的很忙呀,又要准备演唱会又要录之前答应了别人的单曲合作,这些都是推不掉的。
然后扶着他的肩凑上去亲亲他,声音低低
“我也很想和你出去,真的,就我们俩。”
刘耀文在他凑上来的一瞬间心就化成一滩水,他抬手搂上哥哥的腰以免他掉下去,忍了又忍还是笑起来。
他抬眼去看宋亚轩的眼睛,看那人跟十六岁如出一辙的漂亮上目线和嘉陵江水一样柔软的瞳孔波光,看了一会儿捏住他下颌偏头吻上去,
吻人的间隙里语调含混地说,
好吧那就下次再去,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呢。
...
他们没有等太久,这个山顶确实是看日出的绝佳地方。
刘耀文趴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致的侧头看旁边副驾驶那人抱着一袋family size的薯片低头吃的专心致志,拖长音调说哥哥,你不是要来看日出?人家出是出了,你倒是抬头看一眼呀。
宋亚轩抬头看他,眼神非常认真,说重点不是日出,是和你一起看一次日出,
刘耀文被他盯的直起身子坐好,心里想哥哥现在怎么情话说来就来,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结果下一秒那人的眼神变得更认真,非常深情的样子
“——并且,刘耀文儿,我饿了。”
Fine :)
宋亚轩从袋子里捞出最后一片完整的薯片时太阳正好完全升起在视野里变成圆圆的一个。
他们被笼在金黄色的光圈里,所有东西都变得软糯糯。
刘耀文看着宋亚轩仰起头举着袋子非常努力往嘴里倒薯片渣渣,额发和睫毛都被光映的毛茸茸,好揉又好亲的样子,想这个人的这几岁到底长到哪里去了,怎么跟他十六岁的时候一点没差。
又想起什么,说诶宋亚轩儿,你是不是还欠着我一个十八岁生日愿望券。
他哥终于舍得放下空袋子,伸出舌尖扫一圈唇角说有吗,又在他带着威胁的注视下改口说嗯嗯好像是吧。
他无奈,说我不为难你,现在就用——宋亚轩儿,你就,对十五岁的我讲一句话呗。
宋亚轩有些惊讶他真的乖乖提了这么简单一个要求,抬眼看到那人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想让自己以十六七岁的身份表一次白?又或者是以现在的身份去责怪一下当时的他?
总之是为了全之前那几年的空白和遗憾。
你也很难过吧,在反应过来之后。
你肯定是很难过的。
宋亚轩这样想,心就软下来。
于是他起身,面向刘耀文坐正
“十五岁的刘耀文你好,我是二十五岁的宋亚轩。
嗯...十六岁的宋亚轩是不是在过完生日之后跟你莫名其妙生了一场气?
他不肯告诉你原因,我来告诉你。
因为他不想长大,而你好期盼长大。
不过你不用太在意,因为时间证明了你是对的,虽然再过很多年他才会愿意承认
——长大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你们会慢慢走出去,会站上更大的舞台,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喜欢;赚更多的钱,也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会终于能爱自己想爱的人,也终于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非要说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你和宋亚轩儿会走散吧——”
他说到这里,看到对面的人猛地垂下眼,有水滴裹挟着阳光坠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
原来这才是我要看到的第三次朝阳。
宋亚轩心想。
“——但请不要难过,不要害怕。你要一个人走一段路,当然宋亚轩也一样。也许路途迢迢又险阻,但你只要一直往最亮的地方走,其实也有很多好景色”
“而我们,”
“会在看得到太阳的地方重逢。”
同性依恋
*现背 1.7w+
*非典型破镜重圆
『他们说那只是同性依恋,是从早到晚一起痛苦一起满足一起为了梦想付出一切而产生的,喜欢或依赖的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吗?
长大之后各自分散,然后遇到一个女孩子,你们是彼此喜欢,想要也被世俗允许长久走下去的关系。只是看到她从你胳膊上起身的瞬间,躺倒在你腿上耍赖的瞬间,埋在你颈窝里撒娇的瞬间,深夜与你相对而眠不过咫尺之近的瞬间...这些本该专心体会心动和满足的瞬间,同她真真正正最像爱人的瞬间,为什么会恍如隔世的走神,为什么,会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所以,真的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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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背 1.7w+
*非典型破镜重圆
『他们说那只是同性依恋,是从早到晚一起痛苦一起满足一起为了梦想付出一切而产生的,喜欢或依赖的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吗?
长大之后各自分散,然后遇到一个女孩子,你们是彼此喜欢,想要也被世俗允许长久走下去的关系。只是看到她从你胳膊上起身的瞬间,躺倒在你腿上耍赖的瞬间,埋在你颈窝里撒娇的瞬间,深夜与你相对而眠不过咫尺之近的瞬间...这些本该专心体会心动和满足的瞬间,同她真真正正最像爱人的瞬间,为什么会恍如隔世的走神,为什么,会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所以,真的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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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刘耀文从车里下来的时候,闪光灯和尖叫声一起扑过来把他瞬间淹没。不过他今天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抬抬手扯出一个敷衍又已经足够真诚的笑,头也不回大步大步的往里走。
扛着大炮的记者冷笑一声,仗着现场喧哗算不上小声的抱怨,红了就是不一样,走个这么重要的红毯都走的像要飞起来,腿长了不起啊。
结果前面几个正专心致志尖叫的妹子跟耳朵能拐弯似的瞬间回过头来,其中一个举着TNT横幅的恶狠狠瞪他,说我儿子就是腿长,碍着你什么了,死狗仔,别逼老娘一个团粉在这么快乐的日子里扇你。
记者气结,奈何她们人多势众,只好忍气吞声在心里骂回去:你几个儿子都出窝八百年快要各自成家了,还搁这儿护崽呢你个老母鸡。还有谁tm是狗仔,老子是正儿八经娱乐记者。
想了想觉得不够狠,又补一句,团都要解散了还团粉,呵。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能意识到今天的晚会确实不一般——大名鼎鼎但有名无实的大势男团TNT要在今晚的舞台上合体了。
五年前刘耀文18岁,被无数人贷款唱衰的他们团凭借一首国风歌曲爆火之后,延续师兄的优良传统,大家单飞不解散,偶尔的团体颁奖典礼和一年一度演唱会上自我介绍加上TNT这个前缀,再多就没有了。
要怪还是怪公司狗。
眼下刘耀文正站在一间休息室门口,门里传来他几位媒体面前端的是八风不动成熟稳重的哥哥们热切商讨一会儿结束去吃饭到底是喝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的话语声。
他在这比以往有增无减的吵闹中做了一个深呼吸。他有点紧张。
这叫近乡情怯吗?他在心里嘲讽自己
不过近的哪门子乡怯的哪门子情呢?刘耀文,你可真有出息。
“文儿哥,终于来啦” 严浩翔先看到他,故意咬重那个儿化音逗他玩儿,一句招呼被他打的千回百转波浪线直直上天。
刘耀文一边熟练的应付哥哥们来势汹汹的爱一边往角落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一双笑意莹莹的眼睛。
宋亚轩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笑,握着的手机屏幕将熄未熄。
真的挺忙啊,刘耀文想。
去年年底的颁奖典礼他没有来,听说是在国外拍戏赶不及回来。现在看,在国外待了几个月没晒黑也没有瘦。
看样子没太挑食也没吃太多苦,还不错。
像是牵挂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落地,刘耀文轻轻松一口气。
宋亚轩默默等哥哥们蹂躏幺儿蹂躏的心满意足各回各位了,才笑着轻声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文哥。”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一瞬间把刘耀文带回那个视频连线的夏天。
“好久不见”
“确实,我们已经几个小时没见了”
这次是真的好久不见啊宋亚轩。
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见面了,宋亚轩。
他这样想着,却只是对角落里还乖乖望着他的人笑了笑,转身跟工作人员进了化妆间补妆。
02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以大哥二哥为首,一帮人对他现在的感情生活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
刘耀文谈了一段恋爱,跟一个还没崭露头角的美貌小演员。
只不过两个人在公开俩月之后就分手了。
他的粉圈确实因为这件事动荡了一阵,不过他工作室的团队将此事处理的很好,后续的影响并不大。
路人网友都默认了他俩是被迫联合为新戏炒作的苦逼打工人。
还算是了解些内情知道当初其实是他自愿要官宣的人一共也双手就可数尽。
眼下他被这些人围了一圈,危机早已解除,大家也就都有了心情打趣。
在哥哥们眼里,他再如何事业有成,也还是一个小孩子。他二十三岁的恋爱在他们眼里与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人早恋没有区别,是不论过去多久之后聚在一起都会被拿出来作为可爱事迹追忆一下的谈资。
他深谙这些,就也不再辩解,半真半假用跟小时候害羞了一模一样别扭的语调撒娇
“诶你们好烦啊真的,我当时是想着试一试嘛又没想那么多——”
丁程鑫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
“试一试!?什么意思哦刘耀文,你这个身份是什么都可以试一试的吗——诶亚轩,你听听这话说的,不过你当时在国外拍戏可能不知道,他这个轻描淡写的试一试让微博炸了两天...”
至始至终宋亚轩没有插过话,即使他们聊的热火朝天他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丁程鑫大概以为他对情况了解不多所以这么安静,一激动硬生生掰着刘耀文转了个方向面对他好控诉当时的“盛况”。
台上的节目终至尾声,观众捧场的掌声隔着一边耳返传进耳朵。
刘耀文在这嘈杂至极又朦胧的好像天外传来的喝彩声中抬头望向对面那个人的眼睛。
而那人笑着望向丁程鑫的眼睛
他专注的看着丁程鑫,余光至始至终不曾分给过自己,然后轻声开口,柔软的声线几乎淹没在台前鼎沸的人声之中
“丁哥,从十二岁到二十三岁,他也就任性了这么一次。”
是在为他求情?还是在为他解围?
如果是解围,这话其实说的很没水平,毕竟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里,谁又不是在最有资格任性妄为的年纪里什么都不能做呢?
这就是养成系注定要付出的代价。
大家都一样,他刘耀文除了年龄最小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又凭什么非要任性这一次。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以往会配合他们一起逗弟弟的宋亚轩这次突然为了一句玩笑的诘问认真辩解
“——接下来有请,时代少年团!”
“诶走啦走啦,上台了”
“上台了上台了,加油加油!”
主持人的声音恰好响起,哥哥们默契的将刚才的场景翻篇不提,整理服装向台上走去。
刘耀文却站在原地盯住正笑得开心与张真源击掌的宋亚轩不肯迈步
——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这样说了又不肯看我,他想,你有本事就今晚都不要与我视线交错。
可某人长大之后再没有吃过他的激将法,下一秒宋亚轩就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十年如一日的清澈坦然,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问和错愕,笑着问
“文哥,怎么不动?要上台啦。”
就好像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想的太多。
刘耀文深深与他对视一眼收回视线,不回答也不再笑,抬手带回耳返大步走向舞台,目不斜视与人擦肩而过
这赌气来的不讲道理又莫名其妙
可是没有办法。
他二十三了,比起十五六岁时却毫无进步,那人还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一句状似无意的话语就能让他丢盔卸甲输的翻不了身。
四两拨千斤,他从来都是那个不争气的千斤。
难免同自己生气。
03
时隔许久听着曾经练到想吐的歌跳舞的感觉很好,身边是随时可以默契互动的队友而不是伴舞的感觉很好,专业舞美代替论斤洒下的彩带和干冰的感觉就更好了。
一切如此完美,几乎让他找回了还在那个薛定谔的红着的小糊团里当忙内的快乐肆意。
所以表演结束从舞台侧边退场的时候,在感受到熟悉气息行至身侧的瞬间,他行动快过一切思考,伸手圈住了余光里那只伶仃又漂亮的手腕。
全场有一秒的寂静,下一秒尖叫声掀翻了屋顶。
摄像愣住了,导播愣住了,被牵住的人也愣住了。
而粉丝看着迟迟未切镜头的特写大屏疯掉了。
这些疯掉的人未必都是cp粉,只是人本来就是解释不通的一种生物,也许几年前她们还在互联网上为到底是你儿子倒贴还是我儿子倒贴的降智问题撕得昏天黑地,可当曾经真的成为了回不去的曾经,阔别已久的微末细节里可供窥探的,那些曾让她们恨得咬牙切齿的过去却又让她们热泪盈眶了。
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爷青回吧。
两位当事人在全场疯狂的哭喊尖叫声里保持着牵与被牵的姿势足足三秒,在出楼之后难得算不上失态的失态了。
好奇心害死猫,习惯性害死刘耀文。
哦,顺带也害死宋亚轩。
可见习惯这个词的杀伤力有多大——大到可以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其实先于粉丝的返祖行为,刘耀文在搭上手并感受到宋亚轩一瞬间的突然僵硬之后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反正大概是很久以前,在他们还只以团体为单位活动的时候,每一次退场下台之后刘耀文都会拉住宋亚轩的手腕,而宋亚轩会一瞬意会停下脚步等他搭上自己的肩。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约定俗成的要两个人一起走。
这只是一个动作而已。
这只是一个很久没做了的动作而已。
这只是一个,很久没做,但也没有人忘记了的,动作而已。
宋亚轩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僵硬和讶异足够说明一切,这个认知让刘耀文痛苦又快意。
——不是只有他记得,不是只有他还被过去束缚着。
所以他明明可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收回手,就当作是不小心的肢体接触,却还是顺从本心的握住了,亲自坐实了那几秒,一定会被营销号拿来大作文章的,引起粉圈动荡的,微妙又缱绻的氛围。
他承认自己有些病态,还很缺德,可是长大后宋亚轩的无措和露馅的软弱太难捕捉,而他报复性的,不肯放过。
既然都放不下,凭什么只你表面洒脱。
04
下了舞台,张真源作为最先换好衣服的那个闲来无事在后台游荡,荡到门口看见自家弟弟倚着门框站立,低着头,插着兜,很深沉。
于是他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耀文儿,想啥呢?可以去换衣服了,后面没我们事儿,直接去吃饭了。”
走神的人抬头看见是自己,点了点头说“好”,转身往换衣间走。
张真源欣慰的注视着自家弟弟气场越发强大但还是一如既往乖巧听话的背影,结果乖巧的背影走了几步回头,说
“张哥今天,怎么不跟我击掌啊”
语气轻缓表情莫测
张真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搞的莫名背后发凉,但反应过来之前问话的人已经转过头插着兜飘远了。
张哥疑惑,张哥委屈,张哥百思不得其解
小时候可可爱爱简单直接的拽哥长大之后都会变得这么难以捉摸的吗?
......
等七个人在餐厅聚齐,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刘耀文进包房时其他人都已落座,视线在与马嘉祺投来的微妙目光交汇时脚下几不可查的一顿,走去唯一的空位坐下。
宋亚轩偏过头,把菜单递给他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没有帮你点。”
很好,很自然,很客气,很不熟,很善解人意,很礼数周全。
刘耀文在内心咬牙切齿,笑着接过菜单说谢谢
——都是正儿八经拍过戏的人,看看谁能坚持演的更久一点。
“这个菜,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菜都不要加辣,这杯长岛冰茶换成酸奶吧,还有——”
“文哥”宋亚轩笑着打断,“长岛冰茶是我点的,还有墨鱼汁意面也是我点的。”
包房里突然很安静。
在这份安静里,刘耀文侧头对上宋亚轩笑意未达眼底的视线,“我知道啊,可你后天就要开演唱会了呀哥哥,今晚就忍一忍,不要吃辣也不要喝酒了,嗯?” 他同他低声讲话,最后一个字尾音落得又轻又低,语气亲昵而熟稔的旁若无人,像在哄劝。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眼下盯着自己刚刚递到刘耀文手里的单子看起来像快撅过去了。
贺峻霖在满堂沉默里最先反应过来
“——呃那什么,就按他说的来吧,嗯,可以下单了我们。”
刘耀文像是对自己掀起的一切暗潮汹涌无知无觉,闻言转过头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还不忘微笑着颔首道一句“麻烦了”。
心里想宋亚轩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又不说话的这个画面真是久违了。
不错。
......
服务员带上门离开了,大家默契的捡起之前被打断了的话题,刘耀文听了一会儿,拿起从刚刚开始就震动不停的手机。
张真源在微信里问他
——你今晚怎么回事?
——不对,你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吵架了?啥时候吵的呀,你俩啥时候吵架变得这么恐怖了...
后面配了一个小人抱臂发抖的表情包
刘耀文想笑,还是先给他一脉和平下独自瑟瑟发抖的张哥喂定心丸
——没有吵架。
没有吵架,只是,赌气而已。
这个赌气的原因,在场剩下的没来私信问他的人大概都多多少少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至于他们俩的赌气是何时开始从只是睡觉在中间放龙猫变成身边所有人都惨遭牵连的微妙氛围的,
大概从他某天突然到来的生长痛开始?
又或者是他的第一颗智齿。
...
真是好久之前了,久在他和宋亚轩还在一床被子里睡觉时,有天晚上他被智齿疼醒,在宋亚轩身边哼哼唧唧的翻来覆去,成功把宋亚轩给闹醒了。宋亚轩以为他又腿疼,手往他膝盖处伸到一半被摁住,刘耀文蹭到他耳边,黏黏糊糊口齿不清的说别揉腿,我牙疼,你给我揉揉脸。
宋亚轩闭着眼睛锤他一拳,翻身起来找手电筒。
宋亚轩下床去找手电筒,刘耀文就坐起身抱着一团被子在床上眼泪汪汪看着他,宋亚轩拿好手电筒往回走,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好笑,跪坐回床上,低头托起他的脸让他张嘴。
宋亚轩举着手电筒一边看一边问说哪里疼
刘耀文抬手去抓他托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腕,哭唧唧说左边后面
宋亚轩再凑近一点,轻声说你别动
刘耀文就真不动了。倒不是因为他突然愿意听话,而是他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很彻底。
哥哥离他好近。呼吸打在他脸上,微搭下来的眼睫温柔散落,盖不住润黑瞳孔里的波光。
哥哥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直知道这个哥哥漂亮,却不知道他能漂亮到这种程度。
实在是,太漂亮了。
也太温柔了。
刘耀文像被夺了魂,握着宋亚轩举着电筒的那只手腕猛然一拽,手电筒丁零咣当滚到床下去,与此同时宋亚轩毫无防备的被他推倒,黑暗里他覆在哥哥的身上,在离他唇角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住,哑声说我很想亲亲你。
房间里有片刻只剩他们俩交错的压抑喘息声。
然后刘耀文感觉到唇角有柔软湿润一触即离。
他还在愣神,宋亚轩已经抵着他左肩把他推开自己坐起来,一边把滑到肩膀的宽大领口扯回原位一边低头状似云淡风轻的说亲也亲了,明天你该去看牙了吧刘耀文小朋友
刘耀文小朋友呆愣愣坐在床上,他本能的觉得不该只是这么简单,可哥哥确实对自己予取予求。
好像没什么可不满意的。
又开心起来,觉得自己牙都没有那么疼了。
不愧是宋亚轩儿,揉腿腿不疼,亲嘴牙不疼。并且这样一个宋亚轩,只给他揉腿,也只跟他亲嘴。
他爬下床去捞手电筒,故意大声嘚瑟
以后我女朋友要是没你温柔好看,我都不乐意亲亲她。
黑暗中他错过了他哥哥上一秒还红着的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苍白下去的瞬间。
趴在床底摸索半天没听到那人回音,他正想探头去看。
宋亚轩淡淡的声音隔着一层床板传下来
行啊,希望你说到做到。
第二天刘耀文真的信守承诺起了个大早被staff带去看牙。
牙医让他躺下来,打开照灯用各种各样的器具在他嘴里捯饬一阵,说你这是智齿发炎了。
刘耀文盯着照灯回嗯。
心里想我昨晚真的跟宋亚轩说了想亲他?艹!
牙医看他挺淡定,接着说你先回去吃几天消炎药,把炎症消了再过来
刘耀文盯着照灯回嗯嗯。
心里想我怎么能对宋亚轩说想亲他?艹!
牙医觉得这小孩挺配合,欣慰地说到时候过来了再拔牙
刘耀文继续盯着照灯回嗯嗯嗯。
心里想然后宋亚轩就真的亲了我?艹艹艹!
牙医乐呵呵转头,跟staff说这小孩真不错,长得精神,遇事也稳重,不怕苦不怕疼,盯着灯这么久也不怕晃眼,能成大事啊!
staff看一眼还躺在床上盯着照灯宛如入定的老幺,干笑着附和说是啊是啊,谢谢谢谢。
心里腹诽那估计只是因为他今天早起还没睡醒,根本没get到你说的那些,什么吃药,什么拔牙。
不过这一次staff真的冤枉了我们未满十五的老幺,经过了昨晚那件事,吃不好和睡不饱这种没有深度的事情已经不再够格是他的烦恼了。
人家有了少年心事。
人家烦恼的是自己怎么就按着哥哥把人初吻给占了。
哦,那也是他自己的初吻。
一腔少年心事的刘耀文上了车,望着窗外眉头紧锁。
他没经历过,他不明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会有玩的特别好的人,可他们会不抱着这个人就睡不着吗?会因为他和别的朋友有了肢体接触就吃醋到无法表情管理吗?会特别喜欢和他十指相扣到大庭广众下也忍不住这样做吗?会在看鬼片的时候因为有理由把他圈在怀里而沾沾自喜高兴到想要立刻再下载十部吗?
会在深更半夜,看着他就突然有想要吻他的冲动吗?
如果不会,那他这样又是什么?
是——喜欢吗?想要做他男朋友的喜欢?
刘耀文被自己一通分析后得出的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又接着想
可是宋亚轩儿也回吻了自己,也一定要与自己手脚交缠的入睡,也总故意让自己吃醋,也喜欢与自己十指相扣,也愿意同自己一起看鬼片被自己圈在怀里,即使害怕的要命。
这是喜欢吗?哥哥也喜欢自己吗?
难道他们要在一起吗?
刘耀文被这个念头惊的浑身一冷,觉得牙都又开始痛了。
他还想不到太长远,也许是害怕想的太长远。即使这样他也明白这个念头有多可怕——比舞台上忘动作更严重,比完不成老师的表演任务更严重,比马上要上台表演了膝盖却又开始痛了都严重百倍。
他和宋亚轩儿,会不会因为这个,分开?
刘耀文突然就觉得呼吸困难,一把拽下口罩,动作大的把前面正在开车的staff吓了一跳。
他却顾不上安慰,草草应一句没事拿起手机开始百度。
先查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结果出来一堆科学解释和调研数据看得他头昏眼花。
又退出来重新输入,十五岁的男孩子会喜欢吃好朋友的醋吗,会总想着肢体接触吗?
翻了半天看到一个回答,说“这种状态可能是同性依恋”
看头像和网名,显示回答的是某某知名心理学专家——这个回答的赞还很多。
于是他火速点开这个回答,里面详细解释了同性依恋可能产生的种种原因,和产生之后的种种表现。
看完之后彻底心安——这里面描述的与他和宋亚轩儿都对得上,他们确实因为经历特殊把彼此当作精神依托——哥哥们也总打趣说他们太黏糊太依赖对方了。
但这不是喜欢,只是一起经历了太多分别和重逢,见证了彼此太多特殊的时刻,又从早到晚一起训练同甘共苦而产生的,喜欢的错觉。
又想,自己幼儿园的时候还喜欢过那个看起来有一堆彩色发卡的羊角辫班长,宋亚轩儿未来对象的理想型还是谭维维老师——他们喜欢女孩子啊。
专家也说了,同性依恋不等于同性恋。
真好,他和宋亚轩儿不用收敛什么,不用痛苦的保持距离,也不用担心会为此分开,刘耀文了却心事坠入梦乡前迷迷糊糊的想。
...
所以轨道的偏移其实都有迹可循。
确认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放在往常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和宋亚轩分享。
毕竟向哥哥证明自己成熟稳重且懂得不少,一直是他乐衷于做的一件事情。
偏偏这次他却选择了不提。
彼时他还没有想通其中关窍,只是本能的觉得暂时不该与哥哥说。
因为这个秘密与以往那些好像是不一样的,不可相提并论的。
后来才懂那是因为没有把握——这个掩饰的借口如此拙劣,实际上是一戳就破,十几岁的自己假借天真可以装作被说服,潜意识里也是不信的。
很多人说他天生勇敢,狠劲上来了就像匹难得一见的孤狼。
可是再厉害的孤狼也会有软肋。
而宋亚轩一旦和分离挂钩就会成为他的软肋。
他们因为身份被推着八百倍速的长大,可是未来毫无定数,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
于是难得怯弱,只好骗人骗己罢了。
那天回去之后他俩都对半夜的吻绝口不提,宋亚轩待他也完全没有任何改变,该如何玩闹就如何玩闹,原来怎样纵容就还是怎样纵容。
刘耀文对此很满意,彻底放下心,干脆把那些想不通的疑问和忧愁都抛诸脑后。
俩人都没有要改变相处模式的意思,结果私下里越来越黏糊,甚至到了在镜头前也忘记要收敛的地步。
哥哥们率先受不了,半开玩笑的吐槽,你们俩是不是注意一点,也过于亲密了,黏糊的简直令人发指。
刘耀文翻个白眼继续挂在宋亚轩身上,说你们懂什么,这很正常好吗。
这很正常好吗,不过是这个年纪最好的朋友之间可能出现的一种现象罢了,叫同性依恋。
偶尔也有过怀疑,在察觉到自己对宋亚轩近乎可怕的占有欲时,在镜头前裹挟私心为他送上十六岁的生日祝语后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生理性的手震时,在台上听闻他落泪瞬间就想去他妈的站位忍不住要去确认他的情况时。
最受不了他难过,最想看他撒娇,最希望他永远只属于自己。
这些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还有哥哥习惯性的躺倒在自己腿上耍赖,大庭广众下习以为常的同自己牵手,伤心的时候只会埋在自己颈间无声落泪,只给自己的双份生日愿望劵和一起去南极的许愿。
这些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那些镜头前无法长久对视的闪躲目光,散场后刻意避免的双人拥抱,玩游戏一不小心距离过近时宛如擂鼓的心跳。看着彼此就会笑,感受到对方的注视会忘词,在与彼此的合作舞台上向来引以为傲的舞台人格甚至间歇性短暂消失。
这都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大概是吧。
毕竟...能够产生同性依恋的对象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啊,这么重要又特殊,那有什么反应好像都不足为奇吧
他也不知道同性依恋这个症状里会出现的种种反应啊,反正。
...
时间是好快,两年不过弹指。宋亚轩十八岁生日的前天晚上他履行承诺带着这个距成年还有几个小时的未成年人逃了训练。
在无数个被私生包围的日日夜夜里,他给哥哥承诺过某一天会带他在重庆出走,绕开整个世界,只他们两个人。
就在哥哥成年的时候兑现吧,应该会很难忘。他带着一点私心想。
刘耀文把人带到了他们学校高中部的操场,大半夜的,他俩翻墙进去的。
因为很晚了,私生大概以为他们都回去睡了,所以一路上并没遇到多少困难惊险,但两个人还是像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在草坪上握着手一边大喘气一边笑,笑到最后脱力摊在地上。
三月初的重庆夜晚还很凉,草地凝了露水湿乎乎的,但他们懒得起来。
躺了一会儿宋亚轩有点冷,扒开他的手臂枕上去,整个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他身上。
那晚的山城雾气蒙蒙,但隐约可见星光。
像哥哥的眼睛。
刘耀文这样想,今晚是哥哥的生日,寿星最大,就不批评他又不穿外套了。
于是伸手去牵宋亚轩缩在袖子里冰冰凉凉的手。
他的手比宋亚轩大一圈,正好够整个包裹住。
那晚真是很难忘。空旷无人的操场,夜空,雾气,露水的温度和青草的味道。
还有十二点整少年从口袋里变魔法一样掏出的蛋糕。
宋亚轩的反应很捧场,他也确实是被惊喜到了。
他才注意到刘耀文今天晚上穿的外套有些眼熟——好像买了有两三年了。
以前刘耀文出去买水喜欢把给他带的乳酸菌揣在兜里,还被站姐拍过图。
刘耀文身为一个穿衣一绝的bking,并不很喜欢一件衣服穿两三年。
宋亚轩乐不可支,说你今晚翻出这件衣服穿是因为只有它的口袋揣得下蛋糕吗?
刘耀文看着这个丝毫没有良心还嘲笑自己的哥哥很无奈,还是纵容的笑着说是,是为了揣,给你的蛋糕,
宋亚轩儿,十八岁生日快乐哟。
他又翻出一根蜡烛和从马哥那里顺来的火柴,插在那块已经在包装盒里晃的七零八落的切片奶油蛋糕上,费了半天劲儿点燃
宋亚轩儿,许个愿。
——哥哥的眼里有水光,是被自己感动到了吗?
他端着蛋糕看哥哥被笼在蜡烛燃烧的微弱火光中闭着眼虔诚许愿,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可是太少了。
哭出来会很丢脸,他吸吸鼻子,赶在宋亚轩睁眼之前撩起一块奶油抹去他鼻尖,果不其然那人尖叫一声睁眼扑过来要报仇。
他俩你来我往互相抹了几道,期间蛋糕端不稳好几次差点盖到地上,最后还是寿星舍不得了,宣布停战,坐下来接过那看不出原样的小小一块开始啃。
他看着寿星埋头苦吃了一会儿,轻声问好吃吗。
宋亚轩抬头说你想尝尝吗。
暧昧氛围的侵略不过转瞬之间,等他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接了一个奶油味的吻。
浅尝辄止,就足够惑人。
亲完他俩额头抵着额头微微喘息,他比宋亚轩高一点,恰好能看到他的微垂的眼睫,流畅的鼻梁,还有尚未闭合的色泽艳丽的唇。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提问,宋亚轩儿,我们是不是,真的太过亲密了?
说不清是想求证什么。
宋亚轩听完呼吸一顿,向后靠拉开距离,注视着他的眼睛,难得不带笑意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他说你觉得呢
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踢皮球传回给他,这确实是宋亚轩惯用的伎俩。
刘耀文受不住他的视线,莫名慌乱又心烦,干脆向后躺倒在地上,抬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声音闷闷
我不知道,我们好像是太过亲密了——哥哥,我们这种其实有个学术名称,叫同性依恋,你听过吗?就是青春期的男生,或女生,因为太过依赖某个同性好友,所以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和...喜欢的错觉。
后面几个字越说越轻,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之后周围彻底陷入寂静。
久久没有听到宋亚轩的回应,他放下胳膊坐起来,哥哥坐在他身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隐匿在阴影中无从探寻。
刘耀文一整个晚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瞬间到达顶点,他探身过去抬起宋亚轩的脸,心里祈求他可千万不要是在哭啊
可是他为什么下意识觉得哥哥会哭呢?他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宋亚轩下一秒抬起眼,除了因为熬夜有些泛红之外,眼底干燥又清明。
他看着紧张兮兮的刘耀文笑起来,说以前没听过,
不过现在知道了。
哥哥情绪一切正常,笑起来也没有勉强的意思,还是一如既往漂亮又可爱。
他松口气,语气轻快的转移话题,蛋糕吃完了,我们回去吧?丁儿让我们也不要在外面待的太久了。
...
那天之后宋亚轩不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黏着他,一些毫无顾忌的小动作也消失了。他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原因也不想去问,毕竟宋亚轩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无理取闹的时候。他还为此跟哥哥冷战了一段时间,可很快他发现这次赌气只是他单方面的,哥哥除了没有那么主动的与他亲密之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还是不会拒绝他的亲近,还是纵容他,还是对他最特别。
他决定要学会知足。
也许哥哥只是成年了所以不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了呢。
人都是要长大的。
他也没理由不让宋亚轩长大。
...
刘耀文的十八岁生日很圆满,几位外地上大学的哥哥专门请了假飞回来给他们看着长大的最小的弟弟庆祝成人礼。
那时刘耀文已经适应了与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的宋亚轩长久分开。
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习惯了不搭人肩膀的走路,习惯了不能和人随时随地共享歌单和各种小视频。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进门见到距离暑假一起训练过去才大半个月就好像又偷偷长高了一点的哥哥时,还是会想哭呢?
丁程鑫和马嘉祺一起把蛋糕端进来。
是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双层蛋糕,上面有他穿着LAKERS-23号球衣拿着篮球的Q版塑像,旁边站着小猪佩琦和乔治。
他在哥哥们的生日快乐歌里望向角落的位置,有个人默默站在那里。
——十八岁的生日,宋亚轩怎么不再站在我身边?
可是那个人见他望过来抬手指指他正前方的镜头,笑着对他做口型:
笑一笑,要开心。
他就听话的收回视线笑起来。
至少这个蛋糕肯定是宋亚轩订的。他只跟宋亚轩说过他想要这样的蛋糕。
生日歌唱完,他闭上眼双手合十着许愿:
一,许TNT大红大紫。
二,许我们有钱。
三,许我们永远不要再有分别。
没人告诉他这三个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年年许的愿望本身即互为悖论。
...
他的第一个愿望坚持许了三年终于实现。
——他们在他十八岁生日的不久之后火的毫无预兆。
彼时他已经要闭关准备高考,公司商量之后非常人性化的决定暂停他一切个人包括团体活动,让他专心备考。
路人关注度上来了,一个不错的高考成绩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本来其他成员瞬间涌来的个人邀约比起团体活动也是更优选。
他的十八岁生日宋亚轩还是照例给了他两张生日愿望券。其中一张他当天就用了,用来让宋亚轩留下来陪他睡一晚。
宋亚轩上大学之后,他们俩就没有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过了。
宋亚轩真的央求经纪人改签了航班,那天晚上他们头抵着头躺在那张熟悉的单人床上,两个人蒙在被子里天南地北的聊天,偶尔你闹我一下我动你一下,然后在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喘气,像是回到以前。
那天晚上他久违的兴奋过头,所以在哥哥问他还有一张生日券打算怎么用的时候想也不想的回答
着什么急啊,还有那么久,我要慢慢想!
可是没有那么久,成年人世界的分离不会有预告。
宋亚轩多给他的那张生日愿望券,突然就找不到机会再用了。
...
分离是转瞬之间,长大却并非一朝一夕,一直到刚上大学,他都还会因为宋亚轩给别人的朋友圈点了赞但没回自己的微信和他生气,然后在下一次的团体代言或晚会见到真人之后毫无原则的上手把人搂进怀里打闹,单方面与他冷战又单方面宣布和好。
宋亚轩也还是那样,很少主动联系他,但见了面就纵容他一切宣布主权的小动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跳出这种堪称幼稚的循环的呢?
是他在大学交了新的日夜相处的好友,是他一个人出了越来越多的外务然后某一天突然不会再想“如果哥哥们在就好了”,是他们的合体从半年十次减到一年五次再到一年两次,甚至一年两次人也不一定到齐。
大家被推出象牙塔,身边还是不是彼此都要跌跌撞撞的往上爬。
大三的时候他一个还未与娱乐公司签约的室友追到了隔壁美术学院的院花,好不容易逮着他在学校就立马在和女朋友视频完之后欠欠儿的逗他
年少成名未必就有那么好啊,最想谈恋爱的年纪里什么都做不了,文哥你长这么大初吻都还在呢吧...啧啧
他听了前半句话刚卷了手边剧本想要丢过去砸死这个天天以在他面前秀恩爱秀自由为己任的损友,听完后半句想起什么又低头收了笑,把剧本往桌上一掷出门去打球
一路把球拍的砰砰响一边想,有什么好炫耀的,老子没谈过恋爱,可初吻说不定脱手的比你还早。脱手的对象还比你那院花女朋友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个没见识的玩意儿!
...
但其实那个时候算起,这些他曾经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那个人来撒娇求安慰的事情,他就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同那个人分享过了。
...
后来他毕业了,有了个人工作室,接了演艺生涯里第一个有感情戏码的剧本。与他搭戏的女演员刚进娱乐圈不久,漂亮,还带着新人特有的青涩和灵气。
姑娘也是四川人,本人私下里与剧中角色有八九分像——看起来高冷但其实自来熟,胆子特大,行事果决称得上泼辣,吃火锅汤底绝不点鸳鸯,最喜欢的解压活动是坐过山车和看鬼片。
又酷又飒,几乎完美贴合他的个人习惯和十几岁时描述过的御姐取向。
第一次演对手戏就正撞理想型,再加上沉浸式拍戏的加持,很难不动感情。
他们在彻底熟起来之前先坠入了爱河,两个人这方面都格外虎,互相喜欢就立马确定关系——假公济私的谈恋爱,何乐而不为呢。
两位都没什么恋爱经验,身份刚转换时是有一点尴尬,但是性格相近的人熟起来总是格外容易,他们一起溜出去吃重辣的火锅,玩遍午夜场的游乐园,拍夜戏的间隙里一起看鬼片比谁从头到尾不会被吓到...
一切都合拍的出人意料,根本不用刻意磨合。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用为了迁就谁的口味点辣的那边都只是微辣的鸳鸯锅,不用为了让对方陪自己坐一次过山车用掉一个生日愿望去哄人,不用选电影时刻意避开恐怖片免得有人被吓到同自己闹脾气。
但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也没底,捧着他给买的奶茶很忧愁,说刘耀文你虽然来演戏了但也还是个爱豆,你粉丝要是知道我把你拐了会不会把柔弱的我给手撕了
刘耀文低头给她把吸管插好,看着她笑得很温柔,说第一你要是真柔弱也不会拐的到我;第二她们撕不撕你也已经上了贼船没有机会反悔;第三,第三上一个被我粉丝天天顺着网线手撕的人现在活得健康快乐未来可期。
小姑娘正一边吸珍珠一边点头表示赞同,听到第三点被呛了一下,眼泪汪汪做怨妇状,上一个!?你不是说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上一个是谁?
刘耀文垂眼盯着她的奶茶,微微收了笑,低声回答,上一个不是谁,是,一个队友。
小姑娘表示理解的叹一口气,哦,你原来在团里时的毒唯多啊。
他回神,笑着揉乱她头发,说是啊,还有现在我也依然在团里。
...
热恋中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他们彻底熟了之后姑娘的小女儿姿态在他面前展露无疑。
独处时喜欢埋在他颈间撒娇,吃撑了歪倒在他腿上抱怨,无聊了拽过他的手摆弄他的手指,乖乖被他圈着肩膀走路,也在玩游戏输了之后冲他笑容狡黠有恃无恐的耍赖。
那段时间他是开心的,像是终于抓住了某个一直同自己差一毫米失之交臂的东西,不再毫无缘由的难过与失落。
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再考虑那么多,所以才有了剧组杀青之后无人相信的突然官宣那一幕。
...
按他的话来讲,上了贼船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但贼船没有那么厉害,毕竟也是由人掌控,随时可以调转方向就近靠岸。
小姑娘在公开后被他的粉丝追着狂骂了两个月,终于在他们谈了快半年的时候果断提出了分手。
姑娘下贼船前同他复盘。他作为那个贼真心实意的给人道歉,说对不起,我高估了我对事情的掌控能力,也低估了我所在位置的约束力,我不够成熟,做事欠妥,没保护好你,让你被骂这么久。
姑娘与他分手的下一秒就无缝切换回那个洒脱御姐了,语气同表情一样拽,说这都没什么,与你在一起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我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哪能连这些都受不了——再说你流量给我带来的红利我可一分没少吃,做人讲良心,仙女不会又当又立。
他觉得她呸有趣,忍不住被她逗笑,说好,那仙女回天庭之前对本凡人前男友还有何指教?
姑娘也憋不住笑起来,骄傲又漂亮的眸子里却还是带了一点难过
她说前男友,我知道一开始你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这半年你对我也很好,很用心,可后来越向你走近我就越觉得——刘耀文你真的还喜欢我吗,可能是我狗血小言看多了,但讲真,如果不是你从小在镜头前长大履历清白,我都要怀疑你有一个难以释怀的旧情人——你演的不如剧里好,至少我还是察觉到,你在同我最亲密的那些时刻,总是突然就走神。
所以无关粉丝,这才是我与你分手的原因。最后姑娘这样总结,在他愣神的瞬息里把自己的结账单拍到他面前,戴上墨镜踩着新买的高跟鞋“噔噔噔”走出了餐厅。
那天他在包房里从正午坐到了傍晚时分,一直以来被包裹在谎言里呼之欲出的某样东西终于赤裸裸的摊开在他面前
他打电话给马嘉祺,那头响了一会儿接起来,语调上扬说耀文?难得主动给你哥哥我打电话呀。
他在这头试图回应,却感觉发声都费力,延迟几秒终于还是皱眉哑声开口,字字都说的好艰难
他问,马哥,我和宋亚轩儿,你们那时真的觉得我俩这样很平常吗?
一句话问完那头良久的沉默。
这个沉默却已经给了他答案,这通电话他打的这么莫名其妙,问题模糊且前言不搭后语,被问的人却还是能一瞬意会,且无法回答。
——所有人都看出他俩过了线,只他用过于依赖做掩饰认定只是最好的朋友。
认定只是年少无知时喜欢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他们尚且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在彼此人生里刻下了那么深的烙印,从此以后与旁人做的每件事都看到他的影子。
这也可以归责给年少时的错觉吗?
...
06
“文哥,这是意面,不是炸酱面,也不是热干面。直接给我就好了——不用拌。”
在刘耀文不动声色的把一盒纸巾从宋亚轩左手边拿走并抽出一张递到他右手边,又不动声色的从服务生手里夺过那扎牛奶自己给宋亚轩倒满,并再次不动声色的从宋亚轩面前端过那盘意面试图把它拌一拌时,宋亚轩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制止了这种可以但没必要的行为。
刘耀文闻言动作一顿,一边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把盘子端回去一边三分讥讽七分漫不经心的冷笑
“呵,当时在韩国给你拌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用拌。”
旁边张真源听到这句话,从刚才起一直往这边飘的眼神从疑惑不解直接转为了担忧怜悯。
我好好一个弟弟,虽说靠脸就可以吃饭吧,但怎么说傻就傻了,怼人都没有逻辑了——意面和拌饭,这是一码事吗?
宋亚轩没去接那盘意面,静静注视着他,与他无声对峙几秒后像是终于屈服,垂眼轻声说
“——刘耀文,咱俩出去谈谈。”
他说完率先走出了包厢,刘耀文垂头在哥哥们汇聚的视线中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盘意面,几秒之后站起来向外走,金属的椅子在瓷砖地面上骤然后退划出刺耳声响。
包箱沉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丁程鑫问“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和马嘉祺回“让他们自己解决”的话语声。
他握着门把手看向走廊尽头面朝落地窗站立的侧影,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想
——回不去了,反正早就回不去了。最开始我想逃避的真相,后来你想粉饰的太平,都是回不去的证明。我们俩都是胆小鬼,谁也没资格怪谁,哥哥。
所以不要看起来这么难过,你一难过,我就觉得好像事情走到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都是我的错。
他这样想着,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鞋底与空旷的长廊地板磕碰出的声响像离悬崖边缘越来越近的报警。
“刘耀文,为什么要这样?”
又来了!他云淡风轻的站定,面无表情接住哥哥的目光,心里却在崩溃呐喊
又来了,又是这一套,又是这种无助又无措,强压着难过还好像拿他非常无可奈何的眼神,好像全世界的人下一秒消失也还是他的回答最重要的眼神,好像他不在下一秒道歉服软就会伤心委屈的活不下去的眼神
搞什么啊宋亚轩,他想,你都二十五岁了,怎么还要用这种不正当手段在我这里取胜。
以前,他俩吵架或冷战——其实细算起来真是宋亚轩不占理的次数居多——他有时都在想,哥哥是不是把恶劣因子都在自己这里挥散完了,所以才能在其他人面前时时刻刻都保持乖巧软糯。
这可太tm的不公平了!十几岁的小刘同学顶着一张拽哥脸在镜头前越想越气,越气越拽,在心里发誓——这次他刘耀文要是再给宋亚轩让步,他!就!是!狗!
结果下一秒感觉到那道越过大哥二哥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立马自动脑补出那人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委屈的要命,难过的要死,就差把“刘耀文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刘耀文你怎么还不来哄哄我” “刘耀文不理我了我好难过怎么办怎么办sos”几个问题怼在他脑门上了。
于是当狗就当狗,反正心软是不可能不心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敌我悬殊就不做无谓的抵抗,早点缴械投降及时止损才是硬道理。
可是哥哥,这次我真的打定主意不心软了。这次真的不可以心软了,他看着宋亚轩在心里同自己说。
“宋亚轩,你是团里唯一一个在我公布恋爱之后没给我打电话的人。”
对面的人被他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还是顺从他的逻辑开口像要解释什么,他却没给机会。
“我在群里发完是自愿的那句话之后,丁儿和贺儿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翔哥和张哥说我好勇,马哥是最后一个打电话来的,他说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替我开心——你呢,你没给我打电话,你当时怎么想?是觉得我做事太欠考量,或者佩服我这么虎,还是替我开心呢?”
“——你当时开心吗,宋亚轩?”
他看着对面的人垂下眼,看着他的脸色随着自己的问话变得苍白,看着他几次试图开口却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你当时给我发微信,说恭喜我真的找到了梦想中的女朋友,说我和她看起来很般配,说祝我们长长久久——这些都是真心的吗,宋亚轩?”
他看见哥哥眼眶红了,垂落的睫毛每次抖动都闪出一点晶莹。
他觉得自己好过分。
“你当时——也像现在这样哭了吗,宋亚轩?”
他自顾自的轻声说完,看着自己伸手接住的那滴水光怔神,一瞬间怀疑自己被附了身,不然怎么能做到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讲出这样残忍的话,对着全世界自己最见不得他难过的一个人。
“你十八岁的生日,在学校的操场上,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是同性依恋——你那时相信了吗?你认同吗?为什么在我说完之后突然不开心了?为什么后来不再和我亲近了?”
“——不要和我说你长大了。这种长大不在一夜之间,宋亚轩。”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再往前一点,采访里我说我们之间是好兄弟一样的相处——你对这个界定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突然在镜头前怼我?为什么似笑非笑的说我认识你吗?这句语气莫测的话只是心血来潮的玩笑吗,宋亚轩?”
“我原来很蠢,胆子很小,不想面对的事一律装作不懂,总让你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宋亚轩?”
他走近一步,捧起哥哥的脸为他擦眼泪,眼神怜惜专注,语气同动作一样温柔,说的话又句句在给人落枷锁。
“——你到底是太在乎我,还是不在乎我,一直拿着正确答案却放任我越走越错,一直看着我们错过。”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罪无可赦,你也并非毫无责任呀,哥哥。”
这句不似埋怨的话却是行刑前最后的子弹上膛,宋亚轩作为那个一直被枪口对准着的死刑犯终于彻底崩溃,哭得太狠甚至开始倒气。
他太委屈了,也太害怕了,是不是他的错这也是刘耀文第一次让他这么哭;哭到什么也看不清楚,睫毛不断被打湿变得很重,眼睛很痛,倒气带来的缺氧让头部和肺部也开始一阵一阵尖锐的痛,有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哭,哭了好久,像是要把下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完;哭到最后对周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只知道有只手一直托着自己下巴在擦眼泪;过了一会儿那只手也突然离开了,他哽了一下,瞬间无法抑制的哭得更狠;然后他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自己被搂进一个怀抱,柔软的布料和熟悉的味道都让他感到安全,抱着自己的人顺着自己的后颈向下一路揉至尾椎给他顺气。
啊,是刘耀文。他在埋头哭湿了人肩颈处的一整片布料后,终于朦朦胧胧的想起来,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二十三岁的刘耀文。
十五岁也好,二十三岁也好,只有刘耀文的怀抱让他贪恋过。
...
刘耀文抱紧怀里发抖的人,感觉哥哥的眼泪像被火烤过的针,连绵不断的落在自己颈窝处,烫的胸腔也共振一样被绵密的疼痛包裹。
那些落在肩窝的针在他心里纹身一样刺出几个大字
——爱都是会这么痛的吗?
爱都是会这么痛的吗,刘耀文想,那就干脆再痛一点,再痛一点,反正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再走一步至多粉身碎骨。
他们做错了事情,注定是无法全身而退的输家,那么今天有多痛,他要让哥哥记住。
他一向待宋亚轩最没原则最心软,这次却做不到不怪他——今天见面之前,他总是克制不住的想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变成血淋淋的杀器。
好多个夜晚他自我折磨一样的复盘每一个细节,想宋亚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明白了这种感情,想自己是怎样把他推远又次次在他想要抽身的时候拉着他继续沉沦,想他是怎样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反复进行自我拉扯最后决定放弃抵抗向自己投降。
他是不是很痛呢?面对晚上与他交颈而眠白天却认认真真说出“就是兄弟”的自己;说要带他私奔去无人之处,最值得纪念的日子里送他蛋糕给他亲吻又告诉他只是同性依恋的自己;得到他状似轻描淡写其实用尽了勇气的回应后天真的将此拿来和未来女朋友做比较的自己。
你是不是很痛呢,宋亚轩?
被我刀枪以对,又被我卸掉盾牌。
可我在一些事情上就是不如你勇敢,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了解自己,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一直在犯错,一直让你难过,有心之失也好无心之过也罢——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给我知情权,即使对我再没信心,至少应该知道我最怕你痛啊,哥哥。
就像你放弃了星海来巴蜀的那个夏末,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主动陪妈妈去寺庙进香,向佛祖求的第三件愿望,都是希望你从此无病无痛,不再有失意难过,一直待在我身边啊,宋亚轩。
......
感觉到怀里的人缓过来了之后,刘耀文正很卑鄙的想趁人之危先把人彻底搞定——哥哥的踌躇,哥哥的眼泪——他也还会为此难过,他也还是喜欢自己,不是吗?
结果怀里的人退出去仰头靠上落地窗,除去有些肿的眼睛和还红着的鼻尖,神情清明又疏离。
就好像上一秒还趴在他怀里攥着他衣领掉眼泪的不是这个人一样。
宋亚轩整个人被笼在窗外色彩混沌暧昧的霓虹光影里,仰着一张顶漂亮顶脆弱的脸垂眼看他,神色冷情又淡漠的开口
“刘耀文,你敢翻旧帐和我说这些,无非是笃定了我现在还喜欢你——可你哪来的自信呢?”
以前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年上者比起年下总是更游刃有余。刘耀文彼时嗤之以鼻,他和宋亚轩天天待在一起,除了身份证上差的那一岁半,平日的相处中宋亚轩还有哪里像个哥哥。
可他现在却不得不认。
明明今天哥哥之前的所有反应,用他混韩圈时总刷到一句话来说,是路边的蚂蚁看了也要停下来感叹一句“他还爱他”的程度,可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
是自己想错了吗?
哥哥已经不再会对自己心软了?
还是自己错了太多,哥哥即使还喜欢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
十八岁后再没示过弱的狼王被这几个念头瞬间吓回小狗勾,一秒没迟疑从自己几天前知道要见面开始就费尽心思筹划着要怎么占领的道德高地上连滚带爬的下来,眼眶红了,低音炮也带了哭腔
“宋亚轩儿,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
“可我很喜欢你,十五岁开始现在也没结束,和什么鬼同性依恋都没有关系”
宋亚轩还是安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言,眼神莫测
刘耀文觉得自己完了,今晚以后哥哥大概都不会再和他见面,而他留给喜欢的人的最后印象就是一边狼狈的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表白。
“...宋亚轩十六岁的喜欢我弄丢了,那宋亚轩二十六岁的喜欢,我还能找回来吗?”
“教教我怎么找回来,好不好,哥哥?”
他站去宋亚轩面前一尺的地方,努力咽下那些哽咽,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望着哥哥的眼睛轻声说。
“教不了。”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刘耀文被钉在原地,眼泪终于落下来。
完了,没有人会一直等他,被称为“错觉”的喜欢终究没机会再被正名。
眼泪落地的下一秒冷脸看着他的那人却突然笑起来,他一笑就又回到十六岁的那个盛夏。
十六岁的盛夏扑进他怀里,带起一场温柔的飓风。
“没有想吓你的,可谁叫你舍得看我这样哭”
他解释完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往刘耀文的怀里埋得更深一点,下一句话音又软又含混却还是撞进刘耀文心里
“刘耀文儿,我教不了你”
“——因为宋亚轩儿十六岁的喜欢,你从来没丢过。”
是不是错觉时间会证明,误入的河海爱也可以填平。
大型顶流塌房事件
*娱乐圈小甜文//3k降智甜文一次发
*顶流×影帝
刘耀文是被经纪人的电卝话吵醒来的。
彼时的他还处于安然无恙的睡梦中,怀里抱着香香卝软卝软的小宝贝,丝毫没有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至于因为电卝话打扰了自己和怀中小奶团子而朝着电卝话那头吼了句,
“是不是有病啊!”
电卝话那头是刘耀文的经纪人,娱乐圈著名的王牌经济,简亓,简大经济。他眉头紧皱,对于刘耀文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
“刘耀文,你现在在哪呢?”
刘耀文被这么一问有些发懵,沉默片刻后揉卝揉眼睛看了看来电人姓名。
“简哥,我在酒店呢。”
嘚,真是...
*娱乐圈小甜文//3k降智甜文一次发
*顶流×影帝
刘耀文是被经纪人的电卝话吵醒来的。
彼时的他还处于安然无恙的睡梦中,怀里抱着香香卝软卝软的小宝贝,丝毫没有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至于因为电卝话打扰了自己和怀中小奶团子而朝着电卝话那头吼了句,
“是不是有病啊!”
电卝话那头是刘耀文的经纪人,娱乐圈著名的王牌经济,简亓,简大经济。他眉头紧皱,对于刘耀文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
“刘耀文,你现在在哪呢?”
刘耀文被这么一问有些发懵,沉默片刻后揉卝揉眼睛看了看来电人姓名。
“简哥,我在酒店呢。”
嘚,真是心大,这个点估计还没清卝醒呢。
“是不是和宋亚轩在一块儿?”
“简哥,你怎么知道的?你派人跟卝踪我?还是派人跟卝踪轩儿?”刘耀文莫名其妙就来了怨气。什么嘛,好不容易和自家小宝贝在一起腻歪一下,还要被人跟卝踪?天理难容!
就在刘耀文正准备开口批判简亓的无卝耻行为时,被刘耀文搂在怀里的宋亚轩动了动身卝子,而后挣扎着睁开双眼,疑惑地看向正在通电卝话的人。
“谁啊?”
电卝话那头的简亓似乎是听见宋亚轩的说话声,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说话。
“刘耀文!你看微博!”
还缩在被窝里的两个人好像是被简亓的声音惊醒了,待挂断电卝话后,宋亚轩急忙挣扎着从刘耀文怀里挣脱出来,面色有些发白,秀气的眉毛也拧在一起,“是不是...被人拍到了?”
刘耀文倒是显得满不在乎的,趁宋亚轩垂眸的空子,靠过去用自己的鼻尖贴近他的鼻尖,声音因为刚睡醒而带有磁性。
“被人拍到又怎样?公开不就好了。”
感受到鼻尖处传来的酥卝麻,宋亚轩红了双颊,抿紧红卝唇呢喃,“你先看看被拍到什么了。”
刘耀文点开微博熟练地切换小号,在搜索界面的热搜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和宋亚轩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有种高调示爱的感觉。
#刘耀文 宋亚轩
#文轩恋情
#刘耀文宋亚轩地卝下恋🍉
随手点开一个词条,目光就被讨论度最高的帖子吸引。
震卝惊!知名顶流恋情曝光!对象竟是五年卝前合作过的年轻影卝帝!
刘耀文皱皱眉,忍不住吐槽,都2021了,怎么还有营销号用这种奇奇怪怪的标题?
点开被爆出的照片,画面中,刘耀文拥着宋亚轩在一棵杨树下难舍难分,刘耀文的下巴搁在宋.亚轩的颈窝,显得极其暧昧。
“拍到什么了?”原本已经躺在床卝上一副爱咋咋的样子的宋亚轩连忙坐起身,看着刘耀文手卝机上那张照片。
怎么说呢,难搞。
说兄弟情吗?拜托,关羽和张飞肯定干不来这事儿。
再说了,现在同卝性合法,两个男孩子之间,再用“兄弟情”搪塞总是显得不太明智。
于是,宋亚轩再次躺回床卝上,闭上眼睛装睡。
爱咋咋吧!
一旁的刘耀文翻看着评论区。
这一闹,沉沦多年的“文轩超话”一跃成为CP榜的榜首,CP粉各道“过年好”,互相含卝着泪磕糖。而毒唯开始在网上骂街,一时间,话题有被引向高卝潮。微博瘫痪了好几次,也可怜了连夜加班的工作人员。
[轩妈:不是我说,我家亚轩比刘耀文的口碑好多了吧?别蹭你宋爹热度OK?]
[wxszd! :过年好姐妹们!我又活了!]
[你文爹还是你爹: @轩妈麻烦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谁才是娱乐圈的天花板]
[刘耀文官方女友:让我看看哪个脑子坏掉的 人磕文轩,直接把你踹飞! ]
[轩xuan:磕cp的无脑吧?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文轩请原地结婚:酸了是吧?文轩就szd!]
[把sdfj炸了:不是我说,这都闹成这样了, 深度发掘不出来解释一下? 简亓你还在养老吗请问? ]
[亓哥女友:别带你顶流简哥好吗? ]
[人间真卝实:你们是傻卝子看不出来吗?明明就是互相蹭热度罢了,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
刘耀文翻看着微博。
[小猪佩奇:回卝复@人间真卝实 你才是假的!脑 阔有包? ]
其实,刘耀文和宋亚轩五年卝前就在一起了。
那时候刘耀文还不是圈内知名顶流,宋亚轩当然也还没有被授予“影卝帝”的头衔。五年卝前同卝性刚刚合法,大卝波的双男主双女主剧爆火。
刘耀文和宋亚轩,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刘耀文对宋亚轩,还真属于一见钟情。
那是他头一次和一个男孩子拍感情戏,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孩面颊白卝皙,透着些粉红,带着点婴儿肥,怪可爱的。
他和宋亚轩对视,便被宋亚轩那双漂亮的眸子将魂勾了去。
而宋亚轩对刘耀文,属于日久生情。
起初他对刘耀文没什么感觉,不过是一个长得很帅的搭档而已。但刘耀文对他总和对待别人不同,会更温柔,也会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高兴。
于是,在面对l刘耀文在月色下的告白时,宋亚轩几乎是没有一丝丝犹豫就答应了。
他们理所应当在一起了,一起拍戏,一起收工,借着吻戏的名义在爱人身上偷卝香。
一切都很美好绚烂。
但是娱乐圈新人的恋情总是不被允许,尤其是那部剧大火之后,刘耀文成为新晋顶流,宋亚轩也接了更多IP,成为圈内最年轻的影卝帝。
都是上升期的人,谈恋爱是肯定不被允许的。
但两个人的经纪人都心软,同意他们的地卝下恋情——只要事情不出格,都可以用“兄弟情”带过。
但是这次......
那张照片拍得刁钻的很,明摆着的爱人关系。
约莫一个小时后,刘耀文和宋亚轩分别乔装打扮后被自己的经纪人接回公卝司。
好巧不巧,狗仔就蹲在酒店门口。
不枉他蹲了整整一个连眼睛都不敢闭的晚上。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刘耀文宋亚轩 同卝居# 的词条占据整个微博页面。
迫不得已,双方公卝司都暂停了两人的一切行程,坐在一起商讨对策。
“倒不如直接官宣。”
会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简亓开口。
“与其让事情一直发酵,不如让刘耀文和宋亚轩官宣。”
“简亓,你疯了?他们两个人的前程怎么办?”宋亚轩的经纪人坐不住,站起身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简亓。
但简亓只是笑了笑,然后接着说,“现在同卝性合法了,刘耀文和宋亚轩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他们不是五年卝前的刚刚成年的小屁孩了。”
“但是,大众的舆卝论...”宋亚轩的经纪人有些动卝摇,却还是不能放心。
“我们当初接受他们的恋情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再说了,现在两个男孩子的cp确实更吃香,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还有就是,现在的女孩子不都好这口?”
于是,在那天中午,#刘耀文宋亚轩 官宣# 的词条又登上热搜榜首。
微博中两人的照片是刘耀文轻卝吻宋亚轩额头。
评论区顿时被cp粉快速占据,热评皆是满目的“kswl”。
也许对此最愤怒的要数微博的工作人员,为了不让微博崩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工作量不知道是平日的多少倍。
而刘耀文和宋亚轩却在酒店里交换官宣后的第一个吻。
管什么流言蜚语呢,有你就够了。
end.
「文轩」忆金陵
私设*ooc *
全文9k+
军阀上将刘耀文&商会少爷宋亚轩
枕边的雨/文
“比死别更痛的,莫过于生离”
民国七年,南京市长之子刘耀文,不顾父亲劝阻,考上了军官学校。
冬月初他接到消息,父亲被特务所杀,死于非命,一夜之间府上无一人生还,那时他才知道势力涉及黑白两道的父亲当初为什么没...
私设*ooc *
全文9k+
军阀上将刘耀文&商会少爷宋亚轩
枕边的雨/文
“比死别更痛的,莫过于生离”
民国七年,南京市长之子刘耀文,不顾父亲劝阻,考上了军官学校。
冬月初他接到消息,父亲被特务所杀,死于非命,一夜之间府上无一人生还,那时他才知道势力涉及黑白两道的父亲当初为什么没有从军校绑他回家。
父亲一辈子没少做坏事,早就料到会这种结局。
同年的宋亚轩正在美国旧金山学习商学,孤身一人,身处异国他乡,父亲没有帮他,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满是泥沼的荒野中摸爬滚打,在兼顾学业的同时寻求生存。
民国十二年,
仅仅三年刘耀文便当上了直系军阀上将,没有人知道当年十七岁的男孩是如何熬过家破人亡,无助到每天被噩梦惊醒的那段日子,是练就了怎样狠厉的手段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稳坐上将之位。
树大招风,自然少不了巴结之人,不是美酒就是美人,刘长官倒是洁身自好,让人抓不到把柄。
二月,江苏商会会长为了庆祝儿子宋亚轩留洋归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商界众多知名人物都会到场,除此之外还有刘耀文上将,不到一上午消息便传遍了南京城。这诺达的南京城中,试问还有谁不知道这场酒会的目的,就是会长为了给儿子混个脸熟。
和平饭店中,歌舞升平,商人们聚在一起洽谈生意,时不时引荐自己的儿女,另一边酒桌上坐着一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青年,青年抬眼眼中尽是狠厉,他此次的目的就是宋亚轩。
此时的宋亚轩正在父亲的带领下向各个商界人物问好,一圈下来和父亲打过招呼便在酒会上闲逛,他注意到酒桌上的青年,他来到青年面前抬起酒杯。
“你好,我是宋亚轩,不介意喝一杯?”
“刘耀文”说完,碰杯,一饮而下。
“你就是那个二十出头,便当上将的刘耀文,久仰!”
“敢直呼我大名的,你是第一个。”
“不敢当。”宋亚轩低头轻笑,似是害羞。
没有别的想法,开始的刘耀文只想利用宋亚轩办点事情好坐稳上将的位置。
在淮南织布局剪彩仪式上,刘耀文第二次遇见了宋亚轩。
“能让刘长官来捧场,是我的荣幸。”
“哪里的话,顺路而已。”
仪式完毕,刘耀文邀请宋亚轩到府上一叙,宋亚轩倒也没拒绝,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你倒也不认生,就这么跟我回家了。”刘耀文戏谑的看着宋亚轩。
被刘耀文这么一盯,宋亚轩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一回生二回熟,我和刘长官不是都见了两回了嘛。”宋亚轩含糊说着。
“我就大你一岁别整天刘长官的,叫声哥哥听听。”
宋亚轩犹豫了一下“哥...哥哥。”
“不错奖励你一下。”说完朝着宋亚轩叼着食物的嘴吻去,“果然,阿宋嘴里的就是好吃。”
...这一幕被张副官看在眼里,上将这是坠入爱河了啊,他想。
后来刘耀文约宋亚轩去看戏。
“喂,我找宋亚轩。”刘耀文拨通了商会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宋亚轩。”宋亚轩接过电话。
“小宝贝儿,是我,才几天不见就忘了我啦。”刘耀文调侃。
“文哥?什么事呀。”宋亚轩不太惊讶。
“明天全南京城最好的角儿在梨园有个戏,要去看吗,好不容易搞的位置。”刘耀文问道。
“去。”宋亚轩回答。
“那我明天去商会接你。”刘耀文说。
“嗯,好,我等你。”
第二天
刚进戏院的两人迎面撞上了同样来看戏的张宪良,张宪良觊觎刘耀文的位置很久了,巴不得刘耀文快点死。
“呦,这不是刘上将吗,想不到还有如此雅兴。”张宪良说。
“哦,张参谋长啊,抱歉,没看到你,今儿个也来看戏?”刘耀文随口一问。
“那可不是嘛,听说今天南京城最好的角儿来这戏园了。”说完张宪良注意到了宋亚轩问道,“刘上将,这位是...…新欢?”
“滚你妈的,这我男朋友!”刘耀文瞪了一眼张宪良,搭在宋亚轩肩上的手一紧。
“你好,宋亚轩。”宋亚轩上前打招呼。
还没等张宪良开口刘耀文就拉着宋亚轩走了。
宋亚轩问刚才那人是谁,刘耀文没细说,只是说不是什么好人,让他离那人远点。
戏很好看,不愧是南京城最好的角儿。
渐渐的宋亚轩经常不着家,刘耀文的书房里也多了一些商学书。
一天,刚陪宋亚轩睡着的刘耀文轻轻把胳膊从宋亚轩脖子下抽出,边转动手腕,来到了书房,张副官站在桌旁等着他。
“尽快说。”宋亚轩说过他怕黑,他不想他的宝贝自己睡,刘耀文边想着。
“张宪良最近又在海关搞小动作,码头那边不太安宁,属下怀疑他在勾结日军搞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张宪良先留着,其他的,照旧。”
“是,文哥。”
“还有事吗?”
“对,最近您让我盯的江苏商会,他们的货确实出了问题,要不要...”
“不,他儿子在我这里,这个事先让他自己处理,再等等。”他心软了,这几天的相处他好像慢慢喜欢上那个满腹才华的商界高材生。
“还等什么,现在正是一锅端的时候”副官有些急了,“目前蒋老爷还不太信任你,如果去掉这个蒋老爷的眼中钉,您一定会得到蒋老爷的信任。”
“我是上将还是你是上将,什么时候学会反驳我了?”
“是,文哥。”
刘耀文起身回到他的宝贝身边,看着熟睡的他,他承认刚才是他心软了,他不想他经历失去父亲,家破人亡的痛苦,他爱上他了...
一旁的宋亚轩一把抱住刘耀文的手臂,刘耀文心想,这个宝贝可真会撩人。
“文儿,你醒啦。”宋亚轩一睁眼就看到了刘耀文那张俊脸,两只眼中的爱意快要溢出来了。
“睡好了吗,睡好了就下去吃饭吧。”
“嗯嗯。”宋亚轩应着他。
“文儿,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吧。”宋亚轩问道。
“好。”
影院门口
“完蛋,我没买电影票,文儿...看不了了。”宋亚轩失望地看向刘耀文。
“你看这是什么。”刘耀文说完举起电影票在空中挥了挥。
“走吧。”说完拉着宋亚轩的手就往里走。
还没等落座,突然一声枪响,伴随着女人的尖叫,瞬间大厅一片混乱,刘耀文意识到不对劲拉着宋亚轩就往外跑。
两个青年一路狂奔。
“文儿,可以了,够远了吧。”
“嗯。”说完两人气喘吁吁地慢下脚步。
宋亚轩看到了路边的冰糖葫芦,“文哥,我想吃那个。”
“糖葫芦?”刘耀文问。
“嗯嗯。”
“买!”
两人在路上散步,宋亚轩边吃着糖葫芦边问。
“文哥,你去过北平吗。”
“北平,去过但都是参加会议,匆匆忙忙的,怎么了。”
“你想去北平吗,我听别人说北平冬天会下很大的雪,北平的糖葫芦特别好吃,北平的四季都特别美。”宋亚轩憧憬着。
“想,和你。”刘耀文应道。
后来,宋亚轩直接搬到刘耀文家,白天他们各忙各的宋亚轩在商会帮助父亲处理事务晚上和刘耀文腻歪。
有一次刘耀文无意问“你就这样一直住我家你爸不担心啊!”
宋亚轩只是支支吾吾的答“我爸不管我这些。”
不知不觉就到夏天了,民国的夏天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依旧是战火纷飞。身处乱世,对于保全性命来说好像四季的美景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天刘耀文和宋亚轩像平时一样吃晚饭。
“前几天你不是和我说想往商会那边发展嘛。”宋亚轩说,“我给你组了个酒局想让你多认识一下商会里面的人,你去吗?”
“原来我的轩轩宝贝,这么替我着想啊!”刘耀文说着眼里尽是宠溺。
“不去其实也行,文哥势力这么大,认识几个商会的人应该不成问题”宋亚轩犹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去,怎么不去,我们家阿宋这么为我着想,一定要去”刘耀文没有多想,立刻答应了。
“嗯,那明天晚上我就直接从商会去了,你也直接去吧”宋亚轩心不在焉地说。
第二天上午,宋亚轩并没有去商会,说是要在家和耀文呆着,刘耀文也宠着他,和他在家里待了一上午,下午宋亚轩才去商会,一路进了会长办公室。
刚进门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雪茄的张宪良,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人约到了?”张宪良先开口。
“嗯。”宋亚轩边回答边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果然是宋会长的儿子,办事和宋会长一样利落。”张宪良道,“只要他刘耀文一进百乐汇的门,我们的人就会把他围的死死的,量他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只要干倒他,上将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张参谋长,要知道刘上将手下的精兵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主,再说了事后怎么和蒋老爷交代,他要知道了这件事,连累的可就是整个商会。”
“这你就别管了,我后头有人,再说了,你还有脸在这质问我,别忘了,那批货是谁给你们处理的,要不是我,现在宋老爷还能坐在会长的位置上?”
“是,张参谋长说的是。”宋亚轩恭维着。
宋爸的身体不如以前了,商会的事这几天都是宋亚轩和哥哥马嘉祺在处理,马嘉祺跟的是娘的姓,去过日本留学,回国后就一直在商会帮助宋爸,兄弟俩的感情一直特好。
今晚的局马嘉祺也在,是宋亚轩临时把他叫来的,他不想刘耀文死,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好像喜欢上刘耀文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既然事情已经无法避免,他只想让他的文儿多一线生机,是他利用了他,要死他们便一起死。
到了赴约的时候,在车上张副官有些担心问“文哥,你真的相信宋亚轩吗?我怎么感觉他在利用您。”
“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从一开始接近我时是和我一样目的不纯,我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一次我想赌一把,我赌他偏向我。”
车子停在百乐汇门口,刘耀文深吸一口气下了车,他发誓当年他上战场时都没这样忐忑过,刚一进门果不其然他输了,大门立刻关闭随即涌上一群人立刻把他围的死死的,这时一边传来了一阵冷笑,“想不到刘上将也是个痴情种,这么相信你宝贝的话,还不是被他利用了。”
“张宪良!”刘耀文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别废话了刘耀文,今天就是你的......”
“砰!”没等张宪良说完,一颗子弹从张宪良的太阳穴穿过,刘耀文抬头看到了二楼转身匆匆下楼的宋亚轩的背影,张副官埋伏在门外的士兵一拥而入大堂里面一片混战,管不了那么多了刘耀文掏出枪来加入混战,枪枪毙命。
宋亚轩匆忙下楼和马嘉祺汇合。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找刘耀文。”宋亚轩着急着,说完就往大堂跑。
大堂太乱了,不断有人从正门涌进来,都是想要刘耀文性命的,宋亚轩握紧手中的枪杀出一条血路,一路杀到刘耀文身边,他低声问道,
“还信我吗?”
不等刘耀文回话宋亚轩拉起他的手向门外退去。
“信!”宋亚轩身后响起坚定的声音,从宋亚轩将张宪良一枪毙命的那一刻起,刘耀文就已经意识到他赌对了。
出了门两人一路狂奔路上还是会有追杀的,但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人跑到一座教堂前,刘耀文突然停下来,拉着他往教堂里走。
教堂已经没有人了,两人坐在第一排气喘吁吁地望着十字架。
良久 ,喘息声渐渐被平复下来,
宋亚轩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刘耀文答道,语气坚定,“我不怕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侧身轻吻上了宋亚轩的脸颊上,宋亚轩抱刘耀文抱得紧,他怕他一松手刘耀文就离开他了,说实话刚才他真的怕了,他怕那一枪一歪没打中张宪良,他的文哥就没了。
第二天刘耀文没去军队,宋亚轩也没去商会,他们躺在床上说了好多话,宋亚轩说他利用了刘耀文,从酒会上开始他就目的不纯,他想利用完刘耀文这一次就全身而退,可他想的太简单了,他深陷其中,他离不开了。
刘耀文说他也是。
宋亚轩问刘耀文会后悔吗,和他在一起。
刘耀文答,他不会后悔,他爱他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宋亚轩说他也是。
昨天的事情有张副官和马嘉祺处理,他们就这么在家待了一天。
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让宋爸知道了,那天晚上宋亚轩和马嘉祺一起回老宅吃晚饭。
饭是宋母亲自做的。
“妈妈做的饭就是好吃。”马嘉祺嘴贫道。
“对对对,堪比和平饭店了。”宋亚轩附和。
“你们俩这小甜嘴,抹了蜜了。”宋母笑道。
宋母刚满十六就从西南跟着宋父来到金陵城,民国时的火车太慢了,两人在拥挤的车厢坐了两天,才来到了这个当时的皇城根根,宋父就这一个老婆,宋母跟着他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享点福了,宋父只想好好爱她一个。
“你和那个刘上将是什么关系。”宋父问道。
“...朋友…”宋亚轩有点心虚。
“朋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在酒会上接近他是为了利用他给商会办点事吧,他不是你能控制的,尽快撇清关系,离他远一点。”宋父有些生气。
“爸,我们只是朋友。”宋亚轩的话违心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和他撇清关系,二哪你也别想去就在家呆着!”宋父有些急了。
“爸,他俩真的不熟,就是普通朋友。”马嘉祺帮忙圆场。
“你别给他求情,这事儿没得商量。”
“行,爸,我答应你。”宋亚轩说。
宋亚轩虽然嘴上应着,背地里还是偷偷去找刘耀文,还让马嘉祺帮他打掩护,按理说马嘉祺应该是站老爷子那边的,但是他还真答应了还和宋亚轩说要和刘耀文好好的。
一切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宋亚轩每天都会去找刘耀文,但是没有经常留在他家过夜了,刘耀文还是经常买糖葫芦给他吃,他们偶尔会去教堂祷告。
会一起看电影,下雪了他们就去山上赏雪,花开了他们就去赏花,落叶了他们就去赏枫,乱世太乱他们都不想弄丢对方。
尽管军队再忙,刘耀文总会抽时间和宋亚轩呆在一起,
就算商会再忙,宋亚轩也总会抽时间陪刘耀文。
外面的战火再乱,只要两人互相依偎着幻想老了一起去北平,一切就显得那么美好,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宋亚轩和马嘉祺在商会的地位也逐渐稳定,将来就等老爷子一句话,宋亚轩就可以当上会长,马嘉祺说他不想做生意,他想画画,他想画这世上所有美丽的舞姿,宋亚轩调侃他好色,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刘耀文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厉,但是对待宋亚轩却格外温柔。
宋爸后来也不管他们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闯什么祸,这样也挺好,儿子整天开开心心的。
马嘉祺也在策划着等宋亚轩当上会长稳住位置,他就去流浪,他要画画,最后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们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了,他们可以这样一直下去,可老天就是这么任性,身处乱世他们每个人肩负的责任都不同。
民国十四年,冬
国民革命期间国民党右派叛变革命,以蒋介霖和直系军阀为首的右派,对以江浙商会和知识分子为首的左派发起内战。
要知道刘耀文是直系军阀的上将,而宋家是江苏商会的主心骨啊。
得知消息的当晚,宋亚轩没有回家,他抱着刘耀文睡了一觉,天很冷,但是在刘耀文怀里他感觉很温暖,他抱得很紧,比那天在教堂里还要紧,他怕一醒来他们就要面对面真刀实枪的对峙,不是代表宋亚轩和刘耀文而是他们各自的派系,他第一次这么想自私一回,去他妈的家国情怀,他只想和他的文哥在一起,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和刘耀文的融在一起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第二天一早宋亚轩怎么也不肯起床,他怕一起来他们就要对峙,他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能是天太冷了冷得他心慌。
吃完早饭宋亚轩就去商会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刘耀文也收拾收拾去见了蒋老爷。
命运如此不公,蒋老爷派刘耀文干倒江浙商会的两个会长,刘耀文想阻止,可蒋老爷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刘耀文不去会有人替他去,到时候连一点法子都没了,他不想他的阿宋出事。
蒋老爷给了他三天时间,要知道江浙商会也不是吃素的三天时间基本不可能。
回到家后刘耀文脑袋里冒出来一个想法“逃”不管到哪他们隐姓埋名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宋亚轩喜欢北平他们可以一起去北平,讨生活。
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亚轩,宋亚轩应了他,宋亚轩说商会这边有马嘉祺,他这一次想自私一回,商会不是好惹的,蒋老爷一时半会动不了商会,刘耀文这边没啥好顾虑的,偷偷的走,就当他死了,刘耀文托张副官买好去北平的票,今晚就走。
宋亚轩离开家前去找了马嘉祺,他和他的哥哥告了别,他说让他帮他瞒着点能瞒多久算多久,今天晚上就说他去歌舞厅玩了,马嘉祺倒也答应了,还告诉宋亚轩要和刘耀文好好生活,离开了这里谁都不能约束你们了,你们要好好在一起。
马嘉祺为什么不阻拦宋亚轩,因为曾经他也爱着一个人,他像挂在天边的月亮一样,他一笑起来眼睛里的星星快要溢出来了,他叫丁程鑫,他很爱跳舞,可惜最后月亮落下了马嘉祺再也找不到他的月亮。
见完马嘉祺,宋亚轩就去找刘耀文了,宋亚轩没和马嘉祺多说什么,他走的特别匆忙,连行李都带的很少。
马嘉祺看着他出门叹了口气,纸包不住火,当晚宋老爷就察觉到了什么,马嘉祺真的不善于撒谎支支吾吾的也没能圆过去,宋老爷气头一上来带着兵往上将府杀去。
宋亚轩和刘耀文的票是凌晨的,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走。
“宋亚轩,别怕,只要上了火车,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刘耀文对宋亚轩承诺。
夜深人静他们准备出发。
好巧不巧宋老爷带人一路杀进上将府,宋亚轩和刘耀文正要逃跑,迎面撞上马嘉祺和身后被人用轮椅推着的宋老爷。
“来人,把这个不孝子给我压回去!”宋老爷吼道。
“我没能拦住老爷子,这里交给我,你和耀文快走,好好生活。”马嘉祺低声说完,突然一转身,举起手中的枪对着宋老爷一行人,吼道“我看谁敢!”
“宋亚轩儿,跑!”刘耀文拉着宋亚轩就跑。
“给我追!”宋老爷命令。
马嘉祺看向他们,我也就只能帮你们到这了,马嘉祺举起手枪,能打伤一个算一个。
他们拼了命的往火车站跑,只要上了火车他们就可以逃离这里,他们就不会是对峙的敌人了,他们都这样想。
追兵追上来了,朝刘耀文开了一枪,打到了他的手臂上,宋亚轩也不是吃素的,举着手枪枪枪毙命,他们就这样边杀边跑,被枪射中了,他们也不管不顾的往前跑,子弹用完了就肉搏,他只想和耀文离开这里。
快到火车站了,追兵变少了剩下的都是拿着斧头的,宋亚轩拿着从追兵手里抢来的枪用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终于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了,他看向旁边摇摇欲坠的刘耀文,他已经被伤得血肉模糊,刘耀文受了多少伤只有他自己知道,刘耀文硬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倒在血泊里。
“刘耀文!”宋亚轩慌了
天上还在飘雪,外面冷的好像要把刘耀文流的血都冻住,宋亚轩跪坐在地上,冬日的地上刺骨的凉,他让刘耀文躺在他怀里,他按着刘耀文伤口,血还是不住的流,宋亚轩快急哭了,他脱下所有能脱的衣服和斗篷给刘耀文盖上,自己只剩了一层单衣,他不想刘耀文死他们还要一起去北平,他不停的和刘耀文说着话,他不想让刘耀文睡着,他不敢动他,他怕一动他,他就撑不住了……
宋亚轩的泪一滴一滴的滴到刘耀文脸上。
冰冷的泪把刘耀文激醒,他强忍着受伤带来的刺痛缓缓抬手,抚去宋亚轩脸上的泪珠,宋亚轩的脸上沾上了血,他分不清是谁的,用尽了力气勾住阿宋的脖子,烙下了一吻。
刘耀文沉重地呼吸着说“宋亚轩,我好爱你,我设法阻止过自己的爱意,但是没办法控制它,你还记得那一次在百乐汇吗,从我赌赢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了,宋亚轩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下辈子我们都普通一点,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刘耀文看着面前的他的爱人,他想永远记住他的样子,这样下辈子就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了,可是眼皮太沉了,他是不是要死了,他这样想。
“刘耀文,你别睡,我爱你,我们还要一起去北平,我们这辈子还没过完啊,我们要一起讨生活,我们还要去教堂祷告,你别睡啊,再坚持一下,我们到火车站了,刘耀文!”宋亚轩最后一下吼的撕心裂肺,他的文哥,一定要坚持住啊。
突然一束强光刺向他们,宋老爷拄着拐杖从车上下来,马嘉祺在一边搀着他,马嘉祺看到了宋亚轩和满身是血的刘耀文,他以为他们能逃走的。
宋亚轩一抬头发现他们周围全是追兵的尸体,宋老爷和马嘉祺缓缓走近,宋亚轩只想让刘耀文活着,他让刘耀文枕着他的衣服躺在地上,他艰难的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老爷身边,“扑通”跪在地上。
“爸,求你救救刘耀文,他不能死啊。”宋亚轩哀求道。
老爷子看了一眼刘耀文,开口“这都是你们自己作的,现在要求我来救?”
“爸,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吧,不能再拖了,您只要救他,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宋亚轩边说着边一遍一遍的朝宋老爷磕头。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
“好,我可以救他,但是你要答应我老老实实的给我娶妻生子,从此以后和他再无瓜葛。”宋老爷说道。
“好,我保证。”宋亚轩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只想救刘耀文,不能再耽搁了。
刘耀文被送进了金陵城最好的医院,幸好他是军人,体格好,命是捡回来了,但是腿断了一条,胳膊也没能保住。
宋亚轩倒是没怎么受伤,但是他放心不下刘耀文,他求着父亲让他照顾刘耀文,等刘耀文快醒了,他马上就走。刘耀文这几年积攒的仇恨不少,都巴不得他死,没人照顾他可怎么办,宋亚轩边想着,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父亲,宋老爷答应了。 他一直照顾刘耀文,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直到刘耀文快醒的那天晚上他才离开,走之前他让张副官一定要照顾好刘耀文,他现在只相信张副官,逃跑那晚也是张副官拼死拼活帮他们拦下不少追兵。
医院里
刘耀文足足昏睡了一个星期。
刘耀文慢慢睁开眼睛,光有些刺眼,他偏了一下头,看到了坐在床前的张副官。
“张真源,怎么是你,宋亚轩呢?”
“文哥,宋少爷他…走了。”
“走…了,去哪了。”刘耀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是昨天晚上走的,连夜坐的火车,这几天一直是他在医院照顾你,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还一直放心不下你,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接下去的刘耀文没听,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发现他的一条腿动不了了,刘耀文倒也没有太惊讶,他让张副官拿轮椅推着他去找宋亚轩,张副官没动他说,
“文哥,找了没有用,宋少爷走前告诉我说,让你忘了他,不要再想他,他说这辈子没法在一起了,那就下辈子再见吧。”
刘耀文坐在床上,一直盯着窗外。
心一阵阵地绞痛着“为什么?”刘耀文低声呢喃。
他在心里不停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苦,为什么这么累,为什么明明相爱却还是要生生分离,为什么…再也见不到他的亚轩。
民国太乱了,乱到相爱之人连见一面的权利都没有,既然这样的话就等下辈子吧,就是不知道下辈子他的宝贝可不可以找到他。
“宋亚轩,下辈子一定要找到我啊!”
后来张副官给了刘耀文两张张沾着血的车票,从刘耀文衣服里找到的,张副官还说“能看出来宋少爷想让你好好活着。”,马嘉祺也偷偷来看过刘耀文他对刘耀文说“别辜负亚轩,好好活。”
宋亚轩坐在火车上,寒冷的冬天车窗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用手慢慢地写了一个小小的刘耀文,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写得很慢,一笔一画,他不想忘记这个名字
宋亚轩看着这个名字,愣了神。
“文哥,...对不起,火车太慢了,我这一走可能永远见不到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咱们都普通一点,这样应该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想着,落下的泪化成了蜿蜒的河。
到了北平他先买了串冰糖葫芦,吃了一口,接着吐了,和他的文儿给他买的差多了。
宋老爷给他在那边商会安排了一个职务,他娶了新任军阀上将的女儿,林清,这林清也是大家闺秀,两人相敬如宾,结婚一年她就给他生了个漂亮闺女,闺女一生下来就长得格外标志,都说随她爸爸,宋亚轩宠女儿,闺女也是从一生下来就和宋亚轩格外亲,动不动就要亲一口,孩子没叫几次爸爸,总是阿宋阿宋的讲,宋亚轩也不讲究......
刘耀文呢,蒋老爷只知道那晚上将府被偷袭,刘耀文死里逃生,现在残废的刘耀文在他手里没什么用了,蒋老爷念及情份,给了他上尉一职,在军官学校任教。
日子还算能过
宋亚轩总是买糖葫芦回家,买回来也不吃就这么看着,闺女想吃他也不让,说这个难吃,有机会爸带你回老家去吃好吃的。
刘耀文一闲下来就盯着两张车票看,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下来了,他赶紧收起车票来,不让泪落在车票上,湿了车票他就去不了北平了,他的宝贝还在那里。
世人皆知那晚,上将刘耀文在家中惨遭偷袭,他以一敌百才捡回一条命,却不知在那晚他倒在血泊之中时,平时高高在上的宋小少爷,跪在寒冷刺骨的地上一遍一遍的求着自己的父亲救救他的爱人。
“听说了吗,江苏商会会长儿子宋亚轩结婚了,和直系军阀上将女儿林清。”
“可真是门当户对啊。”
“诶,这直系军阀上将不是刘耀文吗?”
……
“现在不是了,早就物是人非了。”军校食堂角落,听到对话的刘耀文轻声说道。
他们没有输给世俗的眼光,也没有输给对方,却输在
出生于一个满是战乱纷争的年代。
“你怎么总是看我?”
“把我们轩轩的样子记住,这样再见面的时候一眼就能认出来啦。”
“比死别更痛的,莫过于生离”
全文完
注:文中所提到的派别以及军阀组织皆是查阅资料后慎重选用的,大家开心观文,具体以历史为准,谢谢支持。
本篇纯属虚构,希望不会有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