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十年爱情故事(五十二)廿载光阴
五十二
主流相声圈内有这样一个说法,侯家老三侯耀文不仅是个相声迷,还是个戏痴。
朗月晓星,晚风拂柳,蝉鸣声切。郭德纲急匆匆吃了饭,便跟着侯耀文到了书房,若大个方厅就剩下石于二人。于谦还在吃饭,他说:“好嘛师父,就剩下咱俩了。”
石富宽这时候已经撂了碗筷,他缓缓开口道:“看这架势,没个后半夜俩人是出不来了。要我说你俩今天别走了,楼上有屋子,就在这儿住吧。”
于谦扒拉了两下碗里的排骨,似有难言之隐:“我怕德纲不愿意,园子那儿明天什么安排还不知道呢。”
石富宽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他道:“这样吧,要是十一点前,你就给他送回去,要是过了十一点就在这儿住一...
五十二
主流相声圈内有这样一个说法,侯家老三侯耀文不仅是个相声迷,还是个戏痴。
朗月晓星,晚风拂柳,蝉鸣声切。郭德纲急匆匆吃了饭,便跟着侯耀文到了书房,若大个方厅就剩下石于二人。于谦还在吃饭,他说:“好嘛师父,就剩下咱俩了。”
石富宽这时候已经撂了碗筷,他缓缓开口道:“看这架势,没个后半夜俩人是出不来了。要我说你俩今天别走了,楼上有屋子,就在这儿住吧。”
于谦扒拉了两下碗里的排骨,似有难言之隐:“我怕德纲不愿意,园子那儿明天什么安排还不知道呢。”
石富宽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他道:“这样吧,要是十一点前,你就给他送回去,要是过了十一点就在这儿住一宿。你干爹家远,不比别的地方,开夜车不安全。”
“你给人德纲单独收拾间屋子出来,万一在这儿住别就你俩一张床了。”于谦听话一愣,随后又点点头。
这一夜对郭德纲来说,过得极其痛快。他进了侯府,又上了书房,和老前辈谈天说地、侃江道海。从张三禄、穷不怕说到当下相声现状,从太平歌词说到麒派京剧,最后说起评书古玩,甚至唠到了书法上头。
郭德纲和侯耀文两人并坐在罗汉床上,两人守着一壶茶水,度过了一个令双方都难以忘怀的夜晚。郭德纲半撑着榻桌,一双炯炯有神的俏眼正满怀崇拜的望着面前的这个长辈。他又高兴又激动,既像是找到了知音好友,也像是千里马遇上了伯乐。直到两个人都说累了,东边的天已经放了青,侯耀文抬起头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他略带歉意的看了郭德纲一眼,随即又兴奋异常。郭德纲望着前辈眼睛里的血丝,也生出了几分愧疚。侯耀文倦惫的伸了个懒腰,笑道:“得,咱俩都成夜猫子了。快去睡会儿吧,醒了让谦儿送你。”
郭德纲欠身同先生道了别,方一拉开书房门,竟看见于谦斜倚着墙睡在了门口。他一下子红了眼,轻轻把于谦唤醒。于谦靠着墙睡得正香,就觉得有人戳弄自己,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
“哥,快起来,您怎么睡这儿了呀!”
于谦依旧睡眼朦胧,撑着墙站起来。他昨天吃过了饭就到书房门口等着,生怕错过了郭德纲从里头出来。悠悠一夜,他疲惫不堪,竟倚着墙睡过去了。
“我等你啊,说完了吗?说完了走,我送你回去……”于谦睡得迷迷糊糊的,话没说完就抓着郭德纲的手要往外走。
看见于谦,郭德纲的瞌睡一下子就飞了。正赶在这时候,侯耀文收拾好了东西从书房出来,也看见了门口的两人。他叹了口气,帮着郭德纲架住自家儿子,伸手一指一边的一扇门。
“德纲,你那脚不成,我扶他,你俩快都上屋补个觉去。”
“不用三爹,我没事儿,惺惺了。您去歇会儿吧,我跟德纲也睡会儿去。”于谦伸手捏了两把太阳穴,脑袋清凉了不少。侯耀文点了点头,又叮嘱道:“睡会儿吧,醒了把人家送回去啊。”
于谦呵呵乐道:“成。”
打发走侯耀文,于谦是存了私心的。他拉着郭德纲到了本来给自己预备的房间,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儿脸红:“德纲,不好意思,咱俩今晚将就将就,睡一张床,成不?”
饶是郭德纲再迟钝,于谦这话什么意思他也明白。他抿了抿嘴,又有些发怯地抬眼看了看他,顿了一会儿说:“成吧,都依您。”
可到底是他想错了。当他慢吞吞的跪到床上解衣服扣子的时候,于谦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出来。靛青色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棕木色的地板上,像一条颤巍巍的小游蛇。
“德纲,你盖床上那床被,我盖这个。”
郭德纲慌乱的揽好自己的衣服,他的脸又红了。
清晨的屋子里发凉,两人经过刚才都清醒不少,正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郭德纲躺在床上,依旧很亢奋。
这是侯门!
就这四个字,别说是聊到凌晨三点,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他也值当。他的眼睛一眨一眨,明晃晃的,像是有星星。于谦跟他并排躺着,见他没睡,掐了下他的胳膊。
“德纲,还不睡啊?”
“不困,哥,你睡吧!”
于谦有点儿吃瘪,他想问你跟三爹都说什么了,乐不乐意跟我分享分享,可酝酿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德纲,明天剧场什么安排?咱俩说个什么呀?”他想了半天,还是从自己说比较合理。
“哎呀,哥,您不说我都忘了!”郭德纲突然坐起来,从一边椅子上拿了自己衣服,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沓钱来,递给于谦。“哥,这是今天演出的钱,一天一结,我算了,给您一百一十一块零八毛。”
于谦瞪大了眼睛,慢慢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郭德纲见他不接,又把那钱抖了抖,道:“哥,您查查,不差。我下午收完票钱就准备好了,忘给您了。”
于谦有些发愣,他接过那把钱,摩挲了两下问道:“这么多呢……”
“昨天您跟我出去打板揽客,招来的客人多呀!”
“那大伙儿呢?大伙儿的你给了吗?”
郭德纲眨了眨眼睛:“给了,嗯,给了。”他说了两遍,怕于谦不信似的,又强调一遍:“都给了,钱上不欠大家。昨天人来的多,大家分红都多,哥,您来第一天就这么好,您说,您不会是财神下凡吧,刻意下凡帮我渡劫的。要不怎么一来就挣钱呢!”
“那是您能力好、水平高!”于谦把钱压在枕头底下,又规规整整的躺下。
“谢谢您啊!”郭德纲跟着躺下,乐呵呵的。“您也好,真的,昨天跟您说的真好,太畅快了。好像从上回参加完比赛,再没这么畅快过。”
“成啊,那咱明天还说,明天还演,往后咱俩天天都演!咱俩把所有的段子,只要你会的、我会的,咱俩都说一遍!一遍不行,说个两边三遍,四五六七八遍!”
郭德纲听他说话,忍不住乐了:“说那么多遍?那得说道啥时候啊……”
于谦摸了摸下巴,思忖半天道:“嗯,你看啊,一天演一段,一周演六天,一年有五十二周,那就是……是三百,三百一十二天。三百一十二天就是三百一十二段……不对不对,还得放年假呢……”他掰着手指头,就像小时候算算术题似的,真的一心一意的算了起来。郭德纲侧脸看他报数,一年三百段,十年就是三千段,那二十年呢,三十年呢?太多了,他想不过来了……
“哥,可我不会那些呀……”
“你还不写新段子了?”于谦撑起身子反问他,“相声要是活下去,咱们就得搞创作!老段子也能新说,加新内容!我算了,只要咱俩愿意,咱俩应该能说到,嗯……起码还能再说二十年!”
二十年?
郭德纲一愣,竟算起来二十年后自己多大岁数,算完了又开始算于谦多大岁数,然后又算德云社多大岁数……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二十年是多大个数。
“二十年,二十年……”
于谦没有他那么多弯弯绕,他伸出两根手指,又晃悠了两下,一边念叨着“二十年”,一边把手指头扭了起来。郭德纲噗嗤一乐,笑眯眯的望着他。于谦示意他跟着一块儿,郭德纲有些扭捏,最后还是于谦帮他抽出了两根指头,带着他一块儿。
这行为幼稚不堪,却又快乐非常,两个人扭着扭着就像上了瘾,哈哈乐了起来。郭德纲更是,他乐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二十年呢,哪怕是想想,也值得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