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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海连续有点虐，调剂一下喜剧文嘿嘿，藤嬷宝宝是不是都跑路了，请大家红心蓝手支持兔酱😭😭😭😘😘

  藤真是神奈川县队唯一的猫，这件事真是奇怪，明明猫的弹跳力、敏捷性、速度都优于狗，为什么整个队伍里只有藤真是猫呢？

　　大概还是猫的服从性和纪律性太差，很难进行团体运动，要叫藤真自己说，他也更乐意每天花一半的时间舔毛，一半的时间睡觉。

　　然而，毕竟他不是普通的猫，而是猫妖，还是不应该被生物本能控制，被狗小瞧了去。既然选择了篮球这项运，藤真的高中时代就很努力，带领翔阳的四条大狗冲击全国大赛。

　　中间经历好多辛苦波折，总之，在决定性的冬季预选赛之前，三年级的藤真猫要和其他学校的种子选手们——一群狗狗一起组成县联队集训，参加秋天的国体大赛。

　　他跟球队经理彩子说明自己是猫，那一般意味着他可以申请单独的房间，在翔阳正是如此，毕竟猫有很强的领地本能，他从小就习惯一个人住单间。

　　彩子是一只女波斯猫，非常理解猫猫的需求，但她不得不抱歉地告诉藤真，房间有限，他得就一下和队友共住一屋。

　　如果一定要选一只狗狗同住，藤真希望是宫城，他是一只小型棕色泰迪犬，跟藤真原身差不多大，除了容易莫名其妙的应激忧郁，以及喜欢黏着彩子猫，没有大多数狗的问题。

　　藤真打算找机会跟宫城商量。

　　球员们在车站集合，花形是一只拉布拉多，十分了解藤真，很敏锐发现他暗中观察宫城。

　　花形：“你对湘北的后卫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吗？”

　　藤真总觉得花形的问题有点奇怪，但还是坦白：“我打算问问宫城愿不愿意跟我住一间？”

　　花形隔着镜片瞳孔地震：“……我以为同校应该住在一起。”

　　藤真这才打量花形：“花形，你是有社交问题吗？”

　　花形：“哈？”

　　藤真以为花形害怕跟其他学校的人同住，他安慰：“没事的，我在这里罩着你，没有狗敢咬你。”

　　花形：“……”

　　这时，牧走过来，他是这群运动生里唯一穿着西装制服的学生，看起来比高头更像教练：“藤真，集训的话，要不要跟我住一间，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牧是一只严肃的黑背，适合作警犬的狗狗，运动神经发达，目标感十足，竞技凶猛，但这些都被它运用到赛场上，其他时候意外的温和。

　　藤真拒绝：“不要，你睡觉的动静太大了。”

　　牧黑脸微红。

　　他可不打呼，而是作为狗狗，牧总是习惯半夜起来巡视安全，一个晚上要起来五六次，他们在二年级时候集训同住过，吵得藤真失眠。

　　牧摸摸鼻子：“可是大家都是狗狗，你跟谁住都会有这个问题。”

　　藤真：“狗跟狗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小型犬宫城，就算在房间转悠声音也会小一些。

　　这时，班车来了，高头教练开始清点人数：“……仙道呢？还没来？”

　　“发车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去集训地。”高头严厉地说。

　　大家依次上车，车子发动，藤真叹了一口气，搞什么嘛。

　　“我说……”清田突然大叫，“那个是……仙道吗？”

　　远处一只边牧狂奔而来，脖子上还挂着随着飞奔狂甩的书包，正在追赶他们的车。

　　高头无语极了，迟到后为了追车变成原身，田冈的学生太不靠谱了！

　　他让车子停下，边牧非常遵守交通规则，等完红绿灯，然后一路跑上了车。

　　高头叉腰立在边牧跟前训话：“到了驻地，迟到几分钟就罚几圈，听明白了吗？”

　　边牧背着耳朵，点点头。

　　高头：“还有，不许在车上变身。”

　　大家发出起哄声，变身是光着的，但是仙道这个人很迷，说不定真会做出在车上换衣服的事情。

　　边牧无辜地眨着黑眼睛，高头一指后排，他就颠颠跑过去，经过藤真的位置，边牧停下来，呼哧呼哧想凑过去，但是藤真不理他。

　　边牧垂直尾巴，只好又往后排去了，保持狗形坐了一路车。

　　藤真从玻璃的反光上看到边牧把嘴筒子搁在车窗上，风吹得狗毛发潦草，真是一只乱七八糟的狗。

　　没错，这就是藤真的发小，他最烦的一只狗，边牧仙道。

　　到了驻地，仙道立刻跑去找不到的地方变身换衣服了，等他回来，大家都散了，仙道找到福田，问：“藤真在哪个房间？”

　　福田是一只卡斯罗，也是仙道的好朋友，对于他为了藤真转学来神奈川的事情比较清楚：“你来晚了，他要跟宫城住。”

　　仙道：“……”

　　仙道想，从好的方面来说，至少藤真不是跟其他狗住，比如牧或者花形，宫城的话说不定大部分时候都会缠着那位湘北的漂亮经理。

　　仙道立刻跑去找藤真，隔着门，他闻到一股陌生的狗狗味道，仙道无形的边牧耳朵立起，一种危险的直觉——

　　门唰拉开，探出一个人，这个人跟宫城长得六分像，却几乎比仙道还要高大，一头不羁长发吹得凌乱肆意，也跟他很像，只是眉眼比仙道更锐利，带着一点介于温和与威压之间的兴味。

　　他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啊，你是仙道同学吧。”

　　仙道的犬牙都要呲出来了：“你是谁？”

　　藤真小小的一只从那人身后探身：“仙道，他是宫城的哥哥，高头教练邀请来指导我们的，宫城宗太前辈。”

  tbc

嘿嘿，又是很长的一集，终于让我们道彰在过年前回来了，三人局面怎么办咧，请大家多多给兔酱红心蓝手，俺没有动力就写不下去🥺🥺🥺

  泽北四处去找lala，藤真则跟深津一起研究如何营救避难所的人类。从地图上看，城内的异种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集中在最大的避难所区域，它们没有主动进攻，但是一直在附近逡巡。

　　深津说：“真是奇怪，其他纬度的东西不能用这个世界的方式去看待，它们似乎没有进食需求，攻击和吞噬人类只是一种反应机制。”

　　“它们应该是能感应到附近的人类，”藤真说，“所以集中在避难所一带，但是没有进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要真实的出现在面前才会触发，那是靠什么发现目标呢，听觉、视觉或者其他的？”

　　“更像是一种能量，你说过向导的力量可以探测到它们，会不会反过来也一样？这几所相邻的避难所和之前的商场不一样，是战争时为了防止空袭建造的，厚重的建筑体挡住了能量传导，让它们不容易感应到里面的人类活动。”

　　藤真脸色凝重：“从突袭发生以来，快要一周了，食物和水储备不足，那么多市民必须尽快救出来，但是现在塔的力量悬殊。”

　　“分而治之，”深津指着地图，“把所有人送去硬碰硬太难了，但是如果以小团体围剿会成功率高很多，我们可以把集中在避难所附近的异种引向不同的方向清剿。”

　　深津会作为总指挥参加这个行动。

　　藤真说：“我可以做什么？”

　　“你留在这里，”深津说，“如果我有事，接下来有你负责。”

　　藤真一时想说什么，但他知道深津的安排是对的。

　　深津接着说：“但我要你把泽北借给我。”

　　藤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深津解释：“他现在是你的哨兵，本来不应该分开，我要征求你的同意。”

　　藤真摇头：“不是这样的。”

　　究竟不是怎样，他没有解释，深津也没有追问。

　　日期定在三天后。

　　泽北一无所获，要继续寻找lala，就要突破安全区了，藤真不让他去那边。

　　“我发现城里好多流浪狗和猫，我问它们有没有看到过一只白色的博美，脖子上戴着这样的爱马仕项圈，它们都不知道。”泽北比比划划。

　　藤真惊奇：“你能跟动物沟通？”

　　泽北：“不能啊，但是它们能听得懂吧。”

　　藤真：“……”

　　藤真走到水景观喂A先生，泽北跟着他，站边上观察了一阵：“深津前辈通知我去执行任务，以前我根本想都不会想，但是今天居然有一瞬间犹豫了，我变得不太好，我害怕了。”

　　藤真说：“害怕才是人之常情吧。”

　　泽北蹲到他身边：“是吗？深津前辈一直教我们令行禁止，不必去想其他的，只要执行他的命令就够了，我一直这样信赖他，但是现在好像变了，我背着他有了私心，不想跟你分开，好不容易才跟你在一起，我怕我死了——”

　　藤真握紧了手中的饲料，打断他：“你不会死。”

　　“你怎么确定？”

　　藤真不语，只是摇头：“不会。”

　　泽北停顿了一下：“我今天接到通知的时候想，你同意让我去，是不是因为我死了事情就简单了，你就不会烦了。”

　　藤真反手把饲料扬向他，泽北夸张大叫，又擦脸又揉眼睛地抱怨。

　　藤真已经走了。

　　三个分队分别由樱木、三井、泽北带队，深津带领向导们在目标中线对面的高楼顶端展开精神网笼住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异种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响起，随着三个分队刻意吸引，它们飞跃过街巷，向不同方向驱拢。

　　战斗开始了。

　　藤真在塔楼顶端的会议室透过全息屏紧跟战况。这间会议室，原本人员满满的坐席已经空了大半，安西、几位监督、牧、阿神……现在连深津也不在，藤真想，还有多久会轮到自己。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彰，你到底在哪里？

　　突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猛然被推开，彦一整张脸发青：“向导塔监测警报突然响了！孵化黑洞打开了！”

　　深津站在楼顶天台，密密麻麻的高楼阻挡视线，只能隐隐听到不同方向传来响动，距离太远，在他听来就像工地上偶尔出现的打桩机、挖掘机带来的噪声，只有他身边摘下了感应屏蔽装置，让五感全部打开的护卫哨兵浅仓能探测到战情。

　　“五只、六只……十五只异种在往樱木的方向去了，另外九只三井正在收网，其余的都陆续往泽北的方向靠拢！”

　　深津没余力回答，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应到每个哨兵近乎最细微的反应，他的精神网已经拉到了极致，战斗的哨兵们就像网上闪烁的结点，力量越强亮度越高，但是某一瞬间一个结点如灯泡一般黯淡熄灭，深津知道那意味着又有一个同袍牺牲了。

　　身边的三位向导都有各自的哨兵在作战，这种时刻，深津会首先选择已经结合的伴侣上战场，他们能更好的搭档，也不愿意分开——只是那往往也意味着双死的惨烈结局。

　　向导矢代发出一声绝望的悲泣，深津一把托住她倒下的身躯，她心里的灯熄灭了，但深津仍然希望她能再多坚持一下。

　　晚一点再死吧，晚一点再随你的哨兵而去吧，就当我自私，现在我们还需要你。

　　这时，浅仓忽然抬起头，他听到了极轻的声音，像夏暮的蝉鸣，他的眼睛睁大到恐怖的程度：“小……小心！”

　　深津抬起头，他最后的视野里，阳光炽烈如爆发的超新星。

　　 战斗的哨兵同时感受到一阵恐怖的混沌，是保护他们的精神网在迅速褪去，刹那之间，他们如同被抛置荒野的婴儿，失去依靠，无所适从。

　　通讯设备里，泽北在大叫：“深津前辈，请回答，前辈！深津！”

　　三井意识到出事了，他这边已经收尾：“樱木，泽北，你们怎么样？”

　　樱木说：“我搞得定——可恶，我感觉地面在震动，难道黑洞又打开了！？”

　　三井说：“一定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次次这么巧！泽北，你怎么样！”

　　泽北一声不吭。

　　三井说：“说话，别做傻事！”

　　樱木说：“小和尚，深津要是死了，最后要你做的事情也是把任务完成！”

　　泽北破音大吼：“闭嘴！闭嘴！闭嘴！”

　　但泽北知道这是实话，他必须继续战斗下去，深津不会希望自己去找他，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扫灭眼前的异种。

　　然而，随着向导的消失，哨兵们一下涣散了，没有精神网托底，失控的力量会首先把他们本身托进混沌深渊，坠入深井之中变成植物人，现在只有已经结合的哨兵和高阶哨兵们暂时还能战斗。

  会议室里，藤真通过视讯清晰地看到新孵化的异种正在向战斗地快速移动。

　　彦一冷汗直流，明明之前都有能量波动预警，他们选择今天作战正是因为这段时间向导塔监测平稳，怎么会突然出现黑洞！

　　这次任务出动了所剩无几的有生力量，如果他们回不来，不单是任务失败这么简单，也意味着塔真的名存实亡了。

　　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他感到藤真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浑身一震，有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撑住了自己，彦一睁圆眼睛看向他，藤真感应到了他的情绪。

　　藤真说：“放心，我会把他们带回来。”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越是恐怖的绝境越是冷静，他不害怕吗，他没有想象过失败吗？彦一不明白。

　　“你也回不来怎么办，”彦一话出口，终于忍不住哭了，“深津向导让你留下来，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死了，没人管我们了，现在不正是如此吗？藤真向导，我们该怎么办，到底哪里出问题了，我很害怕……”

　　“彦一，”藤真用力一点力气握住他的肩膀，“没有人想到所有的局面，你以为深津很厉害，我很厉害，其实就连安西监督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当事情发生了，我们只能基于自己的判断去做当下的选择，比起相信自己有限的力量和智慧，我认为不论是我、深津还是安西监督，我们都选择信赖自己的队友有能力作出下一个判断，我当然会害怕，但我知道只要同心一志，即便我死了，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是会有人继续下去，这样想，死亡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三井的隼在空中翱翔，一揽战局，形式竟然倒转过来，三个战团本来分开清剿异种，但是随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新异种，他们竟然在越来越靠近彼此，异种正在反向驱赶他们。

　　三井说：“混蛋，它们在缩小包围圈，想把我们一举团灭。”

　　樱木说：“啊哈？！它们难道真的比狗聪明？”

　　泽北说：“别管这些了，现在的数量太多，我们又失去了很多人，单独作战已经没有意义，只能合体进攻一试。”

　　“来吧！”樱木大叫，“小三带路，我们汇合，小和尚，我还没跟你团战过，可别拖我后腿！”

　　泽北恶狠狠笑：“这话送给你自己吧！”

　　三井的隼清声鸣叫，一路飞扬，在东京塔下落，完成巡视任务，变化成战力凶猛的角雕，与樱木的剑齿虎和泽北的恐猫汇合。

　　血战。

　　北村的狂狮咬住一个异种的尾部，泽北直接上手把它一撕两半，这时，那狂狮却转头一口咬住了泽北的手，kenken猫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冲向狂狮。

　　樱木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三井说：“北村不稳定，狂化了!”

　　樱木甩开一只异种，冲过去阻止北村，但是哨兵冈前突然向他冲来，樱木猝不及防被一撞，身后的异种趁机一口咬住他的后颈，樱木全身肌肉如石头一样硬，硬生生抗住了异种的尖牙，血一滴滴往下流，他还能勉力控制住发疯的冈前。

　　“小三！”樱木眼睛都充血通红，大叫三井来帮忙。

　　然而，三井却一动不动，他的角鵰从半空直直坠落。

　　泽北扼住狂狮：“糟糕，三井也不稳定了！”

　　三井想反驳胡说，我很好，但是他的视线里世界在颠倒，色彩如万花筒变幻，数不尽的声音充斥着耳道，他要爆炸了。

　　忽然之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心头，混乱不堪的灵魂被震出身体，接着又有一股强大牵引力把他一把抓回躯壳，三井一下睁开眼睛，一切变得清晰了。

　　角鵰重新飞腾起，一下看到了远处飞驰的摩托，那人从摩托上一跃而下，利落地摘下头盔，栗色的发丝随风飞扬，三井一直搞不懂哨兵向导之间那档子事，但他在这一刻真心觉得这张脸确实全世界最好看——

　　见到你实在太好了，藤真！

  藤真往前走，强大的精神网随着他的脚步铺开，躁动的哨兵们如同被一阵冷风吹醒，凛然一震，全部清醒过来。

　　泽北松开狂狮，他垂着受伤流血的一只胳膊，奋不顾身奔向藤真，用另一只还能动弹的手一把圈住他紧紧揽进怀里。

　　与别的哨兵不同，藤真到来让他们稳定下来，却让他情绪激动，鼻腔发酸，他哽咽着说：“深津，深津他……”

　　藤真安慰地拍拍他。

　　樱木放开恢复的冈前，回身一拳捣向身后异种，擦了一把脖子上的血，大喊：“没时间搂搂抱抱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

　　他说的是事实，仅剩的三十六个哨兵被越来越多的异种包围。

　　泽北一把抱住藤真，飞身上了东京塔，把向导安置在安全的位置，泽北说：“藤真，你再说一次。”

　　他们心意相通，藤真果断地说：“不会死。”

　　泽北坚定地点点头，用力亲了他一口，从高塔上一跃而下，重入战局。

　　血染红了夕阳，逢魔时刻，整个世界好像空了，只有异种恐怖的嘶吼，藤真的精神网托住哨兵们，同时承受着泽北的恐惧、紧张和痛苦。高塔上的风吹着他，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座离岸孤岛，地球已经被毁世洪水覆灭，他在无尽的海中漂流，经历着汹涌的浪潮和风暴，永生永世。

　　不会死，不会死，藤真一遍遍告诉自己。

　　哨兵有向导的精神力支撑，而向导只能靠自己的信念，他不能死，他答应过安西承担责任，答应过深津履行使命，他答应过泽北要坚守承诺，他——

　　无论如何，都还想再见仙道一面。

  鏖战至此，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异种也一样，黑洞已经消失，残余的异种得不到增援，仿佛有智慧一样开始撤退。

　　三井说：“不能让它们跑了，一鼓作气，把全城的异种都剿灭！”

　　“是！”

　　哨兵们追上去，藤真却感觉不对劲，空气中有异动。

　　与此同时，三井惊骇地睁大眼睛，那些异种正在以飞快速度互相吞噬，诡异融化重组。

　　樱木问：“怎么回事，变形金刚吗？”

　　那玩意越来越大，从匍匐在地面上一点点昂起头部和身躯，如拔地而起的高楼。

　　冈前大喊：“太大了，无法造成核心攻击，现在怎么办！”

　　“需要立体机动装置！”哨兵松村说。

　　泽北问：“那是什么？”

　　松村说：“你没看过进击的巨人吗！”

　　泽北：“哈？”

　　樱木大吼：“往后退，后退！”

　　只有三井的角鵰能从高处袭击它，但是力量太有限了，那怪物真如巨人一样沙石滚滚碾压而来，楼宇倾倒，地面破碎。

　　泽北意识到危险：“四散，四散，把它引开，别往东京塔的方向！”

　　他们向不同方向奔跑，巨型异种却并没有被干扰，它直向东京塔去。泽北意识到它的目标就是藤真，哨兵的极限视力让他清楚地看到高塔上的藤真，藤真脸上的苍白、恐惧与绝望，也呈现在他脸上。

　　他奋力奔向藤真，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东京塔被一举击碎，钢筋碎石如雨瀑倾下，漫天尘烟里藤真的身影被吞噬。

　　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向导最后的心跳声，在毁天灭地的巨响中，清晰如水滴，恍如幻觉——

　　泽北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双手穿过了如陨石风暴般的死亡，稳稳接住了藤真，把他紧笼在怀里，抱住他冲出了天崩地裂的死海。

　　仙道。

  惊天动地后是极静的风，藤真许久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感觉一只手摸轻轻摸他的眼皮，藤真紧闭的双眼流出眼泪，让他被沙尘染得脏兮兮的脸上留下粉白的湿痕。

　　他害怕睁开眼睛，害怕仙道只是他死亡前的幻觉。

　　仙道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对，说好不让你哭的。”

　　藤真终于睁开眼睛，湿簇的睫毛眨眨，一切都是真的，面前的人头发和脸都被风尘覆盖，留长的头发在冲击下散开，脸颊黑瘦了很多，眉毛上多了一道显眼的疤痕，胡子也没刮干净——但那确实是仙道，千真万确，不是幻觉。

　　再也控制不住，藤真扑上去抱住他，压抑住没有失声大哭的代价是从心口到喉咙都被难以自己的酸涩痛楚堵住，他把口鼻埋在仙道肩膀上，全身都在发抖，最后忍不住死死咬住，发出喘不过气的哽咽。

　　没关系了，在死前再见了一面，藤真想，谢谢神明，现在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

　　仙道轻顺着他的背，对不起，现在才回来，他一遍遍道歉，亲吻着他的向导。

　　泽北冲过来，又站住了，kenken猫随他收住脚步，在原地来回打转，去拱泽北的腿，又不住地看着仙道。

　　这时，有人从身后打了他后脑勺一下。

　　泽北吓了一跳，大叫：“河田前辈！”

　　他的另一边也有人拍拍，泽北像小狗一样转了个圈：“美纪男！”

　　美纪男憨憨地笑：“泽北哥，我们回来了。”

　　“喂！等下再叙旧吧！”泽北抬起头，宫城头顶着他的异种渔貂蹲在一个倒塌的咖啡馆屋顶，身边站着他的向导彩子，他竖起拇指，“那怪物貌似又要来了。”

　　仙道松开藤真，看向巨型异种的方向：“准备战斗。”

　　从巢回来的三百多个哨兵向导分散开，在整个街区的高楼布下了卡哨。怪物异种无论从哪个方向都会被阻拦，它陷入暴躁地疯狂撞击着周围的一切。

　　仙道说：“伤脑筋啊，市政要问我们收钱了。”

  越野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三井说：“难道真的需要那个什么立体机？”

　　“立体机动装置？”仙道。

　　松村长吸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遇到一个看过漫画的。”

　　仙道说：“我只看过动画——不过，不需要，阿福，交给你了。”

　　福田点点头，只见怪物突然之间被定住了，它低下头，双腿被触手紧绑住，一只巨大的大王乌贼锁死了它的双脚，接着是双手，无法动弹。

　　福田的精神体。

　　樱木兴奋击掌：“喂，仙道，是时候整死它了！”

　　仙道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飞速袭来的阴影覆盖地面，仿佛一片沉重的积雨云压向每个人头顶，莫萨龙从云层中现身，在高楼的玻璃上倒映出恐怖的流体，半分钟之内，吞掉了巨型异种的头。

　　它的身躯如远古巨人倒下，重新溶解成一只只普通异种四散逃窜。

　　“清扫干净，一只不留。”仙道命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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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北追上去，前方的车仿佛有意识般缓缓停下，骤然，一只短面巨熊从车尾蹿出，恶扑向泽北。

　　西塔的哨兵震骇，但是没有深津的命令，他们只能静止在原地。

　　这不是泽北第一次对上这只熊，但是这次他已没有精神体与之抗衡。凶兽全身的毛发如剑，比之上一次交手，愈发凶残，熊掌压住泽北，长长的吻部凑近他的颈动脉，突然张嘴嘶嚎，利齿锋刃已经逼到无可退。

　　“泽北！”

　　藤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

　　泽北穷尽一生之力，一拳捣向巨熊，熊发出恶鸣。车门打开，牧和阿神从两侧走下车，泽北喘息着，双眼被扼住后充血通红：“把藤真留下，他不想跟你走。”

　　牧看起来像笑了一下，又没有，他一直都是一副温和体恤的样子，但泽北知道残忍地玩弄、活生生啃食对手的熊才是他的本体。

　　他们几乎同时跃起，泽北的速度快极了，空荡的楼宇间的风似乎都随他而走，很快形成一股小型的风暴。然而，他更多在防守，难以正面抵抗牧的进攻，牧的力量之重，每一次抓到机会都会重伤泽北。

　　西塔的哨兵急躁纷纷。

　　“这样下去泽北会死的……”

　　“让我们去帮他！”

　　“深津向导！”

　　深津没有一丝动摇：“我们是去对付异种的，这是他自己的事。”

　　泽北被牧摔向半空，早已等候的巨熊一跃而起，从背后扑向泽北，利爪就要把他撕开，却猝然袭空，熊摔在地上，发出困惑的哀鸣。

　　牧猛然看向深津，刚才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感官混乱，他知道是深津动手了。

　　“阿神！”牧命令。

　　神点点头，精神防御开到最大，深津却没有再攻击，神不确定他要怎么做。

　　泽北仰面摔在地上，血花涌出口腔，眼前阵阵发黑，他看到深津在俯身看他，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深津说：“放弃吧，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泽北带血咕哝，仍然像任性撒娇：“不要……”

　　天空中下起雪，冰凉凉撒在他的眼皮上，泽北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因为痛感在消失，身体变得很轻，有什么东西在他折断的脚上动作，一团柔软之物。

　　什么啊，那是一只猫吗……

　　银座已经荒凉到野猫乱跑了吗，他的大脑里出现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据说有人死了被猫吃掉半张脸，不是吧……但总比被熊啃食好一点……

　　那只猫一直爬到他的脖颈上，好小，好软的一团，猫胡子有点扎人，小舌头在舔他……

　　在吃我的血和眼泪吗？泽北不着边际地想。

　　他感觉能坐起来了，伤口在迅速消失，周围一片空寂，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了精神域，眼前只有这只小猫。

　　“藤真……”

　　猫冲着他喵叫了一声，泽北终于想起来了，他见过这只猫，那个时候，他和藤真结合被打断，他差点把仙道杀了，这只猫瑟瑟发抖地挡在自己的精神体面前，阻拦自己。

　　泽北抬手捂住脸，又笑又哭：“所以，现在你又要保护我一次吗，还真是……丢脸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总是在输，可恶，我可是日本第一啊……”

　　“不会输的。”藤真的声音响起。

　　泽北迅速转过头，在精神域出现的藤真穿着东塔制服，是训练中的首席向导，明媚锐利，坚不可摧，他俯身凑近泽北：“听我的指令，你可是日本第一的哨兵。”

　　泽北摇头：“我做不到，我的精神体已经死了……”

　　藤真双用力抓住泽北的头，让他只能看向自己：“你的精神体会重生，但你的意志必须回来！记得我说过吗，我喜欢看你打架，喜欢看那个在赛场上自信、享受，所向无敌的泽北荣志。”

　　泽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藤真……”

　　“泽北，振作起来！无论生死，我会陪着你。”

　　“这里，”泽北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好快，胸口好像有一个能量泵在积蓄，他慌乱又兴奋，抓过藤真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就跟那天结合时候一样，全身都在沸腾，“藤真！它为你而跳动！”

　　“泽北荣治，”藤真一掌把他推出精神域，“一意搏心！”

　　泽北睁开眼睛，雪越来越大，他听到脚步，牧停在他跟前，那只凶兽在他身边，却都没有发动攻击，他们只是停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对的是一只猫。

　　只有手掌大小的猫咪，俯低身体，毫不畏惧，藤真的精神体在守护他。

　　牧注视它，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藤真的精神体，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情况，多么小而脆弱的生物啊，却让他愿意倾覆整个世界去捧住它，保护它，但如果自己碰它，大概会被咬掉手指吧，他自嘲地想，比起被打倒在地的泽北，究竟谁才是更可悲可怜的那个？

　　这一幕着实可笑，能徒手裂石的哨兵和恐怖的巨熊，分明拥有绝对力量，却被一只最弱小的猫震慑住，深津想，藤真居然真能救下泽北，他不懂，却也有些羡慕和诧异爱这种东西。

　　风雪中，牧缓缓单膝跪下，向小猫伸手，战术手套已经破碎，露出的掌心伤痕累累：“乖，来我这里。”

　　小猫弓腰，炸毛，冲他威慑哈气。

　　牧叹了一口气：“你曾经问过我，如果你不是向导怎么办。”

　　风越来越大，雪花扑面，只有神望向那辆车，藤真还在车上，他觉得不对劲。

　　牧说：“我当时不明白你的问题，现在我想清楚了这个答案，你不需要是向导，你什么都不必是，你只要是你，留在我身边。”

　　kenken猫的小耳朵动了动，喵了一声，往后退。牧笑了一下，果然，只有我不配，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我，恨我，无所谓了，藤真，也许我也同样恨你，有多爱，就有多恨。

　　神心中一窒，他极度恐惧地意识到牧要做的事——他要杀了藤真的精神体。

　　“不要！”神大喊。

　　牧已经伸出手，在他抓到猫的那一刻，一只手擒住了他的手腕——泽北从地上爬起来，鲜血红刹一片，像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燃烧：“我说，别碰他！”

　　居然以伤重之躯硬碰硬绞力，西塔的哨兵都震惊于泽北的顽强，他竟然还可以与牧抗衡。然而，泽北终究没有精神体护卫，恶熊已经向他扑来，这一次再不会给他机会。

　　深津的巨蟒一瞬间破雪而出，飞窜游走向巨熊，但比它更快的是藤真的猫，它飞跃上泽北的肩膀，以进攻之势正面扑向巨熊。

　　熊发出让地面震动的撕心嚎叫，张开利刃尖牙要把小猫吞噬，千钧一发，那只猫在半空中竟然化形成了一只庞然豹猫，皮毛上斑纹如同黑夜中的闪电，利爪如刃，在与巨熊交汇的刹那，一口咬住了它的喉咙，鲜血飞溅，把熊扑倒在地。

　　西塔的哨兵发出惊呼。

　　那是……泽北的精神体？！

　　泽北的精神体竟然重生成了一只更强大的猛兽！

　　只有深津明白，藤真居然把自己的精神体给了泽北，换言之，藤真的向导力量强到让他感到恐怖，他居然能在已经和一个哨兵结合的情况下，把自己的精神力量又给了另一个哨兵。

　　他和泽北精神结合了。

　　牧在短暂地震惊后，一拳重击受伤的泽北，泽北痛苦呕血，让豹猫发出愤怒嚎叫，巨熊趁机反制住豹猫，两只猛兽角斗厮杀。牧仍然占上风，泽北的身体伤得太重，他没办法打赢牧。眼看牧一步步逼近，这时，却突然收住了脚步，牧回过头，在他身后，深津的巨蟒不知何时绞缠住了一只雄鹿，鹿腿跪折，鹿角被迫屈辱触地。

　　神被挟持了。

　　西塔哨兵在深津带领下团团围住了他们，深津冷声：“停止吧，你们已经失败了。”

　　牧说：“你以为我会在乎他。”

　　深津说：“你的向导死了，你的精神也会崩溃，同样活不了。”

　　牧平静说：“可是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杀同胞，向导深津。”

　　深津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我可以折磨他，和你。”

　　巨蟒缠得越来越紧，鹿痛苦得鹿角都在打颤，神不堪跪倒，牧也被他影响，脸色发青，这么冷的天气，全身暴汗。他没有办法再战，豹猫撕开巨熊的胸口，血糊满了它的嘴。

　　牧的精神体终于死亡，让鹿发出呦呦哀鸣，双重痛苦下，神再也支撑不住，深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生命力在雪地里一点点熄灭。

　　终于，牧说：“停止。”

　　他双膝跪下，举手：“我投降。”

　　西塔的哨兵上去缚住牧，深津收回巨蟒，鹿伏地喘息，一滴滴的血落在雪地上，咔嚓，鹿角断裂。

　　忽然之间，一阵雪雾弥散开，四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无一人，深津意识到不妙，沉声：“神，清醒一点！”

　　他知道是神用最后的力量制造了精神幻境。

　　雪哀伤地落下，深津在雪地里茫然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一个黑点，他上前，惊愕地睁大眼睛，居然是幼年的神，他没有穿衣服，全身冻得青紫，怀抱着一只死去的小鹿蜷缩在雪窝里。

　　深津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下：“结束了，阿神。”

　　神抬起头：“他走了吗？”

　　“我想是的，你救了你的哨兵。”即便心如铁石，深津也无法再做多余的事。

　　神低下头：“对不起。”

　　雪雾散去，西塔哨兵们清醒，牧已经不见踪影，只有神昏迷在地，深津吩咐：“不必去追了，他不是我们的目标，把他的向导带回塔。”

　　深津走向刚刚清醒过来，茫然伫立的泽北，扬手狠狠打在他的脸上，脸色阴沉，今天这一遭，全都是因为泽北不听命令擅自行动：“你应该庆幸没有任何人因你的盲目冲动而死。”

　　泽北愣愣地看着他，却没有多大反应，他撞开深津，一步步踉跄走向那辆车，中途摔倒在地，又爬起来，短短一段路几乎耗尽他的一生，他终于走到车边，颤抖着一把拉开车门，斜靠在窗边藤真的随之倒下，泽北抱他入怀。

　　用尽了力量的藤真沉沉昏迷，泽北紧紧搂住他，热烫眼泪沾在藤真柔软冰凉的脸颊上，他凑过去吻他，一万遍也不够。

*东方青苍X长珩，不拆逆。

*无情无心愉悦犯X疲倦直男倒霉鹿。

*狗血OOC，生子有，私设巨多。

*纯粹为了爽，毫无逻辑。

———————

两人夜深时方回，东方青苍负着手，任谁都看得出心情不错，简直称得上是春风得意。

长珩却心里古怪，连东方青苍要去他院里再喝杯酒时，都连忙婉拒。

东方青苍瞧他面色几分疲惫，想是庙会人挤人赶累了，说道：“明日便不必上课了，许你歇一日。”

想到长珩识海的那片漱玉林，长珩一向多梦眠浅，他又补充道：“夜里也莫做什么梦了，早早歇下。”

长珩只觉这话奇怪，什么梦不梦的，难道还能由我控制？

然而令他更费解的，却是东方员外亲密过头的语气——正常人对家中的西席，会这般宽容体贴么？

他不敢看东方青苍的眼睛，胡乱点头应是，这才分别。

东方青苍这种近乎古怪的亲密，长珩思来想去，实在说不清究竟为何。

若说是东方员外性格怪异不通世俗，因此对亲朋举止亲密，似乎也不像——东方青苍平日看着颇为自负，不搭理人，与觞阙结黎等一干仆从，甚至与兰小姐，都并无超出常人的亲密。

长珩只能认为是因为相貌相似之故——他还记得东方青苍说曾有一位与他相像的夫人，两人刚结识时，还因此闹过误会，以为东方青苍是个登徒子。

然而这种不正常的态度，似乎也不是见色起意，更像是将他当做那位夫人一般对待，因而下意识地亲近。

长珩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他和兰小姐就要定亲，大舅哥却将他看作前妻，这简直乱了套了！

他一夜没睡，第二日天光大亮了，他实在疲倦不堪，才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睡得不安稳，模糊的意识刚化作那片从小看到大的林子，就见东方员外抱着手臂立在林子外，那只长圆了些的幼崽蹲在脚边，似乎想跑过来迎接。

东方青苍哼道：“等了你一夜，还当你不来了。”

他虽在昨夜叮嘱长珩安眠，大有让长珩好好安歇的意思，人却很不老实，慢悠悠循着上回留下的一缕灵识来到识海等着，心情大好，私心想见见长珩。

此刻长珩真来了，面容憔悴，他瞧了瞧长珩，却又道：“说了不能做梦，回去。”

说罢一拂袖，长珩还来不及张口，就被弹出了梦境，耳边只传来幼崽气得跳脚哇哇叫的声音。

他一阵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擅自闯入他的梦，还大摇大摆地管起他做不做梦了。

长珩睡了一日，第二天想起来还隐约记得这个荒唐的场景，东方青苍怎么在梦里也这般颐指气使理直气壮。

待到照常授课，长珩坐在屋里调琴，还有些心不在焉，灯会那晚的绮思已稍微散了些，心道东方员外也未必是真对他另寄情思，许是烟火灿烂叫人生出的错觉。

想起当时的情景，他手一顿。

于是他又迫使自己去想兰小姐——他还未做好准备，如何面对这位未婚妻。

待到这对兄妹到场，兰小姐竟还是规规矩矩虚心求教的模样，与之前无任何不同，朝他道了万福，便坐下听课。

也许是东方员外还未和兰小姐提起这事？

长珩想着，居然松了口气。

原就是仓促定下的，将来商讨也不急。

长珩便又轻松起来，唯有东方青苍不安分，他低头抚琴时，只觉目光灼灼如芒在背。

他不知道东方青苍是惯来如此，自己今日才察觉，还是真的变本加厉。总之这道视线如影随形，他抚琴时瞧着他的手，他说话时瞧着他的嘴，他探手去拿琴谱时，目光拂过他伸出衣袖的手腕。

他试图用求知专注来解释这样的凝视，但……

用得着这么盯着吗？他想。

长珩忍受了许久，“瞧，兰小姐其实也这么看着我，都是礼仪”这种理由实在没法安慰到他了，他终于忍不住道：“东方兄，你——”

说罢抬起头，正撞进东方青苍望过来的漆黑的眼睛里。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庙会，万千璀璨光华流动，映照于桥上有情人的眼。

长珩怔愣片刻，几乎有些狼狈地偏开视线，一时分不清耳边隐约的声响是记忆中的烟火声，还是自己慌乱无措的心跳。

东方青苍还在发问：“怎么？”

你盯着人看你心里不清楚吗？

长珩皱眉想瞪他一眼，一对上视线又迅速转开，忍了忍：“东方兄不翻琴谱不拨弦听音，可是走了神？”

东方青苍有些莫名，自己不是一直这样么，还当长珩习惯了。又觉得长珩不指责那纸人笨拙，怎么净找自己的不是，“本员外熟记于心，用不着翻琴谱。”

这不是实话，当然也并非谎话——只需一个小小法术，东方青苍便将上回布置要练的琴谱弹得规整，无丝毫差错。

长珩被堵得没了话，又不好直说，张张口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好，是有进步。”

东方青苍得他夸赞，颇觉受用，扬了扬下巴。然而直到结束下课，长珩都再未看他一眼，避着人似的匆匆走了。

东方青苍原还想与他增进增进感情，没能如愿，心里顿觉古怪，仿佛这些天的亲近都白费了。

觞阙这个谈过恋爱的实在看不过眼，小声道：“尊上，仙君兴许是心里有气。”

东方青苍奇怪道：“本座如他所愿给他定了婚事，方才也好好听课了，他生什么气？前日还和声细语的。”

旁边的结黎：“……”

你也知道定了婚事啊，有这么没边界感的大舅子吗，婚约都挡不住，不如明目张胆把纸人换上你的脸算了！

心里这么想，却又不敢说，难道还指望这魔头善心大发给纸人和仙君二人世界不成。

结黎心中大骂，做个人吧，怎么会有觊觎未来妹夫的无耻之徒！

比起三观破裂的结黎，觞阙显然要好些，“也不是大事，仙君迟早会习惯。苍盐海那会儿不就气着气着习惯了。”

结黎：“……”

还好意思说？？

东方青苍回去后又想了想，虽觉得长珩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然而凡人脆弱，动气是会伤身的。

他踱了踱步，问道：“气恼之人如何对待？”

觞阙闻言一震，面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按苍盐海的规矩，敢对月尊摆脸色不敬的早就拖出去处置了，这项力气活一贯由觞阙完成。唯有长珩仙君实在棘手，听宫娥说是气性极大，月尊偏还喜欢撩拨一通把人惹毛，最后还给晾着。

觞阙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尊上此时明显不想要“晾着”这个过时的答案，便小心翼翼道：“无论苍盐海还是凡间，人们常送些小物件讨人欢心……咳，是沟通心意的，应该管用。”

东方青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长珩前日送他平安符，若按凡间习俗，自己也许该回赠什么。

月尊闲来也看过话本，看过几出戏，原觉得这些凡人夫妻的小把戏扭捏无聊，嗤之以鼻，这会儿竟又起了几分心思。

长珩至今还是一身朴素布衣，头发松松挽起个发髻，连个装饰也无，东方青苍便又想起初见长珩凡身时，借簪花娘之手送出的簪子来。

虽不贵重，也比前两日长珩看上的那支掐丝莲花簪子符合他的审美格调，暂且送了，改日寻个更好的礼物。

东方青苍抬手一招，那收了许久的簪子便出现在掌心，再一细瞧，又嫌粗糙，不比长珩亲手求的平安符招他喜欢。

月尊沉吟许久，觞阙在旁不明所以，就见尊上眯眼瞧了瞧，忽而并指如刀，削了簪子几处细节，原本繁复的样式改作了春日树梢探出的新枝，颇有些水云天仙族的风格。

……这是在干什么。觞阙大受震撼。

他眼睁睁看着尊上心情大好，又将簪子收起，抖抖衣袖往长珩院子的方向去了。

虽听闻尊上无所不能，从前连木工也做得，他还从未亲眼见过，居然用在这种地方吗！

对此感到震惊莫名的不止觞阙，还有长珩。

长珩原就疑心东方青苍对他有意，收到簪子时更是惊愕：“这是……”

历来只听闻男女之间送簪子，东方青苍竟送他此物，他更是踌躇，一触及目光又游移开，道：“无缘无故送这个做什么？”

东方青苍道：“想送就送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又觉长珩语气疏远，好似撇清关系，便又提醒：“你不是送了本员外平安符？”

长珩一顿，那平安符是给三人求的，小物件罢了，何至于东方员外这样礼遇。且兰小姐都未有何反应，东方员外何故如此殷勤，早早送来谢礼，还是亲自过来？

意识到这点，长珩心里直跳，愈发坐立难安，却到底是一番心意，不好推辞，只得盯着簪子看了片刻，忽觉眼熟。

“这似乎是长乐坊那天……东方兄送我的那支？”

东方青苍见他认得，愉快点点头。长珩见状心里更为怪异，那晚他以为遭人调戏，大怒拒绝，还摔了簪子，没料到竟又被送回来了。

一时间他不知该腹诽东方员外不通人情世故，送礼物竟要送从前被拒绝过的东西，还是该感叹对方执着。

他又细看了簪子，竟未被摔坏，反而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不是长乐坊见惯的风格，果然就听东方青苍开口：“本员外特意改了改，如何？”

语气得意，等着夸奖一般。

长珩此刻哪有心情欣赏，只好点点头。

东方青苍见他没反对，应是收下了，愈发志得意满。

他非要选这支簪子，自是有缘由的。

月尊一向大度，然而当初长珩摔了他示好的簪子，反而对顶着息芸面容的纸人魂不守舍，他不快已久，见纸人一次就要回忆一次。

如今见长珩肯收，心道博得长珩好感也并非难事，那纸人不过仗着几分前世的纠葛，怎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长珩捏着手里的簪子转了转，飞快瞧了东方青苍一眼，心中逐渐起了某种猜测，犹豫着道：“东方兄，这簪子改得新奇……可是尊夫人的喜好？”

东方青苍一时没想到他是指谁，待反应过来，看长珩眼睫低垂，忽觉心里一动。

这不过是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然而“尊夫人”这三字竟从长珩嘴里亲口说出，格外不同，仿佛认了两人夫妻之实。

原就是月尊夫人，对极了。

东方青苍心里爽了，面上正经点头：“不错，夫人他喜欢这个，本员外一直记得。”

他过于坦然，毫不遮掩，听得长珩噎住，简直说不出话。

你逃跑的夫人喜欢，送我干什么！

他这会儿才终于确定，东方青苍对他是真正有几分寄情。恐怕在两人初见那日，就已在他身上瞧出了谁的影子，两次送簪子也是对那位夫人情意难忘的下意识之举。

换在几月之前，他若得知有人觊觎他，他定要勃然大怒，上一回对东方青苍便是如此。

然而这一次他居然恼怒不起来。

他看了看东方青苍的眼睛，理直气壮的坦然，显然并无非分之想。

两人是君子之交，东方青苍虽个性古怪，但为人不错，且这段时日对他礼遇有加，从无越礼之举，还要将兰小姐嫁与他，若说有何恶意，委实不像。

一个跑了老婆的鳏夫，下意识对相像之人多几分亲密，并不是不能理解。他同样亲缘寡淡，知道其中苦楚，实在开不了口指责。

况且——人很难对真心的喜欢感到厌烦。

长珩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东方青苍见他怔住，将脸挨近了些：“怎么？”

长珩当即撇过头，不敢看他，低声道：“东方兄的心意……我领了。”

他心里惴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见东方青苍一副要留下与他长谈的架势，只得又道：“我、我想小睡一会儿，东方兄自便。”

东方青苍瞧他脸颊隐隐发红，眼帘垂下，不知是否喝了酒，想着长珩酒量不好，这才起身离开。

他心里又有几分奇异，观长珩神色，分明是已经消了气。

竟然如此轻易？

在东方青苍眼里，长珩气性高，很容易莫名生气，并且很难哄好。

从前在寂月宫，他没少惹到长珩，也曾送去北溟的兰花，或是些水云天的糕点，试图安抚，然而无用，长珩更是气得背过身躺着不理人。

如今到了凡间，竟这般好哄。

东方青苍虽不知这其中机窍为何，但直觉是个好机会，便招了下人过来，在觞阙结黎见鬼的目光中，问了鹿城的风俗和文人的喜好，全都搜罗了，又命下人们隔三差五送去。

      嘿嘿，兔酱更新了，❤️蓝手不要忘了宝们

  相田约了藤真夜店喝酒，她有心解释，也有抱歉之意，不过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力荐藤真。藤真认为自己出卖他，然而，职场如战场，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还想劝藤真不要感情用事。

　　 相田又发了几条，藤真已读不回，她估想他应该会来。

　　夜店灯光迷离，音乐节奏强烈，舞池人潮涌动，相田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搭讪，她礼貌拒绝，那人见一个单身女郎，有点不依不饶。这时，他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一回头，一个将1米八的高个男人，英俊逼人，面色不善。

　　男人讪讪离开，藤真坐下，他穿了一件皮衣，露出漂亮的锁骨上有一闪而过的装饰，耳骨钉和眼影都很适合出来玩。相田不觉得他有心要在这些人影幢幢中找乐子，但是他仍然会在不同场合妆点不同的自己，美丽不是役行，显然是一种刻之入骨的习惯，属于有钱有闲阶层。

　　“你不工作也完全没问题。”相田说。

　　“什么？”太吵了，藤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相田大声说：“像你这样的有钱人下凡，一件皮衣抵过一年的工资，失业也好，失恋、离婚也罢，都是可品的人生滋味，增点岁月美丽——你不要跟我较真了，藤真，不好好拼事业，我们这样的普通女人要么沦落去扒男人的钱包，要么蓬头垢面去便利店吃打折饭。”

　　藤真说：“把自私自利说得这么有道德立场，不愧是你，相田小姐。”

　　相田哈哈大笑，喝了酒：“博子讨厌你，她跟我说你这样的人没有后顾之忧，不用为了任何事出卖自己，为人清高，是因为随时可以抽身而退，我帮你说话，退去哪里，你也不想去美国当泽北太太，结婚连姓也没有改。”

　　“他头脑发热的时候提过让我去美国专心陪他，后来大概也觉得不可能，退而求其次，让我去考经纪人证，当他的球员经纪人，或者训练师，我也一直热爱篮球。”

　　“你不愿意？”

　　“我玩游戏都打主C，打不了辅助，”藤真喝了一口酒，“荣志是一个小太阳，热力四射，很容易让周围人都沸腾起来，但也像有引力一样把所有人都吸向他，他需要大家都围着他转，这也许是天才共有的特性。”

　　“那仙道呢？”

　　藤真顿住，喝了一口酒，没有回答。

　　“他也是天才啊，”相田仿佛自言自语，“你们读高中时候，我做体育记者，发掘他，那时就觉得他是天才，不过他的职业生涯走得不如泽北，他应该有比现在更好的成绩。”

　　藤真垂下眼睑：“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相田没有听清，玩着酒杯突然一笑：“实不相瞒，我对他有过想法。”

　　藤真惊疑地看向她，相田往后靠住椅背，坦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他那样的人本来就很容易招惹女人。”

　　藤真笑了一下，相田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要对前男友占有欲这么强，何况人家已经结婚了！”

　　藤真矢口否认：“我没有！”

　　相田说：“最好没有，你也结婚了。”

　　藤真嘲讽：“多谢提醒。”

　　相田笑：“我可是真实嫉妒过你。”

　　“嫉妒我糟糕的婚姻？”

　　“嫉妒你有那么好又那么帅的男友。”

　　“哪一个？”

　　“每一个，哇，我们异性恋女真的吃得太差。“

　　相田一开始并不知道藤真和仙道的关系。离开体育圈，关于仙道的消息来自弟弟彦一，他进入东京体育大学，参加选拔训练营，成绩出众，进入日本国家青年队，参加亚青赛，在国际赛事上暂露头角，大二那年得到美国一所大学的篮球奖学金邀请去了美国……相田由衷希望他越来越好。

　　她去欧洲工作，顺便结了个婚，文化差异又最终离婚，重新回到日本，进入电视台工作。相田在东京根基不够，遂去拜访从前导师，老师是日本传媒行业的大拿，拿过许多国际新闻大奖，门下学生遍布，她想蹭一波人脉。

　　东京圣诞夜，街头彩灯闪烁，圣诞树下人群欢聚，他们却在居酒屋大饮。相田第一次正式与藤真相识，她这位同门小师弟，是唯一的学部生，听说家世非同一般，才会有机会得到导师亲授。相田却早知道他，她多年前做体育记者，当然认识翔阳的藤真，果然这样私立学校出来的公子不一般。

　　她暗暗观察，藤真与他高中时相比显得长大了一点点，但也仅有一点，未出社会总显得青涩，他有着极为美丽的脸孔，即便低调地坐在一角，也很难让人忽视，这是大美人的特权。

　　酒过三巡，相田坐到他身边主动与他聊天，藤真喝了酒，桃腮杏脸，比相田采访过的娱乐圈的明星还要漂亮，他甚至没有妆容，一双圆乎乎的眼睛占了半张脸，睫毛长而伏，让人想到幼小的孩子，可爱い！

　　相田说，自己刚工作时做过几年篮球记者，报道高中全国大赛，追踪几所神奈川强校，对翔阳的藤真印象深刻。

　　藤真捧着酒杯，微笑：“我也听说过相田小姐呢。”

　　相田惊讶，自己没有采访过他，他却对自己有印象，后来才知道应该是仙道提起。

　　吃完饭，大家在居酒屋门口散去，有一位叫渡边的学生，之前一直坐在藤真身边，这时犹犹豫豫问藤真回学校吗，藤真没有直说，相田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于是主动说自己也要去坐地铁，可以与他们同路。

　　三人走了一会儿，飘起雪花，六本木的彩灯晶莹，藤真喝得有点多，穿着棉服，围着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轻轻哼着圣诞歌，偶尔笑得傻乎乎与渡边搭话，不太着调。相田看出渡边喜欢藤真，但是他太平凡，相田觉得希望不大，不过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有钢琴声，他们跟着人流涌过去，路边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在弹奏first love，接着更多的男生女生从人群中走出，捧着蜡烛加入和声，是一场快闪或是街头表演，有洒洒飘雪和沉默的圣诞树做背景，浪漫极了。越来越多的路人驻足，渡边拿出手机拍照，藤真却只是双手揣着口袋欣赏，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噙着微带醉意的笑容，没有发现也有女高中生在拍他。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随着歌曲的主旋律扬起，刹那之间，巨大的主圣诞树点亮，如身披繁星，光与雪幻化成绕树纷飞的白色精灵。也是在这一刻，相田感觉人群中有人贴近，她敏锐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她来不及比对记忆里的人与眼前人变化有多大——他高大健壮了太多，高中时期些微柔软的面庞已经削瘦成青年男性的棱角锋芒，英俊得让人不敢轻易肖想——好在，大脑已经为她作出判断，确实是他，竟是仙道！

　　他看到她了吗，认出她了吗，他的目光瞥过她抑或是没有，她不知道，她只看到他带着典型的仙道式笑容，伸出长长手臂从背后拥住了藤真。

　　“Merry Christmas。"他俯在藤真耳边说。

　　藤真僵住一秒，瞬间转过身，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仙道，仙道的手还环在他肩膀上，面对睁大双眼的藤真，终于笑得没那么仙道了，轻轻说：“诶，是我……”

　　藤真一把用力推开他，人群起了波澜，好在表演已经结束，在事不关己的流散人群中，仙道上前一步，不顾藤真反应挣扎，用力地拥抱住他：“我回来了。”

　　藤真闷头在他怀里，明明他也是一个高个子，但很容易被仙道合身拢住，相田反应了一下，意识到藤真应该是哭了——但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把自己深深藏在仙道胸膛里。

　　她以为仙道会冲他们尴尬地笑或者为藤真解释，但也没有，他就那样抱着藤真，不在乎周围的任何人，长而微曲的眉目沉浸在温柔的雪中。

　　相田与渡边对视，渡边涨红了脸，最无措的反而是他。

　　后来，相田与这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在圣诞树下就分别了，此后再无联系。若干年后，藤真回国，又一次师门聚会，同一个居酒屋，相田问藤真近况。

　　藤真说，在国外做自由记者，跑了太多惊险刺激的现场，半年前因为一个危险的黑船报道差点死在海上，还几乎害死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这次之后，他决定结束这样的生活，回归主流世界。

　　藤真让相田想到曾经的自己，她观察他，他仍旧美丽，但是身上那种雪花一般晶莹的纯澈与轻柔没有了，清瘦凌厉，憔悴但充满故事感，她觉得他应该试试走到镜头前。

　　她留下名片，不过临走之前，她发现她最想问的其实是他与仙道怎么样了？

　　她之前听彦一说仙道已经回国发展。

　　不出意外，藤真平静地说：“我们分手了。”

　　亲耳听到，相田品咂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她惋惜又有点愉悦，这一刻，她确信自己嫉妒过藤真，也因为此，她没有追问他们为什么分手，这个问题得等到现在。

  夜店躁动吵闹，相田又叫了一轮酒：“唯一同时见你们俩就是那次圣诞节，我刚刚经历失败婚姻，前途未卜，看以前喜欢过的小男生与你甜蜜拥抱，真的好嫉妒。”

　　藤真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缓缓道：“那时……他说圣诞后要去德国集训，不回来了，却又突然飞回来，下飞机就打我电话，我喝多了没看手机，他跑去骚扰我哥，才知道我们在六本木喝酒，于是就来找我了。”

　　“还真是好青春！”相田拍桌，“冲动地可以为了见一个人飞一万公里，我现在可吃不消了，看来我真的老了。”

　　藤真自嘲：“我也一样……不然也不至于离婚。”

　　相田大笑，笑完了，叹了一口气，托腮问道：“你跟泽北离婚是……飞不了长途，哈，那跟仙道分手又是因为什么呢？”

　　藤真看着酒杯，笑：“……因为喝多了。”

德拉科安静地听着楼上的脚步声。

跟死了一样。

德拉科慢慢地慢慢地放静自己的呼吸。

跟死了一样。

德拉科偶尔会想，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毕竟一个活着的德拉科·马尔福不该是这个样子，生活在麻瓜的破旧租房，没有家养小精灵服侍，学会了自己去超市买啤酒，那些劣质的酒精粗糙到有颗粒感，会划破纯血尊贵的喉咙。

还不如死了。

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德拉科反问自己。

首先，战争。一切都逃不开这个话题，从新闻报道到最新的小说作品，每个人都在谈论战争，反思战争，哀悼战争。

战争，战争，战争。

入局的时候，德拉科没有发现他在经历一场战争。毕竟，战争？他出生的时候，战争接近尾声。他满月没几天，黑魔王便落败。

战争？

德拉科不曾领教，他的家庭靠着摇摆站稳了胜利的立场，他的母亲给他最温柔的怀抱，他的父亲展开最强壮的翅膀，他是一只尽管华美的孔雀，尽管高高在上。

这样是好的，作为一个孩子，德拉科·马尔福得到了全世界。

这样是坏的，在战争后的这个节点，德拉科·马尔福走出家庭，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甚至一无是处。

这是多可悲的对比啊，哈利·波特？

德拉科转头，看到揉皱的报纸，那是《预言家日报》。

哈利·波特在头版头条微笑，礼貌的，官方的，一点都不蠢，也不像波特。

波特现在可没有把拳头抡到别人脸上的时间 了，谁让他不是靠拳头打败的黑魔王，如果救世主用的是拳头，那些感激他甚至迷恋他的人可能会排队，花钱让波特打他们的脸。

德拉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扒拉着自己被酒精麻痹的脑神经。

战争的最后一天，他的父母找到了他，带着他离开了霍格沃茨。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回家，庄园里还有黑魔王生存的痕迹，而且，胜利的倾向如此明显，庄园必然面对不止一次魔法部的劫掠。

卢修斯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马尔福的家底是掏不净的。”他说，“让魔法部去忙吧，就当是我们在新世界立足的诚意。”

不得不说，德拉科十分敬佩自己的父亲。老马尔福，一个坚定的纯血主义，更是一个完全审时度势的投机主义。谁有优势，谁就赢得老马尔福的支持，而无论对方是否愿意，老马尔福都能把自己弄到一个重要位置。

“加隆，钱。”老马尔福说，“财富就是权势。”

德拉科知道，这是在教导自己。但是他不想去思考，他生存的乌托邦被毁灭了，卢修斯和纳西莎都很疼爱他，疼爱到从未对他说过什么是现实。

一想到这里，德拉科就理解了哈利·波特。波特与他的生活轨迹是不同的，波特一出生就在现实里。他短暂地踏进乌托邦，但这乌托邦摇摇欲坠，只有一层壳，轻易就展露残酷的现实。

德拉科要嘲笑那个刚接到任务以为能得到黑魔王重视的自己——天真，愚蠢。

德拉科要嘲笑那个以为伸手就会被握住的自己——愚蠢，天真，唉，把手放下吧，波特实在不喜欢你。

德拉科翻了个身，差点从破沙发上摔下来。他思考了几秒自己为什么没在床上，然后迷迷糊糊地，德拉科爬起来去找床。

嗯——奇怪，床上怎么有个人？

那熟悉的侧脸，乱蓬蓬的头发……

德拉科没忍住，左手拎酒瓶，右手上去就薅了一把。

那个人弹起来了。

“什么——马尔福！”

波特生气地说，声音里困意的沙哑近乎诱惑。

“你发什么疯？你又喝酒了？你不是不爱喝这个？”波特嘀咕了一串，手在床头柜一阵乱摸。

德拉科知道他在找什么——眼镜。愚蠢的，命途多舛的眼镜。啊，德拉科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在沙发上喝酒了。

是的，是这样。

首先，战争结束了，然后，他爸爸又在巫师界站稳了，接着，他们这些年龄上已经毕业的战争一届不得不返校重读。

多好笑啊，刚杀了黑魔王的救世主也得考N.E.W.Ts，甚至于，整个巫师界都想知道救世主的择业方向，《预言家日报》甚至想做个救世主重读七年级的追踪报道。

波特要被烦死了，他的朋友帮他打掩护，让他得以寻找城堡里一个又一个隐蔽的角落好躲藏那些想要感谢他的人，然后，非常巧妙的，这些角落总有德拉科·马尔福。

波特非常不爽，但也没有办法，因为马尔福说：“先来后到，波特，这些地方都是我先发现的。”

在他接了任务那一年，也在霍格沃茨被食死徒接管那一年。德拉科走遍了城堡的角落，想要找寻一刻心中的安宁，这样就能躲开任务和惨叫——是说，对隆巴顿用锁腿咒，和对隆巴顿用钻心咒，这绝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

德拉科甚至厌恶斯莱特林，他从前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同学热衷于折磨其他学院的同学，他从来以身在斯莱特林为傲，但有一天，食死徒从斯莱特林也扯出了几个泥巴种——德拉科甚至不知道斯莱特林里也有麻瓜出身的学生，分院帽疯了，把他们分进斯莱特林，但他们竟能做到无人知晓他们是麻瓜出身，这又是何等的斯莱特林？

以上，所有纠结的，痛苦的，迷茫的，不解的，德拉科从未想过，他一点一点告诉了哈利·波特。

就因为他们连着三次在城堡无人的角落不期而遇。

德拉科真的烦透了，他对波特大喊大叫：“你不是拯救了世界吗？世界就不能正当的感谢你，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安静——他们真的有那么感谢你吗？我很怀疑，波特，毕竟他们都不肯尊重你的意愿呢！”

德拉科以为，波特一定要发火了，他想着来吧，让我们打一架，就用那种麻瓜的方式！

但是波特没有，他拍拍长袍，在德拉科不远处坐下了。

“你说得对。”波特的声音里有疲惫，“所以，劳烦你，我要小睡一会。”

波特是真的累了，他说完这句话就真的拿书包当枕头，从口袋里抽出一条被子，席地而睡了。

德拉科目瞪口呆。

德拉科无法理解。

德拉科走过去，踹了波特一脚。

波特眼都不睁地喊：“马尔福！你行行好！”

德拉科不客气道：“滚起来！”

波特被子一掀，瞪着眼睛，准备和马尔福打一架了，然后——

“现在睡吧。”马尔福随意地说着，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波特迷茫地按了按地板，差点陷进去。

——马尔福把地面变软了。

这是马尔福吗？

波特按了三次地板，终于开口道：“那个……”

马尔福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有点太软了。 ”波特说，“能让这个地，让它再硬一点点吗？”

马尔福抽出魔杖，一声不吭地照做了。

那天波特睡得很好，而他醒来时，马尔福还在。

他们在月色中对视，突然都明白了一件事。

——战争把一切都毁掉了，不光是好的，还有坏的。

他们的生活被击碎了，为什么不以全新的方式，将生活拼起来呢？

反正波特需要安静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总是有马尔福，这也没办法，不是吗？

他们开始沟通了。

也不是每次都沟通。

波特总是很累，抓紧时间睡觉，后来马尔福知道他是失眠，而且是限定熟悉环境失眠。

他在宿舍会想起小天狼星来过，看到罗恩会想到他失去了一个哥哥，见到赫敏想起S.P.E.W的新徽章采用了多比眼睛的颜色。他日复一日地睁眼到天亮，离开塔楼还要应对那些感激的声音，接受采访，反复提及战争，反复加深噩梦。

所以，说来有趣，能让救世主好梦一场的地方，竟然只剩下昔日死对头身边。

于是，大部分时候，德拉科都看着熟睡的波特。这是他从没想过的跟波特的相处方式，他觉得很神奇，然后有一天，他试着在波特身边躺下去。

很温暖。

很安心。

从卢修斯锒铛入狱到战争结束，德拉科已经许久没睡得这么安心。

那天醒来后，波特甚至还没醒，德拉科看着熟睡的波特，鬼使神差地亲了下去。

而就是那么戏剧，波特睁开了眼睛。

那瞬间，德拉科的脑子里闪过千万种解释，但最后他只是说：“嗯……感觉如何？”

波特眯着眼睛，像是在反应，也像在思考。

最后波特舔了舔唇：“我刚没睡醒……再来一次吗？”

他们交往了，悄悄的。

但也没瞒太久，两个人以优异的成绩一起当了傲罗，成了一对搭档，在一次任务中，他们都想给对方挡攻击，结果一块进了医院，被本就怀疑的赫敏彻底看出了端倪。

哈利不否认：“是的，我们在交往。”

德拉科倒是想否认：“你没看她在捏拳头吗？晚点再讲！”

万幸，赫敏没有不同意，依然万幸，费了一点点功夫，他们搞定了所有亲朋好友。

韦斯莱夫人是特别支持他们的那个：“神秘人就是能促成有情人的，他有这种功效！记得吗，我和亚瑟就是因为他才跑出来结婚的！”

“那还真是要谢谢伏地魔了。”乔治指着自己没有耳朵的那一边翻白眼，“但这不是很有趣吗？”

毕竟马尔福和波特谈恋爱！天啊，这个消息被《预言家日报》放出去，整个巫师界都沸腾了，于是，德拉科不得不和哈利一起住到了麻瓜界，一开始有很多不习惯和挑剔，但最终德拉科适应了。

只偶尔，特指他喝多了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涌起无尽的抱怨，觉得这个麻瓜里算奢华的二层独栋带花园小别墅哪里都破烂。

好了，说回眼镜。

他们今天是休假，吃饭时小酌微醺，德拉科在客厅摘了哈利的眼镜，然后两个人纠缠到卧室的床上。

清理后，哈利直接睡了，而德拉科出来找哈利的眼镜，顺便看一会电视，再喝一点酒——不是麻瓜的啤酒，而是巫师的火焰威士忌。

麻瓜的啤酒只能喝着好玩，尝个新奇，火焰威士忌！这才是巫师该喝的东西，每一口都像在吞火，炽热的味蕾刺激，很容易上头，非常容易……

德拉科往前一扑，压在了哈利身上。

“嘿！”哈利咬牙，“我的腰！”

德拉科蹭着哈利的肩膀，闷闷地笑。

哈利使劲拍了德拉科两下，抽出魔杖召来醒酒药。德拉科不肯喝，哈利被闹得清醒了，自己喝下一口，喂给德拉科。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混沌的大脑一点点澄净了。

德拉科勾着哈利的脖子，看清了哈利那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哈利说：“怎么样，能睡了吗？”

德拉科摇摇头。

哈利蹙眉去看那瓶魔药：“是要再来一口吗？”

“不。”德拉科说，“我刚才不清醒，再来一次吗？”

“情景再现？”哈利饶有兴致地看着德拉科，“只接吻吗？”

德拉科轻笑。

“只接吻吧。”

反正，明天也是假期呢。

——THE END

头疼睡不着一小时速打。

打完头就不疼了。

好耶！

我又来啦，好喜欢写坏坏的牧，大家轻骂他，他只是一个为爱发疯的男😍

  安西的葬礼在塔内举行，灵柩覆盖旗帜，周围是花道大师精心布置的作品和挽联，表达敬意，皇室贵族和大臣们身着黑色礼服，出席哀悼。

　　藤真和牧分别带领哨兵和向导出列，护卫灵柩，缓缓走向灵车。塔内的钟楼钟声回荡，为逝者的灵魂指引永恒之路。

　　远在滨通，仙道和所有哨兵一起观看葬礼，有些人在低声哭泣，更多是沉默，这一年他们已经亲历太多的死亡。仙道一直注视着电视直播里的藤真，身穿黑色的礼服，在远镜头里依然眉目可辨，哀婉冷彻。　

　　忽然，一阵大风扬起灵车上的旗帜，飞向高空，镜头追随着旗飞去的方向，却诡异消失在空中，镜头外传来记者的阵阵惊呼。

　　几秒后，原本无暇的天空中出现一道撕裂的伤痕，一只挣扎的异种探出，人群惊叫，镜头疯狂摇晃。

　　滨通哨所内，哨兵们目睹直播镜头落地，记者的声音已经消失，只有尖叫声，丛丛而过的脚，不明的巨响，以及异种熟悉又恐怖的鸣叫。

　　异种袭击了东塔。

　　信号有延迟，所以实际一切发生比他们看到得早。

　　哨所内探测器像烧开的水壶一样疯狂鸣叫，科研组的人冲出来大喊，全国四个主岛同时遭到袭击，只有巢一片安静。

　　形势失控，哨兵们喧哗混乱，完全失去了方向，所有人最终都看向一动不动的仙道。

　　福田却意识到不妙，他第一次在仙道脸上看到了陷入惊恐的空白。

　　东塔

　　藤真醒过来。

　　“别动。”视野里牧向他伸出手，藤真想要躲避，立刻感到一阵晕眩。

　　“你的头部受到撞击，不要乱动。”牧托住他，小心让他躺平在床上。

　　藤真抬手摸到了头上的绷带：“现在……什么情况？”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混乱的葬礼现场，他护住了年幼的公主殿下，一块飞石击中了他。

　　牧说：“异种全面爆发了，万幸的是皇室、首相和诸位议会大臣都在塔内参加葬礼，我们保护了他们，安然无事，现在大家暂时留在塔内，这里是最安全的。”

　　藤真躺在洁白的枕头上，微微侧过头，目光搜寻，lala一直惧怕地缩在角落，这时仿佛感应到，突一下跑过来，牧把它捞起来放到藤真臂弯间，他笑了一下：“小家伙吓坏了，健司。”

　　藤真没有笑，他的手指抚摸着小狗：“其他人呢……有没有吓坏，lala是有父母的，他们是否安好？”

　　牧听懂了，安慰他：“巡防的哨兵们在城区清扫，不用担心，我也可以让人把他们接到塔里。”

　　藤真不置可否，重新闭上眼睛，牧轻轻摸了摸他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好好休息。”

　　藤真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睫毛微动，精神游丝像细细的触角跟上去。

  阿神在走廊上等牧：“藤真怎么样？”

　　牧：“没有大问题，我会让他好好休息。”

　　神：“联系不上深津，通讯断了。”

　　牧笑：“那就由你来负责向导，让他们打开向导塔的信号塔，用精神网构建保护罩，把东塔圈起来，你可以做到吧？”

　　神问：“那哨兵们？”

　　“除了巡防站的哨兵，其他都退回塔内，”牧说，“不要再把我们的力量分散了，现在拱卫东塔才是首位，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里。”

　　神形容变色：“……哨兵向导们外面的家人怎么办？”

　　牧说：“你的姐姐和姐夫我已经派人接来塔里，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进来，市民会按规定去避难所，放心吧，那里也是很安全的。”

　　这时，有哨兵跑过来：“巡防长，滨通哨所仙道指挥——”

　　神突然抬手，牧立刻喝住他：“安静！”

　　神回过身，看向空无一人的长廊，就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一丝明显的力量波动，他与牧对视一眼，瞬间形成了精神结界，一切沉入水面之下。

  藤真睁开眼睛，他被神发现了，强行突破神制造的精神结界失败，他头痛欲裂，绷带上渗出血迹，他听到lala呜呜哀叫，惊慌地发现自己刚才窥视之时不知不觉抓紧了它的毛发，让小狗疼痛不已。

　　藤真把它抱进怀中安抚，面对强大钢躯他可以心如铁石，对着柔软之物却忍不住伤心，涌出眼泪。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阿牧……

　　lala本来在生气，这时凑过去亲他，不要哭了。

  牧从临时内阁会议上告退，守卫的哨兵们通传藤真要出塔，他们处理不了藤真。

　　“你想要什么？”牧匆匆赶到，藤真脸色苍白，伤势恢复不佳，他看起来摇摇欲坠，刚能下床就想离开。

　　藤真说：“我担心彰的父母，联系不上他们。”

　　牧说：“我说过，我会派人去。”

　　“不用，我自己去，”藤真说，“这是我的私事。”

　　牧脸色冷下来：“你在试探什么？”

　　藤真说：“我不能出去吗？我不知道自己有禁足令。”

　　牧说：“向导是珍有之物，非常时期，不建议离开塔。”

　　藤真不与他争辩，径直往前走，守卫哨兵像木偶自动让开，但牧不为所动，藤真的精神力在他面前碰壁，他的大脑筑起了保护性的高墙，已经结合的哨兵有了向导的保护，无法操控。

　　牧逼近藤真，一手钳住他，拖着他往回走：“跟我回去。”

　　藤真挣扎：“你已经结合了，不再需要我，你最会权衡利弊，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安西的遗言，放逐我，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你就可以安心地掌控全局。”

　　牧凑近他，炙热的气息咬着藤真的耳垂：“没错，确实应该如此，但你也是我的私事。”

　　他一路拖挟藤真，场面难堪，引来许多目光，藤真愤怒不已。牧直接将他推进房间，藤真感觉到他的失控，警惕退缩，牧看出来了，难得露出尖刻嘲弄：“我不会碰你，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我还真担心抱你就碎了。”

  藤真把杯子飞砸向他，牧侧身闪开，陶瓷片砸碎异地，他蹲下来仔细收拾:“你乖一点，我现在真的很忙，一摊子的事情要处理，健司，别给我找麻烦，你也知道仙道的父母很危险。”

　　藤真瞳孔凝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牧笑了一下：“是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稍晚，人类宪兵正式驻守在藤真的房间门外，藤真没办法操控这些感应不了的木头人，他被囚禁了。

   内阁会议，牧汇报了如今局面，目前掌握的信息，有近千只异种在全国活跃，并且仍旧在随机吞吐，十二座塔在各自消化，没办法相互支援。

　　“滨通的哨兵们呢，那批最精锐的队伍，他们是可以调动的？”

　　牧：“我们对异种的研究仍旧未知，它们从何而来，它们的目的是什么，唯有一件事是明确的，巢是心脏，其他裂缝只是切段的血管，滋滋冒血，最有效的办法仍旧是毁掉巢，只是还需要时间探明黑洞情况，所以我不建议调动前沿的哨兵。”

　　“我们听说仙道指挥要求回来。”

　　牧说：“他不了解情况，我与他沟通后，他会安心留在那里。”

　　牧感应到神在呼唤他，很快结束发言，离开会场。

　　他的向导等在医疗所，牧问：“什么事？”

　　“藤真来做脑部CT复查，”神说，“过程不太顺利。”

　　牧看了一下监控，藤真被两个人类宪兵带进医疗所，他终于有机会接触哨兵，这个狡猾的向导在检查结束后操控了医务哨兵攻击了人类宪兵，医院布控的保卫控制了局面，藤真像被围堵的猫咪被逼进一间药房，等待人来处理。

　　牧笑了：“这还需要复查吗，恢复得很好啊。”

　　神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能感觉到牧是真的很开心，他喜欢活力充沛的藤真。

　　牧问：“你没有带人过去？”

　　神垂下眼睑：“我不想见到他。”

　　牧没说什么。他走进药房，稍稍有些失望，藤真比他想象得平静，没有上一次要突破守卫的冲动与不顾一切，仿佛已经知道反抗无效，安于结果。

　　“你还好吗？”牧问。

　　藤真头部已经拆线，一侧鬓角剃了一块，少了刘海的遮挡，露出清晰的眉眼，一双大而圆润的眼睛与飞扬的眉毛，让他与人对视，有种直击人心的震撼。

　　藤真说：“刚才躺在机床上，我有一瞬间在想你会不会把我的脑前叶切除，就像我们以前一起看过的恐怖片。”

　　牧脸色变了：“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我，但我永远不可能伤害你。”

　　藤真露出嘲讽笑容。

　　牧解释：“如果你是指现在的情况，我不认为这是在关着你，我可以把你送进向导禁闭室，干扰你的思维和精神力量，但你一直住在你的自己的房间里，我安排人类宪兵保护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藤真克制自己的愤怒，他连一点情绪也不想施舍给牧：“看来我还得感谢你。”

　　牧叹了一口气，不想与他争吵，向他伸出手，就像对一只误爬上窗台上不知危险的小猫：“过来，我送你回去。”

　　藤真目光落在那只大手上，提出条件：“我要见仙道父母。”

　　牧说：“他们很安全。”

　　藤真清晰重复：“我要见他们！”

　　牧说：“可以，先跟我回去，我来安排会面。”

　　藤真盯着他：“你在骗我。”

　　被直接拆穿，牧反而绽放笑容，眼睛奇异凝亮：“我怀念我们精神合一的时候，我对你毫无保留，他们把你从我灵魂中夺走，没关系，你还是能直抵我的大脑。”

　　藤真冷冷说：“我如果现在能进入你的大脑，一定会杀了你。”

　　牧肯定地说：“你不会。”

　　他不再等待，直接上前抓住这只不愿听话，只会任性地喵喵叫的猫咪，藤真被他钳制，丝毫难以动弹，这次他不再挣扎，让别人看笑话，他顺从地跟着牧走，只是问：“牧，你不怕吗？”

　　“什么？”

　　“仙道。”

　　牧停下脚步，低头看怀中的藤真，藤真圆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爱与恨，也没有探究，平静无波地说：“你千方百计不让他回来，但是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等他回来的那天。”

　　牧附身贴近藤真的耳边，声音低缓：“为了他的命，你最好期待他永远别回来，还有，健司，这个世界上让我感到害怕的人只有你。”

  tbc

*东方青苍X长珩，不拆逆。

*无情无心愉悦犯X疲倦直男倒霉鹿。

*狗血OOC，生子有，私设巨多。

*纯粹为了爽，毫无逻辑。

———————

东方青苍满意地付了签钱，还格外添了赏钱，点头道：“既有此缘分，回去便定下婚期。”

进展太过顺利，顺利到有些儿戏，长珩几乎有些怀疑了。他总觉得隐隐不对，迟疑道：“员外此话当真？我与兰小姐也不过相识半月，婚姻大事是否太过仓促……”

东方青苍却悠然道：“人间都常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岂能用时日长短定断缘分深浅。”

何况苍盐海那会儿，两人可是正经处过一个多月才同的房，这婚期还有两年，怎能算是仓促。

结黎见势连忙撺掇：“老先生也说了，两位是三生注定的姻缘，可要珍惜啊！”

东方青苍听得心里舒坦，负着手在旁频频点头。

长珩被劝得一愣一愣的，心又怦怦跳着，想到梦中的兰小姐，和莫名魂牵梦萦的心动，便拱手作揖，道：“承蒙员外……”

他一顿，想着以后便是大舅哥了，于是改口：“承东方兄的美意，不胜感激。”

东方青苍顺势将人扶住，握着手背摩挲，长珩还未察觉什么不对，还有几分即将成家的喜悦，轻飘飘的。

旁边的觞阙一直面色古怪，欲言又止，见尊上正得意，不好煞风景，最后悄声对结黎道：“方才那是……是尊上的生辰八字。”

结黎当即卡壳：“啊？？”

合着我忙半天是给这魔头保媒来了？

她一时气结，心中暗骂月尊不要脸，哪有谈婚论嫁结果让家长冒充进来摘桃的道理。只得安慰自己好歹是定下了婚约，就让这魔头暂时高兴一把。

一行人心思各异，暂且算是得偿所愿，便又随着人流离开了城隍庙。

解签的老头抬起眼皮瞧了他们的背影，忽而拿起长珩方才的那支姻缘签，默念了签文推算几回，最后摇摇头叹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下下签哪……”

另一边，东方青苍带着长珩往热闹的灯会走去，街边有个面阔两间的木匠店铺，因开在灯会时期，特意选了好些婚庆之物摆着，一片大红好不喜庆。不少婶婆在堂内讲价，路过的年轻男女掩着面偷瞧。

长珩因有所感，特意瞧了两眼。他与兰小姐说来并不算熟悉，乍然订婚，初时的喜悦散去，他心里逐渐生出茫然，此时瞧着难免生出忐忑之感，一下停住。

人间与苍盐海风俗迥异，旁边的东方青苍也饶有兴致打量，心里想的却是他与长珩成亲时的模样——从前在寂月宫，两人算是做了真夫妻，他从未想过什么成婚名分，长珩总归已经是他的枕边人。

如今在凡间，约莫是氛围感染，加上方才的姻缘签太应景，他不免勾起了几分心思。

东方青苍忽然道：“进去看看？”

凡人寿命短暂，将成婚看做人生大事，他也看得出长珩很在意，不由畅想起长珩成婚时的模样，人间盛行成婚时穿红，长珩肤色白，应是相衬。

当然，站在旁边的是他。

长珩连忙道：“不不，还是等商议了再来不迟。”

说着快走几步离开，终究还是心里不安，回头张望着，“不知道兰小姐去哪儿了。”

后面的结黎心头一喜，刚要开口带人去找，东方青苍已面不改色道：“你进庙求签时，婢女过来说了，她走倦了已回府。”

长珩便有些失望，又瞧了眼东方青苍，只见仿佛心情大好的模样，他试探道：“东方兄，婚姻大事，还是与兰小姐商量过后再定夺不迟……”

换在平日，长珩这般兰小姐长兰小姐短的，东方青苍定要不痛快，这会儿倒不在意，和颜悦色道：“她愿意。”

长珩一怔，没想到兰小姐居然真对自己有意，结巴道：“果、果真？”

结黎赶忙抢答：“自然是真的！当初兰小姐在长乐坊一见先生，便已倾心，否则如何能让员外来请先生作西席，还拨出一整个院子作住处。”

东方青苍心想这可是本座为长珩费的心思，怎就和纸人有关了，又见结黎朝自己猛打眼色，只得不情愿地顺势点头。

长珩孤苦至今，难得有人这般真心待他，心里感激，神色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东方青苍见他面颊红润，眉目间光彩流转，心里一动，这点不痛快也就散去了。

他负在身后的手向后面的觞阙微微示意，觞阙会意，便悄悄拉了结黎离开，于是只剩了两人。

长珩这会儿心安下来，见街上繁华，又忍不住想着要给兰小姐送些什么，他左看右看，瞧见一处卖簪子首饰的，颇有些姑娘小姐们流连。

他当即赶过去细看，东方青苍跟了过去，目光一扫，不符月尊的审美和格调，但既然长珩要看，他便耐着性子。

长珩选了支掐丝的莲花簪子，道：“东方兄，你看这支如何？”

东方青苍接过打量片刻，又瞥了眼长珩，忽而伸手直接将簪子戴在长珩发髻上，点点头：“尚可。”

长珩：“……”

长珩顶着路人的目光，面无表情拔下簪子，“是给兰小姐选礼物，不是我。”

东方青苍：“。”

他顿时没了兴致，敷衍道：“都行。”

长珩又觉得这些簪子不够贵重，配不上兰小姐。他积蓄不多，且两人还未正式议亲，不好送什么过于亲近之物。

他想了想，忽而想起方才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赶忙拿了出来。

东方青苍一眼瞧见，不认得是何物，还觉得新奇，刚要凑过去细看，长珩便递了给他。他一怔，身为月尊，称臣朝贡的贺礼数不胜数，累积在寂月宫的财宝无数，还鲜有这样单独送来的礼物。

东方青苍心里满意，正要伸手接过。

长珩道：“这是我为兰小姐求的，劳烦东方兄转赠。”

东方青苍：“……”

东方青苍脸拉了下来，哼声酸道：“粗陋之物。”

长珩也知道这小小平安符拿不出手，闻言笑容一滞，似有羞愧，捏在手里不安地攒动指尖。

东方青苍忽而发现他手里有两只一样的符，再一想方才路上的男男女女，买些小东西都要成双成对——想来是个情侣间的小物件。

他一念至此，便起了心思，哪还管长珩要送的是兰小姐，伸手就将平安符抢了来，理直气壮宣布道：“本员外要了。”

长珩一怔，见他攥着不松手，哭笑不得：“那个是给兰小姐的，这个给你。”

东方青苍看他伸手递了递另一只符，以为他要将自己的让出，自然不肯，他想和长珩戴一对，又不是和纸人一对，那有何意义。

“你莫要糊弄本员外，这分明是你的。”

长珩见他不信，只得摘下腰间荷包打开，里面竟也塞着一只，“我方才在庙里统共求了三只平安符。”

他诚恳道：“东方兄，这个是特意给你求的，祈求你平安。”

说着将那原来的平安符递到面前，上面的符文此时看来才觉细微不同。

东方青苍怔住，竟觉心口一热。

“东方兄在外经商，背井离乡，这只平安符是专门祈求前程通达，衣锦还乡，心想事成之用。”

东方青苍只觉这阵陌生的热意蔓延，令他冰封多年的心都跳动起来。

他忍不住问道：“你方才在城隍庙中，是特意求了本员外平安？”

长珩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又觉得东方员外是外乡人，兴许不知风俗，便解释道：“求神自然要虔诚，想着祈求平安之人，越详细越诚恳越好。”

大约是六欲未纾太久，七情树起了裂缝，又或是长珩声音含着笑意，东方青苍听得心头竟逐渐萌动起来，仿若一阵春风从心海而生。

月尊自然不信什么庇护平安，水云天那群仙族若有庇佑平安之能，还能这么脆？然而这是长珩亲手相赠，两世加起来都是头一回。

长珩方才又求姻缘又求平安，那姻缘签求的是长珩自己的姻缘，而这只平安符，是独独求了他一人的平安，比之那姻缘签，可算是唯他一人所有的心意。

东方青苍心头莫名跳动，极不规律，这并不是好现象，他下意识捏着平安符的红绳，在手里把玩片刻。

长珩见他神色奇异，沉默不语，便又道：“兰小姐的那只……”

他原想拿回来，自己去送，东方青苍一听，当即道：“暂且放本员外这边，改日替你转交。”

他心道给纸人的，自然也是给他的，给谁不是给。便喜滋滋将两个平安符一捏，忽而收进衣襟里，正贴在胸口放着。仿佛只有这样，方能镇压住那阵奇妙的悸动。

长珩一顿，忍不住笑道：“不必这般郑重，此物还是放荷包里……”

东方青苍却道：“用心之物，本就该贴心放着。”

这话说来平常，长珩反倒听得一怔，说不出是何感受，有几分感动，又觉太亲密了些。方才那城隍庙外确实有这样赠送平安符的，黏黏糊糊，是年轻男女，可他俩又不是。

他总觉得东方员外性情古怪，不似正常人，仿佛对这些世俗礼节并不了解。

再者，哪有信物先给大舅子贴身放了，再转交女方的道理，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他俩的定情信物。

但又不好要回，长珩思来想去，只得作罢，安慰自己以后都是一家人，亲近些是应当的。

见东方青苍拍了拍衣襟，颇为愉快的模样，长珩微妙觉得尴尬，转开目光，发现两人随着人群，正走到河面上的长廊。

水天一色，前面行人忽而一阵喧哗，嚷嚷道：“烟花！烟花！”

话音还未落，便有轰然声响炸开，长珩惊了一下，连忙捂了耳朵抬头，就见灿烂烟火在空中盛开，又有光点纷纷而落，映照水面，天上地下俱是一片璀璨。

他被周围人群的热闹感染，忍不住露出笑容。

东方青苍看他一眼，也跟着仰头去瞧烟火，这些小小火焰，月尊并不放在眼里，不比他的业火瞩目。

然而此刻心脏还跳着，熨帖地贴着平安符，他居然觉得这番夜景别有滋味。

此时后面人群熙攘，长珩被挤着，又挨到东方青苍身侧，东方青苍依旧伸手揽住他，在栏杆边坐下。

长珩滞了一滞，总算察觉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

他转头想说话，然而烟花炸响，什么人声都要消失。东方青苍也瞧着他，挨近了似乎要听，脸靠了过来，长珩只觉这双眼睛如漆黑的不见底的深渊，外界万千光彩，也只映亮一瞬。

东方青苍听不清，视线滑下来，落到他的嘴唇上，又移到他的眼睛。

长珩怔然望着，几乎要在这样的深渊中沉溺，竟忘了呼吸。

直到耳边砰地一响，又一个爆竹在近处炸开，长珩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痛双眼，猛然偏过头，才得以从这双眼睛里脱身。

他的心被巨响吓得怦怦直跳，下意识与东方青苍拉开距离，这像是身体本能的危险警告，堪堪将他从边缘拖出。

东方青苍看他面色泛红，皱起眉往外看去，乱糟糟的一片喧嚷，便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前面，那阵叫人心慌的巨响像被忽然隔绝，声响陡然低了下去。

长珩抚着胸口，看着东方青苍的背影，想起刚刚近到呼吸可闻，却仿佛理所当然的距离。

他终于意识到，东方青苍对他的态度不正常。

*东方青苍X长珩，不拆逆。

*无情无心愉悦犯X疲倦直男倒霉鹿。

*狗血OOC，生子有，私设巨多。

*纯粹为了爽，毫无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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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仙族还是月族，后代出生是需要父母双方灵力滋养的。

长珩下凡投生，识海封存，本就灵力有限，月尊这个当爹的又不靠谱，按正常时间，这时候灵体早该化形了，却至今还是看不出形状的一团，可见是饿成什么样了。

东方青苍沉默一下，拂袖送出一道灵力，那小东西被父亲的灵力包裹住，才渐渐停住了哭声，只是还在生气，很有骨气地撑住了没吃。

东方青苍没当过爹，自然没有要督促幼崽吃饭的意识，见了也全然不在意，指了指远处的长珩，道：“他知道你么？”

幼崽原本扬起的脑袋闻言耷拉下来，情绪低落，东方青苍也不意外，往长珩那边行去，幼崽在后面一跳一跳地跟着。

长珩正坐在大石头上出神，漫无目的地望着天际，神色空茫，闻声看了过来，似乎辨认了一会儿，面露惊讶：“东方员外？你为何会在这里？”

这是凡身的意识，不是水云天的长珩。东方青苍有些遗憾。

“本员外怎么不能在这里？”

长珩起了身，疑惑道：“这是我做梦时才来的地方，从没有外人。”

东方青苍心里一动，负着手悠悠道：“这说明先生梦到了本员外，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是心有所思。”

长珩不太认同，他和东方员外交情泛泛，说这话委实太亲密了些。但又无法反驳，这毕竟是他自己的梦境。

东方青苍还要说什么，忽觉衣袖一紧，原是那灵体躲在他身后，攥着他袖子，偷偷摸摸望向长珩。

长珩也注意到了，只瞧了一眼，竟无亲近神色。

这是毫无进展。东方青苍有心让长珩早些接受它，以便将来历劫回天，长珩能对自己孕子之事有个心理准备。他意有所指道：“你可认得它？本员外看它在附近徘徊许久。”

长珩摇摇头，“好多年了，我也不知它是什么。”

他自记事起，总是梦到这片林子，这团布满无色火焰的怪东西时常出现，他见了便本能地生出反感，小时候甚至出声驱赶。然而一年年过去，再莫名的厌烦也消磨尽了，只是不理会，相安无事。

偶尔看它，它便欢欢喜喜跑过来，坐在一处，他也没再驱赶。

这回也一样，他看向它时，视线对上一瞬，这团小东西立刻开心起来，跑过去蹭在脚边。

东方青苍自顾自坐在石头上，与长珩并肩而坐，长珩难得没有拉开距离。

又见长珩对幼崽无动于衷，心想十几年了还未能博得长珩欢心，到底不如本座，几日就与长珩相谈甚欢。

他回忆起这些日子在人间所见，人们都喜欢小猫小狗之类的，格外亲近，便说道：“听闻长乐坊以前豢养过一只猫，先生还给它喂过食？”

“那花猫可爱。”

“它难道不可爱？”

长珩奇怪地看他一眼，因在梦中，说话也直白了些：“它这般模样，我平生未见，常人见了要跑的，哪里算得上可爱。”

东方青苍面无表情，用脚拨了拨旁边的幼崽，听见没，嫌你丑。

脚边偷吃灵力的幼崽听得整团都萎靡下来，蔫巴巴的。

仙月两族在出生前本就只是一团灵体，凡人见识短不明白，月尊觉得有必要普及一下常识，又听长珩接着道：“这也就罢了，它身带邪火，若非只是个梦，必定要请法师驱邪避噩。”

东方青苍：“。”

遗传自本座的无上火焰，怎么说得面目可憎似的。

月尊估摸着还是崽不争气，没能早些化形的缘故，显示不出业火的威风霸道，才叫长珩不喜。便一拂袖，兜头洒了幼崽一大团灵力，浓度高得它险些吃撑。

长珩不懂月族的术法，见那团小东西直打嗝，以为东方青苍做了什么，心中不忍，阻拦道：“它生性温顺，又胆小，你莫要欺负它。”

话音未落，那幼崽圆滚滚地打了个嗝，啪叽一声，额上火苗忽而一退，居然脱出了两只短短的，树杈子似的的角。

东方青苍一见，便认出这双角与长珩原身的颇为相似，化形后该是一只小鹿。长珩有些惊奇，探手摸了摸，居然是茸茸的触感。

“像鹿角。”他说道，神色缓和了些。他一直觉得这个梦莫名其妙，哪有树林里会住着一团会跑会跳的火焰，“若是只鹿，倒还平常，不算可怕了。”

幼崽很有眼色，用脑袋蹭蹭他的手掌。

东方青苍左看右看，其实不太满意，吃半天就顶着个角未免也太废了，但既然长珩喜欢，便就罢了。

“待下回过来，它应该能长得更完整些。”

长珩一怔：“下回？我下回还能梦到你？”

东方青苍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同在府中日日相见，有的是机缘，先生定能与本员外再次相会。”

长珩总觉得这话古怪，好似被调戏一般——就算每日相见，他一个男人，为什么非要梦到男东家不可，那成什么了？还振振有词仿佛笃定了似的。

转念一想又罢了，左右不过一个怪梦，没什么可气的。

长珩一觉醒来，看到顶上的床帏，缓了一会儿便要起身，顿觉头痛欲裂，该是酒醉的缘故，却见东方员外正坐在旁边，看他醒了微微抬眉。

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

长珩：“……”

他觉得不对，环视了一圈，确是自己住的屋子无误。然而东方员外出现在他屋里看他睡觉这个事实，并不比自己被带到别人屋里好多少。

“东方员外为何在此？”

东方青苍心想怎么又是这句，他和长珩在一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苍盐海那会儿长珩就从不问这个，现在还是太见外了。

月尊也并不觉得自己唐突，“你睡着前本员外在边上，醒后本员外自然也在，这有什么奇怪的？”

彼此同床共枕都多少回了。

长珩噎住，随即觉得这理直气壮的逻辑有些熟悉，仿佛不久前就被噎过一回。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梦，然而梦本身就是虚无缥缈之物，醒来便就散了。他越是回想，越是模糊，便作罢。

东方青苍接着道：“先生酒量不行，方才醉倒，是本员外带你回来歇下。”

这还得道谢。长珩便说道：“多谢员外。”

东方青苍道：“先生可还记得方才……”

话到一半，见长珩神色茫然，显然对识海漱玉林之事已然忘却，他便又停住，有些遗憾，这可是他俩头一回见到未来的孩子。

此时已快到日落，暮色昏黄晚霞灿烂，长珩看了看窗外，便要起身，却觉脑袋隐隐作痛头重脚轻，又跌坐回去，喃喃道：“劳烦员外，帮我递杯茶来。”

桌上只有一壶冷茶，人间话本都说冷茶不能喝，东方青苍用灵力催热了，递给长珩。长珩喝了便觉清醒了些，起身再去倒茶，一摸茶壶竟是冷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茶杯：“方才员外替我倒的那杯分明是热的。”

东方青苍面不改色道：“本员外手心热。”

长珩：“……”

手心灼热，阳气亢盛，这是憋了多大的火气未泄。

一想到这里，长珩心里不由更同情了些。

两人趁着日落，出来到院子里走走，却正好遇见兰小姐出来散步——为免府中的仆婢察觉异常，结黎提议设定纸人的正常作息时间，东方青苍觉得有理，允了。

但此时此刻，东方青苍觉得当初应该设定在半夜。

长珩已望见了兰小姐的倩影，刚要出声，却见兰小姐硬生生扭过身，飞快往回走，仿佛身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推。

跟在身后的结黎猝不及防，险些被撞到，再往这边一看，便知是打搅到月尊幽会了，心中直叫造孽，这么下去新郎新娘见不着面，如何培养感情，到时候难道要按头拜堂不成。

长珩郁闷道：“怎么见了我就走。”

东方青苍抖抖衣袖，在旁哼道：“凡间未出阁的女子矜持。”

此时外院的婢女们挤挤攘攘，正嬉笑着给每座阁楼的门前换灯，灯笼绷着崭新的绢面，东方青苍随口一问，得知鹿城过几日有灯会。

他听着便起了心思。苍盐海那会儿，寂月宫每逢十五便是良宵，人间掣肘太多，长珩如今又没了记忆，能一起看灯会打发时间也好。

结黎凑过来，看月尊的神色便知有意，眼珠转了转，提议道：“员外在家乡少见灯会，不如到时候大伙儿一起去瞧瞧？”

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东方青苍满意地点点头，又不动声色用眼角看了眼长珩。

结黎立刻转向长珩，殷勤道：“先生到时候也去嘛，府中放个假，大家上街热闹热闹，不好闷在府里。”

长珩对灯会并不热衷，然而有人相邀，自是笑着点头道好，又奇怪道：“东方员外不是从金陵而来么？金陵乃是繁华富庶之地，怎会少见灯会？”

苍盐海常年昏暗，民间也有灯会，只是与人间形式迥异。东方青苍身在寂月宫，诸事繁忙，懒得参与外面的灯会，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

但长珩既然问了，他自然不能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便道：“本员外家乡的灯会，怎是这小小鹿城可比……介时山月节一到，本员外带你前去一观盛会。”

长珩并未听过什么山月节，想着大约是金陵本地的节日，金陵离鹿城万里之遥，哪里轻易能去，只当是东方青苍的客套话，当不得真，笑道：“那便说定了。”

结黎一看事成了，喜上眉梢道：“好，我定然给员外和先生打探好去处！”

东方青苍很赏识她这点眼色，然而两天之后，他就夸不出来了——兰小姐赫然就站在东方府的门口，一副要同去灯会的模样。

结黎口中的“大伙儿”显然不仅仅指月尊和仙君，还包括仙君的意中人。

月尊刚要施法将这纸人带走，长珩见了兰小姐已是面有笑意，上前见礼。

东方青苍：“……”

觞阙接收到月尊可怕的眼神，头皮发麻，悄悄传音问结黎：“怎么把兰小姐带出来了？”

结黎头缩得跟鹌鹑似的，小声解释道：“人间灯会素来是女子出游更多，还有男女因此结缘的佳话呢，这场面不带兰小姐出来，未免让人起疑。”

她又赶紧补充：“这样拘着兰小姐，仙君也定然会觉得奇怪的。”

东方青苍被堵了半晌，眼看长珩与那纸人相谈甚欢，他面上不太高兴，拂袖道：“走吧。”

一路上长珩与纸人都走在一处，郎才女貌旁人艳羡，灯会往来的又多是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连觞阙结黎都走在一起，唯有东方青苍一个孤家寡人，越走越是心头火起。

等长珩猜了个灯谜，将那彩灯递给纸人，旁人看来好似一对眷侣，东方青苍终于不打算再忍下去，袖中的手指一动，兰小姐忽然道：“那边有个成衣铺子，我且去瞧瞧。”

不等长珩说话，便带着婢女过去了。

女眷去试衣裳，外男自然不该跟着，长珩便立刻止步。

东方青苍神色稍霁，道：“她有婢女跟着，不妨事，先随本员外去别处走走。”

长珩想了想，也无不可，便就跟着东方青苍走了开去，还有些不放心，频频回头。

更不舍的是结黎，她顶着触怒月尊的风险带兰小姐出来，本就打的是“男女灯会结缘”的算盘，企图让长珩和纸人今晚就定情，好全了长珩历劫的命数。

此时看长珩和纸人被分开，她难免焦急，连连回头张望，心知这魔头绝不会再让兰小姐回来搅了他的好事，便心思急转，起了另一个主意。

她连忙上前道：“员外，前面有个庙会颇热闹，不如先去看看？”

月尊冷冷瞥了她一眼，结黎背上随即出了一层冷汗，干笑道：“那儿姻缘签听说挺灵的，去了不亏……”

东方青苍何许人也，三界第一人，哪里信什么神佛赐下的姻缘签，自己动手抢来的才是真的。

他看了身旁的长珩一眼——只要他有意，神佛也能抢得。

月尊刚要否了，长珩偏是个尘世里的孤苦之人，反被说动：“那便去瞧瞧，不求姻缘，求个平安也好。”

东方青苍只得随他去了。

庙会这边果然人挤人，来往男女均是冲着姻缘签去的，长珩被挤得站不稳，几回撞到东方青苍身边，被东方青苍揽着腰身护着。说来奇怪，一到东方员外身边，路人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一般，连一片衣角也未沾到。

挤到城隍庙里颇费了些时间，长珩进去求签，东方青苍在外打量了一眼庙里的塑像，心想这是水云天哪个小仙，受了长珩这一拜不知夜里是否睡得安稳。

长珩求了签又挤出来，手里攥了两根签，正默念签文思索。结黎一眼瞧到，当即殷勤道：“先生这边来，这儿有个解签的灵验，又快又详细！”

城隍庙外老树下摆了几张桌椅，每张都坐了个老头，结黎引他们到了最左边的桌前，这是人最少的一个，老头懒洋洋坐着。

简直像个托。

觞阙忍不住小声吐槽：“这老头给了你多少钱。”

结黎：“……”

有钱收倒好了，钱包出血的特么可是我。

她一手肘撞在觞阙肚子上，让他闭嘴，一面张罗着扶长珩坐下，“老先生，您给解签瞧瞧？”

老头抬首瞧了结黎一眼，便坐正了，接过长珩的签细看，一支是叩问未来前程的，他念了签文，摇头道：“前程难料，犹未有定数。”

长珩听得面色黯然，结黎连忙拿了另一支姻缘签递过去：“再看看先生的姻缘！”

老头细看了签文，拱手笑道：“红鸾星动，施主姻缘已到，正在眼前也。”

长珩一怔，立时便想到了兰小姐，期期艾艾道：“您没有看错？”

东方青苍在旁听了，想到那早已定好的命簿，还算准确。却又见不得长珩这般欢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老头吹吹胡须，道：“老夫解签数十载，自问窥得一线天机，难道连签文也能解错？”

说罢，见结黎暗暗对他使眼色，他便照着事先定好的说辞，循循诱导：“施主若有意中人，不妨将生辰八字说来，二位姻缘如何，老夫一算便知。”

长珩下意识转头望向东方青苍，一下犯了难，生辰八字乃是未出阁女子的秘密，定亲时才能说得，他如何能知道。

若要贸然去问东方员外，虽有些交情，也嫌唐突。

“胡言乱语。”

东方青苍听得不耐，正要带长珩走，结黎见势不对，硬着头皮豁了出去，大声道：“员外前几日不是才说有意替兰小姐相看夫婿，觉得先生人也不错么？如今正是个好时机啊！”

长珩一怔，面露震惊。

东方青苍却简直要勃然大怒，什么相看夫婿！！一瞬间点了城隍庙的心思都有了。

结黎立刻传音，苦苦劝道：“尊上且听我一言，命簿早已定了姻缘，更改不得，不如趁现在将婚事先定下，两年后便能顺理成章拜堂……否则前途未定，将来更不可控！”

觞阙也连忙帮腔：“反正仙君一直在东方府，尊上日日都能见到。”

东方青苍听了紧皱眉头，踌躇片刻，终究不好动长珩的命数，想着一个口头的婚约罢了，迟来早来的，定就定了，便没再说什么。

暂且稳住了局面，结黎长长松出一口气，瞅了瞅月尊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兰小姐的生辰是……？”

一个纸人哪有什么生辰，东方青苍心里不快，没说话。

长珩始终在状况外，原先听结黎说什么相看夫婿，便有些怀疑。

之后东方青苍拉着他要走，不知怎的又改了主意，这会儿又神色不虞，他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想着到底还是不合礼数了，便道：“是谢某唐突，员外不必放在心上……”

东方青苍却看了姻缘签一眼，心想纸人原就随他，便将自己的生辰说了。

这老头便装模作样掐算了一番，东方青苍心中直冷笑，倒要看看能算出些什么名堂。

却见这老头停顿片刻，面露笑容道：“恭喜！二位是佳偶天成，三生姻缘石上定，应续前世未了因……早早准备吉日，三媒六聘，结成连理去罢。”

东方青苍：“？”

东方青苍心中暗爽。

嘿嘿，第一个番外完啦，是甜甜

  牧酒醒后自己打来电话道歉，藤真说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一直瞒着你。这样一来搞得牧更加不好意思，非要邀请他们来家里作客，家庭聚会，牧信誓旦旦要亲自下厨。

　　藤真想把佑也带上，仙道明白藤真对牧的话确有介怀，他是个感情深厚的人，牧对他们一片真诚，藤真必报以真心相待。不过藤真还是要征询佑也意见，担心他怕生，先说牧桑家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悠子，可以一起玩，佑也连蹦带跳，要去要去！

　　仙道悄悄问佑也，从前妈妈有没有带你见过他的朋友。

　　佑也点头：“见过。”

　　那牧也算不上特别，仙道想。

　　佑也：“见过好多叔叔。”

　　仙道：“……”

　　上门做客总要带礼物，藤真询问仙道，无论如何仙道和牧一家人更熟悉，仙道说他会去准备。结果他凌晨出海钓了一条5公斤的石斑，藤真看着他把处理好的冻鱼放进后备箱：“你认真的？”

　　“他说要下厨的，”仙道说，“一定喜欢。”

　　佑也非常捧场，啪啪拍手：“仙道教练好厉害！”

　　藤真怀疑：“不会是你问渔民买的吧？”

　　仙道手刹都拉起来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吵架？”

　　ok，ok，藤真不跟钓鱼佬争这个了，他还是觉得仙道有点毛病，于是又绕道去商场选了一瓶香水和一盒高级巧克力作礼物，仙道说：“你要不要再给他买个防晒霜。”

　　藤真：“你怎么回事，就因为那条鱼？”

　　“再说他不涂防晒是因为环保。”藤真为牧辩解。

　　“赛季会好一点，没时间冲浪，他太太说的，有时候希望他一直那么忙，忘了那块冲浪板。”仙道评价。

　　藤真沉默了一下，想到后备箱那条鱼：“你平时会擦防晒吧？”

　　牧一家人住在东京，最近带着妻子和女儿回镰仓度假，旧宅还是他们高中时的样子，牧卷着袖子一副大厨的模样，对仙道的鱼赞不绝口，然后一把拖着他去厨房处理。

　　莉子跟藤真笑：“他以前在美国集训会自己做一些西餐，这样的生鱼可不太行。”

　　藤真说：“没关系，让彰去弄吧，他最会做这些，扔无人岛上没问题。”

　　佑也跟悠子在院子里玩，他们家养的1岁多的柴犬一直被两个小朋友烦，绕着他们跑来跑去。这是一个冬日里的好天气，莉子给藤真斟茶：“藤真君，那天的事多抱歉，不瞒你说，回来之后我两天没有理他。”

　　莉子跟藤真一样是混血儿，在澳洲读完中学才来日本，性格比传统的日本女性omega要自然得多，她说：“他后来跟我道歉，说到你们高中时的事情，我想，他真的很在意你们的友情。”

　　藤真说：“之前我跟彰之间有好多问题，因为年轻愚蠢，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相互逃避，我不仅逃避他，也逃避过去的一切，所以这些年也和阿牧这些朋友疏远了。”

　　莉子说：“我明白……我跟牧认识不久，他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这些运动男孩你也知道，精力太过充沛，又长期高压，在感情问题上大多非常不成熟，仙道那时候……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没有那么多花边新闻，但时间一长我发现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莉子想起他们从前聚会，仙道也会跟铃木一起来。她早知道仙道有个从高中时代就交往的恋人，但是铃木还是跟自己想象不太一样，他很漂亮，但没什么存在感，两个人坐在一起也不亲昵，莉子想，这就是多年的感情已经平淡似水了吗？

　   她一直以为仙道的伴侣应该是活泼元气型的——仙道身上有种冷淡游离感，跟铃木在一起冷风冷水的，虽然两人同进同出，他也会照顾omega，但总觉得心不在焉，漫不经心。

　　她与牧感慨跟仙道谈恋爱真可怕，牧在这方面很迟钝：“仙道这个人……有人说他我行我素，轻浮，温柔，很有一套……这家伙从高中时代就很受关注，可怕……还是第一次听到的评价。”

　　“我觉得铃木跟他在一起……有点在配合他，”莉子说，“他们感情真的好吗？omega是很需要呵护的哦！”

　　这一点牧倒是也有所感觉，毕竟这么久也没有标记，所以总是跟仙道说要好好对铃木啊，仙道每次回答都很敷衍，莉子心底对他的打分一路走低，比泽北还差，至少泽北每次恋爱都很投入。

　　当从牧嘴里听说他俩分手，莉子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女人的直接总是很准，这样的关系不可能走到结婚生育，她认为对铃木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不久之后，牧说仙道有了新的omega，莉子八卦地问是谁，牧沉默，回答他怎么会知道。

　　莉子觉得牧应该是知道，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聊——直到这次聚会，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迷题都有了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莉子想，这才是真实的仙道吗？原来他在恋爱里的样子也跟其他男人没有什么区别，随时在关注自己的恋人，孔雀开屏一样地秀，笑着看藤真的样子居然有点傻，还会不自觉地撒娇，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嘛，哪有什么高高在上，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莉子说：“好像从天上降落到了地上，会做笨拙的事情了，会有点傻，就跟牧那时候一样，我们刚开始交往，他从球场上的明星变成男友，一下发现他没有那么有魅力，那么帅，有时候笨笨的，胆小的，还有点贱兮兮的——但是很可爱，真没想到仙道也会这样。”

　　藤真听得心怦怦跳，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他不自觉地脸红了，佑也跑进来扑到他的膝头：“爸爸，你在笑什么？我也要听！”

　　藤真不好意思地搂住他，莉子咯咯笑。

　　仙道处理鱼果然有一手，他半真半假说被鱼住偷学，成为他家料理店招牌，于是，很自然聊起这些旧友近况。牧说，清田已经结婚了，他毕业后当了国小的篮球教练，这个工作非常适合他，超级受小朋友欢迎。神去年通过国家考试，现在是一名司法书士，还交了一个女朋友，是地产公司的销售代表，已经订婚了。

　　仙道说：“这我倒是听福田说起过。”

　　牧说：“福田，他怎么样？”

　　“他服役结束后开了一家车行。”仙道说。

　　时间过得好快啊，牧看两个小朋友认真地吃饭，感慨：“高中打得你死我活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是啊，”仙道说，“真是怀念，我以前一直觉得那段时光是最好的。”

　　“现在不这样认为了吗？”藤真问。

　　“不是了，”仙道笃定地看着他，“现在也很好，以后会更好。”

　　牧看着这两个人，笑着摇头，招呼他们：“干杯，敬大家更好的人生。”

　　临走前，仙道很正式地邀约：“牧，如果我们要举行婚礼，想拜托你做伴郎。”

　　藤真正在给佑也穿外套，顿住了，佑也已经听到了，立刻蹦高高：“仙道教练和爸爸要举行婚礼了吗？！”

　　“什么嘛……”藤真按住佑也，含混地说。

　　牧挑眉：“我考虑一下。”

　　仙道没想到这家伙也会拿乔：“喂，你倒是要考虑什么？”

　　“我的日程也是很忙好吗？”牧抱臂，他看着藤真低头围围巾，不参与这个话题，突然福至心灵，“你求婚了吗？问过藤真了吗？”

　　仙道罕见地哑然，马上又说：“我会求婚的。”

　　他看向藤真，藤真抿住嘴角的笑意，却避开他的目光，牵住佑也的手。

　　牧笑：“警告你，别在我家玄关求婚。”

　　一上车，佑也迫不及待地趴到前排：“仙道教练，你什么时候跟爸爸求婚？”

　　藤真拍他小狗一样探出的头。

　　仙道小心翼翼看藤真：“给我个机会？”

　　藤真说：“给过你了。”

　　“诶？”仙道问，“什么时候？”

　　藤真笑而不语。

　　今晚有佑也在车上，心照不宣开去了仙道家，佑也第一次来，进门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仙道笑：“这也是小佑的家。”

　　“可是我是第一次来。”佑也乖乖说。

　　仙道说：“其实你……”

　　被藤真踹了一觉，没再说下去。

　　洗漱完，藤真才发现仙道居然准备了孩子的房间，仙道解释：“回来这几天闲着没事就想把它改造一下，还有点担心回美国前不能带你们过来住。”

　　藤真想到莉子说的，不确信的、笨拙的仙道，果真能体会她说的那种爱怜的心情。

　　藤真没说话，转身把洗白白的佑也抱上床：“明天带你去拍全家福。”

　　“明天！”佑也激动地滚来滚去，“好哦！”

　　仙道站在一旁，很意外，他以为藤真上次拒绝了自己：“我以为……你已经预约了？”

　　藤真问：“你有其他事，要改时间？”

　　“没有，”仙道说，笑意已经压不住，“怎么可能有其他安排？”

　　仙道居然像个比赛前夜的国小生一样兴奋地睡不着，他想明天拍全家福，想着到底要什么时候求婚，想着明天早上叫藤真和佑也起床该准备什么早饭……他又想爬起来出去钓鱼，海鲜料理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看着今天那条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被藤真骂。

　　实在睡不着，干脆起来看高中时球赛的录像带。画面里17岁的藤真脸颊还有婴儿肥，圆圆的眼睛却跟现在一样透出认真，倔强，不服输，他运球飞跑，横冲直闯，仙道发现录像里的自己也在场边看藤真，他代入了一下16岁的自己满脑子想的事情，忍不住埋头搓后颈。

　　门开了，藤真穿着家居服轻悄悄走进来，录像的声音很轻，仙道也没有开灯，应该不会吵醒藤真和佑也，恐怕是藤真也没有睡着，他伸出手，揽住藤真坐到腿上。

　　两个人安静地抱着看了一会儿球赛。

　　仙道贴着藤真的耳朵：“可恶，我发现有人偷看你。”

　　藤真笑：“其实我也有偷看别人哦，但是我很狡猾，没有被摄影师抓到。”

　　仙道握住他的下巴，让他转过脸面向自己：“你要多看他一点，一直看他，只看他。”

　　屏幕变幻的光在藤真脸上明暗交错，他的脸庞模糊不清，显得眼睛更明亮，嘴唇更湿润，仙道吻住他，像在黑暗里偷吃一颗深色的莓子，有细雨一般的白噪音，是时空彼端赛场上的欢呼声。

　　画面里藤真跳起来和他击掌，发丝飞扬——此时此刻，仙道也伸手把五指嵌入藤真的指缝：“嫁给我好不好？”

　　有一瞬间仙道以为藤真已经点头答应，但是他只是抓着仙道的手摇了摇：“不是这样哦。”

　　“那是怎样？”仙道问，“我可以现在去买戒指。”

　　藤真说：“多试几次吧，仙道选手。”

　　仙道问：“但是你会跟我结婚的吧，我让牧做伴郎你可没有反对。”

　　“是你的伴郎，不关我事，他本来就是你预定人选吧，”藤真歪过头思索，“五月份就要结婚的这位新郎——说起来我是不是你的伴郎人选呢？”

　　仙道：“……”

　　藤真转转眼珠：“等等，不会是婚庆公司，酒店宴会不好退，所以无论如何要如期举行吧，准新郎——”

　　仙道实在听不下去，带着一点真实的怒意去咬他的嘴唇，藤真跟猫咪一样挣扎了一下，被他放平到地毯上，捋顺四肢，袒露身体，仙道想，再怎么牙尖嘴利，也拜托看看主场优势吧。

　　佑也早上醒过来，立刻拱进藤真怀里：“爸爸，我做了个梦！”

　　藤真被他蹭得胸口疼，某个混蛋干得好事。

　　他微微拉拢衣襟：“什么梦？”

　　“我梦到了家里来了新成员！”

　　藤真一瞬间顿住了，考虑到佑也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孕育，昨天晚上他们又……

　　佑也说：“是一只白色的小狗，超级可爱，我想给他取名叫lala。”

　　藤真：“……”

　　去合影写真馆路上，佑也都在絮絮叨自己想要一只小狗，如果不是藤真制止，仙道看起来马上就要把车开去宠物店了。

　　藤真说：“你得让他理解养一只小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不是心血来潮，他必须承担照顾一个小生命一辈子。”

　　“那你生我的时候也做好准备了吗？”佑也不甘心地问。

　　藤真瞥了仙道一眼，被alpha一瞬间狼狈不堪的表情搞得有点好笑，藤真对佑也解释：“是的，这是我人生中最大最重要的决定，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最终决定要生下你，即便这样，过程也很艰难，我希望你也好好思考一下。”

　　仙道沉默地开着车，好一会儿，说：“但是我们现在不再是一个人做决定了，健司，佑也，我们可以一起思考这个问题，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写真馆是一家经营多年的老店，那位在美国见过的山田在店里等候多时，他把新订做的和服拿来了，仙道还是会意外藤真偶尔展现出的属于藤真家族的那一面处事方式：“我以为你需要问一下我的尺码？”

　　藤真：“别说傻话了。”

　　有和服着付师帮忙穿好后依次走出的两个人，让摄影师也赞不绝口，藤真穿上和服显得很陌生，他明明长了一张异域的脸，但是规制的和服拘拢包裹后又有一种东方的典雅与华丽，举手投足的姿态都显得如舞台艺术，仙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一直随着他转来转去，直到山田轻咳。

　　仙道伸手去握住他，手心里有点潮湿，让藤真不由看了他一眼，奇怪：“紧张？”

　　仙道摇头，他盯着藤真露在洁白衣领上那一截白腻的后颈，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不方便说。

　　年迈的摄影师从相机后抬起头：“感情很好嘛，倒也不用牵手。”

　　两人像被老师起哄的交往中学生，尴尬地松开手并肩而立，佑也站在他们中间，仰起头左看右看，觉得很新奇，跟每年元日拍家族照不一样，今天妈妈好漂亮——妈妈一直漂亮，但今天特别漂亮，还有点呆呆的。

　　“妈妈，你是不是紧张？”佑也问藤真。

　　藤真按住他的脑袋摆正：“不要东张西望。”

　　拍好照片，仙道仔细看了很久：“我现在觉得日式婚礼也不错。”

　　“那以前是喜欢西式婚礼咯——难怪订的婚庆公司、酒店都是西式安排……”藤真圆圆的眼睛眨眨，“那怎么办，看来用不了了。 ”

　　仙道轻嘶一声，没忍住去掐他的脸，佑也在一旁说：“我要做花童。”

　　仙道问：“你做过吗？”

　　佑也立刻说起自己给藤真国外友人做花童递戒指的事情：“爸爸夸我完成任务很厉害！”

　　这时，山田取来信封，藤真递给仙道，仙道疑惑：“这是？”

　　藤真说：“不带一份去东京吗，爷爷奶奶也很想看看佑也吧。”

　　仙道一时沉默，藤真微微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此一举：“你……在想什么？”

　　仙道：“在想怎样才能让你马上跟我结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