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kade家】当你的朋友疑似恋爱了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
与严肃、严谨没有任何一丝关系,没有逻辑,写的人不带脑子,并且引诱大家也一起抛家弃脑子
无cp,OOC
一如既往极境和他的好同学的故事,含雪豹家,含skade老师家儿子的兄弟设定
又名《如果所有人有话直说》
1
“你们知道吗,我感觉极境恋爱了。”贾维放下掌机,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谁?”书桌前的慑砂摘下降噪耳机,把椅子向后挪,直到能看见坐在床上贾维火红色的脑袋。
贾维说:“极境。”
“他怎么了。”慑砂说。
“我感觉他恋爱了。”贾维又重复了一遍。
“极境怎么了?”慑砂问。
“恋爱了。”贾维说。
慑砂忽然开始专心致志地擦拭自己...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
与严肃、严谨没有任何一丝关系,没有逻辑,写的人不带脑子,并且引诱大家也一起抛家弃脑子
无cp,OOC
一如既往极境和他的好同学的故事,含雪豹家,含skade老师家儿子的兄弟设定
又名《如果所有人有话直说》
1
“你们知道吗,我感觉极境恋爱了。”贾维放下掌机,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谁?”书桌前的慑砂摘下降噪耳机,把椅子向后挪,直到能看见坐在床上贾维火红色的脑袋。
贾维说:“极境。”
“他怎么了。”慑砂说。
“我感觉他恋爱了。”贾维又重复了一遍。
“极境怎么了?”慑砂问。
“恋爱了。”贾维说。
慑砂忽然开始专心致志地擦拭自己的耳机,粉红色的烈火骷髅印花在上午十点的阳光下显得愈发鲜艳。
“你在干什么?”布洛卡看了看慑砂。
“逃避现实。”慑砂说。
“极境有女朋友这件事,我不明白值得逃避的要点,”布洛卡说,“难道说你很向往爱情。”
“吃不到葡萄绕着葡萄藤走不可取,老弟。”贾维说。
慑砂悲痛地抬起头,大声说:“萝卜啊!”
“吃不到萝卜绕着萝卜地走不可取,老兄。”贾维从善如流。
“不是!我是说咱们寝室那么大的萝卜啊!一转眼啪一下就被人拱了!”慑砂拍案而起,“而且他居然没有告诉我,明明我们二人一起在生活的荒原上跋涉,探寻着封存巨大力量的秘密,寻求那绝无仅有的奥义,是险途的旅伴,是黑暗的挚友,他怎么能这样弃我而去!”
“你镇定一点,”布洛卡说,“他只是得到了爱情,并不会让你失去友情。”
“在荒蛮的土地上,黄沙滔天的风尘里,我们相互依存,盗取火种,”慑砂说,“世界赋予我们伟大的力量!他却用这样的力量去搞对象!”
“慑砂这是怎么了?”贾维问。
“他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那么讲话,”布洛卡说,“上次听见还是他的论文没存档的时候。”
贾维同情地咂了咂嘴:“那看来他受的刺激确实很大。不过其实我没有那么确定。”
“不,”慑砂决绝地说,“异样早已自黑暗中显现,我一直在回避那灵魂深处的战栗、怆然的可能性,我的挚友早已被蛊惑,黑夜如潮水那样将其吞没。”
“我猜他的意思是极境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过夜了,”布洛卡艰难地翻译,“十有八九是恋爱了。”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或许他是回家住了。”贾维说。
“咱们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布洛卡说。
“他既然有意隐瞒,问了又有何用,”慑砂说,“但是真相是不会被埋没的,封存在我身体中的真理之手在引导你我,势必要找出一切未展露、不显现、遭遮盖的。”
“你打算怎么调查,福尔摩砂?”贾维摩拳擦掌,展现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家里着火往上浇油的跃跃欲试。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亲爱的赫尔克里波贾,”慑砂说,“我们要用双腿查清真相。你意下如何,西·奥古斯特·杜布?”
布洛卡的神情告诉其他两个人,他一点也不想被拖下水,但他最终还是在两双热切眼睛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不要亵渎名侦探,咱们更像是在卫生间广告上的那种。”
“你是说调查婚外情和找小狗小猫的那种,”贾维点点头,“很好,不管怎么说咱们的侦探团伙成立了。”
“团队。”布洛卡似乎很想叹气。
“这是一个关于背叛、迷途、爱意与复仇的故事。”慑砂庄严地说。
布洛卡叹了口气。
他十分想念奥斯塔。
2
初雪怏怏不乐地回到寝室。
“回来啦?”年回过头,挑起眉毛,“哟,咱们的小美人怎么愁眉不展的?”
“我不高兴。”初雪闷闷地说,此时年才发现耶拉跟在她身后。
“嘿,”年对耶拉点点头打招呼,“怎么了这是?你也在就是说又是希瓦艾什家的事?”
耶拉说:“我们刚刚去见了恩希欧迪斯。他似乎希望恩雅能够——”
她止住了话头,望向初雪。女孩面颊的弧线告诉她,恩雅此刻一定像小时候赌气时那样鼓着脸,像个小包子。
“我哥让我去相亲。”初雪说。
“是的,”耶拉说,“恩希欧迪斯似乎觉得,恩雅已经是适婚年龄,而他也恰好有几个值得托付的对象。”
“不好不好,”年摇摇头,“太封建了,封建大家长心态要不得,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
“或许说是家族联姻合适一些,”耶拉说,“话说回来,你不是学生吧,为什么住在校内。”
“夕——哦,你没见过那个家里蹲,就是我妹妹,”年说,“她有时候会来这儿开讲座,我送她过来,顺便就到处逛逛。”
耶拉很想询问随便逛逛是如何逛到别人的住处去的,年又是为何看上去与初雪很熟络,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总之,你不想接受你哥的相亲安排。”年说。
初雪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在这些领域干预我的人生。”
“那咱们今天的剧情主线就非常明确了,”年打了个响指,“恋爱自由,单身无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搅黄相亲义不容辞。”
“你们的文化里不是讲究成人之美吗,”耶拉说,“那个,拆房子的那句话。”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年笑了起来,“我可不管那些,爱情片里最重要的是情投意合。今天你们将见证寺庙拆迁办、婚事推土机的诞生。”
3
棘刺觉得头疼。
两分钟之前他坐在图书馆的角落,专注于自己的期中报告,忽然眼前一黑。他抬起头,发现一堵人墙矗立在自己面前,挤压着本就狭小的空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看着面前戴着墨镜、穿着风衣的三个人,隐约听到耳边有风声传来。那是宁静的一天、学业计划、精神安定与他背道而驰飞奔疾去的声音。
“我们有话问你。”慑砂说。他把声音刻意压低,显得严肃而深沉。
棘刺站起身来:“去走廊说。”
于是时间来到两分钟后,棘刺的头刚刚开始阵痛的时候。
“所以你们来就是为了这种事。”他说。
“你是极境最好的朋友之一,”慑砂说,“难道他的幸福与你无关吗!”
“我当然关心他的幸福,”棘刺说,“但是这件事与你我无关,只和双方当事人有关。难道说日后他约会的时候周围可以摩肩接踵,你递花我倒茶,布洛卡打开盒子贾维取出戒指,炎客铺地毯卢西恩拉提琴,极境接过戒指走向女方当事人,我们一齐欢呼鼓掌?”
布洛卡阴沉的面孔流露出一丝赞许。
贾维接过话头:“但是那得是他们感情稳定的时候。”
棘刺微微一愣;“他的感情出现问题了吗。我以为——”
他没有说下去,但慑砂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蕴含的信息。
“那么说你知道他有恋人了,替他一起瞒着,”他的声音在颤抖,“同一个伤口被两把利刃贯穿,纯白的冰面下冻结着冰冷的背叛,从结下友谊开始,达摩克里斯之剑就在头上高悬。”
“我没有,”棘刺冰冷的语气下藏着一丝混乱,“只是偶然看到晚上他替另一个人拿着行李,送对方出学校。”
“什么时候的事?”贾维问。
棘刺回忆了片刻:“我从实验室出来,大约是前天晚上的十点十七分。”
“晚上,”慑砂沉痛地说,“图谋不轨。”
“世风日下。”贾维也一样沉痛。
“人心不古。”布洛卡觉得极境的行为十分欠妥。
棘刺按了按太阳穴:“也许只是帮个忙而已,这样揣测似乎不够谨慎。”
“但是他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住了。”慑砂说。
“流连忘返。”贾维附和。
“乐不思蜀。”布洛卡肯定。
棘刺皱起眉头。他信任极境的品行,虽然对方脱线、电波、善于找麻烦,但终究是个可靠的人。接着他又想到,事情有着许许多多的可能性。
他倚在栏杆上:“我们来梳理一下已知的信息与可能性。”
“请讲,服部平刺。”贾维说。
棘刺没有理会他:“现在已知的是,极境已经多日夜不归宿,而我目击了他替一位女士拎行李,并在夜间与其同行。”
“她漂亮吗?”慑砂忽然问。
“什么,”棘刺忽然反应过来,“当时太黑了,而且美貌是一个相当主观的判断。”
“那你主观一把嘛,”贾维说,“不是吧,说个漂不漂亮都要磨叽吗?”
“以我受限制的视野与潦草的推断,”经过回忆与周密的思考后棘刺说,“女方的外貌应当按普遍标准而言非常出众。”
“太坏了,”慑砂说,“我就知道他是个颜控。”
“你到底是在替谁愤愤不平?”布洛卡忍不住说。
“所以现在存在三种可能性。第一,极境只是帮助了素不相识的人,他外宿有别的理由;第二,极境与另一个人确立了恋爱关系,他们只是在进行情侣之间惯常的亲密交流;第三,”棘刺沉默片刻,抬起眼睛,“极境尚在追求对方或二人没有情侣关系,但他仍因某种原因在外留宿。不过我想我们不应该排除他回家居住的可能性。”
“为了明确事情的性质,方法只有一个,”慑砂仰起头,“走,咱们找他哥去。”
“你跟着一块儿去吗?”贾维对棘刺抛出橄榄枝。
“等一下,”棘刺说,“你们怎么不直接问他。”
“极境瞒着我们,他最近躲躲闪闪的。”慑砂说。
棘刺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极境是个爽朗的人,一向有话直说。他开始担心对方的状态,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哪怕是真的只是饱受相思之苦。棘刺的心底燃起了乐于助人的小火苗,他决心为朋友排忧解难。如果对方真的做错了事,他就好好揍他一顿。
棘刺站起身,拎起一旁的纸袋。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做出了决定。
4
耶拉铺开了一张薄毯,女孩们或站或坐。
同样是名门出身的早露显得非常同情。她将手覆在初雪的手上:“我明白你的感受,在遇到安娜她们之前,我一样与我的家族被无数丝线捆缚。然而爱应当是纯粹的。”
初雪的手很冷,早露发现她没有披着平常的那条围巾,应该是十分心烦意乱:“恩雅,你应该多保重自己,至少围好围巾的。”
“谢谢你,娜塔莉娅,我不觉得冷,”初雪说,“也谢谢你们愿意帮助我,莱娜,安洁莉娜。”
调香师摇摇头:“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恩雅。”
安洁莉娜说:“虽然我可能没有办法提供可靠的建议,但是也一定会一直支持你的!”
“交到了好朋友呢,恩雅。”耶拉站在初雪的背后,笑着将手搭在她的肩头。
年清了清喉咙:“那么表态结束了,咱们进入正题。”
“大方向就两个,一个是说自己有问题,”年说,“另一个是让对方出问题。当然其实还有第三点那就是从源头解决问题,不过如今是法治社会,我们不考虑这一条。”
“什么是从源头……?”安洁莉娜有些茫然。
“真的不可以考虑这一条吗?我亲自动手也可以。”初雪挺直了背。
耶拉无奈道:“恩雅,恩希欧迪斯他罪不至此。”
“在前两项中,让对方出问题比从己方入手要更困难,但是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年说,“我可以假装成服务生,反复跌倒,把红酒沙拉牛排意面炒饭蛋糕泼在他身上。”
“但是这样只能拖延,”耶拉思索片刻,“且不提分寸问题,如果是家宴上引荐,我们鞭长莫及。”
“确实是这样,”早露说,“上层的聚会往往非常注重安全和私密。”
“那就只能从自身入手了,”年说,“你回去对你哥说,你已经爱上其他人了。”
“可是,对象是谁?”初雪说。
“家里的茶杯。”年一脸坦然。
其他人还没有回过味来,调香师最先明白了年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伪装成患有不适合相亲的心理或生理疾病。恋物癖确实是存在的,但是以我在家中的经验,暂时不谈名誉问题,这样做会招徕更大的麻烦。”
耶拉说:“以我的了解,恩希欧迪斯如果相信了这样的说法,肯定会强行带恩雅去休养治疗。”
“那这样看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年说,“咱们得找一个冒牌男友。”
喜欢少女小说的安洁莉娜眼前一亮,把双手合在一起:“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很多书里都有类似的情节呢。”
“但是,对方毕竟是恩希欧迪斯,”耶拉说,“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作假的可能性。如果真的要执行,对象需要严格挑选。”
“需要有一定情感基础,或者,至少是有共同相处时间的人,这样才有发展恋情的可能性。”早露说。
调香师放空了视线,开始回忆家族中姊妹婚姻的细节:“自身条件也是必不可少的,他需要得到家长的认可,具你们的描述,这个标准想必很严格。”
“但是如果是两情相悦,不那么完美的对象或许更加真实?”安洁莉娜犹豫道。
“而且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和乐于助人的倾向,”年说,“可不能演到一半穿帮啊,更何况银灰还可能对他施压。”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我想到了一个人。”调香师说。她想起自己与初雪一同照料学院苗圃时,初雪曾对来帮忙的炎客露出微笑。炎客是个合适的人选,他远没有看上去那样难以亲近,铃兰也很喜欢他,更何况对方还在学校论坛上有着知心姐姐的称号。
“我也想到了一位可能很适合的人。”安洁莉娜小声说,不易察觉地笑着。她想起化学院的棘刺,对方实在是非常热心,尽管表面冷漠,但每个月都在好人好事栏目榜上有名。被他施以援手的人很多,多到棘刺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住。如此结缘,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吧。
“看来大家想的对象很唯一呢。”早露见事情那么快就有了眉目十分高兴。她想,如果说起演技,那么话剧社的傀影——卢西恩想必是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吧,对方各方面资质都相当不错,也曾经和初雪一同担任主持,自己在校学生会,联络对方更是十分便利。她可以为剧团行一些小小的方便,只要能够解决初雪的事。
“没想到大家都知道他呀。”初雪似乎也因为进展而欣喜。她想到了灵知。如果有谁能让她的哥哥说不出话,也不畏惧他的威压,那非诺希斯莫属。她知道对方绝对忠诚于与自家兄长共同的事业愿景,渴望帮银灰整合起一切可用的资源。她可以交出自己所继承的家产作为交换,全部也好,部分也罢,那些都无所谓,她的事业、她的向往不必与希瓦艾什家族有关,恩雅的人生属于恩雅。想来对方也不愿意自己嫁入豪门壮大势力,更何况自己与莫希近来关系不错,在说服那个榆木脑袋上更添助力。
安洁莉娜说:“我想他会同意的,那个人没有看上去那般冷漠。”
“喂,耶拉冈德,”年说,“她们说谁呢。”
耶拉温柔地替初雪梳理她的长发:“女孩儿的哑谜,不用去问清。”
年思忖片刻道:“反正最后高血压的人不会是我,热闹些也好。”
耶拉笑着。此时此刻,她有些同情恩希欧迪斯。
5
送葬人打开防盗门,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即便眼前所见的是一支如此奇怪的队伍。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对于一个腹腔里装着齿轮而非内脏的人,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回到自己的笔记本前,投入工作的汪洋大海。
当他在书桌前坐定,却发现今天的访客们非常反常。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他埋头于自己的PPT。没有人能阻止他完成计划,隔壁装修队手中隆隆作响的器械不行,供暖损坏的房间不行,四个人的注目礼自然也不行。
几个人中,最直截了当的是棘刺。
“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棘刺说,“请问极境最近回家了吗?”
“他从本月2日开始就没有回来过。”送葬人说。他觉察到几个人的脸色变了,但也仅此而已。那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表情,背后并没有值得反馈的深意。
“是这样的。”贾维说。
布洛卡保持着沉默。
慑砂深吸一口气:“你弟弟他,谈恋爱了。”
布洛卡补充:“小的那个。”
送葬人在界面上点击了保存。他退出PPT,把电脑关机。
送葬人摘下平光镜,合上笔记本,把双手放在桌面上。
送葬人说:“嗯。”
他的眼睛古井无波,他的态度无懈可击,他的回应莫名其妙。
疑惑和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在这个人面前,比起谁的恋爱状况,你似乎更应该讨论凶器、刑期、抛物线、地球的公理、宇宙的哲学。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僵局太过浪费时间,送葬人为他的嗯加了一段注脚:“感谢你们的信息,我谨以家属应尽的义务对此事表示世俗意义上的关注,烦请告知其他你们获悉的细节。”
“他说什么?”贾维问。
和送葬人相处过一个暑假的慑砂十分从容:“就是说谢谢咱们告诉他这件事,咱们还知道点啥从实招来。”
“哦哦,这就好办了,”贾维说,“是个美女,有没有确定关系不知道,但是他们应该一起过夜了。”
布洛卡和慑砂一起用一种震怖的神情望向他。即便送葬人的情绪回路不同寻常,但这个说法未免太过直白。总而言之,并不是能够对家属使用的说辞。然而更加恐怖的是,当他们收回目光,发现送葬人显而易见地陷入了沉思。
“抱歉,我感到迷惑,”过了一会儿送葬人说,“最开始我接收的说法是‘恋爱’,所以我可以理解尚未确认关系。从常理来理解,恋爱这一行为无论是单向亦或是双向都可适用。然而若是在未有基础而有所行动的关系中,我认为称呼为‘他们存在肉体关系’比较妥当。”
“现在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吗小哥,”贾维说,“真是皇上不急……”
很焦急的慑砂往前走了一步,浑然不觉贾维把他们几个一起骂了进去:“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家的萝卜。”
送葬人似乎更加困惑了:“我家的萝卜。”
“你家的萝卜长腿跑了!”慑砂说。
送葬人内部的齿轮显然在某个瞬间咬合变得不那么平滑,所以过了几秒钟,他才对慑砂做出答复:“我的判断是,这是一个比喻句,本体是极境,喻体是萝卜。”
慑砂很感动:“对对对,这就是一个比喻句。你家的极境长腿跑了。”
“极境他本来就拥有双腿,可以奔跑。”法学院院草展现出了与困惑相当的严谨。
忍无可忍的棘刺拦住了慑砂,走到了恋爱嫌疑人的家属面前。
“我们只是想弄清楚极境的状况,”他说,“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他留宿在外,下一步就是确认他夜宿的原因,是否牵涉到了负责任或不负责任的情感关系。虽然我想你可能对道德观没有非常强烈的要求,不过如果结果是他确实做了一些有问题的事,我也会尽到朋友的义务,好好提醒他,哪怕是用拳脚。”
在万籁俱寂的瞬间,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了。两段往往飘忽在外太空的电波忽然对上了信号,理解了彼此。送葬人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本市鉴伤标准递给棘刺,棘刺接过那本册子,郑重地对他点点头。
“他们怎么了。”贾维问。
“不知道,但是我有点害怕,”慑砂说,“替极境。”
“我认为将事情交予有足够专业知识的人处理是最有效率的,然而我不能回避我在其中的责任,”送葬人忽然开口,“所以我会跟你们一起处理,直到有结果。”
他拿出了手机,拨通某个号码。
“这又是?”贾维问。
“我也不知道,”慑砂说,“可能是联系其他人过来帮忙?”
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
一阵轻微的杂音后,他们听见送葬人用一如既往平静的口吻说:“打扰你了,乌有。”
6
炎客已经习惯了温室里随时闯入的不速之客。
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好,情绪很平稳,离让自己出家和让对方出事都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刚刚送走了调香师并最终应下对方请求的炎客回过头看见来者的时候,觉得可能现在的情况用出家和出事都不足以描述,更像是出殡。
“银灰,”炎客点点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只是——来坐坐,”银灰神色如常,“不欢迎吗?”
炎客一如既往地哼了一声,然而内心却是不同于往常的五彩缤纷、精彩纷呈。他不知道究竟是愧疚多一些,还是尴尬多一些。最多的或许是好笑。聪明如银灰也绝对想不到,眼前的人,他,炎客,在不远的将来将成为他虚假的妹夫。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沉默着。
“说起来,妹夫应该叫哥哥什么?”
银灰听到炎客的问题,抬起头。这是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对方的体贴:显然,炎客发现了他在为初雪的事烦心,又怕他不好开口,于是主动提出一个引子。
“一般来说,”银灰说,“妹夫对配偶的哥哥称呼大舅子。”
“好的,大——”炎客似乎忽然咬了舌头,“大老板知道得还挺多的。”
“不用,”银灰笑了,“直呼其名就好。”
随后他又感慨了一句:“你确实担得起知心姐姐的称呼。”
“不客气,健康哥哥。”炎客感到愧疚在消散。
“你今天脸色不太好,”银灰端详一阵后中肯地说,“有点绿。”
“我没事,可能是被植被映的。”炎客觉得今天和银灰说话实在是太吃力了,他宁愿去辨别菊科和豆科。
“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我这次也是为了恩雅的事而来。”银灰说。
我什么也没猜测。炎客麻木地想,事实上,自从你进来我就放弃思考了。然而他还是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也有处理不好的事吗。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我为恩雅挑选了几个她可能会中意的……伴侣,但是上次对她说的时候,她似乎很生气。”银灰说。
“相亲。”炎客点点头。
“不是相亲,我只是想让她结识一些年轻人,每一个都非常优秀,”银灰把手撑在手杖上,“如果有人正合适——我希望她幸福。如果她不愿意,那可以告诉我,我绝不勉强。”
“披着交友外皮目的性没有那么明确的相亲,”炎客说,“我想没有哪个妹妹愿意那么早就被安排嫁人,就像被推出去一样。”
“如果不愿意,我希望她能告诉我,”银灰说,“现在她的态度非常暧昧。”
炎客放下记事板,坐在一旁的空箱子上:“你以前说,你过去在不得已的时候拒绝过她,或许有些强迫性,拒绝过她的请求许多次。这是症结所在。”
“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银灰说,“现在我在试图补偿她。补偿她安定、富足,补偿错失的关系和时间。”
炎客说:“我只是个外人,就像我第一次见面时对你说的那样,一只耳朵,一棵树。我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猜不到你那古灵精怪的两个妹妹到底在想什么。”
他再次站起身,活动手脚,准备继续他的作业:“只是,如果你希望她幸福,是不是也应该询问她对幸福的定义?比起替代品的陪伴,你是不是更应该相信你们之间的情感足以被未来弥合?”
银灰叹息道:“恩雅想要的幸福吗。”
“比如她可能更想接手一个印刷厂把她写的关于你的RPS文章印出来。”心不在焉的炎客说。
“她写的什么?”银灰问。
坏了。炎客在心底诅咒着极境,对方不由分说地将他拖进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给了他不少初雪执笔的银灰同人。
“关于你的GPS文章,听说你们最近在拓展业务,”炎客急中生智,“她觉得那是一个新的风口,正在进行研究。”
银灰被初雪凭空冒出的事业心震惊了:“虽然我们暂时没有发展有关业务的打算,不过如果她有想法我会鼎力支持。”
“感谢你的倾听,”银灰站了起来,“接下来我还有些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对了,”炎客叫住了他,“如果初雪有了喜欢的人,你会怎么想?”
银灰低下头,随后转身道:“她喜欢就足够了。”
“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
“没有,”银灰笑道,“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数量上吧。只要她不带回家四个男人,什么都好说。”
“怎么可能呢。”炎客也笑了。
7
在客厅等候的几人很快就见到了乌有。
“哎呀,一个诨名而已,”乌有摆摆手,“你们叫我老楚就好。”
“老楚你长得,”慑砂望着他的脸说,“好像——”
“看出来啦,”乌有说,“我是他们的远亲,叫我四叔也是可以的。”
“所以说,突然把我叫过来是怎么个事?”乌有笑眯眯地环顾四周,“人很多啊。总不能是特意给我接风洗尘吧?”
“是这样的,”慑砂正襟危坐,“极境恋爱了。”
乌有睁大眼睛:“我没记错的话他最小吧。不过也是常有的事,最小的先结婚。两个大的不开窍嘛。怎么样?带回家了吗?带回来了不满意?”
“还没有结婚,”棘刺说,“也没有回家。现在一切都停留在存疑的状态。只是我们看见了他和一个人比较亲密,在夜里一起外出。”
送葬人转过头:“之前的描述里没有较为亲密的部分。”
棘刺迟疑片刻:“其实我看见极境替她拿了包,似乎还贴在一起。但是离得远,我说不好。”
“那么大的事你不早说!”贾维瞪眼。
“我不确定。”棘刺说。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乌有问。
“他有意隐瞒,最近很难见到他人,”慑砂说,“在的时候也是人在魂不在的。”
送葬人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之前一起吃饭,两次他接到电话后匆匆离去。”
“哎,”乌有一拍巴掌,“一准儿有事,没跑了。”
“那老楚你说,这事怎么办?”贾维自来熟,向乌有虚心请教。
“没有什么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乌有拍板,“今天让他回家吃饭,在饭桌上问。不过问得要委婉。”
他将目光投向送葬人:“懂吧,委婉。”
送葬人点点头:“我会委婉地询问他是否与他人发生了违背公序良俗的不正当关系。”
乌有怜悯地说:“你们家老二呢,还是让他来吧。”
“卢西恩那也不是委婉,”慑砂抱住头,“是抽象。”
“但是这种话亲人来问是最好的,”乌有摸摸下巴,“其他人来多少不对味。这样吧,咱们提前把词儿串好,简短点就行,回头照着说。”
“‘极境啊,你最近总也不回来,是不是外面有人啦?’,这样怎么样?”贾维说。
乌有说:“十分亲切,但是意思不对,他家里也没人啊。”
“‘极境,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对象回来了’,”慑砂说,“这个呢?”
“委婉,不错,”乌有说,“可惜差点名正言顺。比他大的不也没婚配。”
“‘极境,有个学妹托我给你她的联系方式,你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加一下’,这样如何。”棘刺说。
“很好,而且真实。”乌有说。
“因为确实有个学妹托我给他联系方式。”棘刺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粉红色的字条。
“但如果他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加了对方怎么办?”布洛卡说,“不如直接一点,或许能找到破绽。”
“你说的也有道理。”乌有点点头。
“‘极境,你是否有了中意的女生?’,这样呢。”慑砂再次提议。这一次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稍等,”棘刺用两个字截住了准备出门买菜的众人,“万一并不是学生呢?我们不能给他留下狡辩的余地。”
“那就‘极境,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女士’。”慑砂说。
“等会儿啊,”贾维语出惊人,“那么说有没有可能是长发男人?”
“不能排除一切合理怀疑,”在一片寂静中,送葬人严谨地说,“我想‘极境,你是否有了喜欢的人类’更为妥帖。”
“那么说的话,”棘刺说,“有没有可能事实上他与他人的亲密行为只是一种掩饰。或许他喜欢的是其他东西。”
“比如?”布洛卡说。
“比如或许他真正爱上的是动物、植物、物品,又或许是皮格马利翁情节,”棘刺开始运用枚举法,“他不是经常抱着一个蓝色的水壶睡觉,还说那是他的希望。”
“抱着睡觉确乎有几分可疑。”乌有说。
“‘极境,你最近是否对真核细胞域生物及特定人工制品产生了兴趣?’,我觉得这样就够全面了。”棘刺说。
“那万一他的癖好异于常人,喜欢原核细胞怎么办?”慑砂反驳。
所有人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他们第一次发现,在极境阳光明媚的笑脸下,或许隐藏着深渊一般的可能性。
8
“我哥突然约我在校门口见面。”刚刚挂断与灵知通话的初雪对耶拉说。
“没事的,”耶拉宽慰道,“你看诺希斯已经答应了,而且他说他就在附近,想快些了结这件事。正正好好你们三个见面。”
“我有点怕。”初雪一边在寝室群里告知其他人这次突如其来的会面,一边说。
“恩雅,没事的,”耶拉说,“你已经长大了。长大到,没有人能强迫你。”
初雪回过头,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是啊。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看,莱娜和娜塔莉娅都说事情准备万全,安洁莉娜也说她会支持我。我会好好拒绝他的。”
炎客最早守候在校门口。
他接到调香师通知的时候恰巧在校门附近。寒风呼啸,炎客潇洒地裹着风衣,只为了给银灰留个好印象。他还拎着一个小提包,里面是调香师准备的围巾。
“要注意细节,”她温柔地说,“恩雅今天没围着她的围巾,作为一个体贴的男友,你应该知冷知暖。”
炎客看见银灰的车在马路对面停了下来。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那寒意不来源于气温。
喀兰贸易的总裁走下车,风度翩翩,长身玉立。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炎客,朝他走了过来。
“好巧。”银灰说。
“我也希望是好巧。”炎客说。
“怎么,”银灰有几分好奇地说,“若不是巧合,那就是你特意在这里等我了。”
“哈哈。”炎客面无表情地笑了两声。
“你身体不舒服吗,”银灰说,“离开了大棚脸色还是发绿。”
“不,没什么,”事已至此,炎客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介意我抽颗烟吧。”
他才刚刚把烟点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就传入耳朵。
初雪在他们身边站定,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先后向他们两个问好:“哥哥,炎客。”
银灰说:“恩雅,关于上次说的那件事——”
他停住了。
银灰看见炎客熄了烟,从包里取出围巾,仔细地围到自己妹妹的脖颈上,然后站到了她的身侧。
“啊,关于那件事,”炎客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还是请你撤回吧。我和你家小妹妹已经交往了,大舅子。”
银灰很震惊。他震惊到甚至没有注意到初雪比他更为震惊。
傀影接到早露联系,是在更早的时候。
待学生会干部说完前因后果,他看了看一旁的暮落:“你怎么看?”
“你这个表情,不是已经打算同意了吗,”暮落说,“就算我提醒你银灰在剧团有赞助也没用吧。”
傀影转向早露:“我需要做什么准备?银灰青睐怎样的类型?”
在来之前,早露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忽然想起初雪冰冷的手与单薄的衣裙,于是说:“体贴无论何时都是最重要的,你买一条围巾带过去吧。”
早露第二次联系他时,傀影刚刚买好了围巾,走出地铁站。校门距离地铁站不远,他在心底默默计算时间,觉得走过去还赶得及。然而计算似乎总是与事实有些许误差,远远地,他在约定地点就看见了那两——三个人。
尽管心底疑惑为什么多出来了一个人,但傀影还是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他是一个天才的演员,足以克服一切外部干扰,完成自己的演出。
他信步走去,在凛冽寒风中走出了男模的风采,英俊挺拔。白英花看了会喝彩,刀舞见了会赞赏。然而愣在原地的三个人似乎没有心思注意这一切,不过没有关系。站在聚光灯下的傀影擅长夺得目光。
他来到初雪面前,自然地背诵早露找来的情诗:“‘我对你的爱就是对人类的恨,因为爱上了人类便不能专心爱你’。天气寒冷,我实在不忍——”
傀影顿了一顿。初雪已经有一条围巾了。然而箭在弦上,他庆幸对方拥有着修长的脖子。
将两条围巾一上一下地摆弄好,他转过身,对银灰欠了欠身:“非常抱歉,之前没有告知你与另妹的恋情。对于另择他人的事,还是希望你重新考虑。”
银灰的表情看上去很复杂。
“恩雅,虽然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他说。
这一次,银灰又没能把话说完。
骑着自行车的棘刺在几人身旁停下,手里还攥着一条围巾。
棘刺在图书馆时,偶遇了安洁莉娜。
说是偶遇或许不恰当,因为对方就是来找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纸袋。
“学长,我有个不情之请。”她小声说。
棘刺一向以帮助他人为己任,答应得十分爽快。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那么突然,刚刚走出极境家的大门,他就收到了安洁莉娜的电话。于是,义无反顾地,他从一段不属于他的爱情奔赴了另一段不属于他的爱情。
路况比棘刺想象得更加复杂,现场情况也是同样。在场的人数比预计的多了一倍。
如果是其他人,此时或许会略加思考毕加思索仔细考量审时度势,但是棘刺不会。他一向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和送葬人一样,某种程度上他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完成任务机器。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在看见初雪脖子上的两条围巾与四个不知所措的人时,系围巾的手会有一丝迟疑,但是棘刺没有。他只是赞叹安洁莉娜的先见之明。既然初雪需要围两条围巾,那么她想必十分怕冷,如此一来再有第三条围巾更是顺理成章、锦上添花。
他将围巾裹在两条围巾的外面,系了一个蝴蝶结。
“这样就不会冷了。”棘刺对自己的手笔颇为满意。
初雪气若游丝地说:“谢谢?”
棘刺又转过身去,直面银灰空洞的双眼与比双眼更加空洞的笑容:“你好,我就开门见山了。第一,我和你妹妹正在交往;第二,包办婚姻不好。”
银灰不想开门见山。此时此刻,他只想扛起山逃离这个世界,但是他不能。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像是重新找到了支点那般,银灰转过身去,看见了他的发小灵知。他用热忱而殷切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似乎是期待他的绝对理性为这个荒谬的世界带来些许现实感。
灵知对他点了点头。
灵知走了过来。
灵知站在初雪身边。
他解下自己的围巾,皱起眉头,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最终,他把围巾裹在初雪的头上,尽可能关切地说:“头部也要注意保暖。”
他又望向银灰,毫无感情地说:“恩希欧迪斯,虽然可能有点突然,但是现在你是我的内兄了。”
炎客的心底充满了对初雪的敬佩。他惊叹于她对银灰的了解,精确地踩准了对方的底线。说是四个,就是四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没有任何资源浪费,上演了一幕恋与心肌梗塞的哥哥。少一个场面太小,多一个长兄昏倒,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9
送葬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果蔬,走在回家的路上。
漫长的河堤让人心情宁静,虽然他平常就已经处在一个无法更平静的状态下。
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银灰坐在河边,脸上是看破红尘的安详。他也看见了送葬人,对他点了点头道:“你好,亲家。”
送葬人隐约发觉只要遇上银灰,他就会变成一台3D打印机,只出产问号的那种。然而电光火石间,他忽然领悟了什么。
“你好,亲家。”他对银灰回礼。对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请问是你的哪一个妹妹。”送葬人问道。
“大一些的那个。”银灰说。他觉得这或许是生活对他的报复,他只是想告知初雪自己已经取消了所有会面安排,怎料遭此横祸,而现在又屋漏偏逢连夜雨。
送葬人点点头,对银灰表示了感谢:“你要回去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有这个必要吗。”银灰说。
“这只是出于常理的邀请,你可以直白地拒绝。”送葬人说。
“出于常理,”银灰苦笑道,“那恐怕今天我要吃的饭有一点多。”
送葬人并没有明白这背后的逻辑,他只得说:“那想必你今天有一点饿。”
银灰又是一声苦笑。
“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不去了。我需要,”他说,“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送葬人点点头,决定尊重他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孤独。他转身离去,最后看了一眼银灰仿佛被整个世界背叛的背影。
10
极境叹了口气。最近他过得很累,既要上课,还要帮自己的远房哥哥装修。那天异客下了出租站在行李旁边等他,也不知道他包里装的是什么,两个人一起提都颇为吃力,闹得他现在都腰酸背痛。
异客似乎正在他背后看图纸,长长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注意到自己这个几乎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的视线,他转过头:“请问有任何我可以为你做的事吗?”
“没,”极境说,“就是我哥他们叫我今天回去吃晚饭,你也跟着过去吧,反正就在隔壁。过来好几天了,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今天晚上他并没有其余的安排。异客同意:“好的,我会跟你回去。请问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没有没有,随便一点就行,”极境说,“哦,他们可能有点古怪,但是都是好人。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忽略就好。”
异客点点头,记下这句嘱托。
极境的手机适时地响起:“喂,哥?我很快就回去。嗯,我可能会再带一个人。”
拉开门的一瞬间,极境惊喜地叫了起来:“四叔!老楚!”
乌有迎着笑脸走过去:“哎呀呀好久不见,这位就是弟——”
一个穿着白袍的高挑身影出现在极境背后。
异客点点头。从血缘上,他们几个人多少都沾亲带故,论年岁也是乌有大些,叫一声弟弟倒也合情合理。
“好久不见。”异客合上防盗门。
“艾利奥特,外头没别人了?”乌有问。
“还应该有别人吗?”极境疑惑。
“我就随口一问,”乌有说,“你别在意。”
“所以说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贾维问。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慑砂扒着门缝说,“你们要先听哪个。”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藏在傀影的房间。”布洛卡说。
“这个角度比较隐蔽,”贾维说,“你先说好的。”
“好消息是确实是个大美人。”慑砂说。
布洛卡问:“那坏消息是什么?”
“是男的。还有更坏的消息你们要听吗。”慑砂说。
“你直说就得了,”贾维说,“凑活离呗,还能过咋地。”
“极境还抱着他的蓝色水壶,”慑砂说,“现在状况很复杂。”
极境坐在沙发上与乌有寒暄,异客端着茶杯,但是没有喝水。
从刚刚他就注意到,斜对角的房间里有人,而且似乎不止一个。但是出于极境的提醒和客随主便的礼节,他并没有声张。与其他人不同,异客十分清楚观察与委婉的必要性。
“极境,请问你身后的那间房间是谁在使用?”他不动声色地问。
一、二、三,异客数出门缝里有三个脑袋。
然而正侃侃而谈的极境聊得兴起,甚至没有回头:“哦哦,是二哥的。”
闻言乌有倒是分了一个眼神过来,他打着哈哈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那个房间?”
异客垂下眼睛,抿了一口茶:“我想,或许没有。”
乌有不自然的态度让异客意识到,房间里藏着人这件事乌有是知情的。由此,事情进入了一个迷离的回路。他不由得开始思考,究竟是傀影有作风问题,还是乌有有作风问题。艾利奥特聪颖绝伦,他的记忆力非同凡响,所以此时此刻他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播放起一些过去偶然看见的电视剧背景音乐,还有某个已经成为表情包的男主人公的脸。
“哇,你们看,”极境突然停下了刷屏的手,“校论坛上的爆款帖子。”
“什么帖子?”乌有问。
“喀兰贸易总裁,万千少女的梦想,银灰与四个男人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极境念道,“一楼的内容是‘四个人,还当着人家妹妹,我都关着灯’。”
“银灰和四个男人怎么了,”乌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去校门口打群架了?”
极境把手机递给他们。屏幕上,异客一眼就看见了他眼下内心疑虑的中心傀影。他把茶杯放下,倚在沙发上,做了一道简单的计算题。五加三等于八,天地可鉴,童叟无欺。一段五角恋加上三个人,那就是八角。八角和桂皮一样是一种香料。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得更美好,可以把车从修罗场一脚油门开向厨房。
乌有是个很传统的人。他有着自己民族的特质,那就是体贴与含蓄,或许还有几分额外的圆滑。
他很快就想到,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在闲扯得差不多后,他清清喉咙,步入正题:“极境啊,你之前是不是和别人一起在晚上出去玩啦?”
极境承认得非常痛快,朝对面的异客眨眨眼睛:“对啊,我不就是和他出去的。”
他坦然的态度又让他在乌有心中洗脱了几分嫌疑,于是乌有也松弛了下来:“哎呀,大晚上出去干嘛,怪危险的。”
极境是个好人。极境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极境是个乐于助人而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他在听到乌有的询问后大脑飞速运转,觉得做事后到处宣扬,尤其是在当事人面前,不符合自己当代好青年的风度。于是他稍加思索后爽朗得说:“哎呀,我们只是趁着夜黑风高血浓于水同床共枕再续前缘——”
他身后的房间传来一声巨响。
三个人一起转过头去,但房门处什么也没有。极境想,或许是傀影的什么东西掉了,那样的事时有发生。
“夜黑风高。”乌有说,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对。”极境认可地点点头。
“血浓于水。”乌有又说。
“对。”极境用力地点点头。
“同床共枕。”乌有说。
“对!”极境热切地点点头。
“还再续前缘?”乌有说。
“对!四叔你记性真好!”极境把头点得像北极燕鸥啄米。
“现在的年轻人,”乌有半晌后才开口,“可真是奔放啊。”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异客由衷地说。
送葬人打开门时,迎接他的是一阵异样的沉默。
乌有默然不语地走到他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同情。尔后,他把手挥向异客,郑重地说:“这是艾利奥特。”
送葬人当然知道。他颔首道:“好久不见。”
乌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前几天晚上就是他和极境在一起。”
送葬人脱外套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在一起,嗯,”乌有的眼神飘忽游移,“血浓于水同床共枕再续前缘。”
极境忽然觉得送葬人的目光有些骇人,仿佛他不是回家吃饭而是被捉拿归案。
送葬人问:“这也是什么修辞性的描述吗?”
极境莫名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为何现在的气氛如此古怪,于是模棱两可地说:“哥你说什么呢。”
“总而言之先吃饭吧,吃饭。”乌有把送葬人往厨房推。
极境松了口气,他把遥控器拿起来:“咱们看电视吧,你们有什么想看的吗?”
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寂静。
“电视。”送葬人说。
“也是啊,”乌有干笑着,“看看也好。”
“那么说起来的话——”异客说。
几个人异口同声道:“看雷雨。”
END
【无CP】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
现代学pa
迟到的小鸟新衣服贺文
潦草,OOC,俗套的灵魂互换梗
内含skade家三兄弟设定注意
1
几乎所有灵魂互换的故事都是以主人公看见陌生的天花板为开头。
傀影想,很显然作者们没有考虑过在学生寝室住宿的主人公的感受。清早,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与以往别无二致的天花板。他像也如往常一样,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准备和自己的猫打招呼。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事情有些许不对劲:这是一件陌生的屋子。
布局是熟悉的,余下的却完全不同。没有像往常一样亲昵地凑过来的黑猫,有的是盯着黑色眼圈亲切问候自己的夜猫。布...
现代学pa
迟到的小鸟新衣服贺文
潦草,OOC,俗套的灵魂互换梗
内含skade家三兄弟设定注意
1
几乎所有灵魂互换的故事都是以主人公看见陌生的天花板为开头。
傀影想,很显然作者们没有考虑过在学生寝室住宿的主人公的感受。清早,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与以往别无二致的天花板。他像也如往常一样,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准备和自己的猫打招呼。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事情有些许不对劲:这是一件陌生的屋子。
布局是熟悉的,余下的却完全不同。没有像往常一样亲昵地凑过来的黑猫,有的是盯着黑色眼圈亲切问候自己的夜猫。布洛卡转过头,烦躁地把没有时间打理的头发理到脑后:“怎么刚躺下就又起来了?”
傀影没有说话。布洛卡已经把头转了回去,留下一个仿佛向日葵一般支棱吧翘的背影。这是极境的寝室,毫无疑问。他重新爬上梯子,对床躺着的戴着蒸汽眼罩、姿态充斥着写完结课论文后安详的是慑砂,斜对角则是疑似贾维的棉花包隆起。被响动吵醒,慑砂掀起眼罩的一角,打了个哈欠:“几点了?起好早啊。”
傀影顿时对极境的朋友们充满了敬佩。此刻的他尚未意识到事情的走向有多么超自然,只是在内心感慨,现代人是如此淡定,以至于看见室友梦游后鸠占鹊巢的兄弟都能如此淡然地打招呼。带着这份纯粹的敬意,傀影摸上了自己的睡衣口袋。
睡衣没有口袋。
慑砂坐了起来,扯掉额头上的发卷:“你找啥呢?”
“……怀表。”傀影道。
极境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慑砂看着面前极境极度复杂而震惊的神情,熬夜的迟钝也消散了大半。极境没有留意他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将自己摸了个遍,仿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少了个肾。花费两秒钟,慑砂思考了室友一夜之间背着自己卖了个肾的发生几率,对极境投以忧虑的注视。
“数电挂了就挂了,”慑砂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别有太大压力。”
他觉得比起去做某些五脏买卖,很显然对方期末复习到精神失常的可能性更大。
“数电,”极境的神色很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人在绝境之中往往能为自己找到出路,无需担心,问题都会被解决。”
慑砂彻底清醒了。他摸了摸极境的脖子,因正常的温度加剧了内心的疑惑。他觉得绝境并不能解决一个愤怒的教授,相反极境快要被数字电路解决了。
“你今天说话,”慑砂审慎地措辞,“怪好听的。再唱一段就和你哥一模一样了。”
极境从梯子上跳下去,开始在衣柜里翻找衣服,闻言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歌声需要舞台,显然此地并不适宜。打扰沉睡之人非我意愿。”
一个火红的脑袋从棉被里噌地冒了出来,贾维挥着游戏机大喊:“你唱你唱,没睡呢!”
慑砂也下到地板上,凑近极境:“找什么呢?”
披着极境皮的傀影很苦恼。他发现极境的衣柜里不仅一件黑衣服也没有,甚至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冬装的着装,活像什么北极生物。叹了口气,傀影从桌上拿起极境的手机,还好,解锁是人脸识别。翻出社交软件的家庭分类,他学着极境惯有的语气给许久未联系的家长发了条语音:“入冬了,难道不应该有什么圣诞礼物吗!”
消息回复很迅速,是图片,图片上是一只快递盒子,里面装满了蓝色的热水壶。
很好。傀影深吸一口气,强忍从脊背向上爬蔓的鸡皮疙瘩,又发了一条:“我是说新衣服啦!新衣服!我也想要!冬天不应该有冬装吗?”
布洛卡被他没能拿捏好分寸的语气惊得虎躯一震,打错了一串公式,回过头低声问:“你搞什么呢?”
“我出去一趟,”达成目的的傀影将手机息屏,拒绝回答问题并忽视了几道讶异的目光,“晚一点……也许今天就不回来了。”
2
送葬人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房间很昏暗,胸口传来沉重而温热的触感。他像往常一样直挺挺地坐起来,收到了极度不满的“喵”声。
他觉察到身体状态与平时有着细微的差别,却说不上是哪一部分存在不适感。过了一会儿,他才将目光投向地板上歪着头的Miss.Christine。这只猫总是和傀影形影不离,今天情愿屈尊纡贵、翻山越岭地下榻研究生宿舍使送葬人格外困惑。但他并不会像傀影一样和猫问早上好并亲切地对其表示关怀,所以只是站起来,决定收拾好自己然后去上课。
然而在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时才发觉,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绕着房间走了半圈,来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傀影古井无波地与他对视。
送葬人用了不到半分钟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经历了玄幻小说中常有的灵魂互换。又花费了五分钟,他通过查看傀影的物品与课本拟定了新的日程。
既不激动,也不恐慌,送葬人洗漱后换上傀影的外套,拿上理论课课本,仔细地锁好门,心平气和地开始了自己的代课生活。
3
山在宿舍楼一楼打水。他刚换寝室不久,与周围的同学还不熟悉。先前搬东西时,住的不远的林学学生炎客曾搭过一把手,帮他将一箱美国小说搬进房间。当目光落在存放酒类的小型冰柜上时,炎客挑了挑眉毛:“寝室不允许囤放烈酒。”
“寝室也不允许吸烟。”山礼貌地说。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应该避着点你隔壁的那个,”炎客把烟盒打开向山伸出手,但被对方回绝了,“他是循规蹈矩的那类人,而且话很多。”
“送葬人?”山回忆道。
炎客点点头:“我之后还有课,就先告辞了。”
时间还早,水刚刚烧沸。山想象着蜷曲茶叶遇到热水后舒展的姿态,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从楼梯处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一个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在山问候他之前,那人自己从地板上弹了起来,动作流畅又敏捷。
“嗨。”送葬人侧过头,毫不尴尬地同他打招呼。
“嗨。”山第一次和他说话,隐隐感觉对方和他的固有印象不太一样。他不知道送葬人的面部表情是如此地——灵动?
还没有来得及更进一步问候,送葬人已经叽里呱啦地讲开了:“今天天气真的很好。那么好的天气你不打算出门转转吗?阳光会让人感觉很不一样,甚至有时会让人觉得你不是你自己了。你有过类似的感觉吗?”
“人有时候确实会做不像自己的事。”山处理了一会儿那一串迅速从口中流出的词句,挑出一部分予以肯定。炎客是对的,送葬人的话确实很多。非常多。
“哦,人生就是找回失去自我的旅程,”送葬人的语气中流露出自我欺骗式的盲目乐观,“我相信终点会有圆满的结局,你说是不是?”
“怀有这样的相信不是坏事,”山尝试着询问,“你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
“不能说是我的麻烦,可能,”沉思片刻,送葬人说,“不过如果我找不到自我,有的人就会失去他的绩点。”
没能理解这句话前后逻辑关系的山仍然给予了送葬人祝福。回忆着对方临别前欢快的步伐和爽朗的笑容,山想道,人,确实不可貌相。同时他还想,炎客恐怕和送葬人有什么私人恩怨,不然为何要如此描述一位开朗健康、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呢?
4
棘刺打着哈欠从实验室走出来,锁好了门拐出实验楼。冬日清晨的寒冷是他几年都未能习惯的。棘刺用围巾裹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快步走向食堂。
声嘶力竭的喊声划破天空,惊飞了树上安歇的鸟雀。
那是棘刺难以形容的声响,既像是受害人无助的尖叫,又像是非洲草原上公象争夺配偶权的嘶吼,还像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怨灵还魂时会发出的响动。棘刺想,如果不是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如果不是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那他大概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他堪堪回过头,就被没能刹住车的那人撞了个满怀。差点坐到地上的棘刺伸手拉住旁边的杨树,还被惯性带得转了半圈。站在绿地上,棘刺抬头,刚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咽了回去。如果这是一款手游,那么此刻,对话框里剩下的大概只有无尽的省略号。
棘刺,一位外表像冰山一样的酷哥。酷哥都拥有女团级的表情管理。
大概。
面前的送葬人表情充满了歉意,他朝棘刺伸出手,似乎是打算将他从草地上拉回来,又像是要来勾他的肩膀。
棘刺狠狠地打了个冷战。他固执地认为这是因为现在的气温是零下七度,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送葬人眼神热切地往前走了一步。
棘刺向后退了三步。
送葬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那不知如何开口的、混杂了纠结和期待的目光进一步刺激了棘刺。如果不是背后不远就是人工湖,他一定会继续后退。事实上,棘刺已经在考虑现下室外气温所冻结的冰面厚度是否可以承载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以及如果冰面塌了,直接游过去是否可行。
然而棘刺是一位新时代的好青年。他无私,冷静而且乐于助人。面对似乎有难言之隐的兄弟的兄弟,棘刺最终还是选择顺从于自己继承自雷锋的热心。
他指了指自己:“我。”
又指了指对方:“你。”
最后指了指草坪的边缘:“别过来。有话快说。”
送葬人看上去很委屈,那眼神是棘刺十分熟悉的。每当他拒绝陪极境犯蠢,对方都会用那样受尽伤害的目光对着自己,仿佛是丢失了阿毛的祥林嫂。
棘刺又打了个冷战,同时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以确保这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整蛊节目,草丛里没有窝藏一个连队的摄像团队。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千万不要害怕。”送葬人说。
“我受过专业训练,我不会害怕,”棘刺说,“除非你现在告诉我你其实是极境。”
送葬人的表情看上去更委屈了。
棘刺觉得,自己也许已经开始害怕了。
5
银灰坐在温室的圆桌前,炎客则站在一排排的苗圃前查看它们的发展状况。
见对方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愿,银灰选择无视这份漠然,贯彻自己优雅的社交姿态:“圣诞节快乐,以及早上好。”
“圣诞节快乐,”炎客说,“别告诉我你一早跑过来就是为了寒暄。”
“自然不是,我的同窗,”银灰对他微笑,“你现在是否在营业?”
“营业?”炎客皱起眉头。他放下营养液,直视银灰。
“校内论坛上说你在温室提供,”银灰打开备忘录,“知心姐姐的贴心咨询。”
炎客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同时在内心把极境切成了刺身,一片一片放在寿司卷上。他发誓今天处理完所有的课题后,一定要去楼下堵住极境,让他把帖子删干净再痛哭流涕着对自己道歉,并承诺以后再也不胡乱发帖。
“我不觉得你需要寻求非专业人士的帮助,银灰,”炎客耐下性子,以哄诱老祖母的语气说,“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从北冰洋到土库曼斯坦再到布须曼部落的医生都会为你提供服务。”
“不,布须曼部落的我请不到。”银灰很客观地说。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炎客以哄诱曾祖母的耐心继续说,“重点是我,一个林学专业学生,你,一个商科生,现在,一个美好的圣诞节清晨,不应该在大棚里对着彩椒、土豆和小番茄等等等等为了心理问题而促膝长谈。”
“但是你在心理方面收获了一致好评。”
炎客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
“铃兰、莱娜、波登可,她们对你的评价都很高,”银灰说,“尤其是在恋爱方面。论坛说你就是……‘万千少女的代言人’。”
炎客理所当然的回忆起了论坛内那张匿名发布的海报。对,没错,万千少女的代言人,那上面确实是这么写的。在脑内被切成片的极境此刻正在火锅里遭受翻煮,甚至是菌汤锅底。
“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炎客说。
“我有判断能力。”银灰口吻温和地说。
你有个锤子。炎客想。在他的眼里,银灰现在就像要去獐子岛投资扇贝。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银灰从桌上的工具箱里拿出了锤子,放在手上把玩。他还不打算放过炎客:“我们可以先谈谈别的。闲谈。”
“我不能帮你解决兄妹关系问题,不过如果你那么执着,那好吧。”炎客说。
“今天天气不错。”银灰选择了一个很英式的开场白。
“今天太冷了。”炎客说。
见对方摆出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银灰迅速地转换了话题:“今天我和山小叙了一会。他说你在人际上有些烦恼。”
炎客不清楚这些人究竟从哪里挖掘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烦恼。
“他说你和送葬人的关系很紧张。人与人之间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山希望你了解到送葬人冷漠外表下活泼开朗的一面。”
炎客觉得自己很想抽烟,但他忍住了。
“如果你想,我想棘刺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银灰怀着善意说道,“今天早上我看见他和送葬人手拉手去吃早点。他们还在花坛旁边跳华尔兹。”
“咱们两个再加上山认识的送葬人,”炎客沉默良久后说,“是同一个送葬人?”
送走银灰后,炎客独自歇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在烦躁和寒冷两个选项中间转了一个来回,他选择穿上外套去外面抽颗烟。
点上烟,炎客的焦躁消失了一半。忽然,一团黑影从他面前滚了过去。
是棘刺,显然正和什么人发生拉扯。他并不讨厌棘刺,甚至此刻十分好心地打算帮对方一个忙。炎客将目光投向纠纷的另一方。
送葬人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娴熟的笑容:“早上好,炎客!”
还没抽的烟落在了他的鞋子上,但炎客无暇顾及。他不受控制地数起了对方裸露在外的牙齿。标标准准的八颗,炎客想,合格得能去做空乘。
6
傀影找到自己的时候,送葬人已经快帮他做完了这学期的结课作业。
阳光,落地窗,图书馆。傀影在一瞬间就确定了壳子里的灵魂到底属于谁。
他翘了极境的模拟电路,但贴心地帮他请了个代课,而送葬人不一样,想必他已经上完了自己的鉴赏课,甚至为了加分主动举手回答问题。
奥斯塔端着水杯,夹着复习资料,走出资料阅览室正好目睹皮笑肉不笑的极境与面无表情的傀影凝视彼此,看得过于专注,甚至有了几分含情脉脉的味道。
他不是贾维,对参与家庭伦理剧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拍了张照片然后静悄悄地离去。
“我上了今天上午的课,还拿了回答问题的分数,猫在屋子里,它不愿意跟我出来,我更换了猫粮和饮水。”傀影看着自己用正直得近乎耿直的神情如此说道。
“有一个人不知所踪,无法寻觅,”傀影翻出极境的手机,对送葬人展示自己的拨号记录,“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们都十分镇定,这是一件好事。送葬人想。唯一可能慌乱的人并不在身边。
他并没有考虑极境会顶着他的脸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或者说,即便真的做了,他也不会很在意。
他唯一介意的是极境大概翘了他准备已久的研讨会,还没跟导师请假。
7
棘刺倚着布洛卡的书桌,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科学性暂且不讨论,我相信你是极境了,”他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在寝室待到放假。”
送葬人模样的极境抱着慑砂的宜家鲨鱼,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棘刺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看过你哥的手机没有?”他为极境出主意,“还有,别录像了。”
贾维笑得直不起腰,勉强比了个OK的手势,显然对这出社会主义兄弟情版的你的名字乐在其中。布洛卡坚信自己是睡眠不足产生了幻觉,难得没有和贾维统一战线,而是躺在床上补觉。
极境可怜巴巴地打开手机,然后惨叫出声:“我没去参加他的研讨会!也没请假!兄弟我有大麻烦了!”
“停,”棘刺转过头,“控制一下表情,谢谢。”
贾维笑得在地上翻滚,就像一条出水的鱼。
有的话棘刺没有说出来。比如极境已经给送葬人招惹了许多的隐性麻烦,他不记得对方一路上对多少人报以微笑和wink,也不知道他们在食堂前拉扯引发的小型骚乱明天会不会出现在校园报上,更不知道炎客是否对送葬人的脸落下了终身的心理阴影。他只是放弃了绝大部分的脑功能,催眠自己是一只海胆以应对魔幻生活的摧残。
“好多未接来电,我给他们打回去,”极境一边检查手机一边说,“哦等等他们发短信了,叫我回家见面。”
“我下午有课,不能和你一起去,”棘刺说,“叫慑砂陪你。”
“你不说我也会和你去的。”慑砂拿出了作为好闺蜜的义气。
极境用送葬人的脸眼巴巴地望着棘刺。棘刺忽然觉得眼睛很疼。在过去遇到两难情况,他们一般会动用传统男性平辈惯用的确立临时亲子关系的手段寻求解决,但现在不一样。棘刺本能地认定,极境并没有那么珍惜他哥的脸,因为他甚至不太珍惜自己的脸。
更何况他觉得送葬人叫别人爸爸的场景,只应该在最深刻的噩梦中出现。
“你别那么看我,”棘刺又一次妥协了,“我跟你回去。”
8
这是有史以来最严肃的一次家庭会议。
在会议上,傀影坚定地抨击了极境的穿衣风格和可以预见的会得老寒腿的前景,并建议对方尽早换上冬装;极境表达了希望自家兄长笑口常开的殷切希望,同时反驳傀影方观点,称是对方耐寒能力太差;送葬人则表明了希望极境提早准备考试以备不时之需的重要路线。
“我不,”极境说,“我怎么知道现在背的书是进到谁的脑子里?谁知道肉体和灵魂是什么关系?万一白背了夺亏啊。”
“其实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换回去。”棘刺旁观者清。
“说得对,”慑砂赞同,“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样都好,为什么要把我叫过来,”布洛卡十分烦躁,“怪力乱神的事我不擅长。”
“这是上个暑假的房租,是时候为房东排忧解难了,”极境说,“再说你才不是这个房间里最唯物的,我哥才是。”
“你能不能不要用你哥的身体喊哥,”慑砂闭上眼睛,“说真的看上去太奇怪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奇怪吗!难道一个如此矜持的我和一个如此冷漠的我二哥就不奇怪吗!”送葬人模样的极境激动地跳了起来,发现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情。
棘刺转向傀影和送葬人:“咱们把他捆起来吧。”
慑砂帮腔:“是啊,他这样太OOC了。”
只有傀影拒绝把极境捆起来。他在写一个喜剧剧本,正好缺乏素材。
“你们在交换之前有经历什么特殊的事吗?”棘刺拿出平板,打开备忘录。
送葬人用傀影充满魅力的嗓音以一种商务口吻报备了过去的行程;傀影和极境简单描述了日程,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傀影心神不宁,在回答问题后将自己的兄弟拉到一旁,手把手教授发音方法以免对方糟蹋自己的喉咙。
“那各位有任何解决问题的想法吗?”棘刺又转向一旁看热闹的一群人。
慑砂眸中闪过饱读乱七八糟同人小说和少女漫画的光芒:“按照一般的套路,现在应该交换体液了!”
极境用送葬人的脸悲愤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平时都是敷衍我!你背着我看论坛上的骨科18X同人还骗我没有!爱消失了慑砂!”
棘刺把极境脸朝下摁进沙发里,对慑砂扬了扬笔:“继续说。”
慑砂说:“咱们可以迪〇尼一点,先从舌吻开始。”
“你可能买到了盗版的迪士尼光盘。”棘刺一边记录一边诚恳地说。
“为什么不直接说迪士尼?”坐在一旁看杂志的布洛卡说。
“版权问题,你不懂的,”慑砂说,“在你流落荒岛的时候,记得在沙滩上画米老鼠,这样他们的法务部就会坐着直升机抓你去打官司。”
棘刺把极境从沙发垫子里捞出来:“起来,去接吻。”
“兄弟你认真的吗?”极境努力维护最后一丝廉耻和常识,“你信慑砂的鬼话?”
“不信,但是现在我们只能使用穷举法,或者如果你愿意把脸丢得远一点,我可以叫远山和星极,她们在校庆上摆过占卜摊子,总该比咱们懂。”棘刺说。
极境摸了摸并不属于自己的脸:“算了,多帅的脸啊,丢了怪心疼的。”
9
“不行,我还是下不了嘴。”换了四次对象,半途而废十一次后,极境挫败地跪在了地上。
“那是你自己的脸,”慑砂说,“你就当舔一口镜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不是我好吧!”极境崩溃,“而且Miss.Christine什么时候愿意盘在我的脖子上啊!”
“我可以让她暂时离去。”傀影十分善解人意。
“不是那个问题,”极境抬起眼睛,“大哥就算了哥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
傀影微微一笑,用神情在极境的脸上写上了《演员的自我修养》几个大字。
“布洛卡,”极境绝望地呻吟,“快来帮帮我。”
布洛卡从善如流地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极境却说:“让我亲一口。”
布洛卡的头发都被吓得竖了起来:“亲他们不行亲我就可以吗?”
极境在他圆木一般的粗臂膀下挣扎:“不!事实上也不行!但是如果连你都亲了我也没有什么人下不去口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布洛卡一把扼住他的脖子。
“撒手!”极境挥舞双臂,“要打可以!但这不是我的脖子,我的脖子在那边!”
布洛卡被他说服了,抬眼就看见傀影饶有兴趣的表情,登时感觉不太下得去手。
“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布洛卡低吼。
“这对我大哥不公平!再说亲一口又不会少块肉!”极境挣扎。
布洛卡不再废话。他一手扣住极境的肩膀,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勺将他与傀影按在了一起。力道之大,两颗头颅甚至发出了铛的一声巨响。
“怎么样?”慑砂围过来。
“我看到了……M78星云……”极境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
“没有效果。”棘刺冷静地说。
“那要不咱们传统一点,搜索引擎上对付鬼上身的方法有好多呢。”慑砂说。
“不对吧,”极境质疑,“我们可都是大活人啊。”
“也是,”慑砂显得有几分遗憾,“太遗憾了。我还以为能看见你穿女装跳大神。”
布洛卡的手机响了起来。简单交流一番后,他挂断电话道:“我姐姐要来接我聚餐。我说我在这边,她说想给你们送橘子。”
“你的哪个姐姐?”极境问。
“星熊,我说不上来我们的血缘关系和辈分。”布洛卡说。
10
星熊读的是警官学校,平时难得有时间聚餐。她的心情很好,连坐在副驾驶上的陈都看了出来。
“去大学不是这条路吧,”她提醒星熊,“心情不错啊。”
“好久没见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星熊说,“他在朋友家呢。”
“这样,”陈点点头,“我还说你买那么多橘子要给谁。”
“平时受人家不少照顾,回点礼也是应该的,”星熊说,“他朋友家的哥哥你应该也是见过的,来咱们学校做过模拟法庭。还有一个之前看过他的歌剧。”
“哦,你是说送葬人和当时那个男主人公。我一直感觉他们稍微有点像,看来不是错觉。”陈说。
星熊笑道:“你的眼力一直很好啊。”
星熊买东西一向豪爽,放在后备箱里的橘子足足有两筐。陈替她提了一筐,两个人没有打电话让人下楼来接,而是直接找了上去。
按下门铃后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幸好门前的人并不在意这些。星熊在玄关换好客用拖鞋,对屋内的人笑道:“好热闹啊。”
“打扰了。”陈跟在后面,敏锐地觉察到氛围的不自然。屋内的人眼神普遍躲闪,似乎掩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喝口茶再走吧。”
星熊转过脸,发现说话的是送葬人。她没有想到对方私下里说话的口吻柔和得近乎欢快,一时间有些惊奇。而陈则注意到,在他开口时,屋内的其他人露出了介于好笑和绝望逐渐的神情。这使得她产生了进一步对话的念头。
“好久不见,”陈走近了一些,“希望你还记得我,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送葬人的眼神告诉她,他显然已经完全把之前的缘分忘到了爪哇国。
“我是陈,”陈不得已自我介绍道,“很高兴能再见面。你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样。”
送葬人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的上帝——无神论者陈晖洁也被震惊了一下。她一直认为对方的面部神经功能有着严重的缺失。但由于他们并不熟悉,所以这份震惊没有持续太久。
“是的,”送葬人突然皱起了眉头,“我觉得人生应该多一些变化。”
“确实。”星熊好脾气地充当交流的润滑剂。
“总是让其他人热脸贴上冷屁股是不好的,”送葬人依然维持着严肃的神情,说的内容却逐渐不着边际,“俗话说屁股是人的第二张脸——”
“我怎么记得是手是人的第二张脸。”陈严谨地说。
“我觉得其实屁股也很重要,”星熊一本正经道,她发觉了送葬人的不在状态,于是把话题抛给了傀影,“之前一直听布洛卡说,我很想见见你呢。上次的剧目真的相当精彩。”
傀影的目光飘忽而茫然。今天这间屋子里的人似乎集体得了失忆症。星熊不得不提醒他:“那一出关于落跑公主的。”
傀影似乎终于回忆了起来。他颔首:“我认为她勇敢地反抗了世俗。”
星熊很高兴:“是啊,高潮部分很精彩。”
“是的,她放弃了正常的身份,做出了勇敢的选择。但是我不完全认同她的做法。”傀影说。
“这样吗,”星熊笑道,“你原来不是浪漫主义者啊。”
“追求幸福不可违反法律。”傀影义正辞严道。
“我倒是不记得其中涉及法律问题了,”陈也去看了那场演出,“还是说你们一直在说的不是同一出戏?”
“落跑的公主,没问题啊。”星熊看见傀影似乎动摇了片刻,追问道,“不会真的不是一出吧?”
沉默良久,傀影严肃道:“事实上我刚刚说的是改良剧目。”
“落草的公主。”
11
清晨的阳光照在极境的脸上。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早知道睡一觉就能换回来,昨天就不用那么折腾了。”他自言自语道。
贾维是唯一一个有早课的,此时已经起床了。极境心情颇好,主动对他问早安:“早早早!今天的我恢复原状精神百倍了!”
贾维回过头,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睛,过了半晌才开口。
“我知道这件事不太好解释,”他说,“但其实我是奥斯塔。”
END
【知乎体】关于我的室友喜欢改装东西这件事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
知乎体,极境视角
无cp,OOC,比较短
极境和他的好室友的故事,含微量skade老师家儿子的兄弟设定
用户 北极燕鸥的挑染
签名:今天依旧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天!
谢邀。把问题下面的答案大致看了一遍,果然幸福的人都拥有相似的室友,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室友。曾经无数人在评论区怨怼地说“我好酸为什么你们寝室只有三个人”,我也回复过许多的“哈哈哈哈哈”,然而事实证明,生活这个东西充斥着现世报。
事情是从布洛卡的好朋友贾维调进我们寝室开始的。
这一...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
知乎体,极境视角
无cp,OOC,比较短
极境和他的好室友的故事,含微量skade老师家儿子的兄弟设定
用户 北极燕鸥的挑染
签名:今天依旧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天!
谢邀。把问题下面的答案大致看了一遍,果然幸福的人都拥有相似的室友,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室友。曾经无数人在评论区怨怼地说“我好酸为什么你们寝室只有三个人”,我也回复过许多的“哈哈哈哈哈”,然而事实证明,生活这个东西充斥着现世报。
事情是从布洛卡的好朋友贾维调进我们寝室开始的。
这一天天气很好,好到棘刺都愿意到楼下来陪我下棋。布洛卡和慑砂不知去向,奥斯塔坐在我们旁边的长椅上晒太阳。我对棘刺说,要是我赢了,你得让我给你把剩下的头发都编成小辫。棘刺看了一眼棋盘,没说话。
奥斯塔本来眯着眼睛假寐,忽然把脸扭了过来:“对了,他到了吗?”
我正和棘刺在棋盘上厮杀,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对我说的。我问:“不好意思,谁?”
奥斯塔坐直了身子:“布洛卡没跟你说吗?”
“没有,”我的眼睛分了一半给棋盘,有些应接不暇,“他最近竞赛,还挺忙的。”
“你们寝室不是一直空了个床位,”奥斯塔说,“这学期贾维要过去。”
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可惜除了那一头红色的乱毛和在开学典礼上顶撞凯尔希校长的光辉事迹,并没有再多想起些什么。
“可那床还没修呢,我现在去报一下?”我们寝室一直空着一个床位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那张床只有床架,床板全都不翼而飞了。
奥斯塔端起身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语气里充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淡然:“没事,贾维自己会想办法的。”
贾维是一个把行动力注入每一根毛细血管的人,这件事在我认识他的第一天就充分理解到了。
布洛卡是一个认真贯彻计划、会竭尽全力将目标变为现实的人,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
所以在打开门之前听到里面传来异样的响动,我并不感到特别意外,只打算取了课本就离开,下课回来帮他们一起修葺宿舍的床。然而在转动钥匙,推开门后,却并没有预想的木料和粉尘,只有许多的纸箱,以及席地而坐的布洛卡与贾维。用以表示友好的笑容在看清箱子中物品时僵硬了片刻,我刚想开口询问,就被贾维热情的自我介绍和伸过来的手截住了。
一只手,这没有任何问题。
一只伸过来的手,这看似很正常。
然而这只伸过来的手上还托着一个椰子,这很反常。
寝室的地板上滚满了椰子,这就更为奇怪。
“你们在干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干活。”布洛卡说。他维持着惯有的表情,导致周围的椰子不像是椰子,而像是被砍下来的首级。
“把床铺重整一下?”贾维说。
我点点头:“我懂了。”
“很上道嘛。”贾维笑着说。
布洛卡暂时停下拆封椰子的手:“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你们想要效仿豌豆上的公主,把椰子放在被褥底下,出演椰子上的公主。如果能够数出底下一共垫了几个椰子,那一定是真正的公主。”我说。
贾维说:“不对!小爷怎么可能想出那么蠢的主意!”
“不对,”布洛卡说,“那她岂不是要把自己均匀分布到床的每一个角落才能知道椰子的数量?”
“所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问。
布洛卡朝原先空床的位置偏了一下头:“做一些和床相配的装饰。”
我这才将目光投到床位上,只见一张色彩艳丽的吊床安稳地横在缺失了木板的空档之间,显得如此惬意、美好、具有异域风情……以及愚蠢。
我终于领悟了,贾维打算把寝室装修成与他的吊床相配的夏威夷礼品店。他打算抢占市场,做椰树牌椰汁的有力竞争者床铺牌椰汁。
然后我看见他们拿了个桶,把椰子打开倒空椰汁,把椰子壳抱在手上开始抛光。布洛卡见我还在原地愣着,出言提醒:“下午课,快到时间了。”
带着浓重的困惑,我一路飞奔,终于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棘刺提前占好了公共课座位,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坐到他旁边。棘刺看了看我,露出“你怎么现在才到”的眼神。我潇洒地一仰头,上午梳起来的一脑袋小辫子打得脑壳噼里啪啦响:“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棘刺的目光凝重了起来。
“跟椰子。”我说。
棘刺的目光变得平静,其中又隐含了忧虑。
“发烧了就回去睡觉。”他说。
尽管我再三强调自己没有发烧,但在棘刺的坚持下,课后我忍痛牺牲了自己的形象,坐到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让他送我回寝室。
棘刺骑车的技术很好,即使经过减速带也没有太大颠簸,晚风阵阵,颇为舒适。
“极境。”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应了一声。
“你可以不要在我背后平举双手吗。”棘刺说。
我说这明明叫大鹏展翅。
“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又说,“我总不能像韩剧女主角一样环你的腰吧?你后座没有把手,我没有选择。”
“你横着举手臂太容易撞到东西了,”棘刺说,“至少换一下姿势。”
正在我烦恼如何使姿势更正常一些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我一只手揪住棘刺的后衣领,让我们的姿势直接跨过偶像剧,从无厘头喜剧跳向社会频道的寻衅滋事现场,另一只手翻出手机,发现来电话的人是慑砂。
电话对面的慑砂情绪激动。
“咱们寝室——”
“——里面摆满了椰子。”我接口。
“不对不对,”没成想慑砂反驳道,“里面摆了很多个像是头一样的东西。你刚才说那是椰子?谁给那么多椰子刻了脸?我给你发图片。”
我把手机从脸侧拿开,点进慑砂的消息页面,看见了他拍的照片,夕阳西下,宿舍的地板被余辉染红,数十个椰子有了面孔,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你要是不告诉我那是椰子,我都以为布洛卡改信萨满了。”慑砂说。
贾维的寝室改造计划最终因为来巡查的辅导员而告吹,而在他正式放弃自己的念头之前,我们已经每个人都多了一件花衬衫,并且学会在起夜时绕过满地的人头椰子。床铺最终也得以还原,被校方整修成了普通的样式,然而这只是贾维所展露改造癖好的冰山一角。贾维和慑砂混熟则将这座冰山整体加大,加硬,使其更具杀伤力。
学生宿舍的各个角落总会窝藏着许许多多的违禁电器,我们的寝室也不例外。电磁炉在我衣柜的深处,吹风机和卷发棒被慑砂藏在自己的行李箱底,电饭煲则被布洛卡放在纸箱里用资料盖住。在此道歉,使用违禁电器肯定是不对的,有很大消防隐患,这些电器现在已经被没收了。
不过这些暂时不重要。这件事的主角只有慑砂所保管的、朴实无华小巧可爱甚至印着HelloKitty的吹风机。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被告知它坏了;在另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被告知它修好了。
作为那一天第一个洗头的人,我回寝室时收到了注目礼。贾维与慑砂用十分热切的目光盯着我湿漉漉的头发。
“你肯定需要吹一吹头发。”慑砂说。
“你肯定想用一下新修好的吹风机。”贾维说。
我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把沐浴露从浴篮里抽出来横在身前:“你们先告诉我这吹风机没什么古怪吧?不会其实是伪装成吹风机的火焰喷射器,在摁下开关之后就会把我烧成秃头一类的,对吧?”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贾维说,“很安全的。”
“这个安全是以谁为标准的?”我依然保持着警惕。
“以我的灵魂。”慑砂庄重道。
我说:“那我还是让它自然干吧。”
慑砂说:“你怎么能那么侮辱我的灵魂!”
“以及吹风机。”贾维补充。
“你怎么能那么侮辱我的灵魂和吹风机!”慑砂说。
我叹了口气:“那好,我不质疑你的灵魂,但我对你的吹风机持保留意见。我怕它侮辱我的头发。”
“他的灵魂就是吹风机,你接纳他的灵魂,就不能排斥吹风机。”贾维说。
慑砂说:“吹风机的轮廓就是我们的轮廓,吹风机的呐喊就是我们心的呐喊。”
我拿起桌上的吹风机,接上电源:“一个吹风机怎么呐喊——”
然后我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掀得一哆嗦。
我将风筒远离了自己,战战兢兢地回头,确认了音乐确实是从吹风机里传出来的。风裹挟着嘹亮的红歌,带着党的温暖抚摸过我的头皮。我把吹风机关了,迎上了两位天才设计师渴盼的目光。
“怎么样?”慑砂问。
“有没有感觉心灵被洗涤了?”贾维问。
我说有,很有,去年选修读的《资本论》都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所以你们的改装就是让吹风机会唱歌?这样除了让一层楼都知道咱们在用违禁电器,还有什么别的好处?”
贾维和慑砂微微一愣。我意识到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些,于是又说:“那你们还不如给它装个投影,这样以后有人吹头发,其他人还能在他的后脑勺上看蜡笔小新。”
我原先指望布洛卡稍微制止一下他们,却不想他对贾维有着近乎无限的宽容和耐心,甚至常常助纣为虐。在宿舍里出现一边唱歌一边播动画片的吹风机、牙牙学语的电饭煲、可以吐出墨水的手表等等诡异物品后,我决定履行寝室唯一一个正常人的义务,把蠢蠢欲动的黑手们一一切除。
在一个四下无人、宁静祥和的下午,我请我大哥来到寝室,将被毒害的电器们都复原了。望着我哥眉目间微小的表情变化,我想起他过去对我们说,比起人,他更加了解机器。
莫名其妙的原件摆了一地,通过这一次修理,我难得地看到了我哥露出他既不了解人,也无法理解机器的困惑表情。
在修理结束后这些违禁品都被他没收了,放假才还回来,这是后话了。
奥斯塔和棘刺也算是我们寝室的常客,打照面久了,大家也基本都混熟了。
相对而言我和慑砂算是一伙人里过的比较精致的,对棘刺的不修边幅十分痛心疾首。如果棘刺晚上过来,慑砂会十分坚定地把他按在椅子上,手握借来的夹板把他过于放荡不羁的头发一簇簇收拾服帖。我则负责把棘刺不知溅上什么被烧出大窟窿小窟窿的外套修补到勉强能看的状态。
“你是要黄瓜味的,还是要芦荟味的?”料理完头发的慑砂神色和蔼了许多。
“我没有在晚上加餐的习惯,”棘刺说,往我的方向指了一下,“极境更喜欢吃零食。”
慑砂说:“我说的是面膜。”
棘刺闻言往后瞥了一眼。很显然慑砂被他目光里过于赤裸裸的震惊和嫌弃伤害了,一时间竟然没有继续推销。我见棘刺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似乎还打算再找补几句,决心把棘刺的吐槽扼杀在喉咙里,保护慑砂幼小的心灵,于是道:“你今天晚上不是也没有别的安排嘛,敷一次试试也不会掉块肉。”
“如果一定要浪费时间,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棘刺的言语间充斥着嫌弃。
我对他嘿嘿一笑。棘刺十分警觉地打算起身,只是已经晚了,我扑过去扣住了他的手腕,扭头对慑砂道:“快快快!拆面膜!”
被迫敷面膜的棘刺依然特别抗拒,但也不再继续挣扎,像被晾在沙滩上的海星一样横在椅子上。慑砂端详着他黑白分明的面孔,十分满意:“之前他们舞台剧剩下来一盒金色眼影送我了,他用肯定合适。”
海星瞬间变成了直立行走的派大星,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我一面将棘刺摁回去,一面对慑砂说:“这种事怎么能和当事人说呢,知道什么叫密谋吗。”
棘刺苦于不能开口说话,只好拿出手机用备忘录打字,输入完成后举到我的眼前,问我那你知道什么叫教唆犯吗。
我乐了好一会才接过他的手机,也在输入法里打字,告诉他我不是教唆犯,我要共同犯罪。
“其实我二哥还有管金色眼线笔。”我说。
我想那一刻棘刺肯定很想和我绝交。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会吃亏的人。棘刺后来抓住机会送了我一支唇釉,黑的,居然还是纪梵希。他在挑选一些奇怪的东西上一向很有眼光。
棘刺和我大一就认识了。与外表不同,棘刺十分助人为乐,上至抓沿路抢劫的犯罪团伙,下至逮在澡堂偷袜子的变态,比保卫处还高效。尽管帮助了许多人,在深入了解后也不再难以相处,不过他向来是独来独往,我几乎没有在棘刺的身上找到过社交欲望。
那天我们在寝室支了个小炉子涮火锅吃,布洛卡把奥斯塔和棘刺也叫了过来。奥斯塔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不少新食材,说是从孑的铺子带过来的。孑从母校毕业之后直接去创业了,在学校附近支了个水产摊,生意火爆。
火锅一热,围在周围的人话匣子也打开了。布洛卡、贾维和奥斯塔本来还彼此有些距离,开了几听啤酒后便越凑越近,大有放下饭碗勾肩搭背追忆当年的架势。慑砂和棘刺同属滴酒不沾的阵营,纷纷和食物互诉衷肠,你一把我一把地朝锅里下粉条。
“说起来,你们今年要去和医科大的联谊吗。”我将午餐肉放到贾维碗里。
布洛卡说:“咱们还和医科大联谊过?”
“每年都有啊,”我说,“只是据说现场气氛很微妙。”
“我知道我知道,”贾维的脸已经红了,奥斯塔趁他抬头不动声色地抽走了他手上剩下的半罐啤酒,“去年好像互动节目是比赛举铁来着,每个学校出一队。医科大上去了一队小丫头。赢得轻轻松松啊。”
“女人的腕力毕竟——”布洛卡说。
“不对,”贾维喝了酒就压不住嗓门,“我是说医科大赢得轻轻松松啊,你不知道,当时她们有两个毕业生也来了,最沉的一抬手就起来了。”
“凯尔希校长是不是也是医科大的毕业生?”我说。
“听说现场还有解剖青蛙大赛,不知道真伪,”慑砂说,“他们学校的传言挺多的,不是还有什么用铁线虫翻花绳的视频流出,拍得模模糊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布洛卡闻言默默地收回了伸向锅中荞麦面的筷子。
“我要去。”一直保持沉默的棘刺忽然说。
其他人不以为意,只有我用看待繁花锦簇的铁树的目光望了过去。棘刺大概知道我在想什么,嘴角向下撇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可没说我在想‘原来你喜欢腕力和性格一样豪迈的类型’。”我说。
“你这不是说出来了吗。”布洛卡说。
棘刺说:“阿说要带我认识一个人。”
“阿?化学学院的阿吗?”我说。
“谁?”奥斯塔说。
“啊?”贾维说。
我说:“你们怎么……不对你也是化学学院的。但我怎么记得你们不是一个方向?”
后来我同阿说起这件事,他笑嘻嘻地跟我说,他实在很想认识一下到底是谁在隔壁爆炸炸出了rap的节奏感。
“不是,虽然我不懂你们的专业,不过正常来说不应该去制止一下吗。”我说。
阿放下手上的榴莲酥:“没事,以他的事故频率,到现在还是完整的一个,不缺胳膊短腿就证明他自有分寸。”
我想他们的分寸大概和普通人的并不出自同一本字典。
我坐在大棚里唉声叹气,炎客在一旁摆弄他的小番茄。
我叹了一口气。
炎客拿起水壶,给小番茄洒水。
我又叹了口气。
炎客对叶片上的小飞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弯下腰仔细观察。
“我好苦恼。”我说。
炎客没有说话。
“我的好朋友好像有了心仪的对象,据室友探查,是隔壁医科大的,”我说,“虽然他说只是认识一下,但是谁信啊!大好的青春,谁会去联谊会寻找单纯的友谊啊!我也不是搞歧视,只是棘刺他肯定没有谈过恋爱,你说他万一栽了,被人骗财骗色,到时候多难过啊。”
炎客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他语气温柔地说:“滚。”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说,“学长你这样很不好的。”
炎客放下水壶,冷笑道:“之前是谁做了个海报贴在温室外面,还用艳粉色大字写着知心姐姐的咨询室?”
“是我没错,”我承认错误十分迅速,“但是我没说是哪个知心姐姐啊。”
“那是谁P了我的照片挂在匿名论坛,还配字你值得拥有?”他说。
“这可真不是我,”我说,“我P肯定给你P个好看的,红裙子粉发卡黄外套那是人穿的吗。”
炎客的目光温柔得能拧出水,攥紧的手温柔得能拧断我的脖子。
“在我找来红裙子粉发卡黄外套套在你身上之前,你可以选择自己走出去,还是被扔出去。”他说。
“学长你这样太不友善了,真的太不友善了。”我一边关门一边说。
当时我还不知道,棘刺并没有将心暗许,而阿要介绍的人是医科大的华法琳教授;我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三个将要联手毁坏多少器材;我更不知道,华法琳居然知道棘刺。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袜子追讨户!”不久的将来在联谊会上她兴奋地说,“他们拍了照片,就是你把被偷走的一百多双袜子挂在教务楼前面失物招领,整整挂了好几十米吗?”
我一直为棘刺的芳心担忧着,贾维和慑砂见我这样,乐于为我的烦恼添砖加瓦,告诉我医科大的女生平均身高两米八,一把七彩胡子垂到胸口,青龙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风。
我说你们说的那是女生吗,那是进击的关羽。
贾维坐在椅子上蹭过来,一路发出会被楼下投诉的摩擦声:“要不咱们打个赌,你赢了我就帮你劝劝他。”
“你打算怎么劝他?”我说。
“让他移情别恋,”贾维说,“你看怎么样?”
“算了,你不知道他多固执。”我说。
贾维说:“那是没遇上对的人。这样,要是小爷输了,就带上奥斯塔和布洛卡男扮女装去勾引他。”
布洛卡回过头,似乎是要反驳什么,又不想在我和慑砂面前驳贾维的面子,一时间露出了十分憋屈的表情。
“风韵,热情,”贾维指指布洛卡又指指自己,“奥斯塔算是有个知性美吧,我们款式齐全,没有男人会不动心。”
“我要是棘刺,我就报警。”我说。
贾维露出了赞叹的表情:“看不出你还挺奔放,喜欢制服play。”
出于对其变态而不自知的敬佩,我没有接这个话茬:“那要是我输了呢?”
“棘刺不是有辆自行车吗,”贾维笑得十分不怀好意,“要是你输了,就帮我‘借’一下,我最近想看看自行车的构造。”
“你会只是看看吗。”我说。
贾维举起一只手:“我对我兄弟亲手修好的灯发誓,不会让他的车少半个零件,没有半句虚言。”
棘刺的车最近本来也打算脱手换辆新的,他挂的出价在我的承受范围内。就算我输了,贾维真的捅了什么篓子,我也可以照价把东西盘下来。那么想着,我决定不错过这个能让舍友女装的好机会:“行,你说吧,赌什么?”
“赌下一个敲门的人是男是女,怎么样。”贾维说。
“这可是男寝兄弟,”我说,“你说是男是女?”
贾维哦了一下:“那我赌女的了。”
布洛卡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你……”
他话未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了。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贾维为什么如此胸有成竹。今天是周五,宿管大妈会上来检查卫生!
慑砂是个爱干净的人,时常自愿加班值日,卫生自然问题不大。宿管离开后,贾维笑得颇为得意,对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棘刺打白条,幸亏棘刺在这方面十分爽快,直接掏出钥匙递到我手上,嘱咐我在周日联谊会之前还回来就好。
“你可要记得你对灯发过的誓言,”我瞪着贾维,“只是看看啊看看。”
贾维爽朗地比了个OK就去取车了,留下了一个犹如叼到鸡的黄鼠狼一般的背影。
周日一早,我被电话轰炸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按下接听键:“喂。”
“来自行车库,现在。”电话那头传来棘刺喜怒不明的声音。
“现在才刚六点啊。”我小声嘟囔,希望棘刺手下留情。
不想他这次十分强硬:“过来。”
我没有办法,只能反身下床,套上T恤:“行,你等一下,十分钟。”
棘刺没再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在路上,我预想了很多情况,比如贾维把车漆成了诡异的颜色,比如他在车身上挂满了椰子,再比如他把车轮换成了压路机的轮胎,然而抵达现场后的实际情况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棘刺倚在车库的墙上,淡淡地看着我拨通贾维的电话。
“喂?喂!起了没有?”我对着面前被拆成两辆独轮车的原自行车遗骸欲哭无泪,“你说好的只是看看呢?这叫只是看看?”
贾维困顿的声音混着一个哈欠传了过来:“我可没说,我发的誓是不少东西,没保证不会多。我太困了,先挂了,实在不行我赔这个钱。”
说完这句话,贾维就把电话挂了,我眼前浮现出他翻了个身睡回笼觉的画面,十分气不打一处来。然而真正的债主还在背后,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赔给棘刺一个笑脸:“那什么,这车我买了,你别生气,别着急,别激动。”
不想棘刺摇了摇头。
“不需要赔,”他抱着手臂,居然微微一笑,“你和贾维下午不是也要去吗?骑这个。”
“我不会骑独轮车啊。”我苦兮兮地说。
“我扶着你,”棘刺不笑了,露出了即使搭上自己也要让我们丢人的冷酷本质,“从学校大门到医科大大门,少一米都不行。”
END
【知乎体】如何度过一个有意义的暑假?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这次尝试了更日常的内容
无cp,OOC,OOC,OOC,前文已加入合集
Skade老师家三个儿子送葬人、傀影、极境的兄弟设定
含极境和他的好室友的故事
通过更新逃避鹰角的新剧情.jpg。通主线的时候为了不在大半夜哭成狗闭眼点skip,结果关卡简介一句“叶莲娜之父”就让我双眼变成高压水炮把手机冲进太平洋
用户 北极燕鸥的挑染
签名:今天依旧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天!!
谢邀。说实话这个问题问我可能不太合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拷一份我哥的假期Excel日程安排,但是那可能也不是单纯的有意义,我个人认为称作“从学生时代开始的...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这次尝试了更日常的内容
无cp,OOC,OOC,OOC,前文已加入合集
Skade老师家三个儿子送葬人、傀影、极境的兄弟设定
含极境和他的好室友的故事
通过更新逃避鹰角的新剧情.jpg。通主线的时候为了不在大半夜哭成狗闭眼点skip,结果关卡简介一句“叶莲娜之父”就让我双眼变成高压水炮把手机冲进太平洋
用户 北极燕鸥的挑染
签名:今天依旧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天!!
谢邀。说实话这个问题问我可能不太合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拷一份我哥的假期Excel日程安排,但是那可能也不是单纯的有意义,我个人认为称作“从学生时代开始的996生活”比较妥当。
暑假刚刚过去,新学期的曙光照耀在每一个学子身上。带着满心疲惫,我在宿舍的桌子上打开笔记本,写下这个答案,给各位同学一个反例、一本错误示范、好几个负面形象,以此郑重地告诫大家:千万不要那么过暑假!
那是七月的一天。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的我浑身上下散发着闪耀的光芒,迈着愉悦的步伐,像被蘑菇采的小姑娘般轻快地推开寝室的门,准备嘲笑还差一门没考的慑砂以及还差两门没考的布洛卡。结果屋内并没有两个因为温习而焦头烂额的人,只有两个对着电话焦头烂额的人。我保持着一半里一半外的诡异姿势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简而言之,他们又被亲爹散养了。
上个暑假的情况依稀浮现,剧情大同小异。
布洛卡和他姐姐住了一夏天,一起打暑期工时言行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剽悍,开学还带了个锤子回来,说是他姐送给他防身用的,锤柄有三分之二个我那么长,我拎了一把没拎动。望着布洛卡轻轻松松提溜起那把大锤的身影,我不禁开始思考,谁会对如此娇小可欺、浑身肌肉的男子起歹念,又有谁会认为这样的男子需要这样的大锤才能保护自己。放下大锤,顶着我和慑砂复杂的目光,布洛卡开始从行李箱里向外一件一件地掏出姐姐们的礼物。
我说你姐送你小刀干啥,布洛卡解释这是红怕他切苹果没家伙,特意给他买的;我又说你姐送你指虎干啥,布洛卡说因陀罗喝多了,收下指虎和被指虎打一定要选一个;我指了指墙角的盾牌,布洛卡沉默良久。
“星熊说这几天要下冰雹,借我挡一下。”
慑砂相对而言过得比较清静,由于亲哥在哥伦比亚留学,收留他的是月见夜。除了每天晚上都不在家和时常跑去骚扰梓兰小姐,月见夜还是相当正常的。
只有慑砂容易受人影响这一点让人头疼,放假回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每天早晨不跟我们说早安,而是扬起灿烂的笑脸表示今天他的职责是为我们带来笑容,平常还总是嘟囔要向周围人贩卖幸福。对此放任不管的后果就是慑砂的病情日渐严重,连端起暖水瓶子给我们的洗脚盆分热水都要单膝跪地用倒葡萄酒的姿势。
最后治好他的是布洛卡。
忍无可忍的布洛卡攥着红的小刀一边削苹果一边对慑砂说,你能不能跟月见夜学点好,比如衣品。闻言慑砂十分难过,并在日后逐渐了解到大多数情况下月见夜所属工种的服务对象不是大老爷们这个事实。
眼见历史的车轮滚了一圈又要滚回原地,为了挽救室友的暑假,我急中生智:“要不你们住我家吧,客房还空着呢。”
“不方便吧,”布洛卡说,“伯母在。”
我说你们安心,我妈也不回来,我都怀疑她被黑心公司抓走关起来了。
正式放假当天我们三个拖着箱子顺着林荫道朝地铁站走。
“我有几件很重要的事要说,”我开始给他们俩打预防针,“我家人的生活习惯有点奇怪。你们晚上起来去洗手间一定要注意脚下,要不容易踩到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慑砂兴奋地说,“你家有一位黑暗的使者灵魂的密探!”
我说,不是Miss.Christine,她虽然不容易被看见但是跑得够快,容易被踩到的是我二哥。
“你二哥睡在地板上?”布洛卡问,显然已经想象出了一个兄弟阋墙、我二哥孤苦无依受到迫害的故事。
我暂时不知道如何教会他们分辨普通的我二哥和正在追求艺术的我二哥,只能说我哥他有床,但是特别喜欢地板,每天不给地板晚安吻就会突发疾病,无精打采,引吭高歌。患者家属兼主治医师尚未诊断出他得了什么病,无奈将这种症状临时命名为“夏季偶发地板性癫痫”。
零零碎碎地和他们说了一路,从我大哥实习回来得晚不要反锁门到吃我二哥做的饭要先尝一小口,从不要瞎喂Miss.Christine她会掉毛到被挠了去哪打狂犬疫苗,我自认为事无巨细,已经给他们扎完了所有品种的疫苗,刷卡进楼的姿势都多了几分潇洒。
预防针不光给慑砂和布洛卡打,早两天我也和家里打了招呼。嘱咐大哥的侧重点放在尊重他人饮食习惯,不要强迫其他人吃东西乃至强行喂其他人吃东西上;嘱咐二哥的侧重点放在务必与吊灯保持距离上。
站在电梯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给我大哥发信息,告诉他我的朋友或许会有一些让他难以理解、深感困惑的言行,这种时候尊重他们的意愿就好。算起来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律所,不会回复,不想电梯还没上到指定楼层手机提示音就响了。回复十分有个人风格,只有一个“嗯”。
二哥放假早。我进家门就看见他支了个架子站在客厅,面前摆着前几年腌咸菜用的坛子。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但放在我二哥这里却没了禁忌,除了本业声乐,素描油画他也能画几笔。听见动静,他将铅笔放在架子上,过来跟我们问好。我谨慎地打量了他一阵,确定今天的哥是正常版本,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
“哥哥好。”慑砂语气十分热络。
“祝您早日康复。”布洛卡说。
二哥对慑砂微笑回好,又转头面向布洛卡:“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楚。”
凭着对二哥的了解和对他耳朵的信赖,我晓得他绝对是听见布洛卡的话了,顿时寒毛直立,神经重新拉紧,忙说行李还没放下呢,别傻站着了。
说罢我伸手去推他们两个人,推得慑砂一个踉跄,却没推动布洛卡。他站在原地回答完毕我二哥的问题才顺着我推的方向往客房走:“祝您早日康复。”
他又低头看了一下地板:“地板也早日康复。”
在二哥若有所悟、写满了“你说我什么坏话了”的注视下,我落荒而逃。
我已经做好了第一天晚上鸡飞狗跳乃至鸡飞蛋打的准备,没想到我哥和我室友都十分矜持。晚饭的时候我二哥突然宣布他今天晚上九点就回房间睡觉,请我们自便。慑砂和布洛卡初来乍到,急于给房东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回答那我们八点半睡。
我二哥没有料到他们会如此回答,条件反射道,这样我八点睡好了。
慑砂感到焦灼,说我和布洛卡从来不熬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现在就已经困了。
我二哥说,我平常采用的是达芬奇式睡眠,今天已经睡了好几次了。
争论到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几个人吃过饭收完桌子便纷纷冲向卫生间洗漱,七点半刚过就在床上躺得整整齐齐如同死鱼。我挨个房间道过晚安,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我大哥回来。
焦点访谈还没放完,慑砂就躺不住了,用被子裹着脑袋蹑手蹑脚地跑出来,跟我一起坐在并不太高的沙发上边,听主持人讲那脱贫攻坚的故事。
又过了一会儿,我二哥也待不住了,穿着睡衣顶着睡帽,手上抱着他的咸菜坛子,在我们后面支摊子继续创作。我刚想问他现在的光线和下午不一样,你还能继续画吗,一扭头就发现他面前虽然放着罐子,纸上画的却是我大哥的速写。
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我大哥,老师的好学生,父母的好儿子,社会的好青年,尽职尽责,品学兼优,最重要的是很帅。这样完美的人,在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眼中竟然是个腌过八宝菜的罐子,着实令人唏嘘,也再次验证了我二哥是个很公平的人,不仅视自己的英俊如粪土,还视别人的英俊为粪土。
我实在没忍住,问我哥:“哥,你画过我吗?”
沉浸在艺术海洋中好久不换气的我二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我又问,你拿啥当模特画的。
我哥用笔尖点了点厨房。
我说,抽油烟机?
他摇头。
我又猜,海天黄豆酱?
他还是摇头。
我继续蒙,大马勺?
他仍然摇头,并终于开了金口,引导我看水槽旁边。
在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后,一种更猛烈的悲伤席卷了我的胸膛。哥,帅得百年一见的亲哥哥和亲弟弟,在你眼中就是咸菜坛子和快见底的立白洗洁精吗?
事后终于浮上艺术汪洋大海海平面的我二哥跟我解释,这叫做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我说,车尔尼雪夫斯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最后意识到不对的是布洛卡。他很耿直地在卧室躺到十点,终于忍不住出来找谎称去上厕所的慑砂,大概是心想过了两个小时了慑砂还不回来,恐怕已经顺着下水系统漂进印度洋了。
布洛卡裸着上身出来的时候我们俩正对着晚间垃圾节目傻笑,很显然这让他十分愤怒,深感自己被耍了,而布洛卡表达愤怒的方式也很直白,他拿起遥控器,把节目调成了动物世界,坐下来加入浪费人生的行列。
我看着电视上的北极狐抓鸟吃,感觉十分胃疼,于是请求他换一台。布洛卡切了一下,换到纪录频道。轮播的纪录片在讲希腊神话,恰巧说到卡德摩斯,这下轮到慑砂蹦起来了,坚决不干。
“你们俩这是什么毛病,见不得杀生?”布洛卡烦了。
我说:“不是,我就是从小看见杀鸟就难受,我哥宰鸡都不让我看见。”
慑砂说:“我也是,从小看见屠龙就难受,我家从来不放哪吒闹海。”
布洛卡用一种看病人的表情面对我们。最后大家投票决定看黑猫警长。
我二哥听见也很有兴趣,于是沙发上并排挤了四个成年男人,扶手上还趴了一只猫,房间里回荡着“啊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的歌声,场面一度十分诡异。我一边看一边把自己脑门前面那一撮红毛编成小辫,余光看见慑砂在给他哥发短信,我哥和布洛卡看得目不转睛,十分专注。
这一看就看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门锁传来响动,我们才一跃而起,作鸟兽散。
合上房门的那一刻我忽然陷入沉思:我跑什么,我不是本来就在等我大哥吗?我二哥跑什么,哪怕我大哥在家,他什么时候正点睡过觉?慑砂和布洛卡跑什么,难道他们已经做到了兄吾兄以及人之兄,主动要求被我大哥视如己出了?
我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昏暗的房厅里,只有Miss.Christine淡定如故,和我大哥坦然相对。我大哥独自站在那里,似乎对大家的奔逃感到十分困惑。
“你们昨天在一起看电视到凌晨两点,我回来的时候电视还是热的。”我大哥坐在椅子上,背挺得板直。
我和二哥坐在床上,十分局促。
“依照刚才的描述,你们表示在十点半左右开始看儿童片《黑猫警长》,”他将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经过调查,五集《黑猫警长》的时常分别是18分37秒,18分42秒,17分38秒,17分52秒,19分02秒,观看全集所需时间约91.85分钟,换算单位为1.53小时。你们‘看完就去睡了’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从房间出来,我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审讯。
慑砂和布洛卡在墙角等我,神情愧疚,问我是不是遭遇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我摆摆手。因为谎称只看了黑猫警长实则还看了葫芦娃这种理由被迫跟亲哥做口头检讨,这种事我实在说不出口。毕竟我长得如此英俊,每丢一次脸都是整个世界的损失。
慑砂又问,一会儿你哥会不会也叫我们进去啊?
我说不会,他训人不是因为我们熬夜,而是因为我和二哥没说实话。不过如果一会儿吃饭他盯着你们看让你们十分紧张,你们可以数他眼睫毛,数完眼睫毛还能数眉毛。
慑砂问,都数完了还是紧张怎么办?
我说,你要对我哥脸上的毛毛们有信心,它们还是非常人多势众的。
男人的友谊是十分容易成型的。经过黑猫警长和我大哥的双重洗礼,慑砂、布洛卡已经与我二哥建立了一种微妙的信赖关系。所以当他们提出借我二哥的台式机玩耍时,我二哥并没有拒绝。
大哥和二哥都不是什么会主动玩游戏的人,偶尔被人邀请才打两把。我曾经拉着他们玩某动作类游戏,并在三局中迅速完成了从目瞪口呆到难以置信到参悟宁静的转变。几局下来,我既没有被杀,也没有杀人;我二哥通常搞的是自杀式袭击,在杀人的同时被杀,用弹钢琴的手速在短时间内一个人贡献两个人的输出;至于我大哥,一般而言在他摸到枪的一刻,游戏就相当于已经结束了。
我问二哥你电脑上有什么游戏吗,他想了想从动态壁纸库里翻出来一堆小游戏。我随手选了一个,打开一看原来是galgame,还是女性视角的galgame。
我从我的伙伴眼中看出了些许跃跃欲试的味道。
打开页面,弹出的是基础数值选项。我说一人一项吧,把女主角捏好看点。
慑砂选发型,挑了个莫西干;布洛卡选体态,点了身强力壮;我哥挑衣服,看中一套哥特洋裙;最后轮到我选肤色,看着屏幕上的健壮莫西干哥特萝莉,我自暴自弃地点了个蓝色。
慑砂掌握着键盘,给女主人公取名叫校花。
我把页面关了,替校花这个词感到屈辱。
慑砂提出抗议,我说那你不如给她取名叫族花,她很显然更契合阿凡达纳美族的审美。
最后大家各退一步,用了游戏提供的模板。望着屏幕上白长直、蓝眼睛的女生,我越看越觉得十分熟悉。我二哥俯下身,在命名框中输入了我大哥的名字。那一刻,一道霹雳击中了我:这发色,这眼神,这穿衣风格,可不就是我大哥的性转吗?
我二哥十分圆滑。他虽然输入了我大哥的名字,却没有点击确认。一瞬间,握着鼠标的我被推上了两难的境地。
“你们别看我,这不太好,这真的不太好。”那么说着,我点击了确认。
可以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作者,对话和剧情选项能够塑造出各种性格的女主人公。
“主人公在巷子里被不良少年堵了,”我没有起伏地念着剧情,“同班同学,啊是可攻略对象,挺身而出。你要对他说,A救救我,B请帮帮我,C快走吧我不值得你那么做,D请小心不要受伤,E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一切都很可疑不会是仙人跳吧,F提起钢管对他说让开,G悄悄拨通报警电话,H悄悄拨通急救电话,I悄悄拨通动物保护组织电话,J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外星人的真相并向母星求援,K在他看清楚一切前将所有人击倒扬长而去,L在他看清楚一切前将所有人击倒并说不过如此。”
布洛卡认为应该选E,慑砂认为选J比较妥当,我哥坚定K才是大哥的风格,我说咱们应该正常一点选G或者H。
经过一轮激烈的猜拳,慑砂获得了胜利,主人公解锁成就【外星来客】,从此得到了悬浮和召唤外星舰队的能力。
“我们与学生会会长乘坐高铁去异地赏花,途中正面遭遇了……龙卷风?”我继续念道,“这什么剧情?”
我二哥在旁边查攻略:“这个龙卷风会根据你选择的答复行动,选错的话它可能把列车卷到天上。”
“A是说我好害怕,B是死也要死在一起,C是与你在一起即便是死我也没有遗憾了,D是流着泪抓住会长的手,E是扑过去与他拥吻,F是对他说我爱你。”
“嗯,就是这几个选项,”二哥划着手机,“选了龙卷风都会直冲过来,打出BAD ENDING。”
“可是后面的也太玄幻了。”我说。
“唯一能保证所有人物存活的是K选项,”我二哥念道,“在获得【外星来客】成就的前提下利用悬浮能力站上车顶,接受隔壁座位老婆婆1987年生产的迫击炮,号召全车人员一起大喊相信的心就是我的魔法,发动迫击炮将龙卷风击毙。”
我忍不住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慑砂:“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做过galgame?”
“我会把自己的作者名取成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吗。”慑砂为自己辩护。
“但是K选项的缺陷是你会因为非法持枪被判入狱。”二哥继续说。
布洛卡:“原来这个作品里还是有法律的。”
我把鼠标一扔,跟我哥说:“之后还有什么剧情啊?”
“在入狱后,你需要和狱友搞好关系,说服每一个人贡献出自己的汤勺,挖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地道,揭露典狱长的贪污腐败,重返校园。回到学校适逢情人节,你发现自己收到的巧克力十分怪异,由此发现巧克力厂厂长是通过巧克力改造人类基因的反派。假期里,你们来到海边合宿,与文学部部长漫步于沙滩上时遭遇了不可名状之物,你们死里逃生,代价是部长发疯了。最终,你要毕业了。毕业典礼上外星人的舰队开始逼近银河系。你动用自己母星的科技,与其进行猛犸象外交,成功地化解了这一场危机,世界恢复了和平,”二哥古井无波地念出大规模杀伤性台词,“而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你,还是单身。”
我果断地关掉页面,把这个游戏扔进了回收站。
共同生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有一段时间垃圾桶里经常出现不知来处的面膜包装,让我们相互猜疑是不是有人交了女朋友,最后发现原来是慑砂有和他哥通视频电话前敷面膜的习惯。在厕所占着茅坑不拉屎敷面膜被当场抓获后慑砂变得坦荡了许多,最近已经能做到正大光明地偷冰箱里的黄瓜敷脸。在背着我大哥点外卖这件事上他也是主力军,通风散味和藏起餐盒毁尸灭迹很有一套,使我和我二哥默默感慨反侦察也是需要天赋的。此外每天除去参与做饭的人,谁刷碗是由划拳决定的,目前蝉联不洗碗天数最多冠军的是布洛卡,他曾经凭借强运逃避了整整一周的清洗工作;输的最多的是我,不过布洛卡有时会因为于心不忍而主动分担。
布洛卡和慑砂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我大哥并不是一个很凶恶的人,又花了很长时间发现他也并非一个和善的文职人员。慑砂坚持要帮我大哥做饭,跟他去楼顶杀鸡,被溅了一脸血,回来后敷了五张马里亚纳海沟淤泥精华面膜;布洛卡邀请我哥同自己掰手腕,两个人僵持出了一种天长地久的架势,最终也没分出胜负,因为我大哥上班要迟到了。
他们还发现了我二哥有严重的选择恐惧症,每次逛超市都仿佛进行了裂变,每挑选一样东西都要与自我进行深刻的对话。从圆粒米和长粒米,到薄荷味牙膏与果味牙膏,再到燕麦与黑芝麻糊。往往进超市前天还是大亮,出来时已经全黑了。
当然也有的事是没有被发现的。
比如在我二哥在厨房帮工时,他小声的哼唱不是由于心情很好,而是哼给我大哥听的,尽管当事人并不知情且完全无法欣赏。又比如他们从茶几下翻出的曲奇和水果糖并不是我藏的,而是我大哥放的,被吃空之后甜食所有者好几天都陷入了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微弱失落中。再比如二楼的婆婆最近终于不试图和我们这户人家搭话,并不是因为慑砂不小心踩到了她家金毛的尾巴,而是因为我告诉她,我家的成年男性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怪癖,不适合作女婿候选人。我大哥在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狂暴的心,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六十天在和别人打官司,剩下五天是在去和别人打官司的路上;我二哥名花有主,女朋友是一位名叫Miss.Christine的外籍美女;我的两个朋友一个是收保护费的黑社会,一个内心住着一位爱敷面膜的美少女,实在不适合结婚。
既然没人发现,我自然也不打算说出来。
我怎么觉得你哥有一种长兄如母的气质。慑砂一边移动跳棋棋子一边说。
下午很热,我们都把睡衣脱了换成夏天老大爷逛公园的标配白背心。其实热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大哥今天放假,把我们的衣服收走洗了。
我多少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说,思索片刻道:“虽然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其实还是差很多的。你不能被他操持家务的表象所迷惑,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妈给你洗衣服是出于关爱,我哥给你洗衣服是因为他觉得衣服脏了。他不是在照顾你,他的眼里只有衣服。”
“但我还是觉得跟我哥比,”慑砂说,“你哥今天收走被单的时候散发出了慈爱的光芒。”
我心说你是用什么东西看出来他慈爱的:“你哥不一样,你哥是研究型人才。”
“你哥不也是吗。再说布洛卡也那么觉得。”他反驳。
我说我哥明明是实践型人才,而且布洛卡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不能充数,他连吃个西红柿炒鸡蛋都会感动。
“跟姐姐吃两个月烧烤,你也会这样。”布洛卡冷冷地说,并没有否认自己被西红柿炒鸡蛋感动过。
我说,你们真吃了两个月烧烤没换口?
布洛卡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总之你们再住久一点就明白了,”我说,“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日程表打钩机器。”
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想到醒悟会来得那么快。
晚上八点左右是我家的用水高峰,因为要洗澡。一般来说我和慑砂先洗,布洛卡和二哥靠后。我一直好奇他们究竟是如何在浴室里待上如此长时间的,Miss.Christine把自己舔秃噜皮花的时间都比他们洗澡的时间短。
洗过澡,我把毛巾披在肩膀上坐在书桌前翻杂志。看到第三四篇访谈,忽然炸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前是慑砂和布洛卡,这并不奇怪。
门口是身上仅有一条必要四角裤的慑砂和布洛卡,这就有些许奇怪。
身上仅有一条最低限度四角裤的慑砂和布洛卡不去穿衣服,而是来砸我的门,这就更为奇怪。
我们三个对视了许久,神情都很凝重。
“问题很严峻。”我斟酌词句,小心翼翼地开口。
“问题当然很严峻。”慑砂说。
“这个问题严峻到让你们都没有穿衣服。”我又说。
“这个严峻的问题就是我们都没有穿衣服。”慑砂回答。
布洛卡用介于逼问和胁迫之间的语气与我交涉:“你知道我们的衣服去哪了吗?”
我用高深莫测的神情回应他们,心中飞速地分析目前的形式。已知布洛卡和慑砂的衣服不翼而飞,又知我不是牛郎或八戒,布洛卡和慑砂也不是织女或蜘蛛精,我并不会去试图偷他们的衣服,问我在室友的心中究竟是一个什么形象,他们为什么要怀疑我做出了如此变态的行径。
“你们洗澡之前就没发现没有衣服吗。”我试探着问。
二人纷纷表示没有,他们都是洗完澡回房间找换洗衣物才发现衣服没了。说实话两个将近一米九的半裸壮汉一起堵在门口还是很有压迫感的,于是我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你们先进来。
慑砂表示操之越急越好,因为现在他们俩身上的是带到我家所有衣物中仅存的硕果。拖久了就算其他衣服可以借,四角裤也不能借。
这倒是提醒了我。
“我还有一套多的睡衣,估计我哥的衣服你们穿不上,先拿我的将就一下。”我打开衣柜。
“一套?”布洛卡问。
“嗯。你们看着办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痛一些。
五分钟后,慑砂穿上了裤子,布洛卡仍然系不上上衣的扣子。慑砂得了便宜,转而安慰布洛卡道,现在这种穿搭很流行,叫什么男朋友衬衫。
话音刚落,前几颗勉强系上的纽扣便被蓬勃的肌肉撑开,弹射到四面八方。再一次坦胸露乳的布洛卡转头,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说什么?”
慑砂噤声。倒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刚才飞出去的扣子崩到了他的牙。
我突然福至心灵。
“你们是不是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了,没放柜子?”
二人点头。
“穿过的衣服和没穿过的也没有明确分开?”我又问。
二人又点点头。
我有了底气,打开门深吸一口气:“哥——!麻烦你过来一下!”
浴室和书房的门都开了,我跟二哥说不是你,我要的是大哥。于是大哥摘下平光镜,走过来询问我做什么。
“他们俩放外头的衣服你是不是全洗啦?”我把门拉开一半,露出我衣冠不整的好朋友们。
我哥点头表示肯定。
我又问:“今天晚上干得了吗?”
我大哥表示结合最近的温湿状况非常困难,但是明天可以。
我对我哥表示感谢,重新把门关上。
“看见没有,他的眼里只有衣服,我大哥做扫除一向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长空之下妖孽无存。下次一定要藏两件应急。”
布洛卡和慑砂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这样的,”慑砂说,“其实我们刚才发现,你哥把寝具也洗了,只剩了一套。”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我却已经懂了。
客房的床是双人床,这无所谓;你和你朋友睡同一张双人床,这也无所谓;你和你的朋友无限接近裸奔,二人坦诚相见,这依然无所谓;但是你和接近裸奔的朋友躺在同一张床上坦诚相见,还要盖同一床被子,枕同一个枕头,这就要出问题,出大问题。
“所以?”我说。
“所以。”慑砂说。
“你们谁去睡沙发?”我说。
“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睡?”慑砂说。
我愣住了。我惊讶了。我惊恐了。我说:“你们不想孤男寡男同床共枕所以要再叫一个男人?这算哪门子的解决办法?从二到三,有什么意义吗?”
“从二到三就是从量变到质变,”慑砂说,“加一个人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两个人或许会迸发激情,三个人就只能滋长亲情。”
旁听到忍无可忍的布洛卡抓起我放在床上的被子说,我睡沙发。
那天晚上没有被子的我是和慑砂一起睡的,除了醒过来发现自己头和脚的位置颠倒了,这一晚没有发生任何事,亲情和激情都没有。
将近八月时,我大哥忙得经常不回家,二哥又因为剧团的事务一失踪就是大半天,剩下我们三个人在家闲得发慌,背完了半本词汇手册。
终于有一天,我坐不住了,提议再去做暑期工。
布洛卡说,假期都过了一半了,还有地方招人吗?
我说前几天还看见门口的鬼屋招人呢。实在不行超市促销员也肯定是缺人的,试试看也不错。
慑砂一下子支棱起来,神色紧张:“鬼屋?”
“你怕鬼?”我问,“不应当啊,你马哲不是考了快满分吗,要坚信唯物主义。”
慑砂说他不怕,又讲了一些关于自己与鬼屋灵魂能量如何犯冲的话。我只听了前半句的不怕,便把他也拉上一起去应聘。
结果是我们并没有被老板选中,被妖魔鬼怪们的温暖大家庭拒之门外。
“我们想要阴郁一点的鬼。”当时老板把话说得很委婉。
我把布洛卡拉过来:“您看他多阴郁啊,从进门开始都没笑过。”
“我们想要飘忽的、超常的恐惧,不是实体的、现实的恐惧。”老板依然很委婉。
我又把慑砂拉过来说:“我觉得我们挺好的,都非常超现实。”
老板对布洛卡的腱子肉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在客人们推开门时,我觉得看见一个阴沉而模糊的鬼,而不是一个可以把他们一拳从王府井打到长安街的鬼比较好。”
慑砂松了口气。
我说这家鬼屋不行,明明叫猛鬼屋,却拒绝了最猛的扮鬼对象。
被认定猛过头的布洛卡没有搭腔,似乎有些落寞。
销售培训人员倒是对我们非常热情,这一天的下半还算顺利。只是慑砂有些神经过敏,路过除草后堆成一堆的杂草还问我们那是不是坟头。
我说那叫草垛,俗称草包,坟头草哪有自断经脉后横着长的。
我们是一起在同一品牌接受培训的,分到的产品却不同。培训过程十分之敷衍,健康证都没要,只是让我们下了个员工用签到APP。我和慑砂分别被安排去促销咖啡和奶茶,培训内容是露出笑容说广告词;布洛卡被许配给了方便面,培训内容是搭展台,做热水,泡方便面,分装,吆喝。在他忙活时,培训小哥过来小声问我:“他那个,就是。算是长相还是表情?”
我说算是长相,天生的,没救。
小哥了然地点点头,放弃了对布洛卡的表情指导。
在选择工作地点时我特意长了个心眼,选了远离家和学校的超市,然而百密一疏,第二天上班才想起来那地方挨着我大哥实习的律所。
打工的事我事先忘记通知家里了,所以第二天我大哥来超市买午餐发现我时,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光驻留在我与招牌上1.5秒后,他走过来拿起一瓶咖啡。我刚刚在内心为我们的兄弟情感动了一下,下一刻感动便被我哥事无巨细的询问堵了回去,硬生生被问出一身冷汗。
一旁的大婶看不过去,指点我:“你就给他退了吧,我看见他在旁边工作,这种人精着呢。”
我说,不是产品质量问题,他压根还没买。
问到最后,我哥还是把瓶子放下了。很有原则的他觉得添加剂太多不健康。
我气沉丹田,厚起脸皮:“您先别走。”
我哥果然停下来等待我的下文。
“它是甜的。”我说。
“但不是特别甜。”我又说。
“适合和茶几底下的曲奇一起吃。”我继续说。
我哥把咖啡放进篮子。
慑砂见状,也招呼起来:“您看看奶茶。”
我大哥张嘴刚要说话,却被慑砂抢先了一步:“哥,这个奶茶很好喝,特别甜。”
我在心中笑慑砂天真。罐装咖啡已经是我哥的底线了,奶茶再好喝凭那一行含糖量他也不可能买的。
“它特别甜,特别好喝,也特别不健康,”慑砂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室友特别喜欢,在宿舍总沏,您不喝可以带回去给他。”
我前一秒刚被慑砂揭老底,后一秒又收到了我哥“你怎么能背着我吃那么多垃圾食品”的目光谴责,伤害翻倍。他默默地将奶茶收了起来,不是用消费者对商品的态度,是用警方对待物证的态度。出卖我的人证对我这个犯罪嫌疑人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我挥了挥拳头,示意他下班别跑。
在我们隔空掐架的功夫,我哥已经走到了方便面区域。或许是觉得自己也应该努力一下,布洛卡吆喝了一声,吓得后面换标签的超市员工一哆嗦,摔了一瓶料酒。
布洛卡久久地凝望着我哥,我哥也久久的凝望着布洛卡。
下班后我问布洛卡他盯着我哥看那么长时间干什么,他跟我说我哥的睫毛确实很多,有220根。
在第一天下班后,我领悟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那就是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如果时间回到五分钟前,我不会笑着附和慑砂。
如果时间回到八分钟前,我会捂住慑砂的嘴,不让他说出“我好喜欢那个气球,你们想不想要”这句话。
如果时间回到半小时前,我会换一条路回家,并给自己一巴掌,以此告诫自己事无绝对,不要那么笃定你哥就一定会加班而不是跟在你们后面回家。
如果时间回到几个礼拜前,我会打断自己的手,阻止自己给我大哥发信息,说出“我的朋友或许会有一些让你难以理解、深感困惑的言行,这种时候尊重他们的意愿就好”这种话。
不过,众所周知的,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于是此时此刻,准点回家的我哥站在我们面前,桥下江水滔滔,他手上拽着四只气球,其中三只是小黄鸭,一只是小棕熊。
五分钟之后,放弃解释的我和慑砂自暴自弃地接过我哥手上的小黄鸭气球。
八分钟之后,布洛卡也屈服了。原因并不在于我哥,而在于我和慑砂。我们以一团和气共同丢人作为指导思想,齐心协力把小黄鸭气球绑在了布洛卡的手腕上,还打了个很大的死扣。
我竭尽全力做到挺胸昂头,目不斜视,使自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路边的小朋友天真可爱,对家长说,妈妈妈妈,那个哥哥把气球绑在手腕上,他肯定很喜欢小黄鸭!
我还在努力克制,慑砂已经笑了出声。布洛卡对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严正抗议,并用实际行动奋起反抗,把慑砂的绳子也打了个死扣,将气球牢牢地拴在他手腕上。
我说咱们何必呢,这样相互伤害,气球是攥在手里还是拴在腕子上重要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并排走在人行横道上,个个神情面无人色,举止童心未泯,时而追逐打闹。咱们要像我哥一样,沉稳,淡定,把手握气球当成一件正常的事,把气球当成自己双手的延伸!
“你的意思不就是要放弃脸皮吗。”布洛卡说。
我说,也不需要完全放弃,放弃一半就好,争取达到一边没脸皮、一边二皮脸的境界。
“话说哥你为什么买了四个啊。”慑砂回头招呼我大哥。
我哥左手牵着小棕熊气球,右手拎着装有咖啡、奶茶、方便面的袋子,闻言抬起头解释:“这个气球是给傀影带的。我并不了解当下流行的物品。如果你们都对这样的气球做出称赞,表示喜爱,那么他或许也会对它们产生兴趣。”
“那为什么我们的都是小鸭子,只有傀影哥的是小棕熊?”我问。
我哥解释道,他认为这个图案与Miss.Christine较为接近,应该更能引起我二哥的兴趣。
我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将“像吗”二字说出口,但它充斥在空气中,漂浮在江面上,融化在泥土里。
后来我想,可能我哥看所有深色哺乳动物都像Miss.Christine。
并不怎么只得一提的后续是,由于Miss.Christine对新来的气球们表现出了巨大的敌意,那四个气球被我二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抓走放生,去拥抱自由了,可喜可贺。
后来又有一天我们下班,慑砂给自己买了个小棕熊气球。
我问他为什么。
他想了想告诉我,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之前校刊有一期关于我大哥的采访,照片拍得十分好看,至少比他的自拍好看多了。于是二哥同我商量,把这个照片洗一版出来,存起来。
我懒得去实体店,就在网上找了一家店,冲洗塑封一条龙,还包邮。
打工并不是每一天都有排班。快递到的那一天大哥二哥在外面,布洛卡在午睡,我吃坏了肚子正在卫生间挣扎,只有慑砂在客厅闲得发霉,快递员敲门的时候是他开的门。
“极境,”他在门外跟我说,“你快递到了。”
“应该是我哥照片,你帮我拆一下吧,谢谢啊。”我一边给二哥发信息一边回话。
过了一会儿二哥回话了,让我拿着拍张照,他想看一下效果。
拆完包裹的慑砂走进来,把照片交给我。
我说正好,你先别走了,帮我拍个照片发过去。
语毕,我一只手举起我大哥的照片,一只手将手机交给他。举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妥,这样拍照实在不太雅观,于是急忙将上行的手改为下移。
慑砂问,好了没有,我要拍啦。
我连忙道,你等一下,我再调整调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摆好角度,随着快门的脆响,一阵剧痛突然袭击了我的腹部。我捂着肚子发出呻吟,感觉这次的腹泻着实要命。
慑砂关心我,又不敢贸然靠近,远远地问,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觉得临盆之痛也不过如此,在马桶上如坐针毡,疼得扭来扭去。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吗?”慑砂问。
我说:“哎呦,你帮我,嘶,把照片发给我哥吧。”
慑砂问:“没了?”
我说:“你赶紧出去,手机先放你那,一会我找你拿。”
我感觉自己在厕所呆了一千年之久,动物园的猴子都进化成新人类了才出来。
慑砂将手机交给我。我用指纹重新解锁,忽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还没坐下就又蹦了起来:“你这是给我哪个哥发的?”
“你大哥啊,”慑砂茫然地说,“不是他的照片吗。”
绝望缓慢的顺着我的脚踝爬了上来。二哥的信息还在闪烁,但我已无暇顾及。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我大哥会在工作时间收到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自己的亲弟弟坐在马桶上,拿着自己的照片,遮住他的屁股。
这个问题很严重,非常严重,异常严重。如果不及时解决,那么日后看见这张照片,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会是大哥的帅气,而会是我的屁股。
而且以我哥的脑回路,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怎么理解。比较好的方向是他认为这是一种展示照片的新奇方法;不太好的方向他是认为我对他有什么意见以至于要在厕所举着他的照片抗议;更不好的方向是他认为我在暗示他,自己有什么隐疾,再结合我痛苦的神情,转天强行带我去看痔疮。
正在输入的字迹出现在我和我大哥的对话框上。
生死时速,命悬一刻之际,灵感女神给了我一个舌吻。我飞快地语音录入道:“哥,你看我马桶刷得亮不亮?”
对面的输入停滞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我大哥给我回了一个字,亮。
“家里的洁厕灵用完了吗?是否需要我从超市带一瓶回去?”他问道。
我忙说,对对对,我就是想说这个,你要是带就带威猛先生,他家最近在搞促销,买一送一,可划算了。
如果说到这里,我们假期的糟糕都只是停留在无所事事和一些接连不断小灾小难的规模,那么银灰的到来则是这些的总结,是一次阶段性测试,将毒手伸向了人际关系领域。
事情的起因是我二哥的剧团需要拉赞助。
我问二哥你不是一向不管外联部的事吗,他颇为严肃地告诉我这次的下手对象比较特殊。
我问,有多特殊?
我二哥说,他们这次打算拉银灰的赞助。
我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有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除非给的不太少。
“你们有把握吗,银灰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我说,“别回头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我二哥说:“其实我们已经聊过了,他听说慑砂同学和哥最近都在家住,展现出了一些兴趣,所以我对他发出邀请,约定下一个星期六在咱们家吃完饭,他已经同意了。”
同学来家中吃饭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然而银灰学长着实有些特殊。首先,他有钱;其次,他有可能给我哥掏钱。
此时,一个原始而困难的问题横亘在我们面前:给银灰吃什么?
吃贵的,恐怕再贵也贵不过平常人家自己的小灶;吃一些平民小吃换口味,他万一吃不习惯又怎么办?
当我们人手一份菜谱苦思冥想时,布洛卡突然说:“想知道银灰喜欢吃什么,问他身边的人不就好了吗?”
我原本趴在沙发上,迷失在食物的王国中,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说的对啊,我有初雪的好友,现在就去问!”
话虽如此,在开口前我还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我同初雪并不相熟,她大我一级,之前没怎么说过话。不想初雪与外表不同,十分古道热肠,听见我的疑惑直接拨来了电话。
“喂,你想了解我哥哥的喜好吗?”电话那头传来了细而温柔的声音。
“嗯,嗯,给您添麻烦了!说实话实在是毫无头绪,只好来问学姐了。”我说。
“银灰这个人可是很麻烦的哦,”初雪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而且他的喜好相当奇怪呢。”
我说,只要学长不喝珍珠翡翠白玉汤,我们都竭尽全力满足他的要求。
“那好,你听我说——”
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我才从冲击中回过神来。
“那么,”我二哥从英式菜谱中抬起头来,“他的偏好是什么呢?”
“初雪说银灰爱吃榴莲,每天都吃,”我麻木地说,“一日三餐,一顿吃仨。”
这个喜好确实出人意料。不得已,我们只好向我大哥求援,让他帮忙制作一些与榴莲相关的食物。我大哥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管疑惑于每日食用九个榴莲的银灰是如何健康成长到今日的,但还是尽心竭力地为我们提供了帮助,准备了榴莲冰激凌、榴莲酥、榴莲派、榴莲千层蛋糕、榴莲班戟、榴莲饼、榴莲炖奶、榴莲炖鸡、榴莲雪媚娘、榴莲披萨、榴莲火锅、榴莲烤肉、榴莲海鲜烩饭、榴莲意大利面、榴莲土豆烩牛肉、榴莲大排等等菜色。
其间慑砂和布洛卡也到厨房来帮忙,双双为人类无穷无尽的创造力所震撼。
“这还能吃么。”布洛卡问。
“不知道,人家就好这一口,”我将口罩分给他们,望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榴莲火锅说,“咱们要尊重他的选择,吃不出人命就完事了。”
除去榴莲,我提议再准备一样有特色的小吃。
黄焖鸡。布洛卡说。
太平淡了。我摇头。
麻婆豆腐。慑砂举手。
太刺激了。我否定。
螺蛳粉。我大哥从榴莲堆里探出身子。
这个好,就它了。我拍板。
星期六那天,我去楼下接银灰。电梯到达时他顿了一下才走了出去。
“贵小区的垃圾处理系统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他说。
我闻了闻,只闻到了空气中满溢的榴莲味,于是回答:“没有啊,只有我家做饭的味道。”
银灰:“哦。”
在开门的那一刻,我屏住呼吸,一鼓作气,一下子将门拉到最大,里面榴莲混合螺蛳粉的气氛排山倒海般地用了过来,浓郁得几乎让空气染色。我满怀期待地回头,看到了迄今为止从未在银灰脸上见过的神情。
“您还满意吗?”我小心地问。
“满意,什么?”银灰有点艰难地回答。
“初雪学姐说您最喜欢吃榴莲,一顿要吃三个,所以我们今天准备了很多,您可以不用有顾虑,随意吃,可劲吃。”我说。
银灰看了看我:“她和你说我喜欢吃榴莲。”
我:“嗯。”
银灰又说:“一顿要吃三个?”
我回忆起初雪那时认真的语气,开始动摇:“难道初雪学姐是在开玩笑?”
银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走进去。进门前他说,初雪没有骗人。
“我确实喜欢吃榴莲,”他说,“不过……嗯,没有那么夸张,一天只能吃一个。”
我说,原来是这样,我觉得九个也太多了嘛。
餐桌上的氛围十分融洽,今天的银灰格外健谈,甚至耽误了动筷子吃饭。我二哥与他迅速地谈妥了有关社团的问题。
榴莲过三巡,话题开始向外发散。慑砂一向不怕生,此时主动与银灰搭话,学长学长,我也想推销一下。
银灰很显然知道他,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你是在论坛上写故事的学生。”
“是我,”慑砂说,“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写一个剧本,叫做《逐梦罗德岛》,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银灰用手指摩挲茶杯的杯壁,想了一会回答:“我信任你的才华,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与你高作相配的演员。”
慑砂一听便来劲了,说有有有,这一屋子不都是吗。
银灰笑了笑:“你得将这个说法证明给我看才行。”
“您说吧,怎么证明,或者您出个题,让他们给您演。”慑砂无视了我们惊恐的神情,拍着并不属于自己的胸膛保证。
银灰眸光一闪。
一阵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送葬人同学似乎还没有回来,”他说,“我想采取这样的方式,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如果有人能暗示到位,让他配合自己的表演,呈现出戏剧的人物关系,我就认可这个人的能力。”
“什么是戏剧的人物关系?”我问,“这个未免太宽泛了吧。”
“确实如此,”银灰道,“那么就把关系限制为久别重逢的父子和许久未见的新婚夫妇好了。”
银灰给出的选择题十分歹毒。对着我大哥的脸,老公和爹我哪个都喊不出来。正在犹豫间,我二哥忽然问,我们可以共同商量分配剧本吗?
银灰说可以。
在最后的时间里我们大致分配了一下角色,临时编剧慑砂并不参演,我二哥饰演新婚夫妻中的妻子角色,我饰演新婚夫妇的儿子,布洛卡饰演我的女朋友,银灰虽然是老板,但是也要参与进来,担任妻子的情夫一角。我们仍觉得有些不够,于是又加入了布洛卡是银灰义女的设计。
直到我大哥推门进来的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个人物关系本来就有问题:许久是多久?既然是新婚夫妇,他们哪来的我那么大的儿子?我大哥和银灰到底谁才是我爹?
我哥站在玄关换衣服,见我反常地迎出来,抬起头与我对视。
我深吸一口榴莲味的空气,在心中对列祖列宗道歉,望着我哥浅蓝色的双眼道:“你回来晚了。”
“目前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六,我——”
“我不是说那件事,”我露出十分悲伤的表情,此时我二哥走了过来,我顺势搀扶住他的手臂,“你已经不再是我的父亲了。”
我大哥背后的问号已经粗到了一个境界。
我又一指银灰:“现在,他才是。”
我二哥进入角色十分快,他蹬着刚刚换上的十厘米高跟鞋,给了已经矮他一头的大哥一个深深的拥抱,而后又退回银灰身边:“对不起,原谅我。是生活,苦涩的生活逼迫我这样做的!”
我们一直在用眼神给大哥提示,让他注意银灰,以便理解现在出了什么事。
他终于逐渐从最初的茫然中苏醒,甚至似乎已经理解了正在发生的事。
然而现在让我大哥开口说话还是不保险。我用目光暗示现在是银灰义女的布洛卡,让他趁热打铁。
布洛卡不知是吸气还是叹气,憋出了一个非常狰狞的表情,用浑厚的嗓音中气十足地对虚握我二哥手指的银灰说:“我的、父、父、爸!你不可以做这样的事!”
我大哥向银灰走了过去。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只要他说出半句身为丈夫貌似愤怒的话,慑砂并没有什么价值的梦想就有机会实现了!
我哥在满桌残羹冷炙前停下,垂下眼睛看着银灰。银灰也饶有兴趣地仰起头看着他。
只见我哥吐字清晰,语气平和地对银灰说道:“晚上好。”
晚上好?我尚在奇怪,却听见他又吐出了剩下的两个字。
“父亲。”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我大哥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求一个标准答案。
“你们不是在轮流扮演银灰同学的儿子吗?”他问。
暑假刚刚过去,新学期的曙光照耀在每一个学子身上。带着满心疲惫,我在宿舍的桌子上打开笔记本,写完了这个答案。双手离开键盘的那一刻,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这一个夏天,我究竟得到了什么?或者说,真的有人从这个暑假中获得了什么东西吗?
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逛到了美术教室。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立在教室中央,那是我的二哥。
在他的面前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榴莲。
望着画布上银灰英俊的脸,我想,如果说真的有人从这段时光中得到了什么东西,那可能就是我二哥了。
阳光流进空旷的美术教室中,此时此刻,空气中洋溢着灵感的芳香。
END
【知乎体】和兄弟姐妹上同一所大学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Skade老师家三个儿子相关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
无cp,OOC,OOC,OOC,送葬人、傀影和极境三个人凑一起实在太好玩了
极境的档案没出来请让我先云一下233
关于极境和室友的后续请走这边
用户 北极燕鸥的挑染
签名:今天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天!
首先谢邀!这个问题简直是为我(家)量身定制的!
先说一下我家的情况吧,本人是家中老幺,上面有两个哥哥。本人今年大二,我大哥研二,二哥大四。我们三个都在罗大,全称罗德岛大学。罗大设施齐全,教学水平很高,学风优良,食堂物美价廉,欢迎各位学弟学妹报考哦。
现在正式回...
Skade老师家三个儿子相关
现代架空,大学背景
无cp,OOC,OOC,OOC,送葬人、傀影和极境三个人凑一起实在太好玩了
极境的档案没出来请让我先云一下233
关于极境和室友的后续请走这边
用户 北极燕鸥的挑染
签名:今天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天!
首先谢邀!这个问题简直是为我(家)量身定制的!
先说一下我家的情况吧,本人是家中老幺,上面有两个哥哥。本人今年大二,我大哥研二,二哥大四。我们三个都在罗大,全称罗德岛大学。罗大设施齐全,教学水平很高,学风优良,食堂物美价廉,欢迎各位学弟学妹报考哦。
现在正式回答题主的问题。和兄弟姐妹上同一所大学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这个肯定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以我为例,第一反应肯定是太高兴了啊?我们终于不用在一间屋子里互相伤害了啊?来来来量子二踢脚纳米窜天猴春节十二响都点上啊!
我没有说我的两个亲哥不好的意思,他们都好极了,真的。但是我私以为他们的好应当以莲花类比,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我不是说我是淤泥——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好。
首先是我大哥。有一句话现在流传甚广,叫做法律学多了就丧失人性了。在这里我要为法学专业正名,人性不关专业的事,像我大哥,他不学法律也没有人性。
在我初中的时候,时常有学姐让我给我哥转交情书。我犹记当年一位姐姐深情款款的诗句。她对我哥写道,遇见你,书中的天使都有了面孔。虽说有点酸,但是情感多么真挚啊?面对少女脉脉的眼神,什么人会严肃地拿出美术课本指着布格罗的画说天使本来就有脸啊?
不仅是内部情感缺失,大哥他外部零件也跟着一起损坏了。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笑过。有一次拍合影,我悄悄和二哥商量,问他能不能配合我一下,一人提大哥一边的嘴角。我二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跟我说他虽然不认同大哥在合影的时候呆若木鸡,但他誓死捍卫大哥不笑的权利。我被他伏尔泰式的精神感动了,问他你是不是怕动手之后被大哥打断腿。二哥想了想,给我讲了两个旅人遇见熊的笑话。
“有两个人在森林里遇到了熊,其中一个蹲下系鞋带。另一个人说你是不是傻,再怎么跑也跑不过熊呀。系鞋带的人慢条斯理道,但是我跑过你就好了啊。”
我明白了二哥的意思。他是说他跑得比我快,大哥只会打断我的腿。于是我说,大哥不会的,他已经上大学接受法律教育的洗礼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二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觉得他是被我对大哥的深厚信赖所感动,绝不是在提醒我大哥在谈话中途就走过来了。
至于大哥,他安静地听完了二哥的笑话,对此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表示熊有追逐逃跑猎物的习惯,且人的速度是低于熊的奔跑速度的,先跑掉的人反而更加危险,还提醒我们要关注熊的交配期和冬眠期,带好防熊喷雾。
我说太麻烦了,真要去有熊的地方露营带上哥你不行吗。
我大哥微微一愣,很认真地点头说,由我陪同也是可以的。
后来二哥私下给我发信息,让我为了野生动物的安全着想不要再和大哥提露营之类的话题了,人家活着也是很不容易的。
我深以为然。
通过上面那一部分,就能知道我们三个人的性格差异极其之大。我大哥是个没有感情的案例分析机器,我二哥在不搞艺术的时候还是很温和,甚至于很绅士的。
举个例子,我高三的时候时常起不来床。那时候我大哥已经大四了,二哥和我现在一边大。如果我预感第二天要起不来了,打电话告诉大哥,他一定会跋山涉水地回家叫我,假设我说六点半要起来,那么在六点二十九大哥就会给我和周公一人一耳光,哪怕出门的时候地铁站没开门,他步行也会过来。
二哥就不一样了,他只会把自己的排练录音设成我的闹铃,调个音量渐强,在六点三十五打电话确认我醒没醒,如果没醒再打电话给我大哥让他不远万里地用物理手段唤醒我。
当然,二哥的正常是有前提条件的。前提条件就是,在他不搞艺术的时候。
二哥是声乐特长生,在考试前夕喉咙出了一些问题,那段时间弄得家里其他人,主要是我,跟着他一起压抑,幸好后来恢复了。
以二哥的美貌,依照正常情况他的追求者不分雌雄肯定都不会少,可事实是相较大哥那一边的火热,二哥被告白的次数寥寥无几。究其原因,是因为他近乎变态的保密主义。
上台演出必然戴面具,平常不参与专业以外的任何团体活动,甚至走路都不走中间。
他同专业的朋友带着城墙拐角厚的滤镜对我说,你看前辈,多么像一只游走于黑暗中的黑猫啊!
我说我倒觉得像鱼。
同学说,哦,那肯定是像优美的鲸了!
我说,不是啊,是像黄花鱼,黄花鱼溜边走嘛。
然后我被他们以诋毁男神为理由赶出了活动室。
我觉得他们这样搞个人崇拜是不可取的。很显然我二哥在私人场合拥抱艺术的时候不是什么男神,而是一个彻底的男神经病。
我们都还在上中学的时候,放学后回到家推开门前,我常常推测门内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或者更具体地说,门内的二哥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我家墙的隔音十分好,这一点主要归功于大哥,在二哥追寻艺术的步伐被无数邻居的投诉所阻碍时,时年高二的大哥毅然决然地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怀揣着对自己无法理解的艺术的宽容,利用暑假将全家的墙加装了隔音层。从此任二哥在家如何翻天覆地,屋外都岿然不动。
曾经五十九次,我打开门看见二哥抱着他的猫跳华尔兹;二十次,他站在餐桌上充当世界的指挥;九次,他用椰子和瓶装橘子汽水打保龄球未遂;六次,寒冬腊月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屋子里,半小时后大哥成功地将试图去往河冰之下寻找灵感的二哥捞回来;三次,他将自己挂在吊灯上;一次,他试图将自己和大哥都挂在吊灯上。
哦,多么可怜啊。每每想起那触目惊心的画面,我都会爱怜地摸一摸吊灯灯泡。每每发现我对吊灯发表演讲,大哥都会向我投来冷漠中带有警惕的目光,唯恐精神疾病是会传染的。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一把自由。社科与艺术类都在西区宿舍楼,而通讯专业在东区,这大大降低了我们偶遇的几率。后来大哥不知道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可能就是学校印刷的心理健康指南,决定一家人一周要一起吃一次饭。二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而我在心中叫苦不迭。
三个帅哥聚在一起,那效果不是帅哥加帅哥加帅哥,而是帅哥的立方。大哥帅而不自知,二哥视英俊为粪土,唯有我,对自家的相貌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为了避免在食堂被当猴看的局面,我决定先去游说我的二哥。
出发前我的室友慑砂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嘲笑。他说除非你哥长得像学校话剧社上次《歌剧魅影》的主演,否则绝对不会被围观。
我冷峻地说,一个主演再加上一个法学院院草,够不够被围观?
他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劝解你二哥呢。
我说,我二哥最向往平静的生活,让他知道露脸的严重性,他自然会拒绝。两个弟弟都拒绝,双拳难敌四手,大哥还能固执己见,把两个成年男子捆起来拖进食堂?
慑砂沉吟一声,翻出了他垫在脸盆底下的校园报给我看。我哥的俊脸映入眼帘,配的大标题是《我校学生见义勇为,擒获歹徒数人》。数人具体是几人不得而知,因为另一版被慑砂拿走擦桌子了,从照片上依稀可见得地板上黑压压地躺了一片,广阔天地只有大哥一人是竖着的。
沉默过后我说:“就算大哥能做到,他也不会的,只要我们不抵抗他就不会动手,我和我二哥手无缚鸡之力,他是知道的。”
慑砂思索片刻,从布洛卡的脸盆底下抻出又一张校园报,报纸标题用斗大的字写着《剧团主演智斗扒窃团伙,从三楼跳下仅受皮外伤》,文字搭配二哥潇洒的背影,十分刺目。我的好朋友说:“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哥,他那么好的轻功是怎么炼成的。”
“挂吊灯上练的。”我心事重重地说。
慑砂闻言很激动,仿佛得到了《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但是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喜悦,转而试图体谅我的心情:“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要因为自己没有打架斗殴的天赋而气馁,有的事是只有你能做到的。”
我说:“什么?”
他说:“在他们因为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被关起来的时候去警局签字。”
我说:“要是我大哥哪一天进牢子,那地球上其他人肯定要排队枪毙了。”
语毕,我出门了。至于寝室的吊灯由于未知的原因掉下来,让布洛卡修了好几天,那就是后话了。
现实是最好的老师。在一顿饭过后,我大哥终于意识到了我食不下咽如坐针毡不是因为石锅饭不好吃,我们周围的桌子满座不是因为偶然,路过同学留在桌子上的一串电话号码不是为了找他做兼职;我二哥也终于意识到了一副眼镜不足以隐藏他逼人的帅气只会让他帅出新款式,普通人吃饭不带猫,路过同学留在桌子上的一串电话号码不是为了找他探讨艺术。
我适时提出这顿饭以后如果还要吃,还是回家做比较好,终于得到了一致认同。
在学生会,我干的最多的是在各种活动之前调试设备。跟我不一样,大哥和二哥是有比较多露脸机会的。
模拟法庭算是法学院的固定节目,不过脱离本科的我大哥大多数时候并不参与。但事无绝对,有一次他就入过公诉人席,和修双学位的莫斯提马学姐贡献了一场异常精彩的对峙。那天礼堂座无虚席,我和二哥站在墙边上看完了整场。
我原本以为二哥看到一半就会离开,但是他站到了最后。我想即便是对他而言,看到大哥在做什么事上输掉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散场后能天使直接跳上台去找好友莫斯提马说话,而我们则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与大哥碰头。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我也只好跟着沉默。或许是气氛过于尴尬,二哥终于开口了:“你不需要为失败烦恼,这对你或许是一件好事。”
一时间,我们都因为他的话停住脚步。
我将手背放在他的额头上,确认他的体温是否正常。
感受着二哥皮肤的滚烫,我焦急中带着一丝欣慰。
如果谁认为我大哥会心情不好,那他不是在发高烧,就是在去看精神科医生的边缘反复横跳,又或者是发着高烧在去看精神科医生的边缘反复横跳。
那天晚上以二哥被送进卫生院挂吊瓶结束。在去医院的路上拦不到出租,我原打算和大哥轮流搀扶病号,谁承想大哥拿出手机打开了路边的一辆共享单车。
那天,共享单车的车筐承担了它不应承担的重量。大哥把自行车蹬出了一骑绝尘的效果,二哥坐在前面,显得弱小、茫然又无助。
再后来,每次二哥在室外排练,我们都会去监督他穿秋裤。
我二哥一直有一些登台焦虑,在演出前后经常有不良反应。一次严重的舞台事故导致他服药至今。所以我和大哥与其说是去看他的表演,不如说是害怕他出现突发状况。
我偶尔会劝大哥,不要来听了,我在就够了。
但是在尽自己义务这一方面,大哥素来十分固执。他一直是个纯粹的人,不会因为他人的话语改变自己的做法,也不会因为多年浸淫其间就提高自己的欣赏水平。看着在台上歌唱的二哥,我不由得感慨,古有对牛弹琴,今有我哥看剧;对牛弹琴不分对象,我哥看剧亵渎艺术;牛是怡然自得的牛,我哥却在和问号交朋友。
每次望着舞台上忘情的二哥和舞台下困惑的大哥,我都由衷地想,何必呢。
写了不少废话。其实和兄弟姐妹在同一所大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体验。大多数时候,你们风马牛不相及。你在上大物,而他在剖析法条;你在和同学插科打诨,他坐在桌子前背诵台词。我们不经常见面,不在一起吃饭,不太经常问候彼此。物理距离贴近最大的好处大概是,在你弹琴的时候,总会有一头牛在关注你,准备在必要时拉你一下,尽管牛并不理解你在做什么,尽管你或许并不需要一头牛的帮助。
————更新一部分评论区的疑问
【哈哈哈哈哈你们平常谁来做家务啊,自己做饭多还是点外卖多?】
自己做比较多,家务一般是三个人分摊,饭主要是我大哥准备。说起来不好意思,二哥和我都有点偏食,我除了海鲜就没有爱吃的东西了,二哥稍好一些,但也是肉食动物。顺带一提,如果是二哥做饭,他只会准备炸鱼薯条。
【追问:好可爱呀哈哈哈,那大哥会对偏食采取措施吗?】
会。
剩下蔬菜他会提醒你。坚决不吃的话他会强迫你吃。
P.S.别再问我怎么强迫了就是你们想的那样!用勺子硬生生喂进来!也不要再建议我不张嘴试试看了!你们想看二十岁小伙惨遭不幸痛失门牙吗!
【想看照片!!!】
图片.jpg
四岁的大哥牵着两岁的二哥来看刚出生的我。
【我有个疑问,大哥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笑话不好笑吗。熊那种老笑话我听见也不会笑的】
那咱们换一个。
孙悟空:土地老儿,俺的金箍棒在哪?
土地:大圣,您的金箍棒就棒在和您的发型特别般配…
什么?还不好笑?
笑点太高了,抬走下一位!
【我是剧团的,机缘巧合之下抱过一次学长,还是有点分量的。所以答主家的吊灯在哪买的?】
X区XX装饰城。
不过我不建议效仿,毕竟我家的灯是改装过的。
【我也是罗大的!答主你的大哥是不是送……学长?如果是的话我暗恋他好久了,学会修主机箱能增加告白成功的几率吗?】
主机箱向他告白的成功率>主机箱接受同学你告白的几率>向我哥告白成功的概率
【我要!变成!主机箱!】
大可不必如此,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好男人还不好找吗?
比如我,看我看我!
在我哪个哥身上吊死都不值得的。大家要达成共识,美好的皮囊属于全人类,不要悲伤,不要难过。如果实在想不开可以来东区食堂找我,我请你吃石锅饭。
————最后一次更新
你们有些根本不是为情所困!就只是想找我蹭饭!
END
第二个文包
又整理出来了一些。
占tag致歉。挑着打了几个tag。
老规矩禁二传,私下交流🉑,转载请私信。
首先是已经完成修改校对的
【王喻/ABO】半生不圆 提取码3614
内含正文+三个番外,共9w字,番外四在本子里暂时不会放出来哈。
两个系列短篇集:
【王喻】物理感性主义 提取码xh6e
内含自由落体、竖直上抛、光电效应、万有引力、功能关系五篇,等温变化未完就没放进去。共5w字。
【all喻】有神论 提取码4hb6
内含王喻、黄喻、周喻、叶喻、魏喻、郑喻等多cp,注意避雷。共2.5w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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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已经完成修改校对的
【王喻/ABO】半生不圆 提取码3614
内含正文+三个番外,共9w字,番外四在本子里暂时不会放出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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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喻】物理感性主义 提取码xh6e
内含自由落体、竖直上抛、光电效应、万有引力、功能关系五篇,等温变化未完就没放进去。共5w字。
【all喻】有神论 提取码4hb6
内含王喻、黄喻、周喻、叶喻、魏喻、郑喻等多cp,注意避雷。共2.5w字。
然后是两个短篇:
【叶喻】露华新 提取码24m4
【王喻】故园深灯 提取码d4c3
这次大概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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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说,链接有误的话直接评论就好。
然后半生不圆最近有时间的话会把修改版覆盖掉原文,上面的文档就是修改后哒。
感谢每一个曾喜欢过它们的人。爱你们。
「赫海」废土
猜猜多久pb?
01
这场演出到晚上十一点才堪堪结束,李东海陪着隔壁班金希美听了几小时的绝美说唱、群魔乱舞,到差不多回到治安相对良好的上城时,才想起自己落了一把笔记本。
李东海头本来就有些晕乎,没办法只好又掉头回去,那个笔记本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的学术研究过程,他的日记,都在里边了。
李东海回到那个演出地点,说是大舞台,倒不如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场馆,围了一块布就算是舞台了,下城的污染情况现在已经很严重了,海水就要漫上来了,他们没有诺亚方舟的门票,自然有些醉生梦死的味道在里头。金希美是那种芳龄十九的叛逆少女,恰好做着社会研究,自然要带着李东海来一探究竟,可怜了李东海,他做了那么久的好学生了...
猜猜多久pb?
01
这场演出到晚上十一点才堪堪结束,李东海陪着隔壁班金希美听了几小时的绝美说唱、群魔乱舞,到差不多回到治安相对良好的上城时,才想起自己落了一把笔记本。
李东海头本来就有些晕乎,没办法只好又掉头回去,那个笔记本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的学术研究过程,他的日记,都在里边了。
李东海回到那个演出地点,说是大舞台,倒不如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场馆,围了一块布就算是舞台了,下城的污染情况现在已经很严重了,海水就要漫上来了,他们没有诺亚方舟的门票,自然有些醉生梦死的味道在里头。金希美是那种芳龄十九的叛逆少女,恰好做着社会研究,自然要带着李东海来一探究竟,可怜了李东海,他做了那么久的好学生了,连下城一步都没踏入过。
他现在像是误入翻倒巷的哈利波特,对黑魔法有关的一切当然要敬而远之,李东海皱着眉,来到了那个场地,满地都是垃圾,甚至有用过的橡胶套子,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李东海踩着瓜子壳艰难前进,试图找到自己待过的位置,现在已经离巡演结束有两个小时了,这边一个人影儿都没有,李东海对着乱七八糟的场地发愁。
就在他试图跨过那些垃圾山,找到自己笔记本的时候,台上红色的帷幕突然动了一下,李东海有些紧张,这里经常发生些杀人放火的事,他保持点警惕总是好的。他悄悄放缓了脚步,绕到那块帷幕后,顺便找到了一个勉强算是干净的安全出口。
帷幕还在动,背后似乎有个人,为什么李东海不猜那是动物,原因大概是他闻见了烟味,新鲜的烟味。
帆布鞋摩擦着水泥的地面,一个不注意就踢到了酒瓶子,在黑暗中咣当咣当的响,李东海紧张得反胃,像一只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眸子猛的一抬,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眼。
那人绑了一头小辫子,手上的银饰亮晶晶的,衣服裤子上都是拉着丝的破洞,看起来旧旧的,他拉着帷幕,露出半个身子,双脚翘着坐在一个大音响上边,指尖还有一点明灭,烟雾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脸。
“干嘛的?”来人毫不客气的向他释放恶意,李东海愣住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话,他一下子就把他划入了“大坏蛋”的范围里。
“我来找我的笔记本。”李东海尽量冷静的说,这个人他莫名有些面熟,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那边一动不动的,生怕这个陌生人一个不乐意就给他一枪,他受伤都没处说去。
下城是没有医院的,这里离上城那么远,更别说去上城治疗了,李东海悄悄的看了一眼手表,11:30,离地铁关闭还有半个小时,如果他动作够快,也许就不必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了,晚上的下城可以说是百鬼夜行的乱,李东海一个人招架不来。
“我见到过。”那人很随意的撑着手,从音响上跳了下来,在那大箱子上找了一会儿:“粉色的,对吗?”
“对。”
“给。”那人叼着烟,痞里痞气的朝李东海丢了过去,李东海一开始还没接住,让本子给掉地上了,他一路小跑去捡,捡完了还不忘拍拍灰,和那人说谢谢。
“这里晚上挺危险的,要是没什么大事,最好还是别来。”那人眯起了眼睛:“我看你不像这里的人,上城来的?”
“这样吗?”李东海不自然的说:“怎么会让你有这种想法?”
那人笑了一下,双手插进他那条哈伦裤的裤兜里,说:“我的直觉可灵了。”
“我就说很危险嘛…”
李东海突然就听到了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金属器具相撞的清脆响声,还有钝器砸门的声音,听得他心惊肉跳。
“这不就来了嘛?”
那人还是乐呵呵的,突然一把握住了李东海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跑。李东海一时间有些懵了,就这么被人拉着跑了起来,大晚上的他的脚步有些浮虚,但是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又让他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他跟着那个陌生人的脚步,被拉着穿过三三两两破旧的街道。
污水和酒瓶都混在了一起,折射出夜晚星星点点的霓虹灯来,上城是见不到这种光景的。他俩绕过一个破旧的广告牌,身后的人还在穷追不舍,李东海可算缓过劲来了,在他们即将进入一个密道的时候,李东海猛的甩掉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李东海叫道:“干嘛带着我跑?他们要找的是你,不是我!”
“你确定?”他眯着眼睛:“那群人可不会管这些,况且误入此地的小羊羔,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选吧,跟着我,或者去试试那群野兽有没有理智。”
他话没说完就下了地道,李东海往后看了看,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近,他鼓足了勇气,还是跟着那个陌生人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那人帮自己找到了笔记本,他就赌一把,赌自己今晚没事。
李东海身手算是敏捷,跟着那人左窜右窜的,这个地道潮湿且阴冷,暖黄色的电灯泡挣扎着发出亮光,努力的履行它的职责,但是毕竟它们工作太久了,似乎下一秒灯芯就能被烧着。
两人摸着长着青苔的洞壁前行,李东海怀疑这通往城市的下水道,因为越走味道越冲,眼前这人实在是挨千刀的,居然带着自己往这跑,两人在底下绕了许久,久到李东海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哪了,才顺利的从地下出来。
出去的路被人架了个梯子,通向高高的地上,李东海艰难的从井口一样的地方爬了出来,中途还借了借力,他实在有些跑不动了。
又困又累,还被牵扯进了一桩打架斗殴事件里,而故事的主人公带着他来到了一堆握手楼里,他俩费力的从邻里晒的那些被褥和衣服里边穿梭着。
“到底怎么回事?”李东海小嘴不停:“这是哪?他们要打你?”
那人似乎一点也不慌乱,大概是经历了很多次了,他吹了一个口哨,说:“这里是下城。”
“我当然知道这是下城,但我该怎么回去?”
李赫宰顿住了,转头问他:“打车?”
李东海黑着脸摇了摇手机:“没有信号。”
“好吧,这次是我不对。”那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边晚上信号确实差,要不我把你送进附近的旅馆?”
“好。”李东海觉得自己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了,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巨大的乌龙,如果客观条件允许,他甚至想把眼前这位的头放在地上摩擦。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想拿回他的笔记本!
“所以他们为什么追你?”李东海说:“我也被追了那么久,总能知道些实情吧?”
“哦,他们的老大,一个女人,给别人代孕去了。”那人乐呵呵的说:“恰好我是她的前任,她用代孕的钱请人来打我,就是这么简单。”
李东海沉默了一会儿,真不知道这位小辫男是心大还是纯粹的傻了。
“不过这边经常发生这种事情的。”那人说:“你也不能怪我,谁让你晚上来呢,碰到我算你好运。”
不,碰到你才是最大的倒霉。李东海心里腹诽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那人在前边踢着石子,扬起一大堆灰尘,呛得李东海在后边咳嗽,还有那些居民晒的床单,估计都被李赫宰给糟蹋个完全了。
“对了,你叫什么?”
李东海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犹豫,他对他的警惕可不低。
“安心,我不是什么坏人,你们的教科书把下城居民写得像是个不开化的野人!”那人夸张的撇着嘴,一副假装委屈的模样:“到时候旅馆登记,我总不能给你填个假名吧。”
“放心,去我熟悉的旅馆,你不会被宰的。或者说,你喜欢半夜叫些女人上门吗?”
“不,不需要。”李东海语气有些不快:“我叫李东海,今晚麻烦了。”
“不麻烦,我应该做的。”那人乐呵呵的说:“李赫宰,很高兴认识你。”
不,我一点也不高兴。李东海悄悄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良好的教养没让他干呕出声。
“东海,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李赫宰毫不见外,大概是个热爱社交的人,这让李东海有些招架不住了:“为什么要来下城?看表演吗?”
“噢,对了!”李赫宰一拍他的肩膀,完全不顾忌李东海的瑟缩:“毕竟hip hop还是我们这边最纯正,我说什么来着,污水里开出的花,你说是不是?”
“啊,没想到你也是个为艺术献身的。”
“你今晚有看见我上台吗?”
李赫宰像只麻雀一样,在李东海耳边叽叽喳喳,大半夜的,李东海确实没什么精神,只想找到旅馆入住,但是两人走了半天了,却一直找不到旅馆,除了居民楼,就是居民楼,而且是那种破破烂烂的,还布满弹坑的那种,似乎下一秒就能因为年久失修而倒下。
李东海还得耐心去回复那个叨叨的小麻雀,他都快烦死了。
李赫宰从但丁聊到了米兰昆德拉,再从偶像聊到歌手,李东海眼皮都在打架,李赫宰嘴皮还是毫不停歇,仿佛口水不会干涸,仿佛让他闭嘴就是让他去死。
“我以为你对这个话题会感兴趣。”李赫宰顿了顿:“你不是学文学的吗,我以为我们会聊得很来呢。”
“你怎么知道我学这个?”李东海眯着眼睛,毫不客气的看着他:“你偷看了我的笔记本?”
“别,别生气!”李赫宰紧张兮兮的说,完全没了一开始的狠劲:“我就,看了一点点…”
“因为我真的很好奇。”李赫宰嘟囔着:“而且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着的,上城人。”
李东海瞥了他一眼,有些气闷,干脆不说话了。
李赫宰见他俩气氛越发低迷,兴许真的惹人生气了,他也不敢继续讲下去了。
两人越走越远,李东海有些不耐的看着手表,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了:“还没到?”
李赫宰吞了吞口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都没有…”
李东海气得想把他一拳锤到地上。
好家伙,还是个路痴。
“不如,去我家吧?”李赫宰提议道:“虽然小,但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行。”李东海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这句同意。
这回的他哪里知道,这就是某段孽缘的开始。
02
李东海觉得自己就不该来的,他现在深陷于九十平米的小隔间里,在满地的垃圾和天花板碎屑中找自己。
“有点乱。”李赫宰无所谓的说:“要洗澡吗,淋浴间在那边,换洗衣服的话,你要不要穿我的睡衣?”
“不用。”李东海冷酷的说了一句,转身进了淋浴间,留李赫宰一个人在外边感叹他脾气不小。
等李东海又出来的时候,除了头发有点湿湿的,几乎看不出来他洗了个澡,李赫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抓着浴巾进了洗澡房,李东海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李赫宰辫子拆了个完全,头发乱七八糟的堆在脑门前,这么一看似乎还显小了一些,当他把他过高的颧骨遮住的时候,整个人的脸部线条就会变得圆润,没有攻击性。
李东海就这么坐在了沙发上,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没有什么多余的痕迹,他也不知道李赫宰究竟看到了什么地步,他那些学术研究倒是不要紧,要是一些秘密被看了他会很窘迫,他脸皮薄,又不敢问李赫宰究竟看见了什么。
李东海在沙发上发呆,这霉味熏得他直皱眉,从包里拿出香水就朝四周喷射,李赫宰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李东海生无可恋的坐在花香之中,霉味和花香混杂,味道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李赫宰觉得有趣,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李东海顺着声音看过去,李赫宰半裸着出来的,头发上的水还滴滴答答的,滴在他那太平洋肩膀上,滴在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上。
还真有料。
李东海不自然的转移了视线,这个拥有着可爱妹妹头,狼一样的身材的人就蹭到了他身边。
“怎么?这边没有烘干机,大小姐就忍一忍吧。”李赫宰毫不在意的说:“海水要漫上来咯。”
两人坐在一张窄窄的沙发上,身子贴着身子,李东海不敢看他,他身上那种最原始的野性熏得他说不出话来,心想他上舞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那有点可惜了,李东海从没见过,因为他看到一半,跑出去上厕所去了,就在外头呼吸新鲜空气了。
“海水漫上来了,你们去哪?”李东海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脚丫:“要考上城考试吗?选拔最优秀的人去上城,你去吗?”
“这片街区的人都是混日子的,你说我们去哪?”李赫宰还是在笑:“去大海里边。”
“政府说会妥善安置的。”李东海皱眉:“这话可不能乱讲,你太偏激了。”
“人当然会相信更美好的东西。”
李赫宰猛的抓住了李东海的后颈,推着他往前走,李东海挣扎了几下,但是他的力气哪里能同这种野孩子相比,他被推到了窗前,额头抵着灰蒙蒙的窗子,在李赫宰打开窗的瞬间,他差点就要掉下去,幸好他扶着窗沿。
“你干什么!”李东海叫着,他气急了,他就不该和这种人回家,现在他才感受到惊慌,特别是李赫宰将带着水汽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的时候。
“看看。”李赫宰朝前方努了努下巴:“看看眼前,有什么?”
李东海扭着身子,不想让李赫宰碰到他,但是挣扎了好久,一点用也没有,只好不情不愿的往前看:“有什么?”
“不就是一堆垃圾吗?”李东海说:“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李赫宰轻笑了一声,懒洋洋的把自己的下巴靠在了李东海的肩膀上,看起来暧昧极了,李东海不舒服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你…放开我。”李东海用手背推着李赫宰的脸,无奈人把自己抵在窗边,一只腿横在他双腿之间,跑都跑不掉。
李赫宰在和他调情。
这种清晰的认知终于在李东海的榆木脑袋里建立了起来,他很恐慌,他甚至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就被人压着在耳朵旁吹气了。
“那堆垃圾是上城政府丢下来的。”李赫宰说:“你们的,垃圾。”
“不可能,这是违反人道主义精神的。”李东海四处躲着李赫宰喷过来的气,扭得像一条蛇,就算是这样,他还要坚持和李赫宰争辩:“各大高校都提倡学生进下城看看,就是为了帮你们切实解决这个问题,污染问题,还有生存空间的问题。”
“怎么?”李赫宰像是听见了什么顶级好笑话一样:“还开始分你们和我们了?大家不都是人嘛…面对生存问题的丑态,只是上城的人更加会遮挡一些而已,其实政府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一点事情可都没有做。”
“看看那边。”李赫宰在他耳边说,两人的姿态就像一对亲密的爱侣,如果忽视李东海别扭的神情的话。
李东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栋摇摇欲坠的房子,它下半部分都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似乎海水曾经漫上来过,但是李东海仍能在那栋楼里看见点点的灯光,那里就算危险,还有有人居住的。
“海水可能就会在下一秒漫上来,但是还是有人住那里。为什么?不用交租金啊。”
“上城和下城只有一条地铁通着的,却也只是在外围虚虚的绕一圈,从不深入,我想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也是看见的。有几个上城的人像你一样进来呢?”
“那些所谓的高校学生、研究学者,也就是过来虚虚的走一圈,一到晚上就要回去了,人怎么能对抗得了大自然?这边没有政府、法律,人都不是人了,是一群只会享乐的怪物。”
李东海刚想张嘴反驳,却被李赫宰用一只手指捂住了嘴巴。
“你想想,我们可能明天就会死了,在睡梦中淹死在海水里,或者在大白天,海水漫上来的时候无助的奔跑在大街上。”
“你还能说出政府没有放弃我们的话吗?”
李东海张了嘴想反驳,但是他发现他根本没法发出声音。
“你知道的,这里是什么状况,我在这里把你推下去,你怎么喊别人都不会理你,第二天我叫人收尸,根本没人会在意你的死活。”李赫宰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欢迎来到下城,罪恶之城。”
“不。”李东海猛的用手肘给了李赫宰一击,李赫宰吃痛,在他因为疼愣神的瞬间,李东海逃离了他的桎梏,猛的把李赫宰压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用膝盖抵着他的小腹,弯下腰来说:“我的导师都在研究这个课题,你不能这样否认他们的努力,如果照你这么说,那些设立在周边的救助站,还有接济粮,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李东海的手突然摸上了李赫宰的口袋,手一伸就把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和卡牌拿了出来:“既然你那么安于现状,为什么又要偷我的上城出入许可证?”
李赫宰愣了,没想到小绵羊还会反击,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有趣,他笑着说:“嗯,文学生?还会点擒拿,你的导师还研究减缓全球变暖?”
“我是双学位。”李东海高傲的抬起了头,把钥匙妥善的塞进了自己衣服的内口袋:“现在,立刻,送我出去。”
“地铁夜间不开。”李赫宰说。
“你只需要送我到有信号的地方。”李东海坚持道:“我可以尝试打车回去。”
“那可能需要好几百,大家都不愿意来这儿。”李赫宰虚情假意的感叹道:“大小姐真有钱。”
“呆一晚上吧,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李赫宰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在嘴里“piu”了一声,道:“晚上真的很危险的。”
“可是你拿我的通行证。”李东海警惕的说:“你说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说活所迫咯。”李赫宰无奈的耸耸肩:“你好歹让我起来穿件衣服吧?”
李东海愣了愣,才勉为其难的把脚放了下来,他警惕的看着李赫宰慢慢起身,除了穿衣服的动作之外,也没干别的事情了。
“小混混。”李东海暗骂道,他一边退后,一转身就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咔哒一声,还把门反锁了。
“记得开窗,夜里闷。”李赫宰隔着一个门板道:“你好狠心,好歹丢一块毯子给我吧?”
卧室里的李东海半天没说话,隔了十分钟,丢了一块毛毯和一个枕头出来。
“谢了。”李赫宰大大咧咧的说。
李东海确认门关死了,窗户也没有什么能让人爬进来的余地,他才安心的躺在李赫宰的床上。这张床算得上整间屋子最干净的地方,没有异味,除了有些潮湿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甚至还有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
李东海睡得不太安稳,夜里醒过来好多次,又一次他听见门外有絮絮叨叨的声音,似乎李赫宰在和谁通话,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李东海嫌烦,直接把棉被蒙上了头,之后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是被李赫宰的敲门声吵醒的。
李东海一向有起床气,他拿李赫宰的枕头发火,把它锤到了地上,最后愣了愣,还是捡了起来。
他在洗漱台前进行晨间的清洗,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才慢悠悠的开了房门。
他看见李赫宰出现在门口那张帅脸的时候,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通行证。
“走?”李东海微微抬头:“送我出去,不许搞小花招!”
李赫宰觉得自己似乎逮到了那种不好糊弄的家猫,棘手的很,索性他也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他去上城不过是有些事情没有解决,既然没得到通行证他也不想强求,他当然会好好的送李东海出去,毕竟这小家伙他还蛮喜欢的,和那些自诩高尚的上城人不太一样。
李赫宰点了点头,带着李东海出了门。
他依旧是走在李东海前边,不过这回可没有昨晚那么健谈了,他没多少话,不停的在前边打哈欠,李东海在后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走着,偶尔被石子绊倒了,李赫宰去牵他的手,他毫不留情的就甩开了。
“诶——真伤人!”李赫宰抱怨道,李东海理都不理他,闷声往前走。
他俩走到了那片垃圾场,李东海留心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一些生活垃圾,还有医疗垃圾,裸露的针管、医疗袋,看着就让人有点心生恐怖。
有些袋子上边的数字他认识,是上城特有的编号,李东海这回终于相信了,李赫宰口中的那个世界。
就在他于此地驻足的时候,垃圾堆里突然有些响动,是一个男人,邋邋遢遢的,身上还围着点臭虫和苍蝇,在垃圾堆里翻找,他心满意足的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针筒,就要带着回去。
“哎,这…”李东海刚想上前去阻挠他,却被李赫宰拉住了手腕。
“别管了,他有枪。”李赫宰摇了摇头:“他也活不了几个月了,让他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李东海一听就皱了眉,却也听话的没往那边去了:“你们这边,这种是常态?谁卖给他的?”
“谁知道呢。”李赫宰耸了耸肩:“反正这边的化学工厂几乎被淹没了,也没人敢在这里开化学工厂,因为会被哄抢而空…动动你聪明的脑袋吧,大小姐。”
李东海听到那句“大小姐”直皱眉,却也没反驳:“你是说,从上城来的?”
“而且还不少。”李赫宰笑着说:“我帮他们运过几次…别这么看我,我没吸。”
“你最好是。”李东海闭了嘴,突然聊天欲望就低落了起来:“走吧。”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就闷头走着,直到两人看见铁轨了,李赫宰才笑着和他道别。
“回到人间去吧。”李赫宰说:“别再来了,你不是次次都能碰见好人的。”
“你是好人?”李东海不屑的说:“别开玩笑了!”
李东海三步并两步的跳上了破旧的站台,并拿出通行码扫了一下,那个带着电的杆子给他让出了一个通道。
“拜拜!”李赫宰遥遥的朝他招手,李东海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03
这场奇妙的旅行给李东海不少惊喜,同时也给周边的人带来不少惊吓,特别是金希美,抓着他的手像个妈妈一样嘘寒问暖,那会儿她知道李东海一晚上没回家,和妈妈说学校有活动,她吓得就要晕倒,立刻就跑到下城去找人,结果被拦在了围墙外。
幸好李东海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不然金希美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得和我保证,再也不这样了。”金希美很严肃的说:“那只是一本笔记本,你小子疯了吗?”
接着就是乱七八糟的脏话问候,李东海甚至觉得自己要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这就是金希美为什么找不着男朋友的原因吧!
“我知道了,上课铃响了,我记得朴教授很严厉的吧?”
金希美像是不过瘾一样,用凶狠的眼神看着李东海,然后骂骂咧咧的进了教室。
李东海这一天都没什么课,所以他直接出了校门,这件事情给他的印象很深刻,特别是李赫宰嘴里给他展现的那个世界,所以他一回来就报名了关于填海造陆的研究,连那些教授都再三追着他问,为什么突然不研究文学了。
李东海以“拯救世界”这种一看就是托辞的理由打哈哈过去的,总之,他谁也没说。
他走在上城平整干净的街道上,一旁的扫地机器人还在勤奋的工作着,其实道路上也没多少垃圾,因为城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大家都被教育得很好,人人都有居住的地方,还有稳定的收入,恶性事件从来没有发生过。
当然,如果是以前李东海可能会相信这个,但是他现在开始对这个繁华而又完美的都市感到疑惑了,如果这座城市真的有他想的那么完美,那么几年前隔壁那个被家暴的女邻居又去了哪里呢?
有些被忽略的疑点被慢慢放大,它们慢慢升空,旋转再扭曲。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那么说什么也没用了。
李东海走在街上,路过那个巨大的医院,楼建得很高,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人的长寿几乎不是什么问题,李东海在边上感叹,如果那些下城得病的居民被放上来医治,那该多好,因为现在的人几乎没有什么病痛,医院的床位不像从前一样供不应求了。
李东海在发着呆,就在他散步的时候,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戴着兜帽,形迹可疑,李东海毫不犹豫的就追了上去,那人一开始没发现,到最后脚步突然就加快了起来。
李东海对这里的地形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行,他直接绕了路,爬上了居民区和马路分隔的围墙,在一个拐角处从天而降。
那人被他吓呆了,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被压倒在地上的时候痛呼了一声,李东海听到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
“李赫宰。”李东海黑着脸道:“你他妈偷了谁的通行证?”
“别别别!”李赫宰看着李东海就要挥舞下来的拳头,赶紧从实招来:“不是偷的,借的!”
“那也犯法!”李东海跨坐在他的胯骨上,手指掐着他的脖子,李赫宰被吓得一动不敢动,李东海的肌肉实在唬人,他真的怕李东海干掉他。
“我要把你带到警局去,让他们把你送回去!”
“别!”李赫宰着急的道:“求求你了,我真的有急事!”
“急事?当运毒马仔吗?”李东海红着眼睛说:“本来就够乱了,你还想借着发横财?”
“你能不能想我好一点?”李赫宰也气急了:“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果然啊,大小姐怎么可能看得起下城的人?”
“这和上下城没有关系,关键是你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来!”
“我要去看我妹!”李赫宰骂骂咧咧的指着旁边的医院:“我爸妈离婚了,我妈带走了她,去了上城,她现在准备死了,你满意了吗?!”
李东海听到了之后顿了顿,有些惊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要不信,就跟我来。”李赫宰淡淡的说,他扯上了李东海的手腕,盖上了兜帽,低着头就往前走,就和他们第一次相遇一样。
两人上了医院的电梯,李赫宰很熟练,对医院的构造很熟悉,想来也是来过很多次了,两人来到一个病房,李赫宰先在外边看了一会儿,发现病房有人了,只能拉着李东海的手,在外边稍作等候。
“不进去?”李东海问他。
“不了。”李赫宰闷闷的说,他的脸埋在卫衣领子里,让人看不清表情:“我妈见了我晦气。”
李东海张了张嘴,安慰的话最后还是没能脱口而出。
等病房里的人陆续走了,两人才悄悄的摸了进去。
李东海进了病房,入眼的就是那个苍白的小女孩,看起来也就是十二三岁,她手上还打着点滴,但是李东海看了看那个点滴袋上的编号,他认得,那就是一个安慰剂,这个女孩确实活不了多久了。
女孩看见李赫宰的出现,苍白的小脸突然就鲜活了起来,她小小声的叫了一声哥哥,李赫宰就马上跑到了床边,握着她的小手,伏在她耳边听他说话。
“我以为哥哥来不了。”女孩很勉强的笑着,说:“哥哥来了我好开心,你上次给我的糖我还没舍得吃…要是能天天见到哥哥就好了。”
“哥哥也想天天见你。”李赫宰轻声说:“但是通行证有点难借,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银子真的很累了…”女孩闪着泪光说:“好想再和哥哥玩一次转瓶子,然后去后山放风筝。”
“等你病好了,哥哥一定带你去。”李赫宰吻了吻女孩的手:“一言为定。”
李东海似乎有些不忍再看,转身出了病房,他站在门外,看着房间内的兄妹俩,才真正意识到了,围墙阻断的是什么。
阻断了海水,也阻断了人和人之间的桥梁。李东海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的世界,那是从他爸爸妈妈口中听来的故事了,当年有围墙,却能自由出入的,只防海水,不防人。但是,海水破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时候,就像是剥洋葱,人们开始玩起了优胜略汰的那一套了。
所谓进化论。
李东海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撞上了一对发红的眼睛。
“你不待久一些?”李东海问。
“不了,她妈妈就要回来了。”李赫宰说。
“喝可乐吗?”李东海提议。
李东海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罐售卖机吐出来的冰可乐,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在医院长椅上呆坐的李赫宰。
“她怎么了?”李东海问:“为什么会这样?”
李赫宰看着手里那罐冰可乐,很落寞的样子:“被海水泡过一次,她之前去S城玩的时候。”
S城很久之前就被淹没了,淹没了之后只剩下下城和上城。
“救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现在海水已经变异到一种很恐怖的程度了,没有办法。”李赫宰用手掠开他额前的刘海,他太久没有理发了,甚至有些扎眼睛:“我母亲曾经是科研人员,虽然现在退休了,所以她能带一个人去上城,算是员工福利?”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我,我知道的,我和打她的那个男人长得像,我小时候也不乖,老和别人打架。”李赫宰说:“但是我不怨她把我丢给那个男的,因为妹妹要治病啊。”
“那…你爸呢?”李东海有些不忍听了,打开可乐猛喝了一口,似乎就能把苦闷的情绪吞掉。
“街头斗殴,死了。”李赫宰恨恨的说:“他活该。”
李东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了沉默,或许有时候人生比小说更加精彩,尤其是现在。
“我可以借你我的通行证。”李东海犹豫的说:“你如果还去看你妹妹的话,就打我电话,我的电话是…”
“行了。”李赫宰打断他:“我再也不来了。”
“还有,你一直这么傻吗?”
“啊?”李东海愣愣的:“什么?”
“你就不怕我拿走了,不还给你了?这样你就得永远呆在下城了。”李赫宰打趣道:“大小姐,你真的很容易被骗。”
“我不是大小姐。”李东海气鼓鼓的说。
“是,你不是,小少爷,行了吧?”李赫宰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这种地方,才不想来呢,底下活得多自在啊。”
“你就没想过,参加上城考试吗?”李东海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急切:“我们导师预测,不出五年,海水就要漫上来了。”
“为什么?”李赫宰笑嘻嘻的说:“不要,我不做狗屁优等生,还有乌托邦底下的怪物。”
“那也不能这么说…”
“我要快快乐乐的死!”李赫宰站了起来,猛的打开了医院的窗户,风猛的把他的头发扬起,李东海被突然照射进来的阳光刺伤了眼,不住的眯了起来。
“大小姐,有缘再见咯。”李赫宰乐呵呵的说,他关了窗,消失在了走廊的劲头,在医疗器械平板而无趣的“滴——”声中。
李东海心中一动,忙站起了身,他看见医护人员猛的从不同方向赶来,赶到了那个他刚才进过的病房,李东海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有些迷茫。
接着他听到了女人的哭声,还有医护人员絮絮叨叨的声音,这个年代没有耶稣,也没有释迦牟尼,李东海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为那个陌生的女孩表示惋惜和悲伤。
04
李东海上交了加入下城外围救护站的申请书,然后去找到了那个传说中冷面无私的朴正洙教授。
据说在他手底下都没有混的学生,因为一听近距离观察海水,人人都给吓跑了。
李东海拿着他的简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朴正洙就问了他一句话:你为什么来找我?
李东海说,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通过的消息,其实这并不难,因为没有几个人想去救护站“普度众生”,也没人想和朴正洙做研究的,人总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并不奇怪,但是他们没想过,终有一天,上城的围墙还是会破裂的。
李东海收拾了行李,送走了挥泪告别的母亲,他和家里抗争过很多次,大概是儿子大了终究是留不住,他要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而并不是在笼子里做一只任人观赏的鸟。
李东海是半夜出的家门,他不想让父母难过,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留恋,他最后看了家门一眼,在朴正洙汽车发动的声音中,驶向远方。
“你还有家人,怎么就要来这种地方?”朴正洙问他,这回只有李东海一个人加入了他的研究团队,他实在是很好奇。
“因为总有人去做的。”李东海说:“老师,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我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
“你有这份心思倒是不容易。”朴正洙叹了口气:“去那边记得好好保护自己。”
“我知道的。”
接着车上就是一阵难耐的沉默,朴正洙不如李赫宰健谈,李东海也是个话少的性子,他头一歪就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看见的就是救助站的牌子,一些穿着白衣服的医护人员来来去去,还有穿着马甲的志愿者,更有一些研究人员,拿着几桶海水来来去去的,小心翼翼生怕打翻。
“我今天会带你了解工作,你就先从发放物资开始吧,至于实地考察,我会组织的。”朴正洙柔柔的说:“这边信号一直不好,待会我让别人给你个对讲机,要是发生了什么生活上的难事,你尽管找我。”
“好的,谢谢您。”李东海道了谢,就自己开了车门走了出来,这边空气质量确实不太好,到哪都是一股腥味,李东海跟着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走了,那人似乎叫小周,看起来挺活泼的,拉着李东海介绍那一个又一个的帐篷。
救助站像是临时搭建的,为了防止暴力事件的发生,旁边还围着栅栏,有几个军人拿着枪守着,下城的居民都有序的排着队领取救济粮。
李东海稍微了解了一些情况,就和小周说要自己逛逛,小周也放心的让他自己走了,毕竟他的工作很忙,不像李东海刚来,目前没有工作,而且李东海最大的任务还是科研。
这一带李东海眼熟,李赫宰之前带他出去的时候他是见过的,所以丝毫不担心自己迷路,其实他还有些侥幸心理,说不定走着走着能遇见李赫宰,不过都转过几个街口了,李赫宰没见到,反而看见了打架斗殴事件。
是一个落魄的小孩被其他同样脏兮兮的小孩欺负,那个落魄的小孩怀里还紧紧的抱着救济粮,想跑但是却又被团团围住。
“你们在干什么!”李东海的正义感适时发挥作用,他猛地上前推开了那些小孩,把脏兮兮的小孩带走了,那群孩子还朝他吐口水,不多时又拿着棍子来了,李东海皱了皱眉,威胁道:“我是救济站的!”
“好啊!”带头的那个小孩似乎不信:“那把你抓了换多点东西吃吧!”
那个可怜的被围着欺负的小孩眼里还带着泪,抓着李东海的衣角不肯收手,在白T恤上边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黑手印,就在李东海苦恼自己要不要参与一场打架斗殴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李东海有些惊讶的转了头,不为其他,他认得李赫宰的声音,而那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后,头上这回是实打实的绑起了脏辫,就是拆掉还得费一些功夫的那种。
那群孩子好像有些怕他,就连李东海身后的那个小孩,也开始有些打斗,不一会儿人就散干净了,就剩他们三个人,站在一片废墟里。
“你怎么在这?”李东海问他,随即他又想起来自己身处下城,不在这他能去哪,于是又换了个说法:“你也是来救济站领东西的?”
“没有。”李赫宰摇了摇头,头上的辫子一晃一晃的:“我给那些研究人员带路,顺便转转外快。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这里当志愿者。”李东海说:“我要亲眼看看,你说的这个世界。”
“这样吗?”李赫宰笑了,李东海瞬间就皱起了眉。
“你笑什么?”
“我哪敢笑你啊,大小姐。”李赫宰故作深沉的叹气:“没想到我刚才差点就要看见一场打架斗殴了,你细皮嫩肉的,受不受得住?还有,你儿子?”
他朝李东海身后发抖的男孩努了努嘴,这么一下那个男孩更害怕了。
“没有,那群孩子要抢他的东西,我顺手拦下来了。”李东海随即蹲了下来,一点也不嫌小男孩脏,反而把口袋里随身带着的巧克力递给了他:“回家吧,别再让那些人逮到了。”
小男孩望着他泪眼汪汪的,接过了巧克力就一路小跑着走远了。
李赫宰就这么插着兜望着,看着李东海蹲在地上望着那个男孩远去,他用脚踢了踢他的屁股:“来做慈善啊?”
“你干嘛!”李东海站了起来,回敬了他一脚:“你手脚真不干净!”
“干净的!”李赫宰委屈的说:“我天天用洗手液洗手呢!”
“不和你扯皮了。”李东海黑着脸问他:“他们怎么这么怕你?”
“可能我比较能打?”李赫宰乐呵呵的说。
“你别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啊!”李东海警告他:“那不行的。”
“是是是——”李赫宰做了一个大小姐的口型,又给李东海踹了一脚,有些人天生就是欠的,这话果真说的没错。
“你现在闲吗?”李赫宰问:“带你逛逛?”
“好啊。”李东海眼睛一亮,立刻就答应了。
两人在灰扑扑的街道上走着,这里的路都是好几年前铺就的了,现在可没有多余的资源去修建这个即将被淹没的城市了,这里处处都散发着将死的气息。
街边零零星星躺着点人,分不清是死是活,李东海刚走到一半就有些后悔了,他知道他救不了所有人。
“别跟丢了。”李赫宰转过了头,拉上了李东海的手,把一顶渔夫帽扣在了李东海头上,把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都给阻隔了。
“你眼神太干净了。”李赫宰感叹着说:“不像这儿的人。”
“这里还是太危险了,谁知道滩涂边的海水什么时候漫上来?”李赫宰劝他:“大小姐,回去研究你的莎士比亚不好吗?”
“你呆在这儿就不危险吗?”李东海反驳他:“正因我是学者,我才更要来。”
“你知道救助站那些人是怎么样的吗?”李赫宰笑着摇摇头:“来混日子,或者混一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学术论文,拿奖金,然后回去加薪升职。”
“我不一样。”李东海把他的渔夫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别拿我和他们比。”
“海水有一天还是会漫上上城的,到时候又有几个上城供人们挥霍?”李东海说:“人类怎能在此止步?”
李赫宰被他的中二发言刺激得说不出话,只好叹了口气:“那要拯救世界的大小姐要不要喝小米粥?”
“啊?”
“我家煮了小米粥,要来吗?”
其实李东海是有些犹豫,上次在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倒是让他记忆犹新,虽然他现在对李赫宰有所改观,但是却也没有改观多少,他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小混混。
不过身体倒是很诚实的被李赫宰拉走了,也不管内心是有多纠结,李东海还是输给了一晚热腾瑞的小米粥。
这栋楼似乎比上回来的时候还要破败了,不过现在是大白天,李东海可以看见有几个女人拿着晒衣服的桶,出来争抢天台那根阳光充足的杆子,几人吵得不可开交,旁边几个男人缩在一旁颓废的抽着烟,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前边吵架。
“这边一直是这样?”李东海问。
“对,幸好我的房子有个小阳台。”
不知道该说李赫宰乐观还是没心没肺,总之他三步并两步上了楼梯,率先给李东海开了门,李东海刚准备踏进去,结果被人顽皮的一横,给横在门外了。
“你幼不幼稚?”李东海骂他,李赫宰乐呵呵的开了门让他进来,手上的镯子和门锁叮叮当当的撞击在一起,闹人得不行。
这几天李赫宰似乎做了一个大扫除,沙发上的布换了一张,好歹没有霉味了,地上的垃圾也被清空了,房子干净了不少,连李东海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小米粥要放糖还是放盐?”
“放糖吧,谢谢。”李东海说。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李赫宰很豪气的打开了锅盖,水雾就猛的从缝隙里冒出来,李赫宰也不怕烫,很迅速的就帮李东海装了粥,毫不吝啬的放了很多白糖进去。
“哼,我怎么记得我第一次来,你把我按在窗台上呢。”李东海接过了粥,也不嘴软:“可凶了。”
“那不是,生活所迫嘛。”李赫宰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过这事儿我得说一句抱歉。”
李东海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嘴上一边呼呼哈哈的吹着热腾腾的粥,眼睛水灵灵的,看起来就乖极了。
“我看了你日记,知道你…喜欢过一个同性的同班同学。”李赫宰看着李东海就要站起来,马上按住他的肩膀,安抚他:“别急,我是说,我那天不应该这么对你,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我保证,日记部分我也没看多少。”李赫宰举起了四根手指,正气凛然的说:“不然我就被海水淹死。”
李东海瞪大了眼睛,骂他:“你不能这么说,晦气!”
“行行行,我不说,你也别生气。”李赫宰补充道:“不许生我的气。”
李东海闷闷的喝了一口粥,甜甜的,但是他还是很气结,接着他也不说话了,就这么听着李赫宰说。
“你还是在生我气啊?”李赫宰小心翼翼的坐上了那个窄小的沙发,挨着李东海,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呗?反正咱以后都是同事了。”
李东海看了他一眼:“谁跟你是同事?”
“反正以后我兴许还给你们带路了,那不是同事是什么?”
“哦。”李东海转了脸,继续喝粥,李赫宰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就不该和李东海说什么“我看了你日记”,现在情况更加难搞了。
“你之前的通行证,都是这么拿的?”李东海不情不愿的问他:“我没有很好奇,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倒也没有…”李赫宰有些犹豫:“可能用上一些小手段?”
“什么小手段?”
“下…下药、之类的。”李赫宰观察着李东海的表情,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卑微,于是就埋着头不敢说话了。
“其实,喜欢男人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你倒是不用对这事耿耿于怀。现在抵制不过是因为人口太少了,政府每天都很害怕,人类这一支血脉会消失。”李赫宰安慰道:“我对你真的没什么其他想法的,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李东海挑了挑眉:“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在乎你的想法?”
“别臭屁了,我只是讨厌别人看我日记而已。”
李赫宰朝他吐了个舌头,自己也拿了一碗粥喝了起来。
“大小姐,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待到海水漫上来为止。”
李赫宰开始猛的咳嗽,他接过了李东海递过来的餐巾纸,开始擦拭自己的嘴角:“那好危险的,你不上学吗?”
“就当是实习咯。”李东海无所谓的说:“这几年,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李赫宰叹了口气,握上了李东海伸出来的手。
05
在这边小住了几天,无非也就是做一些洒扫的活儿,做不出什么花儿来,没事干的时候李东海就拿着书跑到李赫宰家里去看,没别的原因,因为那边安静,反倒是李赫宰,似乎自己的私人领域多出了一个人还有些不适应,千方百计的想赶李东海走,却被李东海无意间展示出来的厨艺折服了。
好吧,香。
清闲的日子不多,尤其是在这种乱世没到几天李东海的对讲机就开始抓人了,说组织了一个小队去东岸的滩涂进行实地考察,顺便去装点海水回来做研究,请各位研究人员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云云。
李东海就这么回去了,小周像是看见救星一样,有着一副要拉着他聊上三天三夜的势头,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位小周是在话痨,其他人都不愿意和他说话,倒是李东海,表情淡淡的,不回复也没什么反应,偶尔嗯几声表示他在听,就算是肉眼可见的敷衍,小周还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你听说没,这次给我们带路的那位脾气出了名的不好,你可别迟到啊。”小周又开始漫无边际的举例子了,也不知道那位“不小心迟到被冷嘲热讽了三天”的同事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李东海先假定他存在吧,但是他完全不担心自己迟到,毕竟他相信自己基本的时间观念还是有的。
“你知道吧,下城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坏!”
李东海脑海突然就浮现出那个一头脏辫的李赫宰坐在阳台抽烟的形象,然后看见他来了,又把烟头摁在一边熄了。
李东海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周人都看愣了,就是因为帅哥笑起来太好看了,而且这几天他都没见李东海几次,所以他就挺好奇的。
“哎,这几天你都去哪了?也不回宿舍的。”
“我?”李东海歪了歪头:“跑朋友家里去了。”
“哦、哦。”小周有些疑惑,朋友?下城人?
他实在是没想到了,他以为李东海这种乖乖好学生是一向受不了那种粗鲁的下城人的。
总之这场对话就这么结束了,等到了第二天,李东海的闹钟没有准时响起的时候,他急急忙忙的穿好了衣服,连洗漱的一些步骤都省了,跑到集合地点的时候他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李东海刚想准备一个一个的去道歉,发现大家眼里都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是有些怜惜,李东海一头雾水的被推到了队伍中间来,结果就看见了那张分外熟悉的脸。
这不是李赫宰还能有谁嘛。
“你跟我出去一下。”李赫宰指了指他,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人群,李东海愣了一下就跟了上去,他能听见人群里一些惋惜的声音,还有那种抽泣声。
“完了,小东海怪可爱的,会不会哭啊?”
“啊,我还挺喜欢小东海的!”
总之李东海有点迷茫,他跟着李赫宰来到了一个巷子,确保别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了,李东海才犹豫着开口:“我闹钟没响,不是借口,我拖慢队伍进度了,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这个人真的很没耐心的。”李赫宰臭着一张脸说:“你吃早饭没有?”
李东海摇了摇头:“太急了。”
李赫宰从兜里掏了一条巧克力出来,递给了他:“下次别这样了。”
李东海接过了巧克力,指尖捏着包装纸,他有些脸热:“知道啦。”
就在他刚想撕开包装纸的时候,李赫宰的手突然来到他的额前,他眼睑颤了颤,最后还是没动,看着李赫宰给自己整理乱七八糟的刘海,他的指尖温度很低,扫过额头还有些痒痒的,李东海的脸好像更热了。
“狗啃的一样,还真是挺急的。”李赫宰嘲笑他:“大小姐出门好好打扮一下,知道没有?”
“哼。”李东海哼哼道:“我出来又不是见男朋友,哪像你,臭屁得要死。”
“啧,脸都红了。”李赫宰捏了捏李东海的小脸:“想到什么去了?”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李东海拍开他的手,捏着巧克力棒咬了一口,就很绝情的转身就走:“要出发了!”
李东海回来的时候可是迎接了不少注目礼,看着他还叼着个巧克力棒,有些人可能门牙都惊掉了,纷纷抓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没事,我没事呢…他人?不是挺温柔的吗?打我做什么?”李东海一脸无辜。
总之这段小插曲就算这么过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滩涂走,等差不多到了海边,大家纷纷开始穿防护服。
李东海是第一次出去,也是第一次接触防护服,看着周围人都很利索的穿好了,他还在和腰带作斗争,他不想因为自己动作慢而拖慢队伍的进度,只好放下脸去找小周帮帮忙,结果刚想叫人,一双有力的手就托着自己的腰,拉上他的腰带就开始帮他绑。
“紧不紧?”
李赫宰的声音此时放得很低,和平时咋咋乎乎的小孩声音不一样,大概是压着嗓子说话了,听起来还有点点温柔的味道,李东海思绪翻飞,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他暗骂自己贱,面上却不显,平平淡淡的说:“再紧些。”
这对话有些歧义,更有点暧昧,连榆木脑袋李东海都察觉了,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李赫宰是不是故意的了。但是李东海一投入到工作里的时候,却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李赫宰在滩涂坐着等他们,研究人员就拿着各自的仪器,远远的探测着海水。
工作状态下的李东海很认真,李赫宰也不去自讨没趣,那些仪器的参数他都看不懂,就帮人搬水提桶,做些打杂的事情。
他靠在一边,李东海拿着个本子在记着什么,记着记着突然和别人争论了起来,他认真的模样很好看,李赫宰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虽然他带着厚厚的口罩,还穿着笨重的防护服,李赫宰还是能一眼就认出那是他。
等太阳下山了,海水就要涨潮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收了仪器回去,李东海也背上背着一个大背包,经过李赫宰身边还脚崴了一下,李赫宰二话不说就帮他把他的背包给背着了。
“我自己可以…”李东海小小声的说。
“没见过谁像你一样这么拼命的。”李赫宰骂他:“这一天下来,别人休息的时候你还在看那个破海水,都没停下来过。”
李东海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也不抢着要背包了,他现在确实很累。
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到了救济站,把仪器放好,并且上报数据的时候,李东海刚想回去睡一会儿,结果被朴正洙逮住了,两人聊了半个小时,李东海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有点浮虚。
结果他在门口又看见了李赫宰,李赫宰问他要不要吃酸菜鱼。好吧,美色误人这件事倒是真的,就算李东海的眼皮在疯狂打架,但他想都不想就接受了李赫宰的邀约。
“你…”李东海有些犹豫,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太像撒娇了,但是李赫宰就是给他一种无论他说什么都会答应的感觉:“能不能背我啊?我站都站不稳了。”
“啊?”李赫宰眯着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你还真是大小姐啊?真该好好锻炼了。”
“不行就算…”李东海瘪着嘴,艰难的迈开步子就要向前走,结果李赫宰就在他面前蹲下来了。
“上来。”李赫宰头也不回,两只手背到后边去,做了一个背人的准备,李东海美滋滋的就趴到了人背上,等着那人把自己背起来。
李赫宰肩膀够宽,那天李东海看他洗澡出来就知道了,他很放心的把自己的下巴靠在他肩上,手臂也环着他的脖子,两只脚一晃一晃的,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傻乐什么?”李赫宰埋汰他:“你重死了。”
“重就重,反正你背着,不许把我甩下来。”李东海伸手扯上了李赫宰的耳朵,力道还不小,疼得他嗷嗷直叫。
“别扯了!”
两人一路闹腾,还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李赫宰一路踏着废墟,背上背着个李东海,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人摔碎了。
路过那天那个大舞台的时候,李东海难得愣了神。
“我们就在这见面的。”李东海说:“好可惜,没能看见你上舞台。”
“你又不听说唱…大家为了更嗨,词都有些下三滥,你没听倒是保护耳朵了。”
李东海笑出了声:“那你写的也是下三滥?女人、钞票、酒精?”
“那有什么办法,我怕观众退票,在这边赚钱可不容易…”李赫宰顿了顿,装作不在意的说:“写什么女人?我又不喜欢。”
李东海也愣住了,一时间有些紧张了起来:“哦,这样吗?”
等李赫宰好不容易把他搬运上楼了,李东海第一时间就从他背后跳了下来,窝到了自己平时呆着的沙发上。
“多放点酸菜!”李东海指挥道。
“馋得你。”李赫宰点了点李东海的额头,看着李东海的小脸一点一点的红起来,再得意的功成身退。
“大坏蛋。”李东海嘟囔道,把自己蜷缩了起来,在沙发上撑着个脑袋,看着李赫宰的背影在厨房里劳作。
这间屋子也是真的小,李赫宰在厨房里干什么李东海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乏味了,就撑着头睡着了。
李东海也是真的累了,他像猫咪一样把自己缩了起来,这样就不会冷了,他睡得很安稳,就连油在锅里炸的声音都没能吵醒他。
等李东海被摇醒的时候,身上还盖了张毯子,上边都是李赫宰的味道,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他经常盖的,他迷迷糊糊的听李赫宰说饭熟了,再被人抓着手臂给带了起来。
“起床了,吃饭了。”李赫宰轻声道,听起来就挺温柔的,李东海连起床气都忘了撒,给人带到了餐桌前,李赫宰还给自己围了一个小围裙。
“你怎么这么多这些有的没的。”李东海扯着围裙,很无语的道。
“救济站送的,我经常去给他们帮忙。”李赫宰无所谓的说:“能帮一点是一点,好歹也是为我们这个糟糕的生活环境做贡献呢。”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那种上街打架,又抢人东西的小混混,没想到偶尔还做点有用的事儿啊。”李东海笑着说。
“人都有两面性。”李赫宰朝他翻了个白眼,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尝尝,这也是救济站送的,现在鱼可不多了,内陆湖都差不多干完了,海里的生鲜也不能吃,都变异了,你现在吃的可是金子!”
李东海听话的夹了一片鱼进嘴里,鱼肉鲜美,还带着酸菜特有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好吃。”李东海很诚实的说:“真不错。”
“是吧,也不看看谁掌勺。”李赫宰夹了一片鱼塞嘴里,说:“要不你住这儿算了,救济站有什么好的,你都瘦了。”
李东海无言以对,他这段时间还长了小肚腩,他不知道李赫宰那句“瘦了”又是从哪个小角落得来的结论,大概在李赫宰眼里高矮胖瘦都是一个模样。
“那怎么能行,我还得做研究呢。”李东海说:“离那边远了我心里不踏实。”
“那今晚总不回去了吧。”李赫宰朝窗外努了努嘴:“天都黑了。”
“那…就住这吧。”李东海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床:“我睡沙发?”
“上次你可没有那么客气。”李赫宰笑他,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就睡一张床呗,有什么?”
大概是当事人的态度实在是过于豁然,连李东海都被传染了,大概是不想显得自己非常在意这件事情,也不想被对方看出来自己其实一直很紧张。
总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同床了,李赫宰坦然到李东海忘记了自己其实喜欢一个男人,两人洗的干干净净的躺在一张床上,李赫宰怀里还抱了个枕头,试图撩拨李东海进行一场姐妹的对话。
“哎,你之前喜欢过的那个男的,现在怎么样了?”
“啊、啊?”李东海紧张得呼吸一窒:“问这个做什么?”
“就,好奇呗。”李赫宰眼睛眨了眨,装不在意:“我关心好朋友的情感生活,不行吗?”
“谁跟你好朋友?”李东海翻了个身,给李赫宰留了一个冷酷的后脑勺:“睡觉。”
“别啊。”李赫宰直起半个身子,靠到李东海背后,捏着他的胳膊玩:“我睡不着,你讲给我听听呗,我又不告诉别人。”
“再说了,你回了上城,哪还记得我啊?”
“怎么会不记得?”李东海转了个头,瞪着李赫宰,语气里似乎带着点怨气:“倒是你,别等我回去了,就忘了我这个人!”
“你真的要回去啊?”李赫宰把脑袋靠在了李东海身上:“是不是回去了就不回来了?”
“倒也不会这样,上城又不是什么特好的地方…你脑袋重死了,别靠我身上。”李东海不适的推了推李赫宰的头,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李赫宰,听到没有?”
“听见了——”李赫宰拖着声音,听起来就很欠扁,李东海立刻就上手了,把旁边多余的枕头往李赫宰身上砸。
“哎?干嘛!”
李东海拿枕头往他身上猛打,灰尘和一些枕头里的棉花就飞扬在半空中,打着转往下落,李东海嘴角扬得高高的,他本来想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的,无奈他性子一直都特直,什么都控制不住。
李赫宰被他压着锤,就和第一天李东海把他压在沙发上的姿势一模一样,兴许有些东西就是一个轮回,只不过人还是那个人。
所以李赫宰又不可抑制的陷入了心动之中,他想李东海也是这样。所以他就这么做了,他揽住了李东海的腰,手上一个发力两人就调换了一个位置,李东海抱着枕头还一脸懵逼,他听见李赫宰在自己上边说:“我能不能亲你啊?”
李东海瞪大了个眼睛,他眼睛本来就大,现在这么一瞪就更加可爱了,他人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下意识的点头了还是嗯了一声,他就看着李赫宰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甚至不想去躲,开始幻想着唇瓣相贴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李东海有些紧张,所以李赫宰的气息靠近的时候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辫子扫上了他的额头,紧接着就是柔软的,落在额头上的吻。
“晚安。”李赫宰说。
接着他帮李东海把被子盖好了,翻了个身,就要入睡了。
李东海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这都是什么烂事儿,但是他能确定的是,自己的心跳已经不是正常水平了。
“晚安。”李东海回了他一句,马上把被子盖过了脑门,直到他不能呼吸了,才肯把小脸拿出来。
06
李东海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怎么被李赫宰送出门的,总之一切都充满了魔幻主义色彩。他站在救济站门口,看着李赫宰的背影远去,手里掰着朵可怜的假花,纠结的都要把它拧碎了。
路过的小周看了他一眼:“咋地,谈恋爱了?”
“谈、谈个屁!”李东海红着脸,磕磕绊的说:“怎么可能!”
“不应该啊…”小周很欠扁的说:“那位很凶的,天天来找你的那位,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李东海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走了,那个步子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留小周一个人在背后抓耳挠腮。
李东海走的倒是潇洒,但心思早就飘到不知哪里去了,直到朴正洙叫住了他,希望他把资料送到上城的主实验室去,因为他最放心李东海。
“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李东海皱着眉:“出事了吗?”
朴正洙看了看四周,才小小声的说:“实验数据有问题,这边仪器不太好,我希望你再测一次,我有点害怕海水涨潮。”
“什么?”李东海瞪大了眼睛:“按理来说,下城还有几年…”
朴正洙摇了摇头:“是短时间的涨潮,我希望你把实验数据发给我,我好预测这回是淹没到什么程度,我好引导下城的居民撤退。”
“退到哪?”李东海皱着眉:“上城不让那些人进来,因为太拥挤了。”
“退到围墙边…总之只是援兵之计,你忘了前些天的地震了吗?海水会退的,下城目前还没有到要放弃的这种程度。”
朴正洙叹了口气:“要是当年修的围墙没有被冲坏,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李东海心里有些复杂:“行,我知道了,老师要注意安全。”
两人道了别,就分道扬镳了,李东海这回是秘密行动,因为怕惊了那群人,这样就不好控制了,他上了车,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还想打个电话给李赫宰提个醒,但是怎么打都占线,他神色复杂的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李东海一路狂飙,不懂为什么,天色有些昏暗,而且还下了点毛毛雨。
这倒是难得,地球上已经很少降雨了,而一下雨基本上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而且现在的雨水已经很脏了,海水都已经这副样子了,当然不指望雨水会没事。
李赫宰的妹妹估计是呛到了海水才导致死亡的,这让李东海很恐慌,人类在死亡面前没有一个是体面的。
这让他手里的资料更加烫手了,甚至要灼烧了起来。他知道朴正洙为什么选他,因为他和下城的关系太亲密了,他知道李东海不会隐瞒。
他顶着小雨一路开回了上城,从废墟到摩登都市的感觉实在是奇妙,而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这座都市也会葬身在海水里,而人类还能去哪,目前也没有人知道。
李东海穿好了防护服,撑了把雨伞就往研究中心跑。其他人见了这个小小的生面孔拿着朴正洙的牌子都挺惊讶的,赶紧就把他放了进来。
李东海把资料交给了朴正洙指定的人,他们一脸严肃的接过了,然后李东海就被几个工作人员拉去全身消毒,李东海看着研究所人来人往的,大家似乎都挺忙碌的,他自己其实也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忍不住就探头去看数据。
当他看到数字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灯的时候,人都愣了。
“东岸要被淹没了?”
研究人员被突然冒出来的李东海吓到了,只得耐下性子和他解释:“只是预测,兴许那个地方保不住了,至于是永远还是暂时,没人敢保证。朴教授还真是厉害,这么一看都能看出来…”
漠不关己的语气。
李东海心里不是滋味,他抠着自己的手指,想到李赫宰窗外那片居民区,或许李赫宰自己的房子都会被淹没,接着他又去哪里?
“除了东岸呢?”李东海问:“能不能给我看一下,最坏的结果?”
“当然。”研究人员好脾气的答应了,他知道李东海兴许之后也会在这个地方工作,兴许还是自己未来的同事,所以他好脾气的和他解释了很多东西,虽然听到后边李东海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睛也有些红。
“小朋友,我们是没法和大自然做抗争的。”研究人员叹了口气:“放宽心,在上城好好的呆着,睡一觉,先别回去了,那边有什么好的?”
“对不起…”李东海匆匆忙忙的说:“我没法呆坐着…我要回去。”
“我们都是人类,怎么能放任不管呢?”李东海很坚定的拿起了车钥匙,还有那些资料:“请把数据传输给救济站吧,我要回去帮忙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研究人员看着他的背影叹气,李东海出去得着急,脚步匆匆的差点撞到人,他小声的说着抱歉,很决绝的进了车子,关上了车门。
他是顶着大太阳来,沐浴着月光回去的,下城的空气好像越来越潮湿了,因为天色晚,李东海甚至看不清人影,他下了车就开始找李赫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应该先去找朴正洙才对,而不是那个人。
李东海掏出了放在副驾驶的手机,他半天没有看,已经多了几个未接电话了,父母的、朴正洙的,还有李赫宰的,他毫不犹豫的就回拨了李赫宰的那个,一阵嘈杂的忙音之后,他才听到他熟悉的声音。
“喂?”李赫宰大喇喇的:“想我了?怎么突然打我电话,早上的时候我在…”
李东海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单刀直入的打断了他:“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我去接你。”
“啊?”李赫宰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哦,东岸啊,昨天我们在的那个地方…”
接着声音被一团乱七八糟的声音盖过去了,像是海水,又像是雷声,李东海的心马上沉下了谷底,他忙叫到:“李赫宰?李赫宰!回话!”
手机里再也传不出声音了。
李东海骂了句脏话,随手逮了一个人就把资料往他手里塞,那人还愣着呢,就看见李东海进了车子里,关上了车门,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就直接冲出了救济站。
没人知道海水什么时候漫上来,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最坏的打算就是在下一秒。
李东海曾经喜欢那种不确定性,那代表着一瞬间激情和灵感的爆发,但是此时此刻他讨厌极了,他讨厌这种“明明这么多人偏偏就选中他”的巧合,而现在他不想什么天下苍生了,他的脑子只有一个名字——李赫宰。
车子在下城破烂的公路里七拐八拐,深入了下城导航往往就会失灵,他不去看街边那些躺着的、无病呻吟的人了,他现在只想火速到达东岸,找到那个不懂为什么就往那边跑的李赫宰,然后狠狠的给他来一巴掌。
李东海踩死了油门,他不在乎什么磕磕碰碰了,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沦落到只能在医院的病床上给那个小混混送终来得好,让那个坏家伙还能叫自己一声“大小姐”。
李东海的电话在狂响,他不想接,他开到了那个危险的滩涂,拽了个口罩就下去找人。
海水带着狂风拍打着礁石,这个声音就像什么恐怖的怪物就要来临一样,李东海跑到了昨天研究的地点,漫无目的的望着四周,除了风声,只有风声。
刚下过雨的沙滩有些狼狈,但是不会比这里的情况更糟糕了,李东海的心沉进了胃里,他挂断了朴正洙打来的电话,拨下了李赫宰的号码。
不在服务区内。
那在哪?
海底?
李东海攥紧了手机,心跳就要跳出胸腔,他鼓起勇气往大海走近了一步、两步,他知道他在送死,但是只有这样才看得更清楚。
“李东海!!!”
一股大力突然拽着他往回拉,李东海踉跄了几步就跌倒在了沙滩上,一个把自己包裹得像熊一样的人拉着他,但是李东海认得出来,那是李赫宰,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你有病吧!”李赫宰吼他:“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你知道进了大海会怎么样吗?腐蚀算好的了,你他妈会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你一辈子都离不开呼吸机!”
“我没有…”李东海无力的为自己辩解。
“你没有?”李赫宰一巴掌打上了他的脑袋:“你一件防护服都没穿,是要给人类做贡献吗?”
“好啊,在世耶稣,我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李赫宰把他猛的拽了起来,李东海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被拉着走,塞进了自己的车里,李赫宰面如金纸的坐上了副驾驶,显然被吓得不轻。
“我不管你来这里干什么的,开车,回去。”李赫宰说。
李东海咽了口唾沫,摸上了方向盘就往救济站开。
车子用比来时慢了不少的速度往救济站方向行驶着,一路上都没有人讲话,李东海被他吼得有些后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会往大海走。
去找你?
这样说又未免太矫情了。
李赫宰缩在副驾驶,头歪向一边,李东海看不清他的脸,感觉人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李东海也不敢贸然开口打扰他了。
直到车子停下了,也没有人动。
兴许是睡着了。李东海想。
于是他悄悄的接起了朴正洙的电话。
“喂?”
“东海,是我,我怕你做傻事,才打了那么多电话。”朴正洙的声音有些着急:“是我让李赫宰去的东岸,带着一群人。因为看着数据有些异常,我怀疑东岸不是涨潮岸。”
“等等。”李东海脸色变了:“你明知道那里有危险还叫他带人去?”
“是自愿原则,海海。”朴正洙的声音柔了下来:“研究所那边送来的数据,也就你拿回来的数据,其实不对。”
“总有人瞒着我们,这回我叫你去,我总算看清楚了。”朴正洙有些悲伤的说:“我只能相信我们自己了。”
“所以呢,涨潮岸在哪?”李东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研究所为什么要骗人?”
“不算骗人…哪个岸都有可能涨潮,你想想,如果是人口密集的西岸,那边还有救济站,人要是全死光了,上城那群人不是更加舒服了?”
李东海的心沉下了谷底。
“怎么说呢…”朴正洙清冷的声音在听筒内想起:“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放弃。”
“要是我们都放弃了,那谁来救下城,谁来救我们呢?”
李东海心情沉重的挂了电话。
等他重新回车上的时候,李赫宰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好像还有些发红。
“你哭了?”李东海不确定的说:“好吧…其实我是去找你的,我往大海走,也是因为想看得更远一些,不是在想些别的事。”
“因为我听说你往东岸去了,研究所那边的人告诉我,那里可能会涨潮。”
“我决定了,要留到下城淹没的那一刻…”
李东海突然被拉近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李赫宰的身上还有些腥咸味,整个人有些潮潮的,但是李东海并没有觉得不适,他犹豫的抬起了手,拍了拍李赫宰的背心。
“对不起,吓到你了。”
李赫宰摇了摇头。
“你走吧,我不想你留在下城了。”李赫宰闷闷的说:“你赶紧走。”
“说什么傻话,我可是学者。”李东海轻声说:“怎么能走?”
“你随时都能走,你今天不也是去上城送资料了吗?”李赫宰说:“我一想到你可能…”
“好了好了。”李东海打断了他,耐心的说:“我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为了这里的人,这里的每一片土地。他们不让建造围墙,那么我们就建造一片新的土地。”李东海离开了李赫宰的怀抱,扶着他的肩膀,很认真的说:“都是为了人类,你今天去东岸帮朴教授收集数据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想吗?”
“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我会很安全的,出现在你面前的。”
07
自那以后李东海总觉得有些东西要脱口而出。
他心里藏不住事,看见李赫宰就觉得心要跳出来,但是他看见眼前这一片废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脱口而出。
于是情况就这么胶着着。
上次所谓的涨潮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是却给救济站的每个人当头一棒,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那么每个人都将活在恐惧之中。
学者们每天都在帐篷里激烈的讨论,然后再把一个又一个的方案划掉。同时他们也自主成立了一个小分队,深入下城的居民区宣传自救方法。李东海作为跟随的学生当然没有什么发言权,最多做做会议记录,但是他总会有独当一面的一天的,朴正洙很喜欢他。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宣传的效果微乎其微,因为人们不听他们的,死到临头了也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不过也就是浑浑噩噩的过好每一天。
后来李赫宰提议在下城有庆典或者表演的时候宣传一下关于救济站的观点,算是将那些观念渗透于日常生活之中,目前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像填海造陆一样,想到就要去做了,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
偶尔李东海累得筋疲力尽,也想不到要去找李赫宰了,两人关系像是降温了一样,从火热的沙漠来到了冰川里,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冰川了。
他们好像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都很默契的“忘记”了对方,某天李东海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掏出了手机,对话框停在李赫宰说他今天晚上有一场演出上面。
李东海想着反正晚上也没事干,不如就去看看他表演。他现在很熟悉下城的路了,去舞台的路,或者去李赫宰家的路,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你能看见事物的另一面。
李东海还没到就听见了人群的喊声,因为他经常做基层工作,守在门口卖票的小哥认识他,想都不想直接就放人进去了。
场馆人很多,算是半露天的,这里以前是一个体育馆,后来被改装成了舞台。现在也不分“地上”和“地下”了,总之只要是精神鸦片,尽管往台上带就好了。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李东海挤过人群,来到一个稍微空旷些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怎么的,音响里就传出他熟悉的那个声音。
笑闹的、生气的,或者是平淡的,他都很熟悉,陪他度过了很多个日夜,有时候是在耳边,有时候又隔着一个小小的听筒。
李东海往台上看,李赫宰那个惹眼的脏辫还没有拆,穿着垂坠感十足的裤子,手上拿着麦克风在唱着词,这边太闹腾了,李东海听不清他在唱些什么,音乐停了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人群的躁动渐渐平息了下来。
“抱歉打扰大家几分钟。”音响传出来的声音还带着点电磁声,有些失真,但是安静下来之后李东海总算听见他在说些什么了。
“我想和我喜欢的那位表个白,我刚看见他从后门摸进来了,真讨厌,明明和他说不要迟到了,说真的,我刚才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还以为他不会来了,这样我就得想想别的表白方法了。”
人群中混杂着嘘声,还有笑闹的声音,李赫宰确实是天生就该站在闪光灯下的,他控制得住场子,不管多大。
李东海脸有些发热,这个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他们之间没有提及而已,他安静的等着,听着李赫宰要说什么。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一个意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漂亮点的小孩子,不小心来到了这个地方…嗨,前排那位别这么看着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单纯的人的,比如,来自上城的,涉世未深的那种大学生。”
人群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你们是不是很想说要我抱住这根大腿,然后住到上城去?不行,那可不行,他圣父情结可严重了,非要下来搞什么科研,还差点跑海里去。”
“当然了,虽然一开始我接触他的目的不纯,也不是没有想过抱一抱他的大腿…但是我想通了,下城那么好,是我的根,他都愿意来帮我守着它,我又有什么理由逃跑呢?”
李赫宰顿了顿,似乎情绪有些激昂,所以他停了十秒钟,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人们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个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他才慢慢的继续他的讲述。
“所以我喜欢他,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但是我想,和他一起朝着那个目标奋斗,虽然我什么也不懂,只会动动嘴皮子唱歌,但是我想尽我的一份力去帮助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所以我也请求大家,不要放弃,希望总会有的。”
“所以你听见了就来后台找我吧。”李赫宰笑着说:“你知道在哪里的,李东海。”
李东海的名字像掉落进平静湖面的石子一样,激起了片片涟漪,人群开始疯狂的躁动,寻找那个叫“李东海”的人。李东海觉得臊得慌,戴上了兜帽赶紧往外边跑,路过那个售票的小哥,那个小哥还朝他笑,显然也是听见了刚才那一番大胆又细心的表白。
李东海在心里骂了他不知道多少遍,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后台方向走,走了不到一半,发现同样有些气喘的李赫宰,他一下台就跑出来了,生怕李东海被他吓跑。
“我又不会溜,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李东海说,并上手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舞台到这个地方可是不远的距离,他们现在在一片林子里,旁边就是围着舞台的墙,还能听见人群的呼喊声,音乐的高低起伏的声音。
“去后台?”李东海提议道。
“不用,就在这里说吧。”李赫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呼吸更平稳一些,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现在甚至比刚才上台更加紧张:“你都听见了吧?”
李东海发现自己站在李赫宰面前的时候,反倒内心平静了起来,他说:“听见了。”
“你有什么想法?”李赫宰紧张的说:“关于我的。”
“哦,那我就大胆的说咯?”李东海挑了挑眉。
“如果要拒绝的话…能不能委婉一些?”李赫宰此时有些可怜兮兮了,这副样子配上一身的嘻哈打扮有些诙谐,但是他只对李东海一个人认怂。
李东海被他逗笑了,很轻松的说:“好啊,我确实挺讨厌你的,又抢东西,手脚又不干净的,家里也脏兮兮的,哦,酸菜鱼做的还不错。”
李赫宰的心沉到了谷底:“对不起我…”
“停停停,你听我说完。”李东海捂住了李赫宰的即将喋喋不休的嘴,慢悠悠的说:“那也是一开始,对你的第一印象。我不否认,我确实挺讨厌你的,到最后发现,你这人还不错。”
“还不错的意思是…”李赫宰胸中似乎又燃起了点小小的希望,但是他总不确定,李东海生来就比他厉害,似乎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就是可以试试的意思呗。”李东海狡黠的朝他眨了眨眼睛:“放心,我会帮你过了我爸妈那一关的。”
“还有,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帅惨了。”李东海瞧着四下无人,踮着脚就悄悄的在李赫宰耳边逗人:“特想和你上床!”
李赫宰的脸突然就变得爆红,饶是身经百战也经不住猫科动物的狡诈,李东海逗完人就一蹦一跳的跑走了,隔着远远的和他喊话,说什么救济站还有事,放屁,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李赫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琢磨出味儿了就往前追,李东海才不让他追上,跑得比急支糖浆的豹子还要快,留下了一地美好的月光,实在没有比今晚更美好的晚上了。
08
人类的希望之火会燃到最后一刻,在无数人的接力下,只要人类不死,它就永远存在。
就算是在一片恐惧之中,人们还是能从小事中找到希望,那些是不会被海水淹没的东西,是在复杂的人性之中开出最纯洁的花。
黑暗与光明总是形影不离,李东海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了阳光,它打在李赫宰熟睡的脸上,他的脸颊还有些破皮,多半是李东海昨晚没什么轻重给咬的,但是没关系,李东海会在另外一边补个印儿,这样它们就对称了。
虽然可能会被李赫宰教训一顿,这人最臭美了。
李东海还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他团了团身上的小被子,决定今早不去救济站了,要给自己放放假,他又躺回了床上,关掉即将响起的闹钟。
他安逸的就像身处于天堂之中,而实际上他也在那里。
——fin——
【赫海】第三十五次关于人类爱情——月海计划
李东海生贺联合活动
B站直通车:第三十五次关于人类爱情
活动时间:2020年10月14日至10月16日
参与方:25位老师(文手+画手)(按ID首字母排序)
@KATA ...
【赫海】第三十五次关于人类爱情——月海计划
李东海生贺联合活动
B站直通车:第三十五次关于人类爱情
活动时间:2020年10月14日至10月16日
参与方:25位老师(文手+画手)(按ID首字母排序)
策划: @糖豆 / @Y_dalyokee
发文平台:微博、LOFTER
合作宣传平台:微博、LOFTER、哔哩哔哩
视频制作: @紗
活动标签:#月海计划#
关于9月20先行活动:视频中的14位老师接龙完成一篇作品,由 @芝麻糖22ver. 老师发布公开,届时请大家猜测每段所对应的老师。(具体规则详见20日芝麻老师主页)
2020.09.15
月海计划
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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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0
00:00
请静待飞船降临
【赫海】一个整理(更新至9.4)
【这个可以转载,其他的文不行】
做个合集
持续更新
【短篇】
【这个可以转载,其他的文不行】
做个合集
持续更新
【短篇】
【已完结】
好心分手
恃宠而骄
骑士与龙系列
等等,扫黄!
【连载】
错位(已完结)
玛丽苏系列(正主穿越到同人文)
新情人(带球/abo)
再回首
【赫海】李宇直的春天(年下攻/傲娇攻/钢铁直男受)
长梦
替身情人
推一些我喜欢的文
都是短篇一发完
可能大部分大家都看过了
以下仅是我自己很喜欢的 不代表每位读者观点
虽然是文盲式安利 不过也算是作为一个读者zqsg的推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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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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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姐汽水老师的《你是那样的花信风》
老师这篇文很小清新 宛如春风徐来的宁静
文手产粮不易 请不要吝啬去各位老师主页点小红心还有评论啊文手真的最喜欢看评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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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粮仓(20.03.2018ver)
2018.03.20再更新
*本次更新添加了2016.10及之後,標註【龍昕】tag的作品及其作者
*以及部分2016.09及之後,可查到標註【龍蟒】tag的作品及其作者
*本次更新同時添加了標註【龍昕】tag的繪圖作品及其作者,出产过繪圖的作者以*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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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Joey @蓝莓拉面馆√ 的基地整理製作的鏈接版糧食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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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收錄于2018.03.20前發佈于loft上,註明作者的龍蟒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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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20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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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部分2016.09及之後,可查到標註【龍蟒】tag的作品及其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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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列表以【作者ID】漢語拼音開頭字母作索引目錄:
A
-【阿执】
-【啊糯啊】
B
-【Bianca草莓味】
《谁动了我的抑制剂》
《龙凤呈祥》
-【佰鲤乡】
《不算晚》
《虫儿飞》
《君子兰》(二次同人版)
论坛体系列:
《损友跟我说他喜欢他师兄》
《【吐槽】我懷疑我的男票是基佬》
《【树洞】深夜睡不着我也来扒一扒我室友》
-【不如开车】
-【不夜】
《九夜》
-壹·上- -壹·下- -贰·上- -贰·下- -叁- -肆·上- -肆·中- -肆·下-
-伍·上- -伍·下- -陆·上- -陆·下- -柒·上- -柒·中- -柒·下-
-【Blind Writer】
C
-【村里的方姑娘】
《兄弟30题》1-10
-【灿若梨花】
《单身节福利》
D
-【Dalinen】
-【盗盗本人!】
《虚拟》
《凡》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F
-【浮华虚镜】
全目录地址
G
-【光明酸奶】
H
-【划船不用桨】
-【花月正春风】*
主页地址
J
-【鲸鱼马戏团】
-【教育经费分级基金基金基金基金一天】*
K
-【看他】
-【坑文达人李大师】
《ROBOT》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不放》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结局A- -结局B-
-【KingWithGoldGun】
《སྐུ་ལུས་ལ་གཅེས་སྤྲས་གནང་རོགས།》
《昨天的太阳是你的今天的不是但明天的一定仍然是你的》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拾壹- -拾贰- -拾叁- -拾肆- -拾伍- -拾陆- -拾柒- -拾捌- -拾九-
《我们是今天的太阳——诶已经是昨天了?》
《论薛定谔的猫对剧情发展的绝对作用》
《论薛定谔的猫对剧情发展的绝对作用魔动·改》
《旁友,侬相信神伐》
L
-【Lily酱】
M
-【麻辣鸡丝】
-【忙到飞起】
《尸控新婚》
《梨园往谈录》
-【木襄树】
《同门》(附带全员)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N
-【逆鳞】
《风云起》-壹-
Q
-【青争】
《我欲成仙》(未完结)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拾壹- -拾贰- -拾叁- -拾肆- -拾伍- -拾陆- -拾柒- -拾捌- -拾玖- -贰拾-
-廿壹- -廿贰- -廿叁- -廿肆- -廿伍- -廿陆- -廿柒- -廿捌- -廿玖- -叁拾-
-叁壹- -叁贰- -叁叁- -叁肆- -叁伍- -叁陆- -叁柒- -叁捌- -叁玖- -肆拾-
《春秋》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拾壹- -拾贰- -拾叁- -拾肆- -拾伍- -拾陆- -拾柒- -拾捌- -拾玖- -贰拾-
《双打王》(蟒中心)
-【秋尽泠然】
-【qiwy】
-【秋风拂绿】
主页 (情歌王系列)
-【晴后】
R
-【如果你冷】
S
-【三尺锦】
《索然》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匈牙利舞曲没有弹完》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浪子与金》
《歌颂》
-壹- -贰- -叁- -肆- -伍- -陸- -柒- -捌-
-【seeyouinTokyo】
《少年游》 (需要密码访问)
《痒》-壹-
-【是我不够骚了吗】(车预警)
-【沈1懿】
T
- 【迢迢牵牛星】
《队内恋爱》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番外壹- -番外贰- -ABO番外- -ABO番外贰-
-【兔头】
W
-【五仟g萬次】
-【我有故人抱剑去】
-【无解de小周】
-【维护DEATH】
《最爱的你》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你知道吗》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番外-
X
-【昕&黎】
全目录地址
《捕蛇者说》
《倾君半生承一诺》
-上- -中- -中·续- -下·上- -下·中- -下·完结-
-【消失的木九】
《队长谈个恋爱呗》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准心》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西风瘦》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拾壹- -拾贰- -拾叁- -拾肆- -拾伍- -拾陆- -拾柒- -拾捌- -拾玖- -贰拾-
《玫瑰,红酒与枪》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晓玖兒】
《同归》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大结局-
《君是山》
《一觉醒来发现男朋友失忆了》
-【戏中人】
Y
-【yang1294265062】
《一觉醒来穿越到ABO世界》
-上- -下- -番外·上- -番外·中- (By 青涟漪) -番外·下-
《一觉醒来男朋友变成三岁怎么办》
《一觉醒来从ABO穿越到普通世界》
-【亦然无茶】
《睥睨》-上-
-【一盆】
《谁在银光闪闪的地方等你》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亭亭如盖矣》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知与爱》(《失落沙洲》番外)
-【雨落澜起】
《荼薇》(反攻预警)
-预告-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旧忆》-上-
-【允天t】
《凡生》(车预警)
《年少的欢喜》-壹-
Z
-【朱佟屿】
-【正直饼】
-【灼微】
《权利或是你》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九- -拾-
-【早上吃小笼包的384个包子】
《人在江湖飘 之 青龙偃月刀》-壹- -贰- -叁- -肆-
《市中杠把子和一中杠把子的故事》-壹- -贰- -叁- -肆-
《情歌王》
-把悲伤留给自己- (By 准备不在)
-用心良苦- (By 昕&黎)
《多面人生》-壹-
-【走吧,回家】
-【桌椅匠】
《迷路了把手机丢掉就可以》(《你等着我买瓶甜水》番外)
#
-【1477】
《老婆被送给别的男人了怎么办》
-【2cm】
-【£拽就拽~】
TBC
20/03/2018
1.师兄一直没有换掉的微博头像里,有师弟第一时间跃过护栏奔向他拥抱的身影。这么多年有好多赛事远比那场重要,他依旧没有换。(这条必须是top)
10年,终于捧起了第三次世乒男双冠军伊朗杯,对于他的自信,师兄这个笑,带着宠溺又带着些欣慰,这么多年了终于有底气成为水平第一无法超越的男双。圆来他们多年的梦。
2.关于揪毛巾屑,也不是只让那个人碰的。
3.关于眼神追随,这篇更全 他懂师弟的不易,懂那个天赋很高的师弟为了团队牺牲单打,放弃了机会,所以总是默默关注他担心他。他评价他天真乐观,也心疼这样天真乐观的他。
4.一起吃饭两个锅,他选择了师弟。
5.秦门强行被拆开,记者问到换组的事......
1.师兄一直没有换掉的微博头像里,有师弟第一时间跃过护栏奔向他拥抱的身影。这么多年有好多赛事远比那场重要,他依旧没有换。(这条必须是top)
10年,终于捧起了第三次世乒男双冠军伊朗杯,对于他的自信,师兄这个笑,带着宠溺又带着些欣慰,这么多年了终于有底气成为水平第一无法超越的男双。圆来他们多年的梦。
2.关于揪毛巾屑,也不是只让那个人碰的。
3.关于眼神追随,这篇更全 他懂师弟的不易,懂那个天赋很高的师弟为了团队牺牲单打,放弃了机会,所以总是默默关注他担心他。他评价他天真乐观,也心疼这样天真乐观的他。
4.一起吃饭两个锅,他选择了师弟。
5.秦门强行被拆开,记者问到换组的事,第一次看到师兄这么失控的抱住头02:16处
6.师弟受伤,师兄安慰他,默默守着他。而这次东奥结束后,师兄终于扛不住脆弱了一次,他也陪着他蹲下来。
7.领奖牵手,只有他俩永远是十指相扣的,而且后面要挥手,师弟选择放开了另一个人,也没有放开过师兄的手。
8.私下里也经常一起玩,蟒说自己游泳是龙教的。
9.说去荒岛选谁,其实龙的第一反应是师弟,后来才改成獒。也许真的如他所说,獒力气大,也有可能是为了配合官推cp。但无论如何,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也许这只是他习惯了去心疼自家师弟,不想让师弟去荒岛受苦。
10.蟒家里的照片除了与家人的合照,就是跟师兄的合照。
总之,这么多年,他们从少年相伴,看着彼此结婚当了爸爸,陪伴彼此走过低谷期,懂得彼此的追求和不易,默契深入骨髓,心气神态也越来越像,应该是家人一样的关系了吧,不会BE。补一些合集& 东奥双打时的悄悄话 &一些糖 &17全运会 &一些感动 &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