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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生活,谁呀?

【ibsm】 杂物间有扇任意门

       桔梗约了大家下班后去她家里聚餐。

  蜜瓜车还未被允许使用,伊吹驾驶着平平无奇的警车闷闷不乐。

  志摩瞥了他几眼,说道,“这副表情,难道想要我开这辆车再追一次逃犯吗?”

  伊吹被他逗笑,“不行啊,虽说是小志摩犯错,但队长一定会让我也写超长的检讨。”

  “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伊吹叹息,“蜜瓜车是我和小志摩独有的,说是我们的孩子也不为过吧。”

  志摩无法理解,“哪里能接生这样的巨婴啊?persona...

        

       桔梗约了大家下班后去她家里聚餐。

  蜜瓜车还未被允许使用,伊吹驾驶着平平无奇的警车闷闷不乐。

  志摩瞥了他几眼,说道,“这副表情,难道想要我开这辆车再追一次逃犯吗?”

  伊吹被他逗笑,“不行啊,虽说是小志摩犯错,但队长一定会让我也写超长的检讨。”

  “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伊吹叹息,“蜜瓜车是我和小志摩独有的,说是我们的孩子也不为过吧。”

  志摩无法理解,“哪里能接生这样的巨婴啊?persona吗?”

  “诶,好嫌弃的语气,是小志摩砰的一声把蜜瓜车带来的,那它就是最好的。”

  志摩想,慢吞吞又显眼的大型车哪能算最好,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是啊,还会唱蜜瓜歌。”

  

  

  桔梗和小羽麦还在腌制肉类,阵马在院子里烧炭。

  烟熏火燎中,阵马说道,“那两个家伙准备什么时候来?活都干完之后吗?”

  九重高大的个子缩在地毯上陪小丰玩玩具,“伊吹桑说他们在买东西,马上就到。”

  小羽麦打开冰箱,“啊,不好,又断电了。”

  桔梗苦恼道,“下班后第三次了吧,今天电路出问题了吗?”

  “我们来了!”

  小丰眼前一亮,扔下玩具跑到门口,扑进志摩怀里。

  九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奥特曼。

  伊吹帮着阵马烧炭,看到旁边桌子上满满的食材,“哇,有这么多。”

  小羽麦又在角落放上一盘肉,“没办法,一直在断电,我们担心夜里会化冰,干脆都吃掉吧。”

  

  这一餐吃到星星都出来了还没结束,小丰已经回房间睡了。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围绕着几只小飞虫。

  九重无意中看到伊吹的白色T恤后摆蹭了一块油渍,指了指。

  志摩歪着身子看了一眼,“这么刁钻的角度,怎么做到的。”

  伊吹回想了一下,失败,“和那件红色的一起洗了吧。”

  志摩点头,“就可以拥有一件粉色的新衣服了。”

  桔梗想起来,“是刚才吧,志摩拿东西差点摔倒,伊吹转身去扶。”

  伊吹一拍手,“啊!小志摩要帮我洗衣服了!”

  在几人的笑声中,志摩叹气,“不要告诉他啊。”

  电灯闪烁了几下,在众人的注视中熄灭。

  “啊,果然。”

  阵马问,“有应急灯吗?”

  小羽麦说,“有的,在杂物间。”

  志摩阻止了她,拿着手机照明,“我去吧。”

  志摩先去了小丰的房间,把微亮的手机留在他枕边,然后去杂物间拿到了应急灯。

  走出杂物间后,外面的灯已经亮了。

  志摩还在疑惑这次修复的好快,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发现少了两个人。

  “伊吹和九重呢?”

  其余三人怪异地看向他。

  阵马问,“那是谁?”

  志摩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桔梗和小羽麦对视一眼,桔梗试探问,“九重是指刑事局长吗?伊吹是谁?”

  对方认真的神情让志摩心惊,本想坐下的志摩扶着桌边站了起来,环视一周后,“伊吹,再不出来明天就自己执勤吧。”

  阵马皱着眉拉过他,“你到底在找谁啊?”

  “我和你的搭档啊!”

  “直到四机搜解散我的搭档一直是你啊,志摩,你怎么了?”

  志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向小丰的房间,“我去拿手机。”

  桔梗从桌上拿起他的手机,“在这里。”

  志摩不敢置信地看向手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把手机放在小丰身边。

  “你把它拿出来了?”

  小羽麦咬个嘴唇小声道,“一直在这里啊。”

  志摩暂时放弃了手机的问题,他打开通讯录寻找伊吹的电话,本该在最上方的电话号无论如何都没有踪迹,志摩干脆自己拨号,听筒里却说号码不存在。

  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是梦,还是吸入药物的幻觉。

  志摩很快恢复了理智,伊吹和九重一定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三个人并不认识他们。

  “成川抓到了吗?”

  阵马想了想,“成川?啊,那个跑步很快的孩子,那天晚上不就抓住了吗?”

  “那久住呢?”

  阵马沉默了,桔梗捏着酒杯,“我知道你不甘心,可除了那个工厂,我们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

  阵马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多亏了志摩啊,不然我就要死在车轮下了吧,虽然不在机搜了,但久住的事我们不会放弃的。”

  志摩猜测这是一个九重没有加入机搜的平行世界,杂物间的门就是入口。

  志摩为阵马倒了一杯酒,和几人碰杯后,“一定会抓到久住的。”

  然后借口去取东西,走进了杂物间。

  志摩祈祷这次开门可以回到正确的世界。

  走出杂物间,灯光大亮,志摩感受到手中的手机,喧闹声中,还听到了一个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香坂抬头,看到志摩后拉着他走到桌边,“刈谷前辈唠叨了好久啊。”

  志摩垂下眼笑了一下,“他就那个脾气。”

  桔梗和阵马看着年轻了些,自己应该也是吧,不过是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香坂帮他夹了几块烤肉,“把外套脱了吧志摩,西装穿久了很累的。”

  志摩察觉到他言语间和自己没那么多距离感,内心酸涩,脱掉了外套。

  香坂立刻靠近阵马,“我就说吧,志摩现在对我温柔了好多,一定是因为发现了我可以是一个很棒的警察。”

  阵马敷衍着点头。

  香坂为志摩倒了一杯酒,“情绪不高啊志摩,喝杯酒吧,你最喜欢的威士忌,难得明天休假。”

  志摩看了看他,转过头盯着酒杯,当着后辈的面哭一定很丢人,不能给这个志摩留下烂摊子。

  志摩还是没有拿起那杯威士忌,他借口去卫生间,“回来再和你一起喝吧,很棒的警察先生。”

  走到半路,志摩听到身后的笑声,很想转头再看一眼,却只是低头看了手机上的日期。

  2013年8月9日。

  然后他笑着,坚定地走向杂物间。

  

  推开门,桔梗身边还坐了一个男人,那个照片中的男人。

  阵马正在吐槽,“兜兜转转还是我和志摩搭档啊。”

  志摩在远处道,“似乎有人很不满啊。”

  阵马端着酒杯笑骂他偷听,小羽麦从小丰的房间出来,“已经睡了哦,讲到哪里了?我有没有错过什么?”

  志摩也坐了过去,阵马继续说,“前几天吧,听朋友说,茨城有个犯人报复抓捕自己的警察。”

  志摩猛地抬眼,“怎么样了?”

  “很幸运呐,那天他在奥多摩的小警察朋友正巧去他家探望,救了夫妇两人呢。”

  桔梗摇头,“幸亏啊,那个家伙也太过分了。”

  志摩仰头笑了一声,“赶上了啊,那个小警察。”

  然后起身离开。

  男人问,“志摩,你去哪里?”

  志摩指了指电灯,“今天的电路很不稳定,我去找应急灯,啊,你知道在哪儿么?”

  男人说,“在杂物间。”

  

  这次门外又是只有桔梗,阵马和小羽麦三个人,志摩一度以为又回到了第一个世界。

  桔梗看他回来,“明天要去四机搜上班了,没问题吧?”

  志摩笑笑,“没问题,我和阵马一组吗?”

  桔梗耸耸肩,“恐怕不是哦,我以为你不会问呢,九重局长的儿子,他会和阵马一组。”

  志摩笑着看向阵马,后者一阵抓狂,“为什么我要和公子哥一起啊?真是的,那志摩呢?”

  桔梗说,“倒是还有几个候选人,志摩选一个吧。”

  志摩沉默了,那么多的选择,那么多的结局,那么多的世界,他是不是还要选择伊吹?

  伊吹呢,想不想被他选择。

  志摩突然回想起跟着被劫持车辆的那个路口,自己拿起对讲呼叫总部时,伊吹的那个笑容。

  “我跑的不算快,给我一个跑的很快的搭档吧。”

  

  又一次推开杂物间的门之前,志摩迫切希望这一次是正确的世界,他有些想见伊吹了。

  灯光中,门口站着的就是伊吹蓝,不远处桔梗、小羽麦、阵马和九重还在喝酒。

  志摩谨慎地看了一眼伊吹蓝的衣服,很好,是那件白T恤。

  志摩抱住似乎懵掉的伊吹蓝,“终于回来了啊。”

  过了很久,伊吹蓝回抱住他,“去哪里了?”

  志摩松开手,“我去了很多个平行世界,不是喝多了,是真的,就从这个杂物间,我说去取应急灯,进去后再出来看到了很多人,包括香坂,不敢相信吧,明明已经死去的人。”

  伊吹蓝只是盯着他,“看到香坂了吗?真好啊。”

  志摩挑眉,“接受的好快啊,那个世界的我应该是没有犯傻,及时发现了香坂的心事。”

  “没有选择留下吗,那个世界应该会很幸福吧。”

  志摩看了他一眼,欲盖弥彰地盯着别处,“那是另一个有香坂的志摩啊,我不属于那个世界,我有伊吹。”

  志摩听到对方笑了一声,然后被紧紧拥住,还未等他回抱住,对方又低着头拉住他双手,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不是拿应急灯,灯呢?空着手过去会被笑话健忘吧。”

  志摩笑着拍了他一下,转身进去拿灯,拿到的瞬间,他反应过来外面的灯是亮的。

  猛然转头却看到一个背影,白色T恤的后摆干干净净,远处阵马的身边还靠着拐杖。

  门缓缓关闭的同时,他听到九重的声音。

  “伊吹桑自己在嘀咕什么呢?”

  志摩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他死在了游艇。

  为什么那么多的世界,他偏偏去了这一个。

  让伊吹看到已经死去的志摩,让自己说不属于那个世界,让他亲手送自己离开,好残忍。

  志摩想要推开杂物间的门,但根本抬不起手,下一个世界是什么呢?自己没有救回伊吹吗?

  门被从外面拉开,黑暗中伊吹的声音传来。

  “小志摩?找到灯了吗?为什么关上门啊?”

  志摩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下,“伊吹,你个笨蛋。”

  灯光猛然亮起,伊吹发现志摩脸上还有泪痕。

  九重和阵马听到动静想要过来,伊吹立刻迈了一步挡住他们的视线,“没事哦我们马上过去。”

  志摩擦干眼泪,讲述了他刚才的经历,除了茨城的那个。

  伊吹听完,“所以是只为我一个人哭的吗?”

  志摩哽住,翻了个白眼想要离开,又被伊吹拉住。

  “活跃气氛啊,看小志摩又快哭了,其实我很理解那个伊吹的做法,只要能看到小志摩一眼就会很开心。”

  “可是,我还是离开了。”

  “当然要离开,”伊吹说的理直气壮,“你是我的小志摩啊,不是他的,一定要回到我这边。”

  伊吹沉默了一下,“伤心是一定的了,他肯定是拼了命地忍住开口让你留下,但是伊吹不会让小志摩为难的。”

  志摩捂住他嘴,“可以了,再说我又要哭了,到此为止,我要去洗脸了。”

  志摩离开后,伊吹看了一会儿杂物间,然后狠狠关上了门。

  

  

  过了几天,桔梗把伊吹和志摩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们一串钥匙。

  伊吹眼前一亮,“蜜瓜车!”

  桔梗点点头,“志摩催了十几次,终于批下来了。”

  伊吹满脸感动抱住身边的人,志摩完全放弃挣扎。

  过了半分钟,桔梗忍无可忍,“要抱给我出去抱。”

  九重看到伊吹在志摩身边绕着圈走路,表情一言难尽,“有尾巴的话已经甩断了吧。”

  阵马眯着眼睛,“伊吹衣服上好像还是有一块淡淡的油渍啊。”

  “啊,他说洗不掉了,已经用了那瓶强力洗液,还是说洗不掉。”

  

  几乎是坐上蜜瓜车的瞬间,伊吹就开始左摇右晃。

  志摩不忍直视,一手捂着脸不肯抬头。

  “小志摩小志摩,我们又有最好的蜜瓜车了!”

  志摩放下手,“是啊。”

  然后按下了按钮,蜜瓜歌在警署唱了一路。

  “还会唱蜜瓜歌。”



类似彗星来的那一夜梗,不过没那么复杂。

脑子一热就写了。

是谁2022还在磕MIU?


北

【杨戬】山的背后是什么

sum:他说,沉香,山的背后仍然是山,我们的人生就是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山峰。


劈山之后的故事 很琐碎的日常

有个可以不看的前文 脚踏重云 

舅甥情


——


他们下山之后,杨戬原本以为沉香会怪他。


沉香确实是没有理由不去怪他的。他只和他说过他同样劈开过一座山,却没有告诉过他他心心念念的“救母”本就是幻影一桩。他看着沉香跪坐在地,悲恸地默默流着眼泪,只觉得一阵阵恍惚,好像看到了很早以前的自己。


或许真如师父所说,这便是他们的宿命。悲剧总是会重演,这是命中注定。


沉香原本也以为他会怪杨戬。


他并不...

sum:他说,沉香,山的背后仍然是山,我们的人生就是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山峰。


劈山之后的故事 很琐碎的日常

有个可以不看的前文 脚踏重云 

舅甥情



——



他们下山之后,杨戬原本以为沉香会怪他。



沉香确实是没有理由不去怪他的。他只和他说过他同样劈开过一座山,却没有告诉过他他心心念念的“救母”本就是幻影一桩。他看着沉香跪坐在地,悲恸地默默流着眼泪,只觉得一阵阵恍惚,好像看到了很早以前的自己。



或许真如师父所说,这便是他们的宿命。悲剧总是会重演,这是命中注定。




沉香原本也以为他会怪杨戬。



他并不愚钝,足够用只言片语来拼凑出整个故事的全貌,他猜到了杨戬也曾劈山救母,最后却也落得一个无疾而终,他无力地跪坐在地的时候终于想到杨戬在他们赶路时候对他说的那句“万家灯火”原来是这个意思,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的东西又何谈失去,从来不再存在的人又何谈一个“救”字。



他是他的舅舅,他们血缘相伴而相绊,他看着他怀揣一个熊熊燃烧的信念,他看着他向虚假一往无前。



他想杨戬或许是该告诉自己的。



可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杨戬看向他的眼神中,似有化不开的悲怆。



杨戬说,只要你还在,她就一定会回来。



沉香不合时宜地想,那年劈开那座山曾和我一样想救自己母亲的你,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吗?



他忽然意识到年轻气盛的杨戬当年劈山,对着散作点点星火的自己的母亲,或许也同自己一般如此悲痛,但是,可是,杨戬当年却是没有人安慰他的。



甚至于这一次,他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而杨戬在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又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沉香一腔无处发泄的痛楚,忽然像月亮掉进了水里,变成幻影。




巫山神女在山下与他们分道扬镳,她很美,过了不止多少年仍然动人的面容在离别前显出几分凄然,很郑重地同他们告别。



杨戬笑着说再会,沉香只是默然。



“你要去哪?”她走后,沉香闷闷地问道。



杨戬似乎诧异于竟然沉香会先开口同他搭话,眸子里闪过几丝隐藏得很好的手足无措,他试探地清了清嗓子,不答反问:“你呢?”



沉香诚实地说:“我没有地方去了。”



他前十二年都在山上度过,最大的期望是去救自己的母亲,现在山已劈,仇已报,他才十二岁,理所当然地对前路感到渺茫的困惑。



杨戬顿了一顿,理所当然地说:“那走吧。”



他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问:“去哪里?”



“不知道。”



非常“杨戬”的回答,自由散漫,随性洒脱,他似乎已经完全褪去了那些茫然与痛苦,脚步轻快,声音明亮。



沉香对自己默念一遍:“那走吧。”




日子过得很快,像一茬茬成熟的稻穗,稍不留神就落了满地。少了赶路的那一份急迫与紧张,他们就不免慢悠了下来,白天杨戬有意无意地教他一些招式让他练着,晚上也不用担惊受怕什么突袭之类,日子过得快活了不少——最直观的表现是,杨戬变得嗜睡了起来。



沉香趁着杨戬小睡去森林中打了一只兔子回来,他弄这些其实已经很熟练了,毕竟逃亡的经验他可比杨戬更多,当杨戬悠悠转醒的时候,暮色四合,篝火正旺,沉香正全神贯注地翻烤那只兔子。



他打了个响指:“外甥,厉害啊。”



沉香笑了一声:“你有福了。”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尽量避免提起一些话题,例如劈山、天眼、元神,和母亲,相安无事的背后其实滚滚涌动着无数难言之隐,杨戬表面上仍自在潇洒,他就也有来有回地和他插科打诨。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否是太迟钝,因为他现在是如此明晰地感受到他和杨戬之间冥冥间血脉相连的共通性,他们在面对苦难的时候,竟然都会选择表面上的忽视。



他想自己开始有一点懂杨戬了,即使杨戬比他承受了更多、更沉、更重——且是他永远也不能真正数清数目的——痛苦。



杨戬回他:“那和你比起来,我这个舅舅确实很不称职。”



他这句话说得轻轻飘飘,像片鹅毛,似乎拿定了是句玩笑,然而落到沉香耳中,却不亚于一场鹅毛大雪,轰轰烈烈地飘满了他的世界。



他又想到他们那次对峙,杨戬在听到他说自己的这十二年里过得如此凄惨之时双眸中满溢的不敢置信,他想杨戬确实是这样的人,不管表现出来的有多么漫不经心,骨头里却一直放不下什么,像是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惩罚。



他想转移话题,眼神落到杨戬的额布上,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你的天眼,怎么样了?”



这同样也是个有些危险的话题,至少是他们在行进的日子里鲜少提及的存在。杨戬忙着嘲笑他三脚猫的功夫或传给他新的招式,打定了主意要把他被迫荒废的十二年全都补回来,他自己也沉浸在那些法术的熏陶之中,人只要在尽力追逐什么的时候就会忘记一些东西,这一点他们两个都很得心应手。



杨戬愣了愣,他似乎很意外沉香的提及,手不自觉地抚上那层薄薄的布料摩挲着,慢吞吞地答:“好得很。”



沉香点头:哦。



他被玄鸟之力破开的天眼在劈山之后并没有反噬,而是就像从没有离开过他那样重新回到了他身边,然而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杨戬在这些日子里还是绑上了额布,十二年的时间或许不足以沧海变桑田,但已经足够让杨戬养成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习惯……他确实已经很习惯了。



至于他该不该习惯,能不能不用习惯,那已经不再是他应该去考虑的事情。



杨戬有的时候也弄不明白自己,十二年前真正知晓内幕的人少之又少,他也从来没有燃起向众人解释分毫的欲望,他就这样漠然看着谣言把他扭曲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扭曲成愚蠢地“大义灭亲”最后法力尽失的落魄神仙赏银捕手,似乎这样还能让自己快活些,蒙骗自己他的妹妹是被一个蠢货压在了莲花峰下,不会化作烟缕,而是等待着她的儿子前来劈山救母。



他情不自禁地叹气。



沉香敏锐地看向他。



他又慢悠悠地补充:“也不知道我出来这么久,他们在神界过得怎么样。”



前言不搭后语,沉香倒是听懂了,他伸手去给兔子翻面,语气十分理所当然:“你想他们,便回去找他们呗。”



杨戬笑了,他这样丰神俊朗的人,笑得再怎么有失形象也仍然别有一番风度,火焰染上他的脸颊,添上一点有人气的暖色,他说这可不行,我还是先陪陪我外甥吧。



他的语气仍然有几分恍惚:“你都这么大了。”



他不知道沉香有没有大到可以勇敢无畏地去接受命运的程度,但他又想,我当年也是在始料未及的时候被我的命运捅了个对穿,巫山神女实在太善于洞察人心,连梦境都知道要把我困在母亲的循环之中。



沉香愣了一愣,嘴上仍然反驳:“别总用这种语气,显得我是个多蠢的小孩儿似的。”



“好吧,沉香,有没有想过回去了之后干些什么?”



沉香仍然诚实地摇头:“没有。”



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活在这群山之间,因为山翻过去了还是一座山,就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在这样有变化且永远不会终止的循环往复之中,他才有机会慢慢去舔舐自己自己的伤口,告诉自己时间是可以治愈这些的。



他的梦魇变成了化成青烟的母亲。



舅甥两个人,似乎一时间都有些难以言喻的迷茫,火星噼里啪啦地炸开,在寂静的夜色里就显得分外晃眼,风温柔地吹着,树木们被吹得哗哗作响,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可以吃了。”沉香忽然开口。



杨戬点点头。



沉香又说:“你既然天眼已开,是可以回去当逍遥自在的神仙的。”



杨戬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来,摇了摇,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晦暗不明:“你能不明白么?神仙就是不能逍遥自在的。”



沉香想我明白,我不仅认为神仙都不能逍遥自在,还早就先入为主,认为他们都是群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用天下苍生来骗你们的师父,以莫须有名头来追杀我的四大天神,不讲道理、冥顽不灵。



可你毕竟也是神仙,杨戬,神仙是只能去做神仙的,但是你可以当一个不那么神仙的神仙。



“我当赏银捕手就自在得很,你别操心我,还是操心你自己吧,等出了这山,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你去读书。”



他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悠悠开口,语气懒散。



“你可别怨我,”他语气促狭,“你母亲十二年前就说了要我好好管教你。”



不知怎么,沉香竟然觉得这句“怨”,似乎说得不仅仅是这件事。



从前他怨许多人,是因为这样能让他内心的痛疮可以更好受一些,他有怨的底气和能力;现在他长大了,谁也不怨了——或者说是知道怨谁都是没用的了,恨的人死了,爱的人也死了,最后只剩杨戬还在他身旁,此人自在逍遥,不受条条框框约束,正盘着腿,十分没有形象地撕兔子肉吃。



沉香于是又想承诺了:“我不会怨你。”



在知道一切之后,我就并不再怨你了。



抛却符号化的刻板印象,他终于得以拨云见雾来见杨戬。他没有画本子里说得那么威风、那么一身反骨,也没有那些喧嚣的谣言中所传的无情无义、愚蠢而不通情理,杨戬似乎自始至终就只是杨戬而已,他用自己的背脊扛起了很多东西,却又习惯了什么都不去说,他是很难捂暖的一块玉,是被露水深重打湿了的一缎锦绸。



“那很好,”杨戬说,“不过你是可以去怨恨的,你还是小孩子呢。”



沉香觉得杨戬把他看得太透了,是因为天眼的缘故吗,他们之间总是隔着重重的山峦,可他虽然无力伸手去触,也不必伸手去触,就像他们还在赶路的时候,只要他落下了太多的路程,气喘吁吁地终于跟上,就能看见杨戬正笔直地站在前方,是在等他。



他是他的舅舅,血脉间的潮起潮落像刻进骨头里,这是本能,是比任何外界强行施加给他们的联系要更深刻的东西。



沉香想,我不要再当小孩子了。



可他说出口的却是:“你当年劈开桃山,不是和我一样的吗?”



杨戬弯起眼睛来,他的笑意散在晚风之中,沉沉浮浮,“我可没一个我这么好的舅舅。”



他轻声催促:“快吃,兔子都快被烤焦了。”




他们醒的时候,太阳正从群山之间跳出来,杨戬轻巧地跳上一棵树的枝头,招呼沉香快点跟上。



沉香奋力一跃,踩在他刚刚踩过的树枝上,因为疾行,声音便不自觉地放大:“舅舅,你睡着了的时候,会梦到些什么?”



山谷辽远的回音,变成杨戬无声的回应。



杨戬不答反问:“沉香,你说山的背后有什么?”



他行在空中的时候,像是要飞起来,像是踏着重重叠叠的云,又像是把沉重的往事全都踩在脚底。有风掠过,他鬓边的碎发微乱,仍然英俊非常。



沉香说:“我不知道。”



他有些自嘲地想,连山的里面有什么都未曾真正搞清楚过,又何谈山的背后呢?



山谷也说,我——不——知——道——



杨戬大声回应他,沉香,山的背后仍然是山,我们的人生就是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山峰。



我们劈过山、爬过山、跳跃过山,我们就是山。



好难懂的一句话,沉香困惑地偏了偏头,杨戬就在他的身前,于是他只是快步跟上。



沉香知道他还有很多日子去弄懂这个问题。



此时晨光微熹。




fin


——


还是不太认为是爱情,血脉的相伴真的很动人。


如果看完有什么想说的,请大力评论!想和大家多唠唠^^

喵呜不停

嬉笑怒打,皆是真爱。

苏州怡园里的老咪和小白,应是我拍过最甜蜜的一对。

嬉笑怒打,皆是真爱。

苏州怡园里的老咪和小白,应是我拍过最甜蜜的一对。

鹿吱吱

【ibsm/smib】轻拿轻放

短篇一发完


*

志摩一未拿着旅行用毛巾和牙具从卫生间回到客厅,行李箱里已经长出一条狗。


久住事件结案后,搜查一课的借调请求逐渐变得频繁。新部长也提过一两回让志摩索性调回去的事情,被后者干脆利落地否决了。拉锯了那么几回,伊吹蓝又一次在吃乌冬的时候提起,虽然报考了搜查课基础水平测试,但如今疫情形势依然严峻,机搜的事情忙得喘不过气来,完全抽不出时间备考,真是令人头大。

志摩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碗里夹起一筷子肉,对方神态自如地用嘴接过,又吸了一大口面条,继续着他的滔滔不绝。志摩一向爱看伊吹吃饭,活像金牌吃播,什么食物都能吃得活色生香,让人很容易产生对美食的向往和生活的希望。...

短篇一发完


*

志摩一未拿着旅行用毛巾和牙具从卫生间回到客厅,行李箱里已经长出一条狗。

 

久住事件结案后,搜查一课的借调请求逐渐变得频繁。新部长也提过一两回让志摩索性调回去的事情,被后者干脆利落地否决了。拉锯了那么几回,伊吹蓝又一次在吃乌冬的时候提起,虽然报考了搜查课基础水平测试,但如今疫情形势依然严峻,机搜的事情忙得喘不过气来,完全抽不出时间备考,真是令人头大。

志摩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碗里夹起一筷子肉,对方神态自如地用嘴接过,又吸了一大口面条,继续着他的滔滔不绝。志摩一向爱看伊吹吃饭,活像金牌吃播,什么食物都能吃得活色生香,让人很容易产生对美食的向往和生活的希望。

一碗乌冬吸溜了大半,伊吹把面碗放下,歪着脑袋看他:志摩摩今天不太正常耶?是不是碗里有不喜欢的东西?可以给小蓝吃哦。

志摩有一点被微妙地萌到了,掩饰般地低头喝了口面汤;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依旧是歪头小狗,眨巴眨巴眼等着他回答。

没什么,他最后说,没去看搭档的眼睛:搜一让我去趟大版,15号,这个星期五。

 

伊吹对搜一隔三岔五就把自己的搭档弄走一事倒没表现出太大不满;在搞清楚香坂事件的原委后,他似乎比新部长和搜一旧部更认为志摩属于搜查课。但某些特定的日子则另当别论,比如去年除夕的时候,本来桔梗一早约好两人来家里一起跨年,志摩却在年前几天被搜一的破事搞得团团转,等好不容易脱身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11点,他只来得及一边弄散领带往警署大楼外冲,一边恨自己不是那个跑得贼快的搭档汪汪。

 

心里面想的那个人已经在路灯下面等着他了。

 

伊吹蓝穿了一件加厚的白色羽绒服,正朝他傻乐着,街边零星的灯光把本就手长脚长的影子拉得更长。夜影斑驳中,他看起来就像路灯呼出的哈气,温暖的,模糊的,风一吹就散了。他在这风里等了多久?志摩朝他走过去,看对方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大条围巾把自己裹住,得意兮兮地和他邀功:嘿嘿,是哈姆酱送的新年礼物,我觉得小志摩肯定需要,小蓝料事如神!他又拉过他的手,做出个起跑的姿势:快走快走,听说今年星野源又上了红白,跑快点还能赶上他唱歌!

志摩被他扯着跌跌撞撞地跑,觉得心脏和心里话就快要被颠出来;过马路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把伊吹的两只手都拉过来塞进围巾里暖着,冰冰凉凉,又因为新年前的全力奔跑有了点暖意。

 

*

伊吹跟往常一样,趁着休息日帮志摩收拾行李。

 

请求方说了是出趟短差,但也没提具体是多少天;以防万一,他们决定使用一个24寸的行李箱,东京大阪有点温差,多带几件衣服总是好的。

志摩在这两年的出差生涯里已经积累了很多差旅用品,大部分还是和伊吹一起买的。调来东京几年后,伊吹已经对各类大卖场和打折活动如数家珍,志摩时常在休息日的时候被数串电话轰/炸,睡眼惺忪地陪精力旺盛的小狗去某某商场抢购限时三折优惠的折叠吹风筒。

“但我并不需要折叠吹风筒。”志摩尖锐地指出,努力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又一次稀疏平常的遛狗行为。

“诶?怎么会不需要,志摩摩可是卷发欸,出差的时候也要好好保养哦。”伊吹蓝严肃地反驳,丝毫不理会来自志摩微弱的抗议“这是天生的自来卷,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一旁的折叠热水壶吸引:“这个壶也买一个好不好?你看上面画了彩虹小马!”

 

结果他们买了折叠吹风筒,折叠热水壶和买二送一的折叠咖啡杯。在酒店把彩虹小马热水壶掏出来的时候志摩努力回避同住的搜一同事的复杂眼神,心里已经把搭档的狗头打了一百万次。但不得不说,被和伊吹一起挑选的出差产品环绕着,很容易营造出一种这人也在身边的错觉;用折叠咖啡杯喝着新冲好的速溶咖啡的时候,志摩总是晃神看到伊吹举着两杯咖啡钻进车里,露出个八颗牙齿的邀功笑容,嘴上喊着排了好久的队哦,这次小蓝挑得咖啡味道志摩摩一定喜欢!他笑得龇牙咧嘴,傻里傻气,却是志摩的安眠药,他的护身符。

 

同事喝人嘴软,一路什么都没说,回到东京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恭维了句志摩前辈真的是好福气,恋人关怀备至连水壶都给准备好了。志摩一听就知道他简直误会到奥多摩去了,赶紧解释说这是我搭档和我一起买的,结果对方一副“对啊,不然呢?”的神情说我知道啊,这么可爱肯定是伊吹蓝嘛,说起来我们搜一老拆散你们情侣实在是对不住,等过段日子不忙了一定吃饭赔礼道歉。还不等志摩从这炫目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他又接着补刀,哎呀你们对外的口风严一点也好,办公室恋情嘛,不过我们课大家都知道的,对我们没什么好瞒着的……那就这样了,再见!说完了就一阵风似的走掉了,这时候倒是很有搜查课的高效风范。

伊吹蓝来署里接人的时候看到的还是个有点呆滞的志摩一未,还以为他受伤了或是受打击了,急得围着搭档团团转。志摩习惯性地想摸摸伊吹的后脑勺安抚一下,刚抬起手又猛地想起那句“我们课大家都是知道的”,在半空中尴尬地把手挪回自己的脖子上摩梭着。伊吹蓝被他的一番操作搞得摸不着头脑,只好先把人塞进副驾驶,拍了拍他的手又扭了扭方向盘说,好啦好啦,先回家,回家咯!

回家咯。志摩无声地重复了一遍,他不知道伊吹要把自己送到哪里,自己的公寓,伊吹的宿舍,还是404的休息室。但也都没什么差别,哪里都有伊吹蓝,哪里都是家。

 

*

看似笨手笨脚的人意外地很会收拾行李,这是志摩出差了几回才意识到的事。虽然来过伊吹家很多次,知道他在整理方面是一把好手,不过毕竟整理行李箱和整理家居环境到底是不太一样的事,一个是踏上旅途,一个是安顿下来。

以前搬过几次家,伊吹一边把针织开衫卷成寿司手卷状在行李箱里整齐地码好一边说,还有工作也调动了很多回,熟能生巧嘛。他又想起了什么,举起一旁的玩偶狗问志摩:要不要带上波利丸?它好像还没去过大阪欸。

志摩被这段轻描淡写的解释哽住了那么一下,波利丸就在这个空挡里被塞进了袜子和衬衫中间。这次的出差时期定在了10月15日,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们总要一起过这一天。伊吹会拿着波子汽水和可乐来他家,志摩早已买好了乐事薯片全家桶和小熊饼干,他们一边吃一边看无聊的电视剧,睁着眼睛迎接16日的午夜零点。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这种行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不是广义的节日或是什么了不起的纪念日,单纯的只是两个人不能分开的日子而已。

他们谁也没和对方讲过自己的梦;不过志摩大致猜到了几分,伊吹有时候会突然惊慌失措地醒来,一把拉过他捧着他的太阳穴看个不停。他不再喜欢提到枪或者血的话题,出勤的时候会检查三遍两人手枪的保险栓,并且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只要三分钟见不到志摩,就会传line或者干脆打电话过来。

“在做什么呢?”伊吹会这样开场,然后很快地补充道,“小蓝在更衣室/回家的路上/刚刚路过了一家蜜瓜包店呢/又看到卖场的打折信息了。”

像这样毫无意义的问询,志摩也会第一时间回复,不方便的时候就回个表情包,大多数时间还是直接打过去。“在开车/等电车/给盆栽浇水/准备给弟弟们的礼物。你要不要过来?”

伊吹在他家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志摩不发表任何看法,默默添置了一整套备用日用品。选购杯子的时候他本来挑了一款印着穿蓝色连帽衫的小狗的马克杯,又担心那家伙会怎么想,悄悄收进了卫生间格子柜的最上层。

 

志摩拿着伊吹陪着买的旅行用毛巾和牙具从卫生间回到客厅,见到他的整理师坐在行李箱里望着他。

他俩一时相对无话。伊吹手上还拿着一条志摩的长裤,已经卷到了一半,看起来像是被绊了一跤连人带裤摔进了箱子里。

“我被绊了一跤,”他也是这么解释的,向志摩伸出一只手,准备被拉起来。

志摩的手上还抓着毛巾和牙刷,所以只能伸出手肘来拉他,效果不佳,他被带着向前趔趄了两步,伊吹还坐在行李箱里纹丝不动。

他看着伊吹,伊吹也看着他。没人放下牙刷和毛巾,也没人放下长裤,就好像没人能放下10月15号,这是机搜搭档们不该分开的日子。

“小蓝被绊了一跤。”伊吹重复道,“就摔倒了,掉进行李里了。哎呀。”

志摩依然看着他。他慢慢走过去,没有再做出拉拽的动作,而是俯身压在伊吹的身上,和牙刷毛巾长裤袜子衬衫波利丸一起把他裹起来,长长的手脚都被缠绕在一起。他是那么灵活的神奇小狗,连撞烂的车都不能伤他分毫。他怎么可能会被绊到摔进行李箱里呢。

志摩蹲下来,把他的狗和其他也属于他的东西混在一起。他说,好,那现在你也是我的行李了,我得带你一起走。

 

伊吹愣愣地看着他。他想捂住志摩的眼睛,又想捂住自己的脸。可是他做不到,志摩把他裹起来了,他哪里也不会去了,志摩抓牢他了。

 

*

志摩去卧室给搜一打电话。伊吹在客厅把行李一件件拿出来放回原本的位置,他对于这个也很拿手。

从卧室出来,志摩见到伊吹举着一个马克杯看着他。上面有只穿着蓝色连帽衫的小狗,简直是人赃俱获。

“哎呀。“志摩说。伊吹得意洋洋地”哦~“着,跟他预想的反应一模一样。

“出差也要带着小蓝一起哦?”这人跟刚刚可怜兮兮的小狗判若两狗,在志摩身边使劲嗡嗡,“早知道小志摩这么舍不得我,就不用多此一举还把波利丸给你塞进去……”

志摩忍不住去敲他的头。伊吹耀武扬威够了,又担心起来:“真的给拒绝了呀?搜一会不会找你麻烦?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我可以换班!”

志摩一脸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说本来也不是什么非我不可的事,不去就不去了。也不能老是这样,等你考过了水平测试再以正式员工的身份出勤吧,也是一样的。他说完也不去看伊吹有点感动又拼命忍着的表情,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自己用的理由是“我想了想,情侣确实不应该老是拆开,这次我就不去了。”这只小狗,发现了个杯子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要是实话实说了今晚真是别睡了。

 

铺被褥的时候伊吹才想起来问问他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行李箱很重。”志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养的狗钻进去了,重到我提也提不动啊。”

伊吹瘪了瘪嘴,一点也不相信地盯着他。志摩却想,他没说假话,行李太重了,里面装着他的小狗,他的ai,他的船锚,他的定海神针。是不是应该把搜一的捕风捉影坐实了呢,他还没有完全想好,或许不是今天,或许是不远的将来。或许在那之前需要解开10月15日的心结,但是做噩梦的并非只有伊吹一人,就现在而言,他也确实不想在这一日分开。

也或许不是只有这一日。明天,后天,每一天……

伊吹已经横七竖八地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了。一会他们就会睡去,寒夜和分离会被窗帘挡住,明天的事让我们明天再想。

 

【END】
摘纪录

那些与我们同时代的光芒熠熠的人物,其实和伴随我们的日月星辰没什么区别,平时你总不大会时常想起他们,你总觉得他们永远会在。然而他们却又和日月星辰不同,是西沉了就不再升起,划过天幕就不再回来。他的光芒照耀到的地方越多,你越会感到随着他们的离去,时代的一部分也随之定稿,后人翻阅时代的书页时,会清晰地看到这个天体陨落的注脚。

——谷鸟衔枝来

那些与我们同时代的光芒熠熠的人物,其实和伴随我们的日月星辰没什么区别,平时你总不大会时常想起他们,你总觉得他们永远会在。然而他们却又和日月星辰不同,是西沉了就不再升起,划过天幕就不再回来。他的光芒照耀到的地方越多,你越会感到随着他们的离去,时代的一部分也随之定稿,后人翻阅时代的书页时,会清晰地看到这个天体陨落的注脚。

——谷鸟衔枝来

日辰

[ibsm] 犬事 01

哨兵ibuki和向导shima(哨向)

一章一个案件,时间线连续,讲述两人破案与恋爱的甜蜜故事(类原作)。

文中有些特殊设定,没有在正文解答的会在最后进行解释。

破案可能会有逻辑硬伤,尽量做到不影响阅读,如有任何建议也欢迎大家在评论指出,谢谢!

——


01. 沉滓泛起


闹钟第四次响起,志摩翻了个身后仍是摁掉了。

窗外,雀群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阳光从未掩实的帘间射下,像一道激光灼烧志摩微微眯起的瞳上。清晨在床上罚坐已成为他的常态,经过一夜不踏实的睡眠,神经也被卷入了梦境的迷宫,总要在回归现实的时候打几个结。志摩无可奈何,只好与头痛共存,熟练地拿起床头柜上吃剩一...

哨兵ibuki和向导shima(哨向)

一章一个案件,时间线连续,讲述两人破案与恋爱的甜蜜故事(类原作)。

文中有些特殊设定,没有在正文解答的会在最后进行解释。

破案可能会有逻辑硬伤,尽量做到不影响阅读,如有任何建议也欢迎大家在评论指出,谢谢!

——



01. 沉滓泛起


闹钟第四次响起,志摩翻了个身后仍是摁掉了。

窗外,雀群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阳光从未掩实的帘间射下,像一道激光灼烧志摩微微眯起的瞳上。清晨在床上罚坐已成为他的常态,经过一夜不踏实的睡眠,神经也被卷入了梦境的迷宫,总要在回归现实的时候打几个结。志摩无可奈何,只好与头痛共存,熟练地拿起床头柜上吃剩一半的药板,挤出两颗服下,糖衣诡异的甜扒着舌苔不放。

等凉水扑面,薄荷味的牙膏洗刷掉糖衣,咬下一口刚出炉的方片面包,头痛才暂时放过了他。他边抹巧克力酱边查看平板的备忘录,第一条便写着“新搭档入部”的几个大字,想起约莫半个月前桔梗就告诉他:四月的人员调动,总部计划从奥多摩调来一位新人,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会成为你的新搭档,志摩,没问题吧?

志摩喝了口咖啡,向后靠在椅子上,“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估计三天以后又会换掉了吧。”点开新人的资料,经历平平,看不出特殊之处。他轻笑一声,没由来地有些心疼桔梗,为了给他找一个合适的搭档简直跑断了腿,可这SGD上下几乎所有哨兵都曾经与他搭档过,长则一周,短则一日,久而久之予他一个“怪犬”的称号。SGD成立在五年前,全称为“哨兵向导总部”,部如其名,是专门为拥有哨兵及向导能力的警员设置,协助刑事及反恐的部门。桔梗柚琉在部门中承当芝浦分部队长一职的同时,基于她介绍人的身份,也作为部内检测哨兵向导结合率的专职人员。她与志摩在五年前一同来到SGD,相识至今,虽说现在上下级有差,也算得上是多年的老友。

换上外出服,拿上警察证及平板,志摩思索片刻,还是把药片也揣进了口袋。他对空荡荡的房子说一句“我出去了”,回答他的只有门锁合上的声响。

驱车停进停车场,志摩一如既往在正对分部大门的流动摊位上买咖啡。老板是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婆婆,两年前因为抢劫案被路过的SGD警员追回钱财,破罐子破摔,直接到警局门口做生意,又因车身设计成贩卖蜜瓜包及饮品的样子,业内人士提起芝浦SGD分部时总以“蜜瓜部”代之。

她和蔼地将两杯热拿铁递给志摩,“警察先生,今天的工作也要加油哦!”

想到新搭档,志摩挤出一个刻意的笑容,“谢谢您。”

走进桔梗办公室,志摩将其中一杯搁在她桌上的蜜瓜包旁,面对她不解的沉默,志摩解释为帮他找搭档的谢礼。桔梗笑着揭盖,又问:“见到伊吹了吗?”

伊吹——志摩反应过来:“新搭档吗,还没有。我买完咖啡就直接过来了。”

“是个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呢。”桔梗拆开那袋蜜瓜包,“这个,是伊吹送来的。看来你们应该能好好相处。”志摩无奈地笑了,摇摇头准备出去,又被她叫住:“那个药,你还有在吃吗?”

“啊,那个。”从口袋里掏出药板,志摩想了想,“因为今天新搭档要来,我早上还特意吃了两颗。不过好像快吃完了,下次检查的时候再给我新的吗?”

“先看一下你和伊吹的结合情况吧。”桔梗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志摩一直靠抑制自己去配合哨兵。”

听到这里,志摩背过身偷偷地笑了。他转动门把手,“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话随着步伐卷起的风,一同轻飘飘地离开了办公室。

在走廊里遇见阵马,两人一同前往公共区。阵马看上去有些惆怅,为原本就斑驳的皱纹徒添了几笔锈迹,“今天要来新人,你听说了吗?”

“诶,阵马さん这边也要有新搭档了吗?”志摩有些激动,“这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上去很愁的样子?”

“好什么好。”阵马气不打一处来,把纸质版的新人档案推到志摩面前,“你仔细看看这个新人是谁。”

“阵马さん,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学习一下如何使用电子设备了。”边说着,志摩接过档案,可越看越皱紧了眉头,“九重世人……不就是警察厅刑事局长的——”

“对吧?”阵马快要跳起来了,警惕地环视四周后简直是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为什么那种领导的少爷要来这里啊?而且还只是个普通人,SGD又不是体验生活的地方。”

志摩想到自己如流水般的搭档,颇有同情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了,谁让阵马さん是班长呢。”阵马还想和他再抱怨几句,就有警员通知他九重到办公室了,他只好一脸愁容地离开,脑海里充斥着奶爸形象的自己,突然就感到十分头痛,志摩只好对着他的背影默默为他加油。

当来到自己的座位时,志摩发现桌上也放着一袋蜜瓜包。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从左后方传来转椅滚动的声音,逐渐靠近后,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转过头去,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志摩的视野里:佩戴一副黑框眼镜,碎发稍有些凌乱,一身黑的卫衣与运动裤,唯有脚上的跑鞋一边橘红一边湖蓝,看上去就十分专业。这幅行头倒是十分朝气蓬勃,符合给大家送蜜瓜包的形象。虽说穿着与档案上的证件照比起来亲和不少,但眼睛里划过的光芒同样亮闪闪的,不知怎的让志摩想起早上从窗帘间射下的阳光,耀眼的同时其实也十分温暖。

伊吹率先伸出手,笑的时候露出一排灿烂的白牙:“是志摩一未吧?初次见面,我是伊吹蓝,是志摩的新搭档。如果不介意的话,桌上的蜜瓜包是早上在门口买的。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虽说已经在档案上看过他的相关资料,志摩还是对眼前这个表现出热情的男人感到了些许的惊讶,愣了两秒才与他握手,“啊,我是志摩一未。从今天起就是伊吹的向导了,虽然可能不一定会长久,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诶?不一定会长久是指?”伊吹疑惑地问。

“SGD的哨兵与向导虽然基本都是一对一配对的,但也有一对多及不合适的情况。”志摩细心地给他解释,“目前伊吹与我是暂时组成搭档,过了观察期后,如果组合顺利才会进行精神结合,并登记为永久搭档。”

伊吹边听边点头,“明白了,总之就是,我和志摩只要相处得好就会成为永远的搭档了,对吗?”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那我可要加油了,我还挺喜欢志摩的。”伊吹无意识地打出一记直球,正在旁边拆包装的志摩有些迷惑地皱起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又被伊吹轻易捕捉到:“诶诶?为什么叹气?”

忘了他是哨兵了——志摩摇摇头,挂起了敷衍上司的职业假笑:“没什么。”

还没等两边的新人彼此熟络,桔梗便走出了办公室:“志摩,伊吹,新事件发生了。叫上阵马さん和九重,来会议室集合。”

志摩点头:“了解。”

“真让人兴奋啊,对吧?”伊吹在转椅上转了两个圈,兴奋地弹起来,他的活力仿佛是太阳能发电一般用不尽,在原地做起了热身,那架势像下一秒就要发令起跑一样。他对着志摩竖了个大拇指,“与志摩搭档的第一次案件,Start!”

志摩默默跟在后面,听见他哼着有些走调的小曲,看到阵马和九重从一旁的办公室走出来,两个苦命的人交换了眼神,拍了拍彼此的肩膀,一语不发。

 

“这次行动是协助搜查一课进行案件侦破。”桔梗站在白板前,指向了此次案件的受害人:“死者名叫山田幸隆,二十七岁,独身男子,目前在一家名叫中村的食品产业公司工作。现在各位平板上出现的就是案发现场的照片。”伊吹上下滑动屏幕,但没有照片显示,拍了拍旁边九重的肩膀就问:“呐,这个怎么弄的?”遭到九重一个费解的白眼。志摩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终端递过去,“你看我的。”伊吹感动地看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

“死者的第一发现人是隔壁的邻居,据她所称,山田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去上班,因为和她扔垃圾的时间相符,基本每一天都会遇见。但因为连续两天都没有看见他,心想他是不是生病了,敲了门却没有回应,站在门外总感觉有种恶臭,只好叫来了房东开门。”桔梗指着案发现场的照片,“死者被发现死亡已经是两天以后,根据法医鉴定判断为窒息死,脖子上的勒痕与上吊用的麻绳一致,初步推断为自杀。”

“这么说,刑事课不认为是自杀咯?”伊吹敏锐地提问。

“是的。”桔梗随即将一张物证从角落移到了白板的正中央,“案发现场的桌上有两套餐具,其中一套上检测出了不属于山田的指纹,并且在一瓶空了的啤酒铝罐口上,也检测出了非死者的DNA。虽说从公寓住民的证词来看,山田并没有带人回家的习惯,但因为没有监控,且没有人证,暂时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志摩点点头,“现场有找到指向性证据吗?”

“目前来看,山田家中大多是私人物品,并未发现可疑点。糸卷还在破解电脑,在这段时间里,志摩,你和伊吹先去案发现场再做一次勘察,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线索。阵马さん和九重,死者的家属目前正在墨田区警署,你们去了解一下被害人的大致情况。”

“是!”

走出会议室,伊吹已经一路小跑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志摩没什么好预感,下一秒就看见他小指一钩车钥匙就要往停车场走,马上拽着他的衣领让他等下。

伊吹看上去有些不满,瘪起下嘴唇:“干嘛呀志摩,我们要比他们都快找到杀害山田的证据,不然就输了。”

“工作并没有输赢。”志摩叹一口气,“在二次勘察现场前,要先确认一下初次发现的所有证据,并且在脑海中有了大致的想法后,才能对有可能隐藏的新证据有所指向。不然大海捞针的情况下,很多无关的证据会阻碍思想,让进度变得更慢。”

伊吹觉得在理,点点头搬了转椅过来,“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首先看一下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将两人的平板放在一起后,志摩又拿来了此次物证的清单,掏出两支电子笔,递了一支给伊吹,“根据现场拍摄照片的角度圈出物证曾经存在的地方。这能让我们更清楚地知道被害人与这些证据的关系,并且整理出可能性。”伊吹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志摩偶尔瞥见他飘起来的碎发,心中泛起微小的波澜。他在屏幕上演示,画出一个圈,“就像这样,这个酒罐出现在这里,就把它圈出来,根据物证编号写上数字。伊吹做编号1-10,我做10-22,等一下汇合讨论。”

“OK,看上去很简单,让我们快点做完吧!”说着,就拿过自己的平板,“咻”一下滑到自己办公桌前,恨不得鼻子都贴到屏幕上卖力。这下志摩总算觉得清静不少,物证清单旁边还放着只咬了一口的菠萝包,他便拿起来,边吃边找。

就现场照来看,山田幸隆看上去像个宅男,屋内摆放的大多是漫画和游戏,但陈设中明明有两排书柜,为什么其中一排却空着?并且,从数量上来看,工作上的资料和用具非常少,他入社为一年前,不太符合他目前岗位该有的状态。再来回翻看照片,志摩还发现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没有他与家人的任何合照,最重要的是,如果是自杀,为什么没有找到他的遗书?志摩对着清单一路找到编号14,脑海中的疑点却越来越多。

伴随着一阵转椅轱辘的滑动,伊吹的声音靠近了些:“呐,志摩。”

“嗯?”

“我找完了。”

“诶?”志摩终于从终端上抬起头,“找完了?什么意思?”

“1-10,我都找到了。”伊吹举着平板,伸到志摩面前,“接下来要做什么?”

志摩看着自己只找到14的清单,手里还捏着吃剩一口的菠萝包——术业有专攻,哨兵天生敏锐的五感更适合这种工作,志摩释怀了,拍了拍伊吹的肩膀,“做得很好,你把剩下的都找全吧,我来分析一下现有的证据。”

伊吹用手指比了一个“OK”,又划着转椅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志摩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虽说他狂野的碎发依然在头顶不听话地飞舞,但双眼却像捕捉猎物的翔鹰一样锐利。志摩对伊吹的印象有些改观,咬下最后一口菠萝包,也将视线移回了平板上。

找全剩下八个物证前后花了十分钟,志摩拍拍伊吹的肩膀再次称赞“做得好”后,就仿佛看见他身后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摇动起来。他拿出方才分析出的疑点,还是判断:“就证据来看,确实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还是很矛盾。”

“矛盾?”

“嫌疑人如果严谨到完全没有在凶器和房间内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又为什么会偏偏忘记了桌上的啤酒?”

伊吹绞尽脑汁,眉头都皱起来,“嗯……杀完人以后太紧张了?“

志摩还是摇头,“不太可能,窒息死一般是有所预谋,并且在桌上的其中一罐啤酒中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分,如果是想伪造自杀,犯人一定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当时情况并不危机,他有足够的时间检查现场情况。“

“嗯……好难懂啊……“伊吹向后撑了个懒腰,挠挠头发,”不像自杀,又不像他杀,那到底是哪种嘛。“

思索片刻,志摩喃喃道:“伪装?“

伊吹听闻,赶紧靠了过来:“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太近了太近了!“面对突袭一般的靠近,志摩慌乱地躲开了,他乔装整理桌面的文件掩饰紧张,”总之,还是再去一次现场,看一下有没有遗漏的证据。“

“OK。“钥匙圈在食指上灵活地转动,伊吹这次终于兴奋地走向停车场,在整理后视镜和调整椅位后,踩下离合,挂挡,深吸了一口气。

”首次现场勘察,伊吹爱,出发!“

志摩边系安全带,边摇摇头——这年头的搭档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他如是想道。

 

驱车来到现场后,两人上了楼。山田幸隆的房间为205,是整条走廊的最尽头,进入需要经过二楼所有住户的门前。伊吹已经先穿配好了勘察装备推门进入了房间,而志摩则留在了屋外,对这栋公寓的整体环境做判断。看向楼下的必经之道,可以发现正对公寓的电线杆上没有装配摄像头,而因为该公寓年久失修,房东年纪也大了,一直没有在大门口处安装监控。就目前来说,确实没有可以确定当晚人数的设备,志摩随后也进入了屋内。

与方才仔细看过的现场照一致,两排书架的确空出了一排,但照片无法提示的是书架上并没有积灰,可以证明短时间内有人把上面的东西拿走或销毁了。志摩再仔细地翻找了抽屉,同样没有找到能够表明他与家庭有所联系的任何证据,与他的猜想不约而同。他余光瞥见正在书架前聚精会神的伊吹,好心提醒他:“伊吹,鼻子快贴上了。“

“啊,真危险。”伊吹赶紧远离,志摩头也不回地继续问:“找到什么了吗?”

“嗯……我总觉得这个书架怪怪的。”

“不要总说感觉,要拿出证据来。”

“所以现在正在找啦!”伊吹不满地顶嘴,“话说,他还真是喜欢海贼王啊,连前两个月才出版的最新卷都买下了。”因为不能随意翻动,伊吹只是眼睛跟着卷数一路朝下,在瞥到第九十卷的一瞬,所谓“怪怪的”感觉终于得到了解答。

“志摩,快看,我找到了!”伊吹抽出那卷单行本,一个跃步来到了志摩面前,“怪怪的证据!”

单行本的中间夹着一张纸,只露出了非常隐蔽的小角,抽出来后发现是一串字符,看上去应该是一段网址。

志摩拿出手机,“我来联系糸卷,伊吹,你再看一下有没有别的证据。”

“了解!”

“喂,糸卷さん,我是志摩。伊吹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新证据,应该是网址,图片已经发过去了,请帮忙打开查证一下,谢谢。”刚挂下电话,志摩又接到了阵马的来电,无缝地接起:“喂,阵马さん。”

“我是九重。”九重看着房间内,阵马此时还在安慰家属,“我们刚刚与死者家属进行了对话,目前家属情绪有些失控,我就先来报告一下情况。”

“辛苦了。”志摩打开免提,垫上塑料袋放在桌面上,“请讲。”

“山田的双亲似乎对自杀这个话题十分敏感,当我们告知情况时,他的母亲说了一句‘又’。在后来的询问中才得知这并不是山田幸隆第一次自杀了,在初中时因为一次诬陷事件他就尝试跳楼未遂,被救下后进行了长达两年的精神治疗。”

志摩追问,“具体事件细节有吗?”

“据她所说,山田就读的初中有位知名的混混,是比他大一年级的学长,常对校内的一般学生使用恐吓和威胁等索要钱财,同时经常滋生暴力事件,但因为是学校理事长的儿子,大多以不存在的处分和警告草草了事。更过分的是,山田被他找上时因为没有钱,不仅遭到了他的毒打,还对他进行了照片羞辱,将他的不雅照发布到了学校的论坛上。”

伊吹咂舌,“人渣。”被志摩的余光捕捉到。

“那之后山田想过报警,但论坛及时删除了记录的同时,理事长也亲自出面拜访,选择用钱息事宁人。因为家境贫寒,山田家最后选择了妥协,但山田幸隆心里因为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想要用死亡解脱。他被救下的同时,这件事也得以曝光,理事长只好公开道歉,并对自己的儿子下达了退学处分。山田在结束了精神治疗后也转学,父母也以为他恢复了正常,大学后,他就搬出去了,并且很少回家。”

听完,志摩思索片刻,又问:“他和家里的关系如何?”

“父母说他不爱说话,性格比较内向,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就是不好咯。”伊吹接过话茬,“关系这种东西啊,是要用心维护的。父母连自己儿子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好。”语气听上去带有愤怒的同时,志摩还听出了隐藏其中少许的沮丧,他悄悄看了伊吹一眼,还是选择先放下这个话题:“明白了,这和我们在现场的发现基本一致,辛苦了,九重。”

“不会,那么就这样。”

伊吹有些出神地盯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呐,志摩。”

“嗯?”

“我觉得他不像自杀。”

志摩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去,“为什么?”

“你看,声优见面会。”伊吹指着距离今天三天后的日期,眼神又一次落寞起来,“用红笔画了那么多圈,看上去那么期待的人,怎么会在活动前一个礼拜自杀呢?”抬头看向志摩,伊吹的眼睛里有星点寻求认可的光,那样坚强地闪烁,让志摩不忍说出他脑海里早已埋下的存疑。

他只好转头,不再被这微小却杀伤力极强的光烧灼,“有时候太想相信一件事时,大脑的判断就会出现偏好,天平倾斜时真相往往就会被掩盖。”收起桌上的手机和塑料袋,志摩走向玄关,“走吧,回SGD看一下刚才的新证据。”

伊吹看向志摩渐行渐小的背影,歪了歪头,“真难懂啊。”

 

回到SGD,糸卷已经成功打开了纸条上的网址,大家放弃挤进他蜗牛壳一般的小房间,移动到宽敞的会议室中。

“网址的内容如屏幕所示。”糸卷调出页面,大量的文件出现在众人眼中。虽说都不是金融方面的精英,但简单的税务文件还是看得明白,志摩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是挪用了公司款项吧?”

桔梗比他看得更仔细些:“从日期上来看持续了将近一年,操作人的名字均是山田幸隆。最近一次就是在他自杀的一周前。”

“这么说来,这是山田的自首?”九重问。

阵马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自首完全可以摆在明显的地方。”

“虽然他曾经有过自杀的冲动,但毕竟经历过精神方面的治疗,如果不是强烈的刺激应该不至于突然发作。”志摩继续观察网站中的各类文件,突然发现了另一个共通点:“这个名字,是不是也出现了很多次?”

“哪个哪个?”伊吹凑近去,“下泽拓行……这个名字好像在别的地方也看见过……”他皱起眉头扶额,努力地在记忆的海洋里捞一根针,而志摩这时继续分析:“山田虽然是每一次的执行人,但受理人的姓名一栏也都是的下泽。”

糸卷很快根据这个姓名找到了信息:“下泽拓行是中村食品的财务之一,我还根据文件上的银行账户进行了查询,登录的信息并不属于下泽或山田。但该账户仅仅有转入的记录,其余时间均是通过ATM取款取出的,并不能查出源头。”

“但就从山田的消费来看,他并没有置办特别昂贵的物品。”志摩回忆山田公寓里的情况,“山田的银行卡里最近有什么可疑的记录吗?”

糸卷立马着手查询,向下滚动鼠标查看记录,没多久就瞪大了眼睛,“有、有了!”他将电脑转过来,“在山田死亡的五天前,往银行卡中存入了五十万日元。”

“Bingo。”伊吹打了个响指,“很有可能是山田发现自己参与了犯罪,被下泽用钱迷惑后灭口。”

“真的是这样吗……”志摩自言自语道,被一旁的伊吹看在眼里。他思索片刻,还是打算先按照这一条线索查下去,“现场酒罐的DNA和指纹也暂时没有匹配,目前看来下泽确实是第一嫌疑人,我建议先去中村食品了解一下情况。”

桔梗点头以示同意,“那么志摩和伊吹,你们去中村食品调查一下这些文件,如证据坐实下泽参与了挪用资金的犯罪,可以当场进行逮捕。”

“是!”

在志摩与伊吹离开后,糸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翻看刚才打开的网址,将页面滚动到最下方后,他皱了皱眉,点击了一个不那么起眼的按键。

 

“呐,志摩。”

“嗯?”

伊吹边打转向灯边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

“就是‘真的是这样吗’。”

“啊,那个。”志摩放下了分析到一半的平板,“我只是觉得有些矛盾。”

伊吹有些不满地撅起了嘴,“又是矛盾?这个案子为什么那么多矛盾。”

“伊吹,如果一直先入为主的话,很多问题最终都会走向死路。”志摩看向窗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即使是0.1的失误也会影响事件的走向。”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如果山田已经被下泽用钱收买了,为什么下泽还要杀了他?”他不知不觉又捏着下巴开始了分析,“如果钱没有谈妥的话,山田是不会把这些钱存入卡内的,否则也就变相地说明了自己是自愿参与犯罪。”

伊吹终于听明白了,“所以志摩的意思是,你不认为山田是下泽杀的?”

“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志摩说,“毕竟就目前来看,既没有找到遗书证明自杀,大部分的证据也都支持下泽可能杀人灭口,不过这一切都要等找到下泽,以及搞清楚文件的来龙去脉以后才能下最后的定论。”想了想,志摩还是又补了一句:“到那时候,也有可能真的是伊吹认为的那样也说不定。”

伊吹有些意外地看向志摩只留给他的半张侧脸和后脑勺,笑着加速:“果然,志摩是个很不错的搭档。”

“哈?突然说什么呢。”

“没什么~”

 

将车停进了中村食品的地下停车场后,两人向前台表明了来意,当电话接听后没多久就有一位男子前来迎接:“让两位久等了,本人是中村食品总经理吉野良,两位这边请。”

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后,吉野为他们上了茶水,并在他们对面坐下。志摩率先讲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并向他展示了山田留下的网址:“这次来访贵司,也是为了调查关于这些文件的事情,不知对于吉野先生来说,关于公司资金周转这一方面是否有任何了解?”

在仔细阅读了文件后,吉野的脸色有些发青,方才礼节的笑容也一并僵住了,立马起身离座:“非常抱歉,请稍等片刻,我去将财务部的主管叫来进行核对。”

“麻烦您了。”志摩微微点头。

没一会儿,一位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子在吉野的身后跟进了办公室,坐下后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本人是中村食品公司的财务主管,关原。”

简单客套过后,志摩单刀直入:“请问您对于这些转账记录是否有任何印象?”

通过观察这些文件的印章,关原显然也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将一叠文件抽了出来,与山田网站上的文件摆放在一起,“做任何资金流转确实需要主管的印章,但请看,这两份文件上印章的纹路是有些许不同的。”以便示意,关原还将印章从自己口袋中的铁盒中拿了出来,“平常印章一直是在我这边保管的,并且因为这枚印章已使用多年,最外侧的圆圈有多处磨损,因此从两年前起所有文件上的印章上,圆圈的左下方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缺角。”

伊吹仔细比对过后,发出了“真的耶”的惊叹,他摸着下巴思考:“那么如果能在下泽那边找到假印章的话,是不是就能坐实他挪用资金的罪名了?”志摩点点头,他便兴奋地起身,“好,那么现在就去找下泽问个清楚。”

“关于这点……”关原补充道:“我刚刚在走廊看见他了。”

“诶?”伊吹差点直接夺门而出,“往哪个方向?”

“嗯……我记得是往左边,那应该是电梯间的——”

“喂!伊吹!等——啧。”关原话音还未落,伊吹已经直接跑了出去,志摩虽然也第一时间追上去,出了门伊吹还是跑得没影了。他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还是先将桌面的证据收集起来:“那么这些物证我会先带回警局,事件解决后将立刻归还,今日仓促打扰了,还请谅解。”

吉野和关原向他微微鞠了一躬,“不会,辛苦警官帮我们查出资金的流转问题,今后我们也会多加注意。”

刚走出办公室,耳机那边就传来了伊吹的声音:“志摩!我找到了!”

听到这句话,志摩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能听见不规则的喘息,伴随着风声顺着电波传入耳内,“你别乱来,你找到什么了?”

“我正在追下泽的车子。”伊吹奋力奔跑在夜晚的街道上,跟随着前面一辆银色的小轿车,“我刚出公司就看见他开车离开,车牌号是:品川两文字,数字300,鲭(さば)的さ,37-02!”

“我知道了。”志摩立马启动车辆,“你现在在哪里?”

“刚刚从田端新町18-11左转,在明治街道往尾久方向前进中!”

“我现在过去,你不要冲动行事,等我到了再说!”冲出街道后,志摩立马拿起对讲机:“这里是志摩,呼叫SGD总部,听到请讲。”

“SGD总部,我是桔梗,请讲。”

“目前伊吹正在追赶嫌疑人的车辆,车牌号为:品川两文字,数字300,鲭(さば)的さ,37-02。嫌犯正在明治街道往尾久方向前行,请求逮捕批准,请讲。”

“批准逮捕,务必小心行事。”

结束对讲后,志摩做了两个深呼吸。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小幅地颤抖,那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久违的兴奋。他仿佛能够感知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飞速地流淌,听见伊吹在耳机那头传来的不稳的气息,他奔跑的画面就清晰地印入眼帘。这对志摩来说好像已经是模糊到即将看不清的梦境,而伊吹的到来就像是打碎了那扇透明的玻璃门,走进了现实。志摩不知不觉地笑起来——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警灯在车顶闪烁,红光照亮前方的道路,他踩下油门,追赶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而另一边,拜晚高峰和信号灯所赐,伊吹已经追上了目标车辆。车内的下泽从后视镜上看见他就像看见鬼一样,立马弃车落荒而逃。伊吹立马追上,瞥见一个黑影从高处落下,连忙来到门前,压低声音说:“志摩,下泽下车了,刚刚从尾久第二幼稚园的大门翻了进去。”

志摩有些着急地提醒他:“你可别干什么多余的事情!”

“不能等了,我现在要进去了。”说着,就一个跃步起跳,非常灵巧地翻上了墙,跳进了园内。他拍拍手,回头看一眼刚刚才翻过的围墙,还不忘吐槽一句:“这个高度完全不够安全嘛,到时候要跟园长提议才行。”耳机那头的志摩更是摸不着头脑,只好叹气:“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跟着进入了园内后,因为建筑物有限,并且大楼在夜晚会上锁,伊吹判断他应该是想穿过操场去到与之连接的尾久第六小学,并从那边的大门进行逃脱。对于哨兵来说,虽说感官的放大会使他们接收到过多的信息,但也能在追捕的时候派上用场。伊吹闭上双眼,即使不依靠刚刚在沙池看见的脚印,他也能清晰地判断出下泽的位置,并且由于奔跑,他还可以闻到空气中下泽汗水的酸臭味,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一样将他领至下泽的所在地。伊吹立马全力奔跑跟上,此时志摩也终于克服了晚高峰停到了路边,往这边赶来,看着面前这堵“高度不够安全”的墙,嘴上骂骂咧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进去,差点还没摔倒。

终于,在连接第六小学的墙体上,伊吹找到了翻墙翻到一半的下泽。那边明显慌乱了,嘴里不停喊着“为什么!你别过来啊!”但因为长时间得奔跑,本来就有些臃肿的体型已经不支撑他翻过去,伊吹便像看笑话一样,抱胸看他卡在半间不界的地方,“别爬了,乖乖和我们回去吧,下泽。”

“都跑了这么久了,怎么能在这里被抓住!”他强撑着往上做了一个引体,这毅力着实也把伊吹吓了一跳。可就在他即将成功翻过去之际,伊吹向后腿,加速跑一个大起跳,瞬间就抓住了下泽的衣领,把他往下一拽,两人一起滚落到幼儿园的地面上。

匆忙赶来的志摩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伊吹的弹跳力惊人,像一只后腿装了弹簧的兔子,可身上却又散发着野犬的狂气。当他将下泽压在地上,志摩看见他身后出现了一只狗——该是伊吹的精神体:一只杜宾犬,看向犯人时眼神凌冽又十分尖锐,但注意到志摩后,眼神里那股子凶气又散去不少。

“喂,志摩,快来。”听见伊吹的呼喊,志摩才缓过神来,赶忙拿出手铐拷在下泽的手腕上,边报:“21点36分,以妨碍公务、伪造文件、非法入侵、以及故意杀人的罪名,逮捕。”

在念到前面所有罪名时,下泽都只是绝望地发出着无用的惨叫,但等志摩念到了“故意杀人”时,下泽立马安静下来,紧接着两秒后,充满了疑惑的“哈?!”响彻了整个尾久第二幼稚园。

 

成功抓捕归案后回到了芝浦分局,下泽此时坐在审问室中接收搜查一课的审问。志摩和伊吹也回到了办公室,但椅子还没坐热,糸卷就拿着平板找了过来。在听到之后的消息时,比起伊吹,志摩的面上并没有起太多的波澜。

“自杀?”伊吹不敢置信,夺过糸卷手上的平板都滑动起来,“怎么可能?下泽不是犯人吗?”

“所以说,这个链接真的非常不起眼,而且还特意做成了和网页背景一模一样的颜色,如果不是因为鼠标移动到上面时会变成选取模式,就是像一只手一样,”糸卷在电脑上为他们演示,“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志摩点头,“所以这就是内容对吗?”

“是的。”糸卷点头,“恐怕下泽真的不是杀人犯。”

同时,搜查一课那边也结束了审问,志摩和伊吹来到走廊交换情报后得知:虽然他对擅自挪用资金,以及想用五十万日圆收买山田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山田被杀害的当晚下泽确实有不在场证明。那晚他在新宿的夜总会里喝酒,刚才也已经向店内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确认过了。

“我知道了,辛苦了。”志摩与刑警握手后,回头发现伊吹捧着平板蹲在走廊旁边,就连当时兴致勃勃找物证时狂乱飞舞的碎发都耷拉下来。志摩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怎么了,才刚工作第一天就受打击了吗?”

“我不能接受。”伊吹的声音埋在腿间,“山田明明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我们没办法左右他人的思想。”志摩看向走廊上的白炽灯,眨了眨眼,“所以说才需要我们,在事情发展到不可逆之前停止它,或者为已经发生的悲剧找回公正。”他低头,正巧撞上伊吹的眼睛,这也是两人自初次见面以后第一次四目相对:“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在志摩的双眼中,伊吹找到了一丝温情,但它并不柔软,相反十分坚韧,像打湿的布可以挡下利刃一样。伊吹笑了,这让志摩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果然听到他说:“呐,志摩。我果然还是觉得,能和志摩做永远的搭档真好啊。”

第二次听到这句伊吹打出的直球,志摩没有像第一次的时候截停,而是让他打出了一个全垒打,边说边起身:“是,是,知道了。”

“啊,你这是在敷衍吧?”

“并没有。”

“绝对有。”

“所以说不是说过不要靠那么近吗!”

“哈哈……”

两人离开走廊回到办公室后,伊吹就把平板随手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而屏幕上的画面依然停留在那个隐秘的链接上,也就是最直接能够证明山田是自杀的证据——

    致看到这里的你:

        你好,素未谋面的你。

        能够发现这封遗书,你果然是很聪明的人,不像我,最后只能以这种方式惩罚恶人。不过我想这也是笨拙的我所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挪用公司资金的全部证据已经全部都收录在网址中,虽说我并不知情,但我也不知不觉成为了帮凶,这与我心目中的正义背道而驰。下泽想要用钱收买我,他给了我五十万,这一切就和初中的缩影一样,我那懦弱的父母为了钱选择了沉默。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我也差一点长成了我最恨的那类人。

        但我要证明我和父母不一样。我勇敢过一次,那一次我让侮辱我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想这一次也一定,一定会让下泽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我把银行卡和密码纸条埋在了公寓一楼的树下,能否请素未谋面的你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呢?

        帮我把它带给我初中的医务处老师吧,她是那时候唯一相信我,帮助过我的人。

        最后,让这些肮脏的钱,为真正需要的人发光吧。

        谢谢。

 

                                                                                     山田幸隆             

 

为了帮山田完成他的遗愿,伊吹第二天还特地来到了案发公寓。当他满手泥土抱着铁盒走出大门时,撞见了在这里等候他多时的志摩。他吃惊地呆在原地,志摩手肘搭在车窗上,撇过头不看他:“不是要去帮他完成愿望吗?”伊吹惊喜得双眼放光,上了车就要给志摩一个拥抱,被他强硬地推开:“脏死了!给我坐好!”

当屋内的主人推开公寓大门时,要不是因为看过照片,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这人真的是医务处的教师吗”的感叹。面前的女人穿着暴露,黑色的蕾丝内衣外面单套了一件明显偏大的白衬衫,双腿白皙修长地支在门间,手里还叼着一支烟。伊吹看得眼睛都直了,志摩则有些犹豫地提问:“虽然有些失礼,想问一下,您是山本美华女士吗?”

“是我。”吐出一口烟,她将秀发撩拨到一侧,“请问你们是?”

志摩撞了撞伊吹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啊,那个,我们是警察。那个,你认识一个叫山田幸隆的人吗?”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女子短暂地睁了睁眼,“嗯,曾经是我工作学校的学生,不过他很早以前就转学了。”

“那个……”伊吹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半晌才说:“他前段时间自杀了。”

“……”女子看上去并没有表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但眼神仍黯淡下来,烟也在指间徒然地烧着,没再抽上一口。伊吹接着拿出了那个沾满泥土的铁盒,“这是他的遗物,根据他的遗书,他想要将这张卡中的所有积蓄都留给你。不过虽然是他的遗愿,但因为卡中有五十万日元涉及案件,需要归还公司以外,其余的钱——”

“请回吧。”山本掸了掸烟灰,打断了伊吹的话,“我不会收下这笔钱的,请你们找个帮助校园暴力受害人的机构捐掉吧。”她关上门前,最后看了一眼伊吹手里的铁盒,还是伸手拿走了里面的一张照片——一张她被偷拍时回眸的照片,“我收下这个吧,其余的东西你们可以交给他的父母或者处理掉。”

“等——”

还没等伊吹喊住她,大门已经无情地关上了。山本走进屋子后,还能依稀听见伊吹的抱怨和志摩敷衍的安抚,并且逐渐远离。她躺在床上看着那张照片出神,转过来后,看见背面的角落用她熟悉的字体写着一句话: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山本老师。

“笨——蛋——”山本笑了,找了个相框将它摆放好后,又点了一支烟。火光亮起来的同时,两滴水珠在茶几上泛起水花。

 

两人驱车离开时,伊吹的视线定格在那张被强硬拒收的银行卡上,有些出神地说:“初中的时候,我也被冤枉过。”志摩在开车,便短暂地侧头看了他一眼。伊吹有些自嘲地笑了:“我们家其实也很穷,所以那时候班费被偷了的时候,同学和班主任都认为是我偷的。”他摇下车窗,微风吹拂,额前的碎发也跟着车外的风景一路向后飘去,“一开始我也会解释,会反驳,不过诬蔑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多,到后来我觉得烦了,也就不解释了,想要这样认为的话就这样吧。和山田一样,那时候也有一个人相信不是我干的,还积极地帮我找证据,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他笑,“可能已经被哪个贪玩的小孩拿去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吧。”

“后来我想通了。”他回过头,看向志摩,“只要有一个人信任我,只要我重要的人信任我,这样就够了。别人的声音怎样都好,不要理会就好了。”

红色信号灯下,车子缓缓停靠在规定线前。伊吹告诉他:“所以,我会一直信任志摩,志摩也可以信任我哦。”

在伊吹的眼睛里,志摩再一次看见了那闪烁的光芒。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觉得刺眼,而是柔和的,像料理店加热过的毛巾卷一样,摊开后,像小火一样煨煮着整个手掌的末梢循环。他想起在四起的大雾之中有一些被深埋的回忆,有一个人也曾对他伸出手,说过一句“相信我”。只不过在拨开云雾之后,那只强而有力的手还是变成了血泊。

“不用了。”志摩启动车辆,不再看伊吹的眼睛,一边无视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一路上尽力忍耐冗长的头痛。空出手摸到口袋里的药片,总感到异常地沉甸甸,在里面装着他无处安放的信任。



TBC

蜜桃乌龙星冰乐

人齐了,谢谢神仙老师们的加入。

游戏工事中

请大家多给我们一点摸鱼划水的时间(?

人齐了,谢谢神仙老师们的加入。

游戏工事中

请大家多给我们一点摸鱼划水的时间(?

THE SEVEN

【鸿四】愚人国度

★算是我流鸿四,窗户纸前后文学

★祝@士海家的猫 大宝贝生日快乐!

(没地方放所以塞在ibsm合集了)


01

下课铃响,整栋教学楼活了起来,四宫坐在位子上没有动,方才老师说的最后一个观点同他先前查的资料不一致,他用红色的记号笔在旁边打了个圈。

“四宫同学。”老师的声音传过来。

“在。”四宫站起来,他走到讲台边上,西装革履的教授连拿笔都有些颤,但四宫十分尊敬他。

“上次的方向我看过了。”教授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纸,四宫认出这是自己写的综述大纲,但另一张上整齐的字迹不知是谁的。

“我手上还有一位学生,他的思路和你很相似,”教授指着信纸,蓝黑色的钢笔字迹很漂亮,“我...

★算是我流鸿四,窗户纸前后文学

★祝@士海家的猫 大宝贝生日快乐!

(没地方放所以塞在ibsm合集了)




01

下课铃响,整栋教学楼活了起来,四宫坐在位子上没有动,方才老师说的最后一个观点同他先前查的资料不一致,他用红色的记号笔在旁边打了个圈。

“四宫同学。”老师的声音传过来。

“在。”四宫站起来,他走到讲台边上,西装革履的教授连拿笔都有些颤,但四宫十分尊敬他。

“上次的方向我看过了。”教授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纸,四宫认出这是自己写的综述大纲,但另一张上整齐的字迹不知是谁的。

“我手上还有一位学生,他的思路和你很相似,”教授指着信纸,蓝黑色的钢笔字迹很漂亮,“我今天把他叫过来,你们可以……”

“井上老师。”

四宫抬头看向教室门口,一位高个子抱着书站在那儿,头发有些乱,看起来像刚跑过来,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友好的笑笑。

“我们刚刚才谈到你。”教授露出亲切的笑容,招手喊他进来,高个子走到讲台边上,看起来块头更大了,四宫不着痕迹的后退一小步。

对方拿起两边的选题看了会儿,开口道,“欸,真的和我思路很像。”

“实验设计也有类似的地方。”教授接着说。

四宫推了下眼镜,和别人撞课题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有些尴尬,研究不就是得前无古人才有意义吗?

如果类似,那他退出比较好。

“我……”

“你的思路比我更清晰。”

俩人同时开口,高个子一愣,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后脑勺,“啊,我是想说,不如我加入你的课题吧,你那边还缺人吗?”

“……这边暂时只有我一个人。”四宫微微抬起头,清楚捕捉到对方眼睛里惊喜的情绪。

高个子把四宫的大纲摆出来,弯腰趴在讲台上用手点了几个地方,望着他说,“这几块你做的很优秀,我非常有信心能和你一起把实验做出来,所以……可以不可以留一个我的位置?”

四宫平齐对上他的视线,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蓝黑色钢笔所书的那张纸,仔细看了会儿。对方仅仅是写得简洁些,并没有哪处弱于自己。

但是,关键论点的看法确实都十分一致。

某种微妙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四宫看着纸上完全不同的两种字迹,他先前和班上同学做课题时并不顺利,不仅拖慢了研究进度,还让自己很狼狈。

几张纸被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四宫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轻轻落在身上,他把东西放到一边,偏头问教授,“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教授拍了拍他们的背,“你俩都是我最好的学生。”

“辛苦老师。”高个子很讲礼貌的半弯腰。

四宫没有再犹豫,朝他伸出手,开口道,“你好。四宫春树。”

“鸿鸟樱,”高个子露出笑容,握住他的手,“以后请多多指教。”



02

四宫从书架中间钻出来,开学不久的图书馆没有平日那么拥挤,他找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已经立春,风凉却不冷,适合提神醒脑。

自习时间过得很快,桌子对面的人来来走走,换了一批又一批,计时器震动起来,四宫抬手摁掉,他把图鉴推到一旁,趴在桌上借着阳光眯起了眼,身边的座位被人拉开。

——下午好。

黑蓝色的钢笔字迹,便签纸上画了个笑脸,四宫偏过头看到鸿鸟樱那一脑袋卷发,对方回以一个微笑。

——能不能看下你借的那本图鉴?

四宫直起身子,鸿鸟樱把作业推过来,和他是同一道题目。

——你也是小野老师上课?

——嗯,五道题里面这道比较有趣 :)

图鉴放在阳光底下被晒得有些温热,四宫递过去,鸿鸟用嘴型说了句谢谢。

——你来很久了?

——作业已经写完了。

四宫抬起手臂露出笔记本,鸿鸟樱脸上浮现出挫败的表情,他看了忍不住低头笑,撕下一张便签纸递过去。

——加油 :)

如今用钢笔写字的人不多,四宫先前以为鸿鸟樱是出于正式才用钢笔写课题方向,后来发现这人确实正直坚定,同钢笔十分适配。

翻书的声音在耳边划过,视线里鸿鸟的手指在书上停停走走,多次停顿在自己曾浏览的段落,四宫已经不像第一次做课题那般吃惊了。

上学期的开题报告是他完成效率最高的一回,原本摇摆不定的走向,只要花几个小时和鸿鸟樱讨论,便能敲定。就像疏通了脑内的河流,四宫第一次带着感谢在参与人那栏填上名字。

平时课业很重,他俩很少能够碰面,大多数遇见是发生在图书馆,或者来图书馆的路上。虽然相互有联系方式,但除了学习上的讨论,并无其他。

四宫很享受这样的社交距离,他安静的趴在桌上,忽然看到鸿鸟樱翻到了自己忽略的板块。

“怎么了?”

鸿鸟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把他吓了一跳,四宫带上眼镜,视线游离于书本和桌子,他张开嘴想掩饰自己偷看的事实,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像是读懂了似的,鸿鸟樱把图鉴推到二人中间,他轻声说,“你是不是没有看到这面?” 

四宫凑过去看,鸿鸟樱身上有股热度,一下把他拢住,他察觉这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

“是的,”四宫稍微直起身子,他推了推眼镜,“犹豫了一下,选了别的论点。”

鸿鸟樱又开始笑,四宫看着他,阳光已经移动到另一扇窗户,但这个人身上的热度挥之不去。

“我懂你的意思,因为猜到四宫同学会选择A,我就想试试B。”轮到鸿鸟樱趴在桌上,他指着书本以及快完成的作业,偏头等待四宫的反应。

“嗯,我知道。”四宫莫名的紧张,他不太明白这股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因为和鸿鸟樱说话毫不费力。

对面是鸿鸟樱,并非其他同学或老师,不是其他人。

四宫仔细看了看书本,他对上鸿鸟的视线,平常眼镜能带来的安全感消失了,他顿了顿说,“我懂你的意思。”



03

“恭喜鸿鸟医生、四宫医生顺利结束实习期!”小松举起酒杯。

“恭喜!”

“未来万岁!”

居酒屋里气氛热烈,鸿鸟樱仰头喝酒,冰镇的啤酒顺着食道一路凉到胃里,他放下杯子开口说,“这阵子承蒙大家照顾了。”

“嗯,”四宫春树很自然的接下去,“虽然没有留在附属,但有时间会回来看望大家的。”

“Persona那边说不定比我们更忙,要多多保重。”同事把酒放在一边。

“你们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产科医,”小松拍拍他们的肩膀,“毕竟在研修期间就十分靠得住了。”

四宫春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还差得远。”

“小四四笑起来真可爱,”小松伸手过来想要捏四宫的脸,“是我们产科的阳光啊,真舍不得——”

四宫春树笑得更厉害了,他往后躲,“小松姐你喝多了。”

“小松姐,你昨天还和我说酒量变大le……”鸿鸟樱挡在四宫面前,小松一下捏住了他的脸。

她说话有些不太利索,捏着对面的脸晃荡,“鸿鸟医生你呀,就是笑得太多了……”

“这不好吗,”鸿鸟樱也快没法讲话,他向四宫投去求救的眼神,“……再用力就真的要痛哭了,小松姐。”


欢送会没有举行到太晚,一伙人半醉的站在居酒屋门口,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鸿鸟樱抬头望天,雨水落在手上,“不是很大。”

他戴上了外套的帽子,这个居酒屋离他家很近,快点走回去,不至于多狼狈。鸿鸟回头看了一眼四宫春树,对方正从包里拿出一把伞,看起来很小。

要不要和四宫共伞。鸿鸟樱忽然这么想。

“走不走?”有人在喊他。

同事举着伞问他,“我送你一段。”

“谢谢,”鸿鸟樱笑着躲进去,他摘下帽子,“看来我手机的天气预报不太准。”

“原来四宫医生带了伞。”同事后知后觉道。

“啊,是的,”鸿鸟极为仓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四宫,开口解释道,“他的伞太小了。”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补了一句,“反正我们走到前面那个路口就要分开。”

鸿鸟樱沉默地走在路上,余光里能看到四宫春树的手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用力呼吸,好像从楼梯踩空,好像扣响某扇隐秘的门。

但走到那把伞底下,去共享那片空间,是自然且合理的,因为和同期六年、即将同院工作的朋友共伞是每个人都能够做的事情。

只是伞太小了。


“周一见。”四宫在路口和他道别。

“周一见,四宫医生。”鸿鸟樱笑着说出名称。

四宫春树低头笑了下,整个人散发出雀跃的气场,尽管在夜晚,鸿鸟樱也能看到他镜片后明亮的眼睛,这让他想起读书时候,四宫春树时常抬头问话,来印证自己的思路。

视线里好友的身影逐渐远去,和雨伞一起变成小小的黑点。

果然是很小的一把伞。

鸿鸟樱戴上帽子,他朝同事笑笑,“太晚了,你回去吧,我跑几步就到家了。”

“没事吗?”

“回家吧,多谢你送我回来。”



04

“鸿鸟医生!”护士叫住了他。

“现在是什么情况?”鸿鸟樱换上手术衣,他刚刚在产房结束一台自然分娩。

“佐佐木太太腹痛3个小时入院,四宫医生怀疑是胎盘早剥。”

“3个小时?”他心里弥漫一股不详的预感,“四宫进去多久了?”

“40分钟。”

踢开手术室的门,浓烈血腥味扑过来,床沿的大单已经被浸透,鲜血一滴滴砸在地上,鸿鸟樱举着手,一时无法落脚。

“四宫。”

“四宫!”

四宫春树仿佛被人拽出水面一般大口呼吸,他颤抖着说,“……血止不住。”

“心率120次/min,血压降得很快。”

“术中出血2600ml。”

整个子宫软绵绵的趴在盆腔,宛若一个破了的血口袋,不断把鲜血往外送,鸿鸟樱咬牙往里面填纱布,对面四宫的手在颤抖,他却说不出任何话。

“心率60次/min。”麻醉不断报着数据。

“血压看不到!”

蜂鸣音划破空气,像石子投入沸水,缝合后的小洞仅仅起到开放血口的作用,凝血障碍像洪水猛兽,他们所学到的知识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四宫的声音夹杂在里面,“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还在出血……”

“不要再出血了,别出了……!”

“术中出血4000ml。”

“血库还有没有血,冷沉淀用了多少了,还……”鸿鸟樱感觉到液体滴在自己的鞋子上。

四宫春树抽出浸满血的纱布,鲜血顺着压力喷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鸿鸟樱只来得及看一眼对面人,对方惨白着一张脸,任由护士擦掉脸上的血液。

他低头重新做着处理,但只是徒劳,DIC不像动脉破裂那样汹涌,血液仅仅安静的往外淌,一切能出血的地方都在冒血,整个产妇已经变成了血窟窿,只有等心脏无力的那一刻才会停下。

“嘀——”

结束一切的长音回荡在手术室。

“……没心跳了。”

鸿鸟樱动作一顿,手术室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无影灯下产妇躺在血泊中,生命的时钟在此刻停摆。


晚上十点,Persona除了几处值班室,已经整个黑了下来,走廊不复白日的人来人往。

二楼诊室外面,住院部招牌的白色灯光从窗户探进来,勾勒出四宫春树的身影,鸿鸟樱在他身边落座,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辛苦了。”

无人回应,沉默蔓延开来,这是他们的常态,学生时期甚至能这样各干各的呆上一整天。

良久,四宫春树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声音有些哑,“其实,樱,我觉得还是不要对患者太温柔了。”

“如果我能够对她严厉一点的话……”四宫哽咽了一下,他抬手捂住脸,“应该能救她的,她本来可以和孩子一起活下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好想救她。”

鸿鸟樱看到泪水从对方的指缝流下来,压抑的哭声回荡在走廊,四宫几乎整个人都已经蜷在一起。

他伸出手抚上好友的肩膀,紧绷的脊背在鸿鸟樱怀里放松下来,四宫春树愣愣的望着窗外,住院楼像只黑暗中的巨兽。

“腹痛3个小时,我应该果断切除子宫。”四宫说。

鸿鸟樱加大手中的力量,但无论如何都感觉自己胸口空荡荡一片。

“因为佐佐木太太和你说,她以后想生五个孩子。”

“所以果然不能对患者太温柔了。”

“你的处理方式没有错,我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鸿鸟樱终于松开手,他看着四宫,“能够看到患者向往未来的样子,是身为产科医生的特权。”

“我做错了,她应该活下来。”四宫控制不住泪水,他每说一句话就得停下来缓缓。

“这样至少能够保住一个孩子。”

鸿鸟樱见过佐佐木家的小男孩,长得结实又可爱,在家中一定十分受母亲的喜爱,但他的妹妹此时还在NICU,未来不太乐观。

“那我也会做错的,”鸿鸟说,“手术记录上写着,取出孩子之后你已经做了所有准备,一开始情况尚能控制,我同样会选择考虑保住产妇的子宫,因为她和我交代过。”

四宫春树低着头,声音里很迷茫,“她死了。”

“我接受患者的离开,是我能力上的不足导致整个结果。”他把白大褂揪得很紧,连声音也紧绷着,像一张强拧的弓,“坐在这里后悔,什么用都没有。”

鸿鸟樱看着,他抬手碰上好友的脸颊,对方几乎是一瞬间便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哭红了,似乎还带着眼泪。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过去接近十年的时间里,上次的拥抱和对视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医学上,每隔一段时间全球专家便汇聚一堂,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研究更新不同疾病、领域的知识,从而总结出一套指南,之后不管是什么级别的医生,都能按照指南处理一般情况。

鸿鸟樱缓缓拉近和四宫春树的距离,他的眼睛扫过对方鼻梁旁的痣,看到因为吃惊微微张开的嘴。

如果人和人的亲密关系也能有本指南就好了,至少在他踩上界限,动摇友谊壁垒的时候,能够有人告诉他背后是悬崖还是柳暗花明。



05

下屋轻轻关上病房的门,昨夜他们又迎接了一位小生命的到来,回忆起当时的有惊无险,她笑着呼出一口气,没想到转身碰到迎面走来的鸿鸟樱。

“鸿鸟医生,早啊。”下屋挥手。

“早上好,下屋,”鸿鸟指了指病房,“小林太太怎么样?”

“精神还不错,说希望能早点见到宝宝。”下屋摸着额头感叹,“能够母子平安真是太好了,昨天吓死我了……啊,四宫医生。”

走廊另一头,戴眼镜的医生冷着一张脸走过来,对下屋的问好回以点头,便脚下不停地走远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小松姐,你知道吗?”

下屋端着咖啡杯迅速从办公桌转移到沙发上,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她憋了一个上午的问题终于能问出口。

“小林太太不是已经平安生产了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还在吵架。”

小松抬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我记得之前只要患者没事,气氛就缓和了……” 

“是的是的,所以很奇怪。”下屋偏着脑袋。

“其实研修期间我几乎没见过他们两位吵架,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拍即合,就好像住在对方大脑里面一样。”小松说。

“欸,真让人好奇。有爱笑的四宫医生,温柔的鸿鸟医生,”下屋躺倒,“幸福的产科。”

“是啊,就好像有两个太阳一样。”小松端着茶杯感叹,“早起都没有那么痛苦了。”

下屋把助产士拉到自己这边,小声道,“所以他们为什么气氛这么紧张?”

“所以我也不知道啦,好奇就自己去问。”

又不是脑子宕机,怎么可能去打听这种事情。


过了午休,下屋跟着鸿鸟樱到了诊室,外头还有几个孕妇在排队,妈妈们脸上充满幸福的笑容,熟稔地讨论起生产的准备。

“田中太太,你的宝宝头围有些偏大。”鸿鸟樱把报告递给孕妇,对方的眼神看着便忧心起来。

“宝宝太大会有什么问题……我要怎么做才行?”

鸿鸟樱稍微坐直,这个姿势看起来放松又不让人感觉到压迫,下屋感叹不管旁观多少次,鸿鸟医生对待病人的方式都恰到好处,如果自己是患者也会忍不住依靠吧。

“没事的,在家尽量控制活动,多卧床休息。定期来检查,如果不舒服及时来医院。”鸿鸟樱笑着说,“不要过度担心,宝宝很健康哦。”

送走反复道谢的田中太太,下屋回了诊室,鸿鸟樱却转头问她,“下屋你今天不是跟四宫吗?”

被发现了。下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今天四宫医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这么怕他啊。”鸿鸟樱笑了下。

下屋心想,要是知道以后碰到这样的医生,我一定会更努力背书。

“毕竟小林太太已经平安生产了,或许还有什么事情让他不开心了吧,”下屋苦恼的趴在桌上,“希望我这两天没有犯错。”

她边说边抬眼偷看鸿鸟樱,对方浏览着电脑上的病例,脸上一如既往安静温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的鸿鸟医生心情特别好。

“啊。今天是圣诞节吧,鸿鸟医生。”下屋想起孕妇身上的麋鹿毛衣。难道是因为有约会才这么开心吗?

“下屋有安排吗?”鸿鸟问。

“欸,我啊,我倒是有几个放心不下的产妇……今年鸿鸟医生还会弹钢琴吗?”

鸿鸟樱想了下,“会弹吧,毕竟上次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



06

“你怎么在这里?”下屋从沙发背后跳出来。

白川像弹簧一样蹦起来,差点滚下去,“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忙完了?还是NICU就你一个闲人?”

“也不看看几点了,我今天没上夜班。”白川靠在产科的沙发上,看起来一点不像做客。

下屋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不回家,今天圣诞节欸。”

白川瞥了她一眼,无语的撑着脑袋,“圣诞节就要回去?你不也是……”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下屋攥起拳头,回身跪在沙发上作势揍人,“我一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门啪嗒被推开,小松戴着圣诞帽跳了出来,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Merry Chrismas!”她举起手上的便利袋,“晚饭来了!”

炒面和果酱面包被摆在两张办公桌上,鸿鸟樱和四宫春树姗姗来迟,前后走进了产科休息室。

下屋咬着筷子偷看,四宫医生仍旧面无表情,但谁又能对着木板分析局势,好歹也得是块魔镜。

“……好辣。”鸿鸟樱捂着嘴巴转过身,“小松姐,你买的什么品种的炒面?”

小松一愣,“就你平常吃的那种啊。”

鸿鸟已经站起来灌水,看起来是辣的不轻,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应该……不是……”

“地狱辣。”四宫春树的声音响起,他指着垃圾桶里的泡面外包装,“可能是圣诞的标志遮住了口味。”

“小四四你不要分析得这么到位,”小松啪哒啪哒跑到垃圾桶面前,托着下巴仔细研究了一番,“我今天是特意给你买的圣诞大份装。”

“啊,地狱被包装的小圣诞帽挡住了。”

小松抬头露出个微笑,竖起大拇指,“希望鸿鸟医生来年也这么精神哦。”

鸿鸟蹲在饮水机旁边,下屋看过去,当事人已经精神成一条鱼了。

“下次一定看清楚。”小松双手合十,姑且表达歉意。

鸿鸟樱做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眼神飘到了四宫春树身上,下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牛奶,解辣首选。不过做医生多半有点洁癖,鸿鸟可能会惨遭拒绝,尤其四宫医生看起来完全没有恢复心情的样子。

一整天,下屋都不见他俩互相打过招呼,这种把对方当空气,一切攻击反弹的招数也不晓得是从哪学来的,难道友谊发展到最后会返祖吗?

于是她望着鸿鸟樱走到四宫旁边,牛奶看情况已经被对方解决了一半。四宫吃东西也很规矩,一口面包一口牛奶,面包吃完的时候牛奶也解决了。

下屋对这种模式很好奇,也曾尝试一口烤肉一口饭,毫无疑问剩下一大盆米饭没有吃完。

“四宫……”鸿鸟樱坐在四宫春树旁边,喊了一声。

双方僵持一会儿,四宫肉眼可见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把牛奶放到桌上推过去,继续咬着手里剩下的小半块面包。

鸿鸟樱接过那一小盒牛奶,心满意足地笑了下,叼着吸管开口道,“谢谢。”

这下和好了吧。下屋放下饭盒,小声打了个嗝。



07

医院大厅里陆陆续续聚集起人,晚上八点,甚至还有带着宝宝从外面赶来的父母,Persona在家属和医护的努力下,贴上了彩带和气球,圣诞的氛围浓郁起来。

下屋和小松过去的时候钢琴声已经回荡在大厅,她们没有凑到人群中间,干净的乐曲流淌着,偶尔有经手的产妇来向她们打招呼。

鸿鸟樱坐在灯光下,医院夜间的灯光温暖柔和,下屋看着他,场中大部分人都是这位医生病人,他们此时在这里是为了表达感谢、为了分享自己家庭的喜悦,也为了来年的健康祈祷着。

“这样的医生究竟要多强大才能做到啊。”下屋呼出口气,“感觉我是没什么希望了。”

小松抬手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你也是很好的产科医。”

“知道了知道了,”她缩着脑袋,笑嘻嘻的重新挽住旁边人的手臂,“只是想说要怎么才能成为这样的人。”

“樱就是樱。”有个人忽然说话。

下屋被吓了一跳,“四宫医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白川喊你过去一趟。”四宫插着口袋说,他的眼睛还望向场中的鸿鸟樱。

“哈?那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奇怪。”下屋抱怨一句,还是转身跑走。

小松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走到四宫旁边叹了口气,“看来我又要被抛弃了。”

四宫春树脸上带了些笑意,“这样皱眉头,会变多的。”

“所以要像小四四一样板着脸吗?这样就是冻龄的秘诀吗?!”小松小声质问,“我以前的小太阳被谁抢走了,你和我说!”

四宫低头笑,他拿手背捂着嘴,气场瞬间柔和下来。


鸿鸟樱按照惯例演奏三首曲子,他朝众人致谢后回到产科值班室,四宫已经换好衣服等待了。

“等了很久吗?”鸿鸟樱脱下衣服,镜子里他看到自己肩胛区有几道红痕。

“没有,我也刚换好不久。”四宫春树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有一下没一下看着手机。

鸿鸟樱加快速度,他套好外套,拿起一边的围巾绕在四宫脖子上,厚实的新围巾把对方的脸藏住一半,鸿鸟忍不住摸了摸四宫春树耳朵。

“可以了,走吧。”四宫躲在围巾后面,提起包往外走。

大厅的人已经散去,墙上的时钟也即将跳入新的一年,推开门,寒风扑面而来,鸿鸟樱牵住身边人的手,指甲摸起来圆润光滑,医生是不能留指甲的,看来今天早上剪过了。

圣诞夜的东京热闹非凡,他们并肩走在霓虹灯下,初雪还没落,今天的时间还很多,趁着红绿变灯,鸿鸟樱牵着四宫小跑到了路口,然后一同拐进另一个街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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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志】对“事件”的相关推测

*不太正经


“有事件发生了。”阵马耕平说

九重抬头看了一圈。也没有听见电话铃响。

“什么事件,阵马哥?”

年长的搜查队员用手指了指,于是,九重发现,从门外走进来的伊吹和志摩,鼻梁附近都贴着同样款式的OK绷。


意外的,两个人对“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在打马虎眼。结果,连原本不太在意的九重也变得有些在意了。冲泡咖啡的时候,阵马凑过来,以多年工作经验的架势说。

“我觉得,大概事情是这样的——”


阵马觉得: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伊吹和志摩像平时那样开着蜜瓜车来上班了。这时,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他们发现前面的车子上有两个通...

*不太正经

 

 

“有事件发生了。”阵马耕平说

九重抬头看了一圈。也没有听见电话铃响。

“什么事件,阵马哥?”

年长的搜查队员用手指了指,于是,九重发现,从门外走进来的伊吹和志摩,鼻梁附近都贴着同样款式的OK绷。

 

意外的,两个人对“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在打马虎眼。结果,连原本不太在意的九重也变得有些在意了。冲泡咖啡的时候,阵马凑过来,以多年工作经验的架势说。

“我觉得,大概事情是这样的——”


阵马觉得: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伊吹和志摩像平时那样开着蜜瓜车来上班了。这时,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他们发现前面的车子上有两个通缉犯。于是,极具责任心的两个人开始追捕逃犯。以谁都不输给谁的气势,这对搭档和逃犯展开了对峙。疑犯和伊吹他们都做了一个起跑的动作,就俩俩朝对方飞扑过去——

“为什么是两个疑犯?”九重问。

“因为他们两个都受伤了嘛。所以肯定是四个人这样咚的一声——”

“不。”志摩说,喝着咖啡。似乎因为吞咽时扯到了OK绷而瑟缩了一下。“没那回事。”

“那是三个——”

“不。所以说不是数量的问题。阵马哥。没那回事。”

 

“阵马哥,其实,我认为……..”

九重认为:

在一个普通的上午,伊吹和志摩开着车来上班了。两个人像平时那样默契地走在去警视厅的路上。因为今天是周一,警视厅的清洁工作做得非常好。玻璃门光可鉴人。两个人因为喜欢的话题而哈哈大笑,直直地往前走——

“所以是撞上了玻璃门吗?”

“那个,警视厅周一的玻璃门确实是非常……..”

“小九,总感觉是经验之谈呢。”

“没有!”

“不对。”志摩说,“不是的。”

“那个”九重说,翻开另一页笔记,“我还有别的理论………”

经过的桔梗队长从玻璃窗外扫了一眼,大家都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都伤到了鼻子吗?”小火腿在招待大家在队长家吃点心的时候说,“那我倒是有想到…….”

小火腿想:

从前,森林里有只大大的狗和一只猫。一开始,它们的关系很不好。

后来,他们慢慢学会好好相处。也知道对方非常重要。

可是,他们语言不通,所以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心意。

于是,狗就在猫的鼻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猫打了个喷嚏,但是,也在狗的鼻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说给小朋友听的童话故事吗……..”

“这是在说我和那个笨蛋各咬了对方一口的意思吗?”志摩露出“说真的吗”的表情。

“这个故事,在我以前工作的幼儿园很受欢迎呢。”小火腿在拿出铜锣烧的时候说。

伊吹在厨房的桌子上用双手托着脸,“不愧是小火腿,真的好可爱啊~”


“小火腿,哪有那么复杂,”桔梗说,瞥了他们一眼,“我倒是希望……..”

桔梗希望:

伊吹因为太不守规矩,后来被志摩用鼻子狠狠地打了。

“哈?那样的事——”

“用鼻子吗…….”

“从概率来说,”九重小声地说,“也不是完全的不可能…..吧。”

 

小梅觉得:

“小梅?小梅不是去参加培训了吗?她为什么会知道?”志摩皱眉。

“邮件啦邮件。我和小梅一直有用邮件联系啦。”伊吹晃了晃手机,“好啦,不要打断我,总之——”

小梅觉得:

伊吹因为人很迷糊,所以早上起来从床上掉了下去。

把鼻子摔坏了。

因为志摩是好人。志摩很喜欢伊吹。

志摩就和伊吹一起把鼻子摔坏了。

“啊?为什么我是自己摔坏的那个啊?为什么——”

“我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志摩说。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果然还是通缉犯——”

“是玻璃吧?”

“难道真像队长说的那样——”

“还是说起床的时候……..”

“是撞到了。”志摩说,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单纯的撞到了。跟对方。”

“唉?”

“小九看起来很失望呢。”

“没有!阵马哥…….”

“撞到了?”桔梗挑眉。

“嗯!”伊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砰的一声呢。不过小志摩的鼻子真的好硬啊,‘砰’了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狂流鼻血,他只是红了一片而已。怎么说,总觉得很不公平!”

“什么很不公平。不是你这家伙没判断好距离吗?叫你就叫你,怎么会有人突然就撞过来?”

“没法判断嘛!因为小志摩很矮——不,是因为我很高——再说了小志摩不是也没判断好吗!”

“你也动的话我怎么判断?”

“所以就说了——”

九重低下了头。404的共识是,伊吹说话虽然总是不着调,但确实从来不说假话。

“只是和对方撞到了啊。”九重说。

“小九……看起来还是很失落呢。”阵马说,“啊!知道了!一会我在乌冬里多放点小九喜欢的蔬菜。”

“没关系,阵马哥…….”

“小九,脸垮掉了的样子。”

“可以了。”桔梗说,“吵架的话可以在不领工资的时候吵。哦,还有。不要出去和别人说。就保持因公负伤的错觉吧。这件事太蠢了。”

 

伊吹蓝在蜜瓜车上觉得:

“小志摩,没说实话呢。”

“哪里没说实话了?”

“嗯。非要说的话也不算没说实话。那个叫做什么?诱导?保留信息?就是小志摩最擅长的那一套。”

“意思是?”

“没——什么,”伊吹笑眯眯地说,踩下了蜜瓜车的油门。如果搜查队员都笑得这么不怀好意的话,大概没人会把工作拜托他们吧。

 

志摩一未倒是觉得:

有些事情,在他和伊吹之间,没必要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像是,当他叫伊吹的名字时,他实际上是打算亲这个傻瓜。但对方弯腰快得好像认为自己只有一米五几。证明了自己真的是个傻瓜。

“我又没有那么矮。你是笨蛋吗!”

“谁知道小志摩会踮脚啦!”对方捂着鼻子说,“疼疼疼疼疼。”被手指捂住的地方确实开始流血了。志摩觉得自己从来没被同一个人弄得这样又气又笑过。

和这个人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干尽了以前人生没来得及做过的蠢事,好像什么没平衡的天平一定要把总量追平一样。并且,自己居然还不觉得有那么糟糕。第一次试着接吻就撞得对方血流不止这样的尴尬场面,就那样没忍住,噗嗤笑了。

“也太冷酷了!小志摩!”对方抱怨。

“是笨蛋没错了。”志摩说。之后,他立刻用纸巾帮对方做了临时处理。在上班的路上在便利店买了创可贴。毕竟伤成那样也遮不住。果然,一走进办公室,就被阵马一眼指出了。

“但是,”伊吹说,把车停在路边准备开始吃便利店的午餐时,“怎么说,完全是我和小志摩的风格呢。就像第一次搭档抓人的时候把小车撞坏了那样。”

志摩拆开自己的三明治。“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接吻和车祸联系在一起。真浪漫。”

“是很浪漫啊。啊对,小志摩做的那个弹珠实验也是。要是两个相反方向的弹珠撞在一起,说不好就会朝一个方向滚起来呢。不然,只靠自己大概会滚到什么回也回不来的地方。那个可以说是,啊,爱的事故”对方强调了那个“爱”字。

这真让志摩觉得无话可说了。

“被撞坏的小车可不会这么觉得……”

原本还是笑眯眯的,但把吸管插进饮料里后,咬着吸管,对方明显的失落了起来。

“但是根本没亲到啊!完全只是撞到。啊,而且鼻子好疼,难道说我和小志摩的初吻要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工作都没干劲了………”

志摩把罐装咖啡和三明治放在了杯座里。

“时间是?”

“嗯?”

“还是午休时间吗?”

“啊。嗯。大概还有15分钟左右…..怎么了?”

志摩给了他一个眼色。手指摁住伊吹敞开衬衫的领子。搭档的这段时间以来,伊吹知道那是志摩的“别动,听我指挥的意思。”

于是他就没动。

志摩觉得,他或许是唯一一个能让伊吹蓝听从指挥的人吧。虽然成功率还不到百分之七十。

知足吧,已经是奇迹了。桔梗或许会这么说。

事实上,他发现自己还挺知足的。

他抬头,靠近,拿掉了伊吹的眼镜。这次伊吹低头得慢了很多,慢得能让他看清他的睫毛。两两侧开,弹珠滚动,改变了方向。志摩偏头,吻了他的嘴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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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志】蜜瓜包之日

*非常不正经


早上上班的第一句话,九重很认真地对他说,“志摩桑,这不是伊吹的责任。”

对志摩来说,那是第一危险的信号。因为在整个四机搜,百分之九十的坏事基本上都可以说是伊吹蓝的责任。就算问“是谁把乌冬热水倒出窗外”,所有人的手指也会指向伊吹,而不是阵马。

在那之中,由九重来说,“这不是伊吹的责任。”意味这不是一件小事。

九重接着说,“伊吹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了。

冲进会议室时,他没有看到血流不止,晕倒在地的伊吹,也没看到忙碌的急救人员。相反,拨开四机搜待命中跑来围观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会议室中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蜜瓜包。


—...

*非常不正经

 

早上上班的第一句话,九重很认真地对他说,“志摩桑,这不是伊吹的责任。”

对志摩来说,那是第一危险的信号。因为在整个四机搜,百分之九十的坏事基本上都可以说是伊吹蓝的责任。就算问“是谁把乌冬热水倒出窗外”,所有人的手指也会指向伊吹,而不是阵马。

在那之中,由九重来说,“这不是伊吹的责任。”意味这不是一件小事。

九重接着说,“伊吹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了。

冲进会议室时,他没有看到血流不止,晕倒在地的伊吹,也没看到忙碌的急救人员。相反,拨开四机搜待命中跑来围观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会议室中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蜜瓜包。

 

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蜜瓜包就是伊吹”的时候,志摩表示他没有听明白。

“什么?”

“这个蜜瓜包就是伊吹。”九重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啊?”

阵马没有帮忙说明。他和其他四机搜的人在一起看蜜瓜包。

“不要紧的。伊吹没有生命危险。”九重从档案袋里拿出档案,“这样的事件这半年里出现了多次。一般是由接触危险品造成的。变形的对象有所不同。从报告上来看,有变成动物的,也有变成植物的,少量的也有像伊吹这样变成无生命物的。上个月,有人变成了一辆车。”

这倒是吸引了阵马的注意。“变成车吗?”

“嗯。还有变成高尔夫球棍之类的。不过,被变形者一般24小时之内就会恢复。并且通常能够用简单的声音进行交流。从调查来看,大概可以选择四个词汇。现在的话,伊吹似乎已经选择了其中三个。‘嗯’,’嗯嗯’和‘哈’。虽然不能和本人确认,但是‘嗯’和‘嗯嗯’大概是肯定和否定的意思。‘哈’代表疑问。”

“那还有一个呢?”

被围观的中心,蜜瓜包弹跳了起来。发出“志摩”,“志摩”的声音。


“我拒绝。”志摩说。

“那是你的搭档。”桔梗说。

志摩看了蜜瓜包一眼。

桔梗修正了自己的话。“那原本是你的搭档。”

蜜瓜包撞了志摩的小腿。他把它抓住了。

“只需要到晚上。”桔梗说,“你和伊吹不是早就申请今天的半日假了吗。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把它留在这里的话,没有人会工作了。”

志摩离开的时候,假装没有听到桔梗自言自语说,“蜜瓜包刑事”然后低声笑起来的声音。

 

“伊吹变成的蜜瓜包”实在有太多个字了。为了方便起见,那个由他的搭档变成的团形物简称为“伊吹包”

他也忽略了阵马的“笑死,伊吹包”的评论。

 

在开始巡逻之前,他们去了桔梗的家。队长有要给小火腿和小丰的伴手礼。志摩想过干脆把伊吹包也一起塞进袋子里算了。

小火腿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或者在志摩看来,有点过于乐在其中了

“伊吹包。和机搜乌冬一样,听起来像是名产呢。”小火腿戳了戳它的酥皮。“啊,伊吹桑,好有弹性。”对方开心地蹦了起来。会让人想,这家伙为什么选“志摩”而不是“水润”。

“就这个样子,”志摩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这家伙今天还要出任务。”

小火腿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伊吹桑,了不起呢。”

“请不要鼓励他………”

显然晚了,因为年轻教师啪地一声把手掌合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志摩桑能用的上的东西!丰酱,知道放在哪里的吧,那个!”

小男孩点点头,说“我知道”,一咕噜跑进了房间里。

志摩离开桔梗家时,斜挎着一个半圆形的粉色毛线包,里面装着扭动着的伊吹包。

 

“不要乱动。”志摩说。

伊吹包扭了扭,扁了下来。

是的,他在试着给一个蜜瓜包系上安全带。

为什么?毕竟,要是在转弯的时候飞出去就非常不妙了。要是摔碎了的话,不知道人类伊吹会变成多少块回来。

不过,看着绑着安全带的蜜瓜包,他突然能体会到桔梗和阵马的心情。

伊吹包鼓了起来,发出“嗯嗯!”的声音。志摩觉得,大概是“不要笑”的意思吧。

 

上午的时间,倒是在志摩意料之外,相当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志摩开车巡逻的时候,蜜瓜包就在副驾驶上用“嗯嗯”的声音哼歌。

“蜜瓜包唱蜜瓜包之歌吗…….”

“所以呢?不行吗?”伊吹包说。

当然,伊吹包本身没有说话。那是志摩解读出来的。因为他说完之后,伊吹包哼得更大声了。

也许是老天照料变成了蜜瓜包的伊吹,上午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支援联络。唯一的一次现场调查,伊吹包说什么都不肯自己留在车里。志摩只好把它装到小火腿给的毛线袋里,去和当番的现场人员交谈。

他和伊吹在和机搜有接触的人员中还算是相当出名了。虽然不能说是完全好的那种。在警戒线外的工作人员在和志摩问好和基本转达了情况后,第一句话就是,“那个搭档呢?”

“因为是笨蛋,所以来不了了。”这是志摩想说的。

“生病了。”这是志摩说了的。

“喔。春季流感很要命呢………”对方说,点点头,似乎发现了志摩身上的毛线包,“这个是……”

“是我的午餐。”志摩说。在毛线包里,伊吹包稍微挣扎了一下。

 

——

不过,到了真正午餐的时候,志摩还是忍不住给阵马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伊吹还好吗?”

志摩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

“伊吹在吃蜜瓜包。”

对方可能反应不过来这件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所以?伊吹不是一直都喜欢吃嘛?”电话的那头显然有些困惑。

因为不想详细解释,志摩稍微等了一会对方转过弯来。

“.………啊。”

“对。”志摩说,揉着眉心,“就是你能想到的样子。怎么说呢,不太想看。”

线路的那边,笑声都出现了雪花音,阵马笑得一点也不同情。

志摩叹了口气,尽力忽略副驾驶传来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和心里隐约的“蜜瓜包同类相食”的想法。要是哪个出前太郎看到了这一幕,大概会留下终身的阴影吧

但伊吹包显然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和人类形态时一模一样。一面吃着,仍然一边“志摩!”“志摩!”地叫个不停。


让志摩和其他人意外的是,伊吹包,实际上是能好好工作的。尽管工作的方式和平时不太一样。

从以前开始,志摩就注意到过,伊吹很会和小孩子打交道。

“不过说到受小孩子欢迎的话”伊吹当时把手臂交叠在脑后,看着蜜瓜车的顶板,“志摩更受欢迎吧。啊,好不甘心。但是,确实,志摩有种让小孩子和我都想信赖的空气呢。”

志摩当即就想指出“小孩子和我”这种排列。后来觉得,似乎也没有多么不妥。

其实比起他自己,他觉得伊吹更能获得小孩子的信赖。伊吹是个纯净的人。坏心眼的发言多少都只是浮于表面。只有那种程度的纯净,才能让他在小火腿面前那样直言不讳,说出“搬来和我还有阿蒲哥一起住”这样的话。

他看着伊吹包在和父母走散的小孩子手里扭动,突然回想起这些事情来。

那个孩子年纪还很小,如果年纪再大一点,对一个能自己动起来的蜜瓜包大概会大喊“妖怪”然后哭起来吧。但是现在反而咯咯地笑起来,要蜜瓜包“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蜜瓜包唱了很多首。呜呜哇哇的。从蜜瓜包之歌唱到——志摩也不知道他在唱什么。如果是人类伊吹的话,现在嗓子该哑了吧。

他们把她送到芝浦署,将她交给她的父母。孩子的双亲多次道谢。离开之前,她小小声说,“刑事先生?”

志摩蹲下来。“是?”

“蜜瓜包,可以送给我吗?”

“对不起啊。”志摩说,抱歉地对她微笑,“不过,这个傻乎乎的蜜瓜包是我自己的。”

 

另外,伊吹还逮捕了一个犯人。


对。逮捕了一个犯人。下午继续巡逻,有时候因为红绿灯停靠,总会有不少不知情的人前来购买蜜瓜包。蜜瓜包多少钱一个。还有什么口味。总之,卖一个吧,就一个。大概都是这样的问题和请求。

“我们没有蜜瓜包了——”

“但是,”女高中生说,几乎把头探了进来,“那里不是有一个嘛,蜜瓜包。”

志摩瞪了伊吹包一眼,几乎希望对方立刻从窗子飞出去算了。

在志摩和女高中生的注视下,对方真的从窗子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到了路边骑着摩托车的人。


“好。飞车抢包犯。5:27。逮捕。”

 

移交犯人后,九重发了简讯来。

-志摩桑。报告要写:蜜瓜包飞出去打中了犯人的头部将其制服。这样的吗?

 -加上‘警用’会不会好些?

 -警用蜜瓜包飞出去打中了犯人的头部,将其制服。这样的吗?

 志摩觉得头疼,没有回复,合上了手机。

 

小九帮忙草拟之后,志摩自己去提交报告,桔梗读完报告,像往常一样说“辛苦了。”

志摩等了一会,想看她到底什么时候会笑。

他们注视着对方。

志摩说,“蜜瓜包刑事——”

桔梗转过去笑了一阵,然后说,“抱歉。”

 

6点左右,两个人下班了。阵马和小九都说辛苦了,明天见。

在走廊边,小九欲言又止。志摩没有追问。

离开后,志摩去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小梅虽然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但果然还是习惯了。伊吹包没法像普通的人那样吃晚饭。志摩也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准备两个人的饭,就买了盒装的便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伊吹在毛线包里扭得特别厉害。

经过放着薯片的架子,对方发出了“嗯!”,“嗯!”的声音。

志摩无视了它,买了一盒有机水果。

 

晚餐很简单。虽然便当自己有盒子,志摩还是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放进了碟子里。用的也不是一次性筷子。

饭后,志摩在洗碗的时候,伊吹包有些焦躁不安。

对方在水池边咕噜噜地滚来滚去,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还是只能发出“嗯!嗯嗯!”和“志摩!”声音。志摩伸手弹了它一下,结果伊吹包滚了起来,到了流理台的角落里才停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志摩发觉自己有了很大的活动空间,能够展开手脚干活。平时,他们会一起挤在这个狭小的水池前。志摩把碗洗干净后,伊吹会自得其乐地把盘子擦干、放好。

“因为志摩比较矮——”对方每次都使用这种像是找茬的理由。

现在,在伊吹平时占据的那个地方,伊吹包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像在副驾驶座上那样,原本被占据的地方只剩下一小团。

“我没生气。”志摩对它说,放好盘子。

它咕噜噜地开始转动起来,试探着。

“傻瓜。”志摩说。擦干手之后,把它放在手肘里,用切碎的蜜瓜喂它。

 

看电视的中途,志摩觉得伊吹包睡着了。

这是种感觉。毕竟蜜瓜包没有眼睛。更不会打呼噜。也不会发出像漫画那样zzzzz的符号。虽然在当下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场景里,会出现也不奇怪。

他知道刚才伊吹想说的事情是什么。在水池边咕噜噜的傻转。散发出焦虑不安的空气。

能读懂伊吹身边的空气,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确实了不起。一方面他也知道,那是长期练习的结果。

而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并没有生气。至少不是为了伊吹所担心的事情而生气。伊吹想要说但是没法说出来的事情是:搞砸了纪念日,对不起。

电视上放着广告。伊吹包在他的手肘里昏昏欲睡。尽管和平时昏昏欲睡的伊吹不同,没有软绵绵压着他肩膀的重量,没有在他脖颈处因无聊的电视节目而嗤嗤发笑的呼吸。

说到哪了。啊。纪念日。

对。今天是他们的纪念日,就是这么一回事。讲出来会有矫情的嫌疑。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特别重要或完全不能替代的日子。今天,是他和伊吹搭档,404组建的一周年,另外,也是他和这个傻瓜在一起的第六个月。

先澄清,他没在算。至少,没有十分刻意地。

这个话题,当时还是伊吹提出来的。

他们的工作很不确定,案件发生后连轴转。平时值班也是24小时。大概在上周五,吃完晚饭的时候,伊吹说,“志摩酱,我们庆祝一下吧?下周。”

他记得自己当时给了对方一个相当困惑的表情。对方于是忍不住大喊起来说,“纪念日!我和小志摩的!搭档纪念日。志摩酱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哦。”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哦’。喂,那是什么回答?那个是很重要的日子!”

“所以呢?”志摩开始收拾碗筷,决定还是配合一下,“想做什么?”之后就摆出了他们真实的工作生活情况:24小时。连轴转。休息时间也要待命。对方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确实……..”

“但是,”志摩说,觉得那空气实在过于可怜,“吃晚饭的时间多少还是有的……..”

对方立刻容光焕发。“啊,没错。就是这个。我和志摩酱来一场超级浪漫的晚餐吧!就来做伊吹的拿手好菜——”

这句话卡了很久。因为数到底,伊吹蓝的拿手好菜也只是越南河粉和机搜乌冬而已。

但是还是去超市买了好的牛肉和蔬菜。买了酒和甜点。在那之后,一想到这件事,伊吹还会喋喋不休。就在那样的喋喋不休中,那一天来到了。

 

而前一天做了充分准备,实际上还熨平了衣服的志摩,来上班时看到的正是一个蜜瓜包一样的伊吹。

 

志摩没有生气。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至少在看到对方情况时的第一反应还是生气了。但不是伊吹觉得的那种生气。更像是,“笨蛋做了笨蛋会做的事”那种生气。在伊吹变成了蜜瓜包,和伊吹受伤昏迷不醒之间,前者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纪念日。那样的日子,到底是庆祝什么?

人,来到世界上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是空着手来的。心和手都是空空地就来了。来了以后,经历了很多事情,遇到了不同的人。一件一件地,手和心就装满了。有时候会弄丢了些什么,有时候会新得到了什么。但是新得到了也好,弄丢了也好,来过的东西,在那里会留下一个印记。像被使用了很多的东西会留下手指或身体的印记那样。

如果那个地方突然空了出来,因为有那个印记在,人总是不会把东西完全忘记。会有“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那样的感觉在。但不会完全忘记。就像蒲郡会说,“总有点想不起丽子的笑脸了。”

为了加强那个印记的感觉,用红笔在日历上把某个数字圈出来。就这么被命名了,“纪念日”。

但是,纪念日到底不是为了那个印记本身。是为了占据着那个印记的东西。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一直平稳的地方。因此有时候会失去。占据的时刻是珍贵的。“今天也把它好好抓住了”。

那就是纪念日。

他没有和伊吹包解释这些。因为人类伊吹会说的话他完全能预料到:紧皱着眉头思索一阵,然后说“好晦涩。小志摩总是说些晦涩的话。”但虽然缺乏完备的思考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对方总是有非常不错的直觉,接着会说,“是想我了吧?嗯?志摩酱是想我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志摩大概会像面对刈谷“你的搭档是笨蛋”那样的指责那样,说,“这我也无法否认。”

 

虽然是个无聊透顶的念头。钟表到了十二点时,志摩把伊吹包拿了起来。

他亲了对方一口。对方并没有醒。也没有变回人类。

志摩把它放在胸口上,继续睡觉。大概是因为这既不是睡美人,也不是灰姑娘的故事吧。

 

“早上好!我是蜜瓜包姑娘小蓝——”

志摩不知道对方觉得neta田螺姑娘到底是件多好笑的事情。毕竟田螺姑娘是会做家务,把东西分类,会定期更换卷纸。至少现代的田螺姑娘会这么做。所以蜜瓜包姑娘的说法实在是不够格。

“志摩酱。想我了吗?想我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先从我身上下去。很重。”志摩说,“我为什么要想一个让自己变成蜜瓜包的笨蛋?”

对方闻言咕噜噜滚了下来,好像还轻微残留着做蜜瓜包的习性。“我怎么知道嘛!毕竟那个匿名包裹差点就砸到小九,所以我就伸手推了一下。啊,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接下来,像被放了气。伊吹说,“抱歉。”

“为什么?因为是笨蛋?”

“纪念日。搞砸了。害小志摩自己吃了便利店的便当。”

“牛排,几分熟?”

“嗯?”

“早餐。就打算吃那个了。要几分熟?”

“诶?但是,今天已经不是……..”

“那就都全熟。”

“我要七分!”

洗漱之后,伊吹啪嗒啪嗒地走到了厨房里。两个人站在水池边,果然还是太狭小了。

“但是,”伊吹说,毫无帮助地看着滋滋作响的油锅,仿佛可以用眼神加热一样,“这算是在庆祝什么呢。”

志摩把牛排翻了个面。伊吹越靠越近,几乎想要自己也跳到锅里似的。可能是昨天一天饿坏了。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像柑橘。到了明天,估计又要开始在蜜瓜车、在四机搜、在这间屋子里,占满空间,吵吵闹闹个不停了。

志摩说,“就那个吧。蜜瓜包之日。”

 

完。


回答:蜜瓜包的嘴巴在哪里


野犬八公

【ibsm】バイオハザード

梗自公式书访谈里ayn坚持说看到志摩死在眼前开6枪也不解气,彩排时候真的连开6枪到没有子弹为止;标题自塚原监督对此的吐槽:变成生化危机一样……(笑死)

1.6w长文预警,OOC预警,有胡编乱造的都合主义。可以接受的话↓

*

伊吹醒来了,但志摩没有。


+

吸入过量新型毒品的二人在逮捕久住并审问后,被桔梗队长转头扭送进医院。伊吹觉得上头的人在大题小做,这种刚开发的药剂一定是短期强效型的,毕竟他跟志摩在码头冲澡换过情侣T恤后就活蹦乱跳了,药效仿佛完整留在了那艘船上。在听到医生给出至少两周住院观察期时还提出了抗议,自然被桔梗队长当场驳回。

但他忽视了人在死里逃生...

梗自公式书访谈里ayn坚持说看到志摩死在眼前开6枪也不解气,彩排时候真的连开6枪到没有子弹为止;标题自塚原监督对此的吐槽:变成生化危机一样……(笑死)

1.6w长文预警,OOC预警,有胡编乱造的都合主义。可以接受的话↓

*

伊吹醒来了,但志摩没有。

 

+

吸入过量新型毒品的二人在逮捕久住并审问后,被桔梗队长转头扭送进医院。伊吹觉得上头的人在大题小做,这种刚开发的药剂一定是短期强效型的,毕竟他跟志摩在码头冲澡换过情侣T恤后就活蹦乱跳了,药效仿佛完整留在了那艘船上。在听到医生给出至少两周住院观察期时还提出了抗议,自然被桔梗队长当场驳回。

但他忽视了人在死里逃生时迸发的肾上腺素能有多大作用。抓住久住的亢奋感在抽血化验时终于平复得差不多,身体像从信号很差的地方回到网络正常的地方,一些消息断断续续被刷新出来,伊吹感到口渴,太阳穴也有些发胀。他转头去看志摩,对方浮现不自然的汗渍的侧脸异常苍白,伊吹心里升腾起不太好的预感。

“…志摩?”

“没事。”搭档摇摇头,“只是有点、想吐。”

 

*

伊吹的坏预感总是会灵验。

抽血,全身检查。做完这些后他与志摩被带到了单独的病房隔离观察。伊吹短暂睡了一会儿,在即将坠入混沌梦境时睁开眼。此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病房里有电视和DVD,伊吹用遥控器随手翻找,点开在志摩家看了一半的外国刑侦剧。很快注意力便无法聚焦在字幕上,此时耳边不熟悉的英语听起来像环境白噪音,画面也渐渐看不进脑子里去。伊吹看着电视屏幕发呆,脑中浮现几个小时前跟志摩分开时对方那副像抽走重心的不倒翁一样一戳就会倾倒的样子,无法言喻的烦躁感伸出小触手在他胸口攀爬。

好不容易才跟志摩死里逃生,规避掉最糟糕的噩梦里志摩在他臂弯中流失生命的坏结局。不是他们一方一意孤行拯救了另一方,而是两人一起启动了通往现实与未来的第三个选项的开关。

还不能确定毒品的后续效果,很有可能在不同人身上产生不同反应。不排除会产生伤害冲动或因幻觉导致其他异常行为,建议二位先分开隔离观察。医生是这么向他们解释的。但对现在的伊吹来说,无法用双眼双手确定搭档的状态这件事反倒快要导致他产生什么异常行为了。

——砰!

房间里忽然响起枪声。

伊吹像被击中一样僵在原地。花了几秒时间意识到枪声来源于电视里播放的刑侦剧,画面里有人应声倒地,血迹在地板上晕开成一滩。伊吹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大口喘气让自己暂时平复下来。

数不清第几次走向床头,摁响呼叫铃。

“伊吹先生?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完全没有。”伊吹迅速回答,“志摩呢?”

听筒对面停顿了一下。“二十分钟前回答过您了,志摩先生有呕吐反应,除此之外暂时没有观察到其他。”

“他后脑勺有外伤吧?洗澡的时候看到了,擦完头发后浴巾上有点血渍。”

“是擦伤,做过脑部CT没有问题。”

这些信息,医生已经向他解释过数不清第几遍。但伊吹依然不放心,他想自己可能被志摩传染上了怀疑病。

“那我可以去看看志摩吗?聊天可以吗?这里也太无聊了。”

听筒中传来医生叹气的声音。

“起码可以确定这个药物会带来神经焦虑了。志摩先生的响铃我们也接了同样多的次数。情况稳定一些后会有专业心理医生给两位做疏导,现在,请先睡觉吧。”

 

*

志摩也想用双手双眼确认他的状态,这个事实让伊吹焦躁的心情平复几分。他甚至有些受到鼓舞,入院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上扬的心情。护士送来晚饭便当,他去DVD架子上挑选下饭的影视剧。枪战片看不了了,可以看恋爱喜剧,或者动物纪录片。明天会出血液化验结果,隔几天还有一轮新的检查。然后会有心理医生来,大概要做很多张心理量表,他对填这些无穷无尽的数字很不擅长,程度6和程度7有什么区别吗?“有点”和“相当”的定义分别是什么尺度啊?不过志摩曾说过这种量表可以靠主观操作结果,不要选太极端的,也不要太中立。

伊吹平躺在病床上。窄小的床刚好能装得下他一米八的身体骨架。他平躺着,看天花板或者眼皮内侧,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闪过关于搭档的片段。

医生说这种药物侧重凭借高度真实的致幻效果形成精神成瘾而不是生理瘾性。这也是为什么身体代谢很好的伊吹几乎没有排斥反应,而志摩目前也只观察到呕吐这一症状。

幻觉导致精神成瘾?这对他们二人来说不可能存在。那可是伊吹活了三十多年做过的最最糟糕的噩梦,他的搭档恐怕也梦到了相似的东西。怎么会有人耽于噩梦呢,这是多想给自己找不愉快啊。他可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搭档死在眼前的样子、不想再体验扣下扳机的感觉了。

伊吹在心里吐槽。他随后愣了一下。

耽于噩梦的人——闪过的记忆片段中有无数个相似的,在分驻所值夜班时,身边频频因噩梦惊醒的喘息声。

伊吹心里再一次升腾起不太好的预感。他拍拍脸,把被子拉到头顶决心要睡觉。一定能睡着,明天上午还要问问志摩的最新情况,不知道他现在还想吐吗。

又这样过了一个小时。伊吹这下确定,他对药物的反应里要加上失眠这一项了。

 

*

第二天,主治医生打开他的隔离病房门。医生手里单据显示昨天做的检查没有任何异常。

“过度精神亢奋后确实会暂时睡不着。如果今天持续这个状况,请按照剂量服用安眠药。”

伊吹没怎么听医生说话,他心里在想失眠这种小事怎样都好,重要的是——

“志摩呢?”

医生的手停顿了一下。有那么几秒,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伊吹没有看漏这个反应,他一瞬间本能地想揪住白大褂领子抵在墙上,像逼迫泽部说出小火腿下落时那样。但这样应该会被判定为毒品带来的攻击冲动,他脑子里有志摩的声音在说STOP,于是只捏住拳头,眼睛死死盯住医生。

“志摩呢?”

“志摩先生还在睡觉。不同人对过量摄取新型毒品的反应是不同的,”这个我解释过。医生补充道,“在伊吹先生身上表现为失眠,而志摩先生似乎是嗜睡。”

志摩先生的检查结果也没有额外异常,请放心。医生说。

虽然无法放心,伊吹还是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

第三天,志摩还是没有醒。伊吹在第三天被允许与搭档见面了,志摩转移到的这个片区是长期意识不明患者集中的地方,一路上他透过门缝看到许多插满管子的身体。

而他的搭档现在也插着管子躺在床上。呼吸器有一层水雾,唇边的小痣都看不清晰了。

伊吹张张嘴,因为害怕听不到回复,没有喊出对方名字。

“为什么,”他皱起眉头,半是自言自语地向医生提问。四天前他和他的搭档死里逃生并抓住邪恶的毒贩子,医生说他们要休息至少两个周,至多一个月就能复职回到机搜,可能要先为单独行动写检查,但显然功远大于过,桔梗队长会帮他们堵住上面人的嘴,他们会重新坐上机搜车在东京道路上巡逻,可以继续开那辆奇怪的蜜瓜包号,不过也差不多该分配到正经的普通机搜车了。本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不是说检查结果没问题吗?后脑勺也只是擦伤吧?”

志摩的心跳呼吸和其他伊吹看不太懂的数值在显示器上有规律地上上下下。医生确认了这些数字说:

“在生理成瘾的层面,确实没有异常。但是心理层面……”

凭借高度真实的致幻效果形成精神上瘾,沉溺于梦境。

“只有一个可能——志摩先生自己不愿意醒来。

 

*

在伊吹的坚持下,他的床铺搬进志摩病房里。曾经开玩笑说要跟志摩ちゃん住到一起,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阵马托九重送来许多乌冬作为慰问品,伊吹没有戳穿对方这座日本乌冬博物馆分明是从他床头边直接拆下来、原封不动搬来志摩这边的。听小九说阵马さん恢复得很好,再过一周就能出院。除了乌冬面,九重还带来许多国内外或经典或不知名的刑事、侦探类电影电视剧,有些片子年代久远,恐怕志摩家里的收藏品里也没有。伊吹能想象到志摩看到时维持着表面冷静却悄悄眼睛发亮的样子。其实他还是看不来有枪战和流血场面的镜头,不过为了迎合他的室友的口味,病房里整个白天都在播放这些。

医生例行来做检查。看完病床上志摩的情况后,会开给他今天份的安眠药。

伊吹的失眠像志摩的“嗜睡”一样也还没治好。每日只能维持一个多小时的浅眠,当继续睡下去时会仿佛经历浅海与沼泽的分界线,刚才还踩在沙子里的脚,不过多往前迈出一步之遥便要深陷到无底的混沌里,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张着大口等待他的下坠。伊吹总会在这时强迫自己醒来。

如果将身体完全交付给这份失重感,他知道自己将会坠入什么。在深渊尽头等待他的,恐怕是生死游离时那个最糟糕的噩梦。

“安眠药有效用吗,需要加大剂量吗?”医生问。

伊吹模糊地点点头,又摇头:“现在这样正好。”

医生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

“伊吹先生,你多久没有睡觉了?”

自从志摩昏睡以来……六天?七天?他记不清了。在这里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扭曲很多。有时像皮筋一样被拉得很长,有时又会被压缩成仿佛一个错觉的长度。伊吹盯着志摩呼吸器里明明灭灭的水雾,他的搭档已经陷入不愿醒来的梦境里一周之久了,但对他来说失眠好像只是昨天的事情。

“严重到这个程度,请您不要再抗拒安眠药物。”

伊吹从喉咙里发出咕哝。

“……或许,你会跟志摩先生做同样的梦。”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医生。后者被他的目光吓到了似的瑟缩了一下,慌忙道歉说“不该说这样不专业的话”。

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现在这个念头像随风飘进来的种子,在他心里慢慢发芽了。医生走后,伊吹拉开床头柜底层——里面散乱放着好几粒跟手里握着的这枚相同的药片。他抱有抗拒感的东西渐渐裂开一条缝,医生的话再度回响在脑海中。

会做同样的梦。

伊吹感觉手中圆圆的小药片变成了一把钥匙。他转头看了一眼志摩的侧脸,而后抓过水杯,昂起脖子将钥匙吞进身体。

管睡眠的神明叫什么名字啊?算了。

失重坠落时,他向不知名的神明许愿。就算是噩梦也可以,请让我跟旁边的人坠入同一个梦境吧。

 

#

睡梦中,伊吹隐约听到一声枪响。他的意识瞬间醒来了,但身体没有。四肢像经历了全身麻醉般动弹不得,他用力吸气,海风的气味延迟传入鼻腔。

海,在船上。

是梦。他意识到。

偶尔也做过这种清醒梦,在梦里自己像国王游戏里永远都能抽到红签的幸运儿,只要强烈期盼,梦中一切存在都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行动。比如飞翔的清醒梦,努力说服自己“我会飞”身体便真的会漂浮起来。但意志里不能有任何迟疑和困惑,哪怕短暂一瞬意识到“人类是不会飞的”,睡梦的神明也会立刻没收那双翅膀。

“诶呀~搞定那只小型犬了,这只大汪汪怎么办好呢。”

青年奇怪的关西腔钻入伊吹耳朵,伊吹被踹着翻了个面。接着听到外国人说了一串英语,闷在防毒面罩下的青年声音转为抱怨语气:

“诶——好麻烦啊。那不管了吧,大狗吸得比他同伴多,说不定永远醒不来了。”

动起来,身体。国王游戏里的国王向自己下达暗示。快点动起来。

五感好像放置在常温里的冷冻肉那样慢慢软化解冻了。伊吹闻到夹杂在海风里的血腥味,那一定是志摩的血——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炽热急切的心情传导至四肢,他感到身体里的倦怠感和昏沉感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

伊吹猛地坐起来。

“唔哦哦!”紫色花衬衫青年被身后的动静吓得一个手抖,啤酒洒出一半。

“真有精神啊。早上好~”

“志摩在哪里!”

“用不着像个没拴好的疯狗一样汪汪叫嘛。”久住做出被他吵到的表情,嫌弃地抬手揉揉耳朵。“话说志摩是谁啊?”

“少装蒜了。志摩,我的搭档,跟我一起…”

“你嗑药上头了吗?”久住说出伊吹听过一次的台词,眉毛上下错位簇起,站在甲板台阶高出嘲弄他,“从头至尾只有你一个人。你被搭档抛弃,听从内心野兽的嚎叫,一头热地单枪匹马冲过来了。”

他知道这是在做梦,真正的久住已经被逮捕了。眼前这个只是噩梦的具象,像游戏里的NPC,喋喋不休一些记忆里设置好的重复台词。

伊吹用余光快速确认了周围情况。久住的外国人同伴在船舶驾驶室里,这个男人身上应该没有武器。唯一的配枪在志摩身上,而志摩在——

判断久住不会造成精神攻击之外的伤害,伊吹转身奔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门把手上滴着血。

“哦?”恶魔见他动作迟疑了,愉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确定要打开那扇门吗?你确定要——再看一遍那个景象吗?”

 

伊吹深呼吸,握住门把。如果这是以死来惩罚自己的志摩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噩梦,那他就在死亡前将搭档救出来。他来当打破镜子的石头,他来撕裂没有出口的圈环。

志摩一未浑身是血的身体再次从门后跌落出来。随之一起掉在地板上的是黑色的枪支,上面也沾了志摩的血。伊吹像之前做的那样把枪攥在手里,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抓住了。

跟幻觉里如出一辙的冰凉潮湿的手,仿佛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牢牢握住他的手臂。破破烂烂的人在他怀里努力发出声音,血呛进气管,声音断断续续地阻止他道:

“不、不要…杀……”

“志摩,我们回去吧?”

“诶呀,来不及了呢。应该说‘没赶上’?”单手捏着啤酒瓶的青年凑过来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他怀里满身血迹的人,遗憾似的啧啧摇头,“真可惜,我倒是不想杀他的。志摩ちゃん这样聪明的汪汪,如果能变成同伴,之后很多事情就好办啦。”

“但是志摩ちゃん执意要选这条路,血肉四溅的,我其实不喜欢这些过激的东西啊。可是你知道,被他用那样求死的眼神看着,会忍不住想要成全了。”

“志摩ちゃん说了哦,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他的搭档伊吹在听到枪声后一定会立刻醒来,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是信赖,说着不相信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志摩汪汪,把赌注压在你身上。”

“哈哈,结果根本失算了嘛,枪声响起后,他的狗狗并没有第一时间醒过来。”

“所以说,搭档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部都是你——”

伊吹摁下扳机。大概由于在幻觉中经历过一次,这次食指扣下去时,没有想象中遇到那么大的阻力。螺旋飞出的子弹击穿花衬衫男人的腹部,手中啤酒玻璃瓶摔在甲板上。久住捂住腹部跌坐在地,从下向上的望过来的眼神却像是在俯视。

恶魔咧开嘴角。

于是伊吹开了第二枪,在对方再度吐露恶毒话语之前。当摁下扳机的瞬间,罪恶感便会失重下坠了,是两枪还是一枪实质上没有什么差别。第二枪子弹穿过心脏所在处,梅科梅科费列特半张着那张可恶的嘴巴,再也发不出声音。

“伊、吹……不……”

怀里气若游丝的声音令伊吹大梦初醒一般,他扔掉手枪去捂志摩后脑勺上的枪伤,但那里此刻流不出多少血来了。他能感受到这副身体的生命和温度在怀中一秒一秒流散。

志摩用最后的力气牢牢握住他开抢的那只手。失去焦点的眼睛望着他,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

“志摩……对不起。”伊吹咬住下唇,泪意涌上来,他看不清志摩最后的表情了,“对不起,我没能赶上。”

志摩放开伊吹的手。

 

*

伊吹从病床上醒来。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太阳穴在刺刺麻麻地嗡鸣。耳鸣结束后,方才梦里的内容快速在脑海中飞过,他猛地回神去找志摩的身影。

映入眼睛的仍是那个他看了太久的带着呼吸器紧闭双眼的侧脸。

太好了,志摩没死。

伊吹先是长呼一口气,而后痛苦地将脸埋进掌心。

……好?这样的现实吗?

怎么办,志摩。伊吹从喉咙深处发出隐忍哭声的呜咽。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比起你没有醒来的黎明,那样糟糕的夜晚反倒更好了。

 

 

*

“伊吹先生,昨晚睡着了吗?”

“嗯,吃了药。但是,但是不太管用。”伊吹舔了一下干涩的下唇,眼睛垂下来没有看医生。他说谎时通常会这样做,不过屋子里能识破他谎言的人此时还没有睁开眼睛。医生在记录册里写了几笔:

“那我们加大一下剂量试试吧。”

领到了一点五倍的药量。伊吹将今天的分量放入抽屉,那里面存放着之前没吃的药片。这些药片现在变成一把把通往那个梦境的钥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刚才梦里的内容——有哪里跟那个幻觉不一样了。在船上他吸入毒品产生的幻觉里,确实是等待志摩死后才对久住开枪的。而刚才的梦里,这个顺序反了过来。在他忍受不了久住的喋喋不休开枪后,志摩还翕动嘴唇想对他说什么。

恼人的奇怪关西腔像没打死的蚊子一样依然在伊吹耳边嗡嗡作响。没赶上——久住的声音是这么说的。但同时脑子里又响起搭档的声音,是在一起清洗被涂鸦的蜜瓜包号时,是一起冲到井边救起小火腿时,志摩一遍又一遍对他说:

能赶上。我们能赶上。

伊吹再度拿起钥匙。这次吞下两把,要确保自己不会中途醒来,确保有足够的时间跟志摩交涉。虽然不知道要怎么跟梦里的时间赛跑,但伊吹有信心自己不会跑输。他要在更早的时间“醒来”,在志摩变成血迹斑斑之前向他伸出手,像是志摩曾对他做的那样。

 

#

“哦哦!吓死我了,这就醒了?”扎着小辫子的男人似乎正在他身边悠哉悠哉绕圈散步,拿他昏迷的模样下酒。当伊吹猛得坐起来时,久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什么嘛,这药不够劲儿啊。”

伊吹压根没有看对方。他忍着头晕恶心的感觉站起来,踉踉跄跄径直往身后的房间门口走去。

久住愣了一下,忽然爆发出大笑。

“急性子的汪汪巡警,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你搭档的——血的味道。”

伊吹的心沉下去了,第三次打开滴血的门把手。又没能赶上吗。不,这或许不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是志摩的梦,如果志摩执意要死——他咬着后槽牙抱住眼神逐渐模糊的志摩。为什么啊,呐,志摩——

 

“诶呀,关于这个,我也问他了哦?我说志摩ちゃん,为了你那个叫伊吹的汪汪搭档,选择别的路不好吗?志摩ちゃん那么聪明,动动脑袋努力找的话,说不定还会有把我撂倒、带着你逃走的选项在。”

“但是志摩ちゃん也够固执的,这一点你一定比我更了解吧?”
“所以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你。啊确实,查你们资料的时候看到过,志摩ちゃん曾经是搜查一课的精英来着?因为害死搭档被组织踢了出去。”

“结果把你放在他心里的跷跷板上,根本敌不过对面的重量呢。纹丝不动哦。那个成语‘无足轻重’说的就是——”

恶魔的低语在接连三发枪声中戛然而止。

说是低语也未免太吵了,而伊吹发现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话语去反驳。他将冒着硝烟的枪甩到地上。久住尸体下蔓延开血迹,血量看起来比志摩流出的血还要多,这让伊吹有一丝微妙的满足感。

“伊吹……不、不要…杀……”

志摩再次用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断断续续艰难说道。

伊吹露出哭泣一样的苦涩笑容。他的搭档,即便自己快要死了,依然在尽全力阻止他杀人;即便知道自己没有未来,仍不想让伊吹的未来染上一分一毫污点。这样的志摩是他的搭档,真的太好了,伊吹打从心底这么觉得。难道志摩没有抱着同样的心情吗?

他一遍遍叫着对方名字,试图唤醒这个无尽循环的噩梦。而志摩只是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最后再次放开他的手。

 

 

*

医生进入房间时,伊吹刚从梦里醒来。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虚汗和泪痕,他胡乱用病服袖口抹了一把眼睛周围,浑浑噩噩坐起来时有些想吐。

“伊吹先生,我是小西医生的后辈上原,今天开始由我来担当您的主治医师。”

伊吹潦草扫了对方一眼,点头问好。其实如果对方不提,以他现在的状态甚至可能察觉不到医生换人了。

“昨天化验的结果没有异常。”新来的医生抓抓后脑勺,“实际上,伊吹先生您最快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伊吹一瞬间不确定自己昨天有没有做过抽血。他摇摇脑袋,梦与现实的边界因过量摄入的安眠药变得模糊了。

“不是还要做那个吗,填很多数字的量表。”

“啊,那个……”医生快速翻看手上的资料确认,“小西医生说拿到了反馈,也没有异常,出院后定期回来复查就好了。”

……?

伊吹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混沌的脑子里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似的,在大脑皮层下躁动。他抬起眼来看向新来的医生,这下是认真地看着对方了,带着多年刑警的习惯盯住对方的眼睛,沉声回答道:

“不,我没填过数字量表。心理测试那个东西,我没做过。”

“…………”

病房里的空气忽然凝固了。对方沉默着,诡异的寂静萦绕在他和这个新医生之间。伊吹缓慢皱起眉头,当他开始认真去看,发现自己看到了更多不自然的东西,比如医生越来越不平稳的呼吸声,和对方迎着他的凝视微微抖动的视线。

“我也没有抽过血。”伊吹努力转动钝痛的大脑一边回忆一边说,声音越压越低:“从前天起,我一直在睡觉。在跟志摩做同一个梦。”

听到志摩的名字,医生眨眨眼,松开屏住的呼吸。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伊吹先生,您并不想出院是吗?”

“因为不想出院,拒绝回想起检查结果正常这件事。”

医生的声音像宣判一样,代他说出心底藏着的话。这下轮到无法反驳的伊吹陷入沉默了。

——是时候该回到真实的世界了,伊吹警官。

医生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伊吹望向窗外,上午的阳光正好,他迎着太阳眯起眼睛,因看了太久快艇上的黑夜而无法适应这份光明,眼皮被灼得突突发疼。光线洒在志摩一成不变的侧脸上,让沉睡的搭档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如果黑夜里血淋淋的志摩和阳光下昏睡不醒的志摩都不是真实的,那他所谓“真实的世界”又要去哪里找呢?

伊吹拉开抽屉,拿出剩余的“钥匙”。最快后天就能出院的话,留给他做梦的时间并不多了。

 

 

*

男人退出病房,确认里面叫做伊吹蓝的男人的目光没有跟过来,他倚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压住自己发抖的手腕。

确实形容成死里逃生也不夸张,刚才看向他的审视目光,那分明比起刑警的眼神,更像是吃过人的野兽。

男人本来想在对话中自然地走过去确认一下那里躺着的“志摩”的脉搏——不是通过显示器上红红绿绿的装饰用的折线和数字,用自己的手去摸一下那具身体的颈动脉。但现在他可以确定,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头沾着血腥气的野兽会从字面意思上——把他撕咬成碎片。

 

#

*

+

+

+

志摩醒来了,但伊吹没有。

 

从坐上前往医院的车开始,志摩的身体就开始后知后觉般产生一些排斥反应。起初是轻微恶心,在抽血时越来越想吐;后来又伴随了肌肉和内脏的痉挛。在抱着马桶昏天暗地吐了一通胃酸之后,志摩拖着步子来到床头的呼叫铃处。

“志摩先生,又要问伊吹先生的情况吗?”

“嗯……”

被医生截胡说了他还没出口的话,志摩挠挠脸颊,只能讪讪地回了一句模糊的肯定。

“每个人对药物的反应不一样,而且伊吹先生新陈代谢比您好一些,现在生理上看起来并无大碍。精神上跟您一样有些焦虑。”听筒里医生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我们从刚才起每隔十几分钟轮流接到两位的呼叫电话。”

“非常抱歉。”志摩说。笨蛋吗,笨蛋二人组吗!九重现在不在场,他替对方在心里骂道——很有自觉地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志摩的理智能明确感受到久住的新型毒品的强大后劲,不光是生理上,心理上也会带来不容当事人抗拒的影响。比如他当然知道伊吹异于常人的身体能力——在车上这家伙像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地找他闲聊,为了不让伊吹看出自己身体不适,强忍着呕吐欲应付对方的情绪可费了志摩很多心思——但他依然无法阻止自己每隔十几二十分钟确认一遍搭档的状况。

伊吹比他吸的浓度高,时间也久。而且……

志摩不知道这是不是也要归属于药物带来的影响。他心里从刚才起一直萦绕着一股奇怪的预感,大概类似于某个人时常挂在嘴边的野生直觉,他觉得这个药物不会让他们这么顺利地、仿佛电视剧的happy ending一样简单就能逃离。

 

一整晚都在担心伊吹这个最讨厌待机的狗狗能不能忍受仿佛监禁一样的戒毒生活,好在后半夜志摩还是顺利入睡了——期间因再度梦到快艇上的事情而醒来一次,但对志摩来说,坠入噩梦并从中惊醒本就是日常睡眠中的一环。早晨起来后呕吐和痉挛的情况都缓解了许多,他第一时间确认了伊吹的情况,得到还在睡觉的回复。不能像昨天一样再给医院添麻烦,所以志摩隔了几个小时才再度去确认——伊吹仍然在睡觉。年轻时面对机搜24小时出勤的作息,也曾有过一觉睡了十三四个小时没醒的情况,那家伙的怪兽身体说不定真的是自己年轻时的水平,志摩这么安慰自己,将目光暂时投向电视上的刑事剧。

但内心不太好的预感一直没有消散。而这个预感在又过了几个小时后推开他病房门的医生凝重的表情上得到应验了。

“我们要给伊吹先生换个病房——换到长期昏迷区。”

志摩一时间没能理解医生在说什么。

“他身体不是没异常吗?”

“是的,所以……应该是药物带来的心理影响,令人沉溺于高度真实的幻境。

换句话说——是伊吹先生自己不愿意醒来。”

 

医院接受他的申请,允许他搬到伊吹旁边当室友。他想起伊吹曾经开玩笑说要跟他搬到一起住,当然被志摩当即无情拒绝了——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高度真实的幻觉。志摩回忆起他们在船上醒来时,伊吹脸颊上挂着的泪痕。对方经历的幻觉肯定不是什么值得拿来反复品味直至上瘾的东西,这点志摩可以肯定。那原因是什么呢,志摩毫无头绪。他无力地意识到自己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世上一定没有比伊吹更不适合管子、呼吸器和营养液的人了吧。

伊吹,志摩小声说。他握住搭档的手,向来体温偏高的伊吹的手因输液变得冰凉。你再不醒我就要坐实搭档杀手的称呼了。

房间里无人回复他的自嘲。志摩扯动嘴角牵起难看的笑容,他眨眨干涩发红的眼睛,察觉到自己连眼泪都掉不出来这件事。

 

 

+

伊吹没有醒来的第十天,豆治和桔梗带来一个陌生男人。这是志摩第一次得知“梦向导”这个职业,潜入别人的梦中,给梦的主人下达一些心理暗示。即便豆治部长这个级别的人耐心向他解释了欧美国家的公安和情报局有与其进行灰色地带的合作,这听起来仍然像年末电视节目里做的星座血型运气排行一样不靠谱。而他绝对不会让这种可疑的东西接近伊吹。

面对志摩不加遮掩的“我不相信你”的眼神,男人看起来已应对熟练:提出潜入志摩的梦里,给他做一个示范。

我不会给您植入什么暗示,只是围观一下你的梦境,然后复述出来,以此作为证明。

志摩依然不相信对方,但似乎也没有其余选择了,比起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力感来说,自己先成为实验体算不上什么。他与男人通过一台机器连接到一起,在药剂注射进体内前,他瞥了眼伊吹沉睡的侧脸,又向桔梗递了个眼神。得到同伴郑重的点头后,志摩合上眼皮,意识开始下坠。

 

 

*

蝉鸣声。志摩意识到这是夏天的瞬间,身上的西装三件套就变得格外闷热了。他将外套拿在手里,继续向前迈步。

这段路颇为熟悉。再往前走,左手边是个白色的建筑,不算高,有宽敞的天台。天台无法通过电梯上去,只能走楼梯。他的搭档香坂的房子租在这里,有几次下班时接受对方的邀约,在天台上聊天喝过咖啡。

香坂。志摩停下脚步。一百米开外的躺在马路上的人影,无疑是自己的搭档香坂。

志摩应该冲过去确认对方的脉搏,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确认?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说。还需要确认什么吗,香坂已经……

“喂!没事吧!”

蝉鸣忽然被男人的高声打断了。一个路过的青年冲上去蹲在香坂旁边,青年的侧脸志摩确定不认识,但有一丝微妙的眼熟。几秒种后对方回头对志摩大喊:

还有呼吸,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之后,警车也到了。从机搜车里下来的一男一女都是照顾过志摩的前辈,两人向他确认了基本的情况后,催他赶紧去医院。

志摩茫然地看着桔梗和阵马。

“香坂头部受创,可能要做手术。他母亲那边我们已经通知了,志摩你先去医院照应一下。”

“啊…”志摩张张嘴,发出好像孩童刚学会说话的应声,“好的。”

他说,缓慢地理解了自己的搭档香坂还活着这个事实。

 

到达医院时,香坂已经进入手术室了。他代替家属的立场听医生做了一些说明,推测是从比较低的地方摔下来的,有外伤性颅内出血;手术成功的话大概率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手术顺利结束了,只等待香坂恢复意识。志摩坐在病床旁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里掺杂了自香坂身上散发出的威士忌气味,令他不敢伸手去确认对方的温度。

——插着管子戴着呼吸器的香坂平躺在病床上。总觉得哪里看过相似的画面。

志摩站起来深呼吸。他挪开视线,心里隐隐觉得再看下去会想起不止一件悲伤的事情。决定先出去透透气,志摩打开病房门,迎面撞见了刚才送香坂来医院的青年。

“谢谢您。”志摩向对方鞠躬。

热情的青年摆摆手:“人没事就好。话说两位是警察吗?”

“是的。他是我的,搭档。”

搭档两个字滚过喉咙时有干涩的疼痛感。青年的视线绕过他投向病房内,志摩跟对方一起去看病床上纹丝不动的香坂。

“你的搭档会醒来的,志摩警官。”

他怔住,猛地回头去看青年的脸。

 

志摩大口大口喘气。床头的钟表显示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梦里青年的脸此时在他身边缓缓睁开眼。跟他对视后,对方露出了然的笑容。

“看来不用我复述了,志摩警官。”

被人窥探到梦境的感觉非常糟糕,尤其是对于习惯对他人筑起无形城墙的志摩来说,这种被摄神取念一般的体验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但这起码可以说明——

“可以说明我的可信度了吗?”

“不,”志摩接过桔梗递来的水,“可以说明这个设备是有用的。”

他抿了一口水放到床头,继续说,“那么把我跟伊吹连起来吧。”

机搜队长像是早就料到志摩会这么说,叹了一口气。她向男人递过去一个“麻烦你说明了”的眼神。

“人不会做关于完全陌生的人的梦,梦到的事物是已经存在于意识中的经验和想象。刚才我对志摩先生来说是本不存在于那个场景的人,所以是‘安全’的——即便你中途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大概率不会一个群众演员做什么。”

“但如果刚才是桔梗さん进入了那个梦境,她作为本就‘出演’的名单之一,必须顺着你意识的剧本扮演自己的角色。假如志摩先生梦到桔梗さん受伤了,那她会在梦中体验真实受伤的感觉,反过来影响到原本的意识——真的以为自己受伤了。”

志摩看向沉睡的伊吹,他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所以最坏的情况,如果伊吹梦到我死,我就会‘死去’。”

碎片像拼图一样在脑内连成完整的一块:伊吹苏醒时望着他自然而然流出的眼泪,最糟糕的噩梦。志摩回想起搭档那时的表情——可以被形容成看到他死而复生才会露出的表情,笑了出来。

“不,应该就是这个最坏的情况了。那家伙脑子里正在梦到的东西。”

“但是反过来也成立吧。比如施加暗示,让人产生还活着的期盼,就能实现‘死而复生’。”像你对我做的一样,志摩说。他深呼吸。这里只有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没有夹杂威士忌气味,“是做梦人的期盼来决定这一切的不是吗。那就不用担心了。”

他微笑说。

“伊吹不会想让我死掉的。”

 

*

伊吹睁开眼。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当他重复太多遍志摩死亡的梦境,已经不会像最初那样过呼吸般惊醒了。仿佛习惯了志摩的死亡,这个念头令他烦躁且悲哀。他拉开手边抽屉摸索剩下的安眠药,在这时——忽然意识到房间里有第三个人。

他屏住呼吸。

时间是白天,但病房没拉开窗帘。通过微暗的光线看到一个男人的黑影伫立在志摩病床旁边,正低着头盯着他搭档的脸看。

伊吹背上激起一层冷汗,他想立刻冲过去推开对方或将志摩护到身后,可没有完全苏醒过来的身体不听使唤,他打翻了病床头的水杯。

“伊吹先生,早上好。”

伊吹盯住对方没有应声。背光令他看不清男人的表情,看身形好像是上次那个新换的医生。对方看他警戒全开的样子,语气泰然如常:

“睡得还好吗。”

“离那里远一点。”

太久没在现实世界里跟人对话,出口的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低沉嘶哑。

“看起来安眠药的作用还没全部褪去呢,考虑减少一点剂量吗?”

“没听到吗,离他远一点。”

对方挑眉道:

“伊吹先生,我也是志摩先生的主治医师。检查患者的状况是我的工作。”

伊吹略微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总觉得面前的人跟上次见面时的医师气氛不一样了。对方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他的气场而心虚发抖,空气里也没有诡异的噪点,男人坦然而游刃有余的态度让伊吹不知道怎么招架,只能坐回自己的床铺,暂时允许对方依然站在志摩旁边。

“志摩先生一直这样沉睡着吗,期间没有一点恢复意识的反应吗?”

“嗯……”

“伊吹先生,您确定没有看漏吗。或许在您睡觉的时候,他醒来过。”

一瞬间伊吹涌现强烈被冒犯的感觉,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捏紧拳头。如果是年轻时候的他,此时可能已经提着对方的衣领一拳揍上去了。这种仿佛在说他没有关注自己搭档的说法——伊吹像醉酒之人忽然暴露在寒风下,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最近一直、一直在借助药物睡觉。如果志摩真的在中途醒来过,他确实无法察觉。

好久没有好好看过触摸过梦境之外的志摩了。不是血淋淋濒死的那个,是这个虽然浑身插着管子,但仍然还活着的沉睡中的搭档。

伊吹垂下头颅。他喉咙发紧,对医生开口说:

“志摩,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不会的。”

医生很快回复他。有的人说话的声音和方式像是有魔法,就算是从结论开始说,换在别人身上会被看做口空无凭的事情,由这些人说出来则会有奇妙的信服力。他的搭档志摩当然是一个,伊吹想,而这个医生在言语的力量上跟志摩有相像的地方。

“从睡梦里醒来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伊吹先生没有体验过吗,沉浸在梦境时,有一瞬间忽然意识到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要怀疑?”

“是相信。相信在此之外,确实还有个真实的世界。”

医生逆着光走到伊吹面前,递过今天分量的安眠药。

“你觉得志摩警官愿意选择相信吗?”

伊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从对方左手里接过来药片,盯着这枚小小的白色圆片,在心中翻阅过往明暗模糊的记忆:

这位医生…是左撇子来着?

 

 

#

志摩在窄小的环境里醒来。自己似乎是侧躺着、四肢蜷缩被塞进了什么封闭空间里。

疼痛感延迟了大约三秒才袭来,巨大的疼痛从整个后脑勺沿脊柱蔓延至全身,是可以被形容成濒死状态的令人意识涣散的疼痛程度,他嘴中忍不住发出闷声呻吟,但喉咙被甜腥的铁锈味堵住了无法出声。

这是伊吹的第二层梦。跟他预想的一样,是梦到“志摩”死去的那个梦。

作战会议时,那个叫上原的男人给出两个方案。直接从浅层梦让伊吹醒来——通过强制出院、暗示“志摩”死去等方式;或者再潜入到更深的一层。无疑是后者的风险更大,迷宫越深越容易找不到来时的道路,如果梦境坍塌,他也会一并永远被关在这里出不去。而对志摩来说根本不存在两个选项。前者会让伊吹带着怀疑的痛苦醒来,那会真正的一辈子被噩梦缠身。

像他一样。

志摩在疼痛中小口喘息,努力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掌心握着的硬物的形状。是他的配枪。

简直像是那个幻觉的后续。说着累了的他,任性地将没有自己存在的未来裹上一层“信任”的糖衣扔给昏迷中的伊吹,而后以自杀的方式扣响扳机。如果他未曾跟伊吹一同开启第三个开关,这对志摩来说可能确实是一种得偿所愿。

他现在知道了承受这个“未来”对伊吹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痛的领悟。志摩在后脑勺要炸裂的痛觉里呲牙咧嘴吸着气,被不好笑的双关语逗笑了。

封闭空间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急切靠近他所在的地方。同时空间里响起熟悉的拙劣关西腔:

“喂喂,直接无视我啊?”

“诶呀,不管你再怎么着急也是没用的,”志摩随着被打开的门倾倒在地板上,久住语气愉快上扬,“看吧。已经快死掉了。”

“汪汪警察也快疯掉了吧?唉,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伊吹抓住他手里的枪支向外扯,这让志摩条件反射地紧握住不松手。他艰难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皮,眼睛一时无法聚集焦点,视线模糊中听到伊吹从鼻腔里发出温柔的笑声,用哄小孩似的声音对他说:

“志摩,借我一下?”

见他不肯松开力道,伊吹叫他名字的声音换成机搜车上、分驻所里、路边的小餐馆小酒馆里他常听到的,在撒娇时会拖长尾音的样子:

“志~摩~~”

志摩眨眨眼睛,眼球终于在血雾褪去后能够聚焦了。他看清伊吹的表情,在心里默默骂笨蛋。

那是什么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濒死之人的力气自然比不上对方,志摩无法阻止手枪被伊吹连哄带撒娇地抢走。对方以熟练的动作举起枪口冲着嘴里吐露毒液的青年,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不见,无机质的眼神看向前方,毫不犹豫扣响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真正咬人的狗是不叫的。见过很多次猎犬在他身边高声吠叫的样子,那是威慑性的劝导;而真正萌生杀意时只会沉默果断地撕裂猎物的脖子。例如现在。

“不!……伊……”

他张开嘴也只能发出断续的气声,阻止对方的动作来得太晚了。最后一声枪响回荡在甲板上,弹夹空了的枪支在伊吹手里发出咔咔的声音,他扔掉手枪,没有多看久住千疮百孔的尸体一眼,立刻来回握住他抓住对方手腕的手。

“对不起志摩,有点吵吗?”

连开六枪你当是演生化危机啊!而且你根本没觉得对不起吧?

志摩双重意味地头疼起来。

丢掉枪支的伊吹像落水狗一样低垂头颅,志摩想伸手拍拍搭档的脑袋,但他的肢体似乎没办法移动分毫了。伊吹笨拙地拖着他的头部,用手掌捂住后脑勺上的伤口,将他的脖颈轻轻放在自己腿上,便于他能更顺畅地呼吸。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志摩哑然失笑。在幻觉里抛弃搭档擅自选择死亡的自己,竟然能够在搭档的怀抱里慢慢死去,这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自我惩罚——是奢侈的奖励才对。

“志摩……你愿意选择相信吗?”

快点察觉到,你引以为傲的野生直觉呢笨蛋。

面对垂着肩膀喃喃自语的搭档,志摩用尽力气抓着对方的手,在梦境结束前世界摇晃的眩晕感里,在伊吹不可置信地慢慢瞪大眼眸里,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开。

 

 

#

伊吹从甲板上醒来。

“早上好,睡得好吗?”迎接他的惯例是久住令人恼火的声音。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第一时间奔向藏着志摩的那个房门口,而是坐在原地,努力让大脑屏蔽掉包括青年的关西腔在内的一切环境音,好好回想坠入梦境前的细节。

他在体验失重感的过程中因感受到房间里有第三人的气息而偷偷睁开了眼睛,模糊中确实看到床头站着那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用他见过的无奈的柔和表情俯视着他。

那是他曾见过许多次的——例如执勤时点了蜜瓜包外卖时,缠着对方要在休息日一起去看某侦探动画电影上映的新作时,提出要从警察宿舍搬出来一起住时——会出现在志摩脸上的表情。

况且他分明看到对方唇边靠上的地方长着一颗小痣。与志摩长着一样的痣,一样是左撇子,说出来的话一样有奇妙的信服力,会露出一样表情的人。世界上可能存在这样的人吗?

“喂~~”紫衬衫青年的手在晃神的伊吹眼圈晃了晃,“嗑上头了吗?”

好吵。伊吹在心里咋舌。庆幸现在手枪不在身边,不然可能又会忍不住先出手解决掉精神污染源头里的恶魔。

翻动脑海中仿佛被胶水粘黏在一起的书页,往前翻过,又翻了一页。在上一个梦境结束时好像也看到志摩露出了那样的表情,那时的志摩跟以往许多次的他不一样,他没有“死”——伊吹非但没有感觉到生命在怀里丧失温度的过程,反而从坚持到梦境最后一秒依然紧紧抓住的手里,传递出越来越炽热的温度。

“诶?不去找你的搭档没关系吗?之前不是一醒来就满嘴叨念志摩志摩的。”

“他在哪里你知道的。”

“啊~不敢打开这扇门吗?”

伊吹心里刚刚点燃的一点火星,在看到门把上熟悉的血迹时,被冷水兜头浇灭了。他咬紧牙齿垂下眼睛,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果然还是会害怕呢。毕竟如果这一次志摩ちゃん也死掉了该怎么办,那就再也没有办法了吧?”

“伊…”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了嘛。我都好好看在眼里。”

“伊、吹…”

“是志摩ちゃん说他累了,不想再业力回馈地继续做警察。”

“伊吹!”

志摩的声音从滴血的门后传来,一遍比一遍清晰,穿过梅菲斯特菲雷斯代他说出的不想承认的心声,闯进伊吹耳朵里。

“志摩?…志摩!”

恶魔耸耸肩,识趣地从门前让开。志摩和枪支一起从门后跌出来,伊吹扶住搭档的肩膀,他慌张地用视线检查对方的伤口情况,而志摩还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嘴唇翕合着断续地用气声说:

“伊、吹……不,不要杀……”

每多说一个字,气管里便呛进更多血。志摩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伊吹耷拉下眉头快哭了。

“哎呀,结果还是这样。”沉默不到十秒的恶魔再度现身了。久住声音里带着笑,语调随着志摩的虚弱而逐步高昂,“要再来一次吗?来多少遍我觉得都没用哦?问题是志摩ちゃん自己不愿意从死亡惩罚里走出来嘛,你要怎么救一个执意想死的人啊?比起跟你一起奔跑在黎明里,志摩ちゃん选择了这个没有尽头的黑暗。啧啧,太遗憾了——”

“伊吹!不要、杀……”

抓住枪要抬起的手被志摩拦住了。沾着粘稠血迹的手指费尽全力扣住他的手腕,在他皮肤上印下暗红色的圈环。但即便对方在尽最大力道,伊吹知道他只要稍加施力就能轻易挣脱开。

“不要杀……”

搭档重复着这句台词。不管是对久住开枪前还是开枪后,梦里的志摩总会像在帮他坚守身为警察的底线与良心一样,坚持用不成声的话语阻止着他。

没关系了,志摩。没关系了,我已经——

 

“……不要杀…我。”

“诶?”

 

伊吹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已经听过无数遍的台词多了一个宾语,他低头望向怀里气若游丝的人,志摩瞳孔开始涣散了,却艰难吸着气,冲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不要擅自杀了我,笨、蛋!”

 

发出“笨蛋”二字的爆破音令血液从嘴角呛出来,喷溅到伊吹下巴上。他呆愣地抹开下巴上的血迹,手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令他略微回过神来。不是以往冰冷潮湿尸体一样的志摩,是温热的——

他还活着。

当伊吹萌生这个念头时,怀里的人忽然像经历过心电复苏一般剧烈抖动了一下,大喘一口气,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起来。

生命力仿佛能具现化,越来越多的温度从志摩的身体里涌现出来。呼吸声从最初的虚弱到刚才激烈的深呼吸,现在逐渐趋于平稳。伊吹半张着嘴低头盯着对方,这个表情一定很傻吧,怀里人抿起嘴唇忍着笑意骂他:

“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志摩总会在这种场面说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词。

“你潜意识发芽的速度。”

“志摩ちゃん,”伊吹嘴唇发颤叫出他用来称呼搭档的爱称,“不要说难懂的话啦。”

“哈——做了个很漂亮的梦呢。可是醒来的话会如何啊?还是要面对搭档插着管子苏醒不来的事实吧?你是可以把这里变成美梦没错,再美好也是梦哦,等待在外面的是——”

梅菲斯特菲雷斯的低语见缝插针再度响起,戳破心里灌满污水的水气球的。刚被擦拭干净的地方再次侵染黑色的浊流,越晕越开。

“伊吹!”

险些随着恶魔声音断线飘走的思绪,被志摩呼喊他名字的声音牵住,稳稳回落到地上了。伊吹眨眨眼,他没搞懂志摩喊住他后需要他做什么,于是试探性地拿起手枪——像散步回来的狗狗捡回一条毒蛇叼在嘴里,在玄关处不知道该不该进门而窥看主人的脸色——志摩哭笑不得地立刻抢过来扔到远处。

“别再来生化危机了。让你的久住闭嘴,用开枪之外的方式。”

“生化危机?”

他好像抓错了重点,志摩因此抿起嘴闭上眼皮表示无语。伊吹很喜欢看志摩对他——只对他一个人才会露出的这些表情,总会令他感觉情绪高涨。

 

“那就看着我,不要想其他东西。”

志摩说。

啊啊,志摩ちゃん的声音果然有魔力吧。伊吹盯着对方的眼睛,当专注于这一点时,不论是久住,恶魔低语,还是海风与血腥气,甚至这个世界本身,五感探知到的所有与对方无关的信息都被自动屏蔽了。

“走吧?”

去哪里呢?他没有出口的疑问在志摩柔和的眼神里得到答案。真正的钥匙藏在这里。对方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知道要去哪里。你一直知道,然后现在是出发的时候了。

“我在外面等着你,搭档。”

志摩放开伊吹的手。

 

 

End.



鹿吱吱

【黑安】星期一

短篇一发完


*

安达清踌躇满志地从床上起来,在日历上的21号上重重地画上一个红圈。他的小指往右边移了一点点,隔着三日的地方,在 “约会“两个小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酒窝已经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

心里想了一早晨的人已经在路口等着他了;过去一周的特训教练在传递了爱心便当,祝福的话语和打气的拳头后,便踏上了一日出差的旅途。他们在路口短暂分别,向着希望和梦想,向着各自努力的前方大步奔去。

这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一天:不想作弊却被迫倾听,不被认可却无法令黑泽的努力付之东流,不愿再依赖魔法却被恋人误认为是温柔,不想利用爱人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力道,以及——

根本不想分开哪怕...

短篇一发完

 

*

安达清踌躇满志地从床上起来,在日历上的21号上重重地画上一个红圈。他的小指往右边移了一点点,隔着三日的地方,在 “约会“两个小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酒窝已经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

心里想了一早晨的人已经在路口等着他了;过去一周的特训教练在传递了爱心便当,祝福的话语和打气的拳头后,便踏上了一日出差的旅途。他们在路口短暂分别,向着希望和梦想,向着各自努力的前方大步奔去。

这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一天:不想作弊却被迫倾听,不被认可却无法令黑泽的努力付之东流,不愿再依赖魔法却被恋人误认为是温柔,不想利用爱人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力道,以及——

根本不想分开哪怕一秒,却点了头。

 

糟透了。安达把自己砸在床上,双肩背包掉落床脚,风衣外套不知所踪。西装大概是要揉皱了,随它去吧,闭上眼之前他想,不会再有人贴心地帮他挂在横梁上了。

 

**

安达身心俱疲地从床上起来,伸手去摸昨天用最后的理智甩到地板上的西装裤。

什么也没摸到。身上穿着的也不是昨天那件为了presen特地熨烫的笔挺外套——事实上,他们都被好好地收纳在床头一侧的椅子上,就像前一天早晨一样。

他摸不着头脑地爬下床;莫非是昨晚梦游的时候还换了衣服?他可不记得在那连绵噩梦中有什么喘息的空隙,梦里,爱人泛红的眼圈像是无声的质问和卑微的哀求,黑泽苦苦地看着他,说出口的话却是“我知道了“。你不知道,他想,你不知道我的挣扎我的苦闷我的愧疚,你不知道我说了谎。梦里,他想把真心话告诉黑泽,可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舞动双臂却触不可及,他在黑暗里与对方渐行渐远,就如现实一般又一次失去了他。

日历上的那两个小字,或许应该要删去了;企划案果然应该选可以擦除的记号笔的,他苦涩地想着,走到了日历前。

一件小事引起了他的注意:日历上的21号没有被圈起来。安达迷茫地眨了眨眼,觉得可能是自己没有睡好,但那两个数字仍然赤条条地呆在那里,挑衅般地盯着他,仿佛盯着日历傻笑的昨天并不存在。

他揉了揉双眼;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是来自梦里之人的信息。

 

【黑泽优一】

2020年12月21日 星期一 07:35

安达,早安!\٩('ω' )و /

 

“诶?!”

 

**

直到打开黑泽提供的便当盒之前,安达的精神都很恍惚。

卖饭团的老板依然提供了沙拉赠品;六角依然元气满满地和他打招呼;他依然在电梯间里撞上寺岛部长,又被迫听了一遍她的理论;以及,黑泽依然在那个路口等他,手里拎着爱心便当,脸上带着一个他最喜欢的微笑,鼓励地向他挥拳,约定与他一起吃庆祝晚餐。

安达不知道自己见到黑泽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想哭,他想笑,他想抓狂,他想大叫,他想拥抱他。像打翻的调味罐子,他的心里五味杂陈,组不成哪怕一个音节。

但最终,他只是接下了便当袋子,看着黑泽伸手向他挥别,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他在心里小声地说了“很高兴再见到你”,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安达打开了那个便当盒子,翻到第二层,用海苔做的“相信自己”整齐地铺在米饭上,提醒他这不是梦,他又回到了星期一。

也许这是老天提供给我修正一切的机会——这是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这一天颇为不顺,但现在他已经从头到尾地经历过一遍,与命运再度狭路相逢的时候,他起码不算是全然地一无所知。

也许我仍然可以从头来过;安达盯着海苔,感觉昨天下午和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在脑中疯狂激荡着。他一边颤抖地从怀里掏出演讲稿,一边不停地想着,他可以重来,他可以再试一次,他可以相信自己,他可以——

 

他不可以。

这一次,他按照和黑泽排练的完整流程和技巧做完了整场汇报,语速始终,表情得体,对部长的心声只字未提。大魔王耐着性子听到最后,然后当场宣判了死刑。

 

**

黑泽和上次一样,在电梯口等着他。

他似乎总是这样的:加班的夜晚,周末在家准备企划,做报告的清晨,他永远在不声不响地等他,像是只要他一声令下,他就会从完全不知道是哪的犄角旮旯冒出来,扶住他,拥抱他,温暖他,爱他。

黑泽絮絮地说着回家庆祝的事情;这次寺岛部长没有出来补刀,因此安达的心情还算比较稳定。企划虽然没有通过,但好歹不是作弊以后仍然没用,让他莫名其妙有了些许安慰,努力过却失败起码好过还没开口就被否定。大概我天生就是这么没用吧,他自嘲地想着,看了一眼前面依旧耀眼的黑泽:说起来,上一次他也是飞快地接受了自己没有通过的事实,转头就夸赞起被寺岛部长表扬的事情。他应该也是失望的吧?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是没能改变结果;但王牌销售就是王牌销售,永远能妥善地安置自己的表情,留给安达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

他想要去牵他的手;但这样做的话,他就会真正地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有牢骚,或许会失落,但最有可能的是酝酿着安慰他的话,就如同上一个夜晚,他绞尽脑汁想要让安达振作起来,那时候他还在畅想着三天后的美好约会,期待着与他共同观赏漫天的烟花。

他缩回了手。他配不上这个。

 

**

黑泽点好蜡烛,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安达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太混乱了,一模一样的晚餐和一模一样的心声几乎击垮了他,别提魔法,他在心里想着,也不要提天台,更不能说什么帮帮我吧,你已经又一次搞砸了企划,起码不要再搞砸和黑泽的关系,你能做到的,不是么。

眼前的画面和他脑海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黑泽夹菜给他,黑泽凑上来吻他,黑泽和他轻轻碰杯,黑泽被他重重推开,黑泽在心里想着他看上去还是不太开心,黑泽捧着他的脸想着他太温柔了,黑泽带着爱含着笑的眼睛看着他,黑泽带着泪氲着痛的眼神望着他。同一时空下存在的两个黑泽交错重合,他们都深深地爱着他。

起码不要再点头。安达攥紧了拳头,指甲戳到了皮肤,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坑。不要再留他一个人。

 

“你今天好像话很少啊。”黑泽一边把盘子和碗收进柜橱,一边侧过头问帮忙擦餐具的安达。后者正竭尽全力避免触碰到对方,或者在对方面前哭出来。

这努力很不成功;黑泽放好最后一对叉子,朝安达附身靠了过来。他轻轻搂着安达的头,注视着他的双眼,有些担忧地询问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他的语气和昨天说着“我希望你选择不会让你痛苦的选项”的时候别无二致,他的眼里缱绻着旧温柔。

 

安达于是明白了,他又来到了这个时刻。他必须坦白;可是这太痛了,放弃魔法就要放弃他。这决定对所有人都好,他不断肯定又否定自己,可是为什么我的脸上湿乎乎的,心里却空荡荡的?我不是做了正确的决定么?难道所谓的正确就是失去他?那他不想要正确,不想要坦白,宁可日复一日地做魔法师,倾听爱人的心声,永远被黑泽的爱保护着,永远不必醒来。但他不能;当他意识到自己也爱上黑泽的时候,他就已经没得选择了,他无法将真实的爱建立在虚假的沟通上,这对黑泽太不公平。

他注定要坦白,也注定要再经历一次那种痛;多讽刺,他在失去他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他。

 

午夜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终会失去魔法。

安达张开了嘴,他泪如雨下。

 

**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晚的夜风有没有这么凉了。

安达浑浑噩噩地将外套拿在手上,和书包一起裹在怀里上了计程车,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觉得暖。

回家的路有些堵车;司机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计价器不停地跳表,他有些担心现金不够,伸手去摸了摸钱包,外套因而滑落在地上,掉出来一封信。

安达低头捡起来看。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就在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写着”presentation要点101”,黑泽好看的手拿过他的笔,帮他在slide上圈出一个重点,又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他是什么时候把信放进去的?安达一点也不知情。

信上只有几段话,写的人却像是用完了一辈子的力气:

 

安达:

这是我和你一起度过的第73个2020年12月21号了。这一次我终于做了决定,说出了到此为止,希望这种轮回也能到此为止吧。

我想感谢你向我坦白了魔法。你第一次说的时候,我完全不知所措;结果你一边哭一边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心声,可把我吓了好大一跳。我安慰你我们慢慢来,可是你只是不停地哭泣,甚至在我最后哄你睡着的时候也还在止不住抽泣。我不想说的太肉麻,可是,你真的把我的心哭碎了。我在客厅的地铺上想着,如果今天重来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他这么难过,然后一觉醒来,我又回到了21号。

安达,我已经看着你哭了73次了。每一次坦白,你都会流泪;而不管我回应什么,安慰你或者拥抱你,说我不介意或者没关系,甚至插科打诨阻止你的告解,我们都无法度过这个夜晚。每个清晨都是21号,你会因为企划没有通过而失望,因为向我坦白魔法而愧疚,因为我对你的爱而落泪。

这不是我想要的;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你能做出能令你自己感到快乐的决定。我想告诉你,我很高兴你愿意向我坦白,但你不是非得如此;我更想告诉你,你不是靠魔法才能维持和我的关系,我在七年前就已经爱上了你,那时候你根本不会读心,却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从此就住在了我的心上。

我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不去出差,调整便当的搭配,和寺岛部长了解筛选的细节,晚饭不做沙拉,但都无法打破轮回。到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终于想明白了,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做,那就是放你走。所以我放你走了;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它们割破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挽留你的声音。你太过悲伤甚至不记得拿走你的外套,我想追出去给你,又觉得你恐怕不愿再与我有任何交集;这样也好,就让我最后留下一件和你有关的物品,它和我手机里那些关于你的片段,已经足够我撑过没有你的未来了。

明天开始,一切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我早该放你走的;把你困在21号全是因为我的一己妄念,多讽刺啊,现在我也会魔法了。这不是你的错,安达,虽然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看到这封信,但是我希望你一定要知道这一点。被困不是,被爱更不是。这73天的记忆虽然不算太好,但也是全部关于你的;这就足够了。

 

我爱你,安达。我们明天见。

 

黑泽

2020年12月21日

 

**

计程车在马路上划出了一个180度的拐弯。

 

司机骂骂咧咧;几分钟之前,他的乘客突然发了疯一般求他调头回去;现在他还在后座持续发出闹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动物的呜咽。

安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黑泽会分秒不差地等在他早晨经过的路口,为什么黑泽对他的企划通过没有特别的反应,他知道啊,他什么都知道,被留在身后的人守着无望的轮回度过了73次12月21日,与梦想中的初次约会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尽管他已经完美地安排了每个细节,3天的间隔却成了天堑。他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准备烛光晚餐,早起摆放海苔,一次又一次地早晨在同一时间给他发信息,也一次又一次地被困在原地,永远无法渡过时间之河。

我来了,我来了,他在心中默念,黑泽,黑泽,你要等我,我来了。

 

 

黑泽优一跪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又来到了这里;他和安达说了到此为止,但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明天又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告别他两次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他还有勇气再说一次离别么?他还能再承受一次安达的哭泣么?

 

或许他是我幻想出来的。他突然这么想,我的潜意识依旧无法让他走,所以我永远被困在这一天。

家门被疯狂地敲响。幻想之人站在外面,似乎是跑过来的,脸红扑扑的,满脸泪水——怎么比走的时候哭得还厉害?黑泽还来不及看别的,小哭包猛地捧住了他的脸印了上去。

 

“你还有一件事没有试过。”安达流着泪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没有吻过我。”

 

***

安达在黑泽的怀里懒懒地翻了个身。他们的腿交缠在一起,他的头埋在黑泽的颈边。这是漫长的一天;他哭了太久,梦里还在打嗝,黑泽侧过头,情不自禁地又想去吻他;夜晚还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手机锁屏悄然无息地变成了2020年12月22日,魔法师们一起卸下外壳,卸下伪装,卸下恐惧,卸下隔阂,变回了相爱的凡人。


【END】

 


这篇的灵感来自于超话有个姑娘发现第一集开头骑自行车的安达和30岁第一天的安达打了个照面,所以猜测会不会结局是时间穿越之类的。

卡点写了这个奇幻小故事,和12集的发展没有任何关系(请大家不要哭!),单纯是我觉得剧里时间比现实时间要快一些的设定很有意思,就好像最后一本哈利波特出版于2007年但结尾处的19年后是2017年一样,因此就想在这个星期一写写他们在星期一里循环的故事。

文章设定中,黑泽在安达第一次坦白魔法并表示“现在很害怕失去魔法”以后,安慰他说我们慢慢来,不急这一时,但是安达依然非常难过,于是黑泽就在内心许愿“如果今天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哭”。结果21号就开始死循环了起来,而每一次安达坦白魔法都会哭。黑泽试过了各种不分开不分手的回应,都没法让安达不哭,也没办法打破循坏,于是在73次的时候他终于决定说出了剧中的回应“我们先到这里为止”,从而打破了安达的第四面墙,让安达也意识到了这个21号循环。结尾让两人打破循环的并不是亲吻,而是安达决定放弃魔法也要和黑泽在一起的决心。

73天的设定是从电视剧开播(10月9号)到今天的间隔。黑泽没试过吻安达是因为他不会强迫安达做任何事。

这是他们没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星期一啦,下个星期一他们就会牵着手在东京的街头慢慢走,六本木华灯初上,他们终于能一起看一遭火树银花:)

鹿吱吱

【黑安】同舟

短篇一发完

和《了了》,《绵绵》属于同一背景,可独立阅读。


*

起床做早饭的时候,我不小心被自己的包绊了一跤。由于是在走去厨房的途中,实在没什么能抓住保持身体平衡的东西,身子因此撞在了墙上,发出挺大一声响。

安达迷迷瞪瞪地从床上探出头来。他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头发乱七八糟地飞向不同的方向,一边使劲挤眼睛耸鼻子让自己清醒过来,一边双手乱抓着试图从被子里挖出来一件衣服,像是只茫然的树袋熊。我在凑过去亲亲他和赶快拿手机拍下这可爱一幕之间左右为难。

每天都能从他身上见到不同的小动物。刚起床揉脸的样子像土拨鼠,咬笔尖想事情的时候会小仓鼠般嘟起嘴。冲我抿嘴笑的时候是只乖乖小狗,...

短篇一发完

和《了了》,《绵绵》属于同一背景,可独立阅读。

 

*

起床做早饭的时候,我不小心被自己的包绊了一跤。由于是在走去厨房的途中,实在没什么能抓住保持身体平衡的东西,身子因此撞在了墙上,发出挺大一声响。

安达迷迷瞪瞪地从床上探出头来。他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头发乱七八糟地飞向不同的方向,一边使劲挤眼睛耸鼻子让自己清醒过来,一边双手乱抓着试图从被子里挖出来一件衣服,像是只茫然的树袋熊。我在凑过去亲亲他和赶快拿手机拍下这可爱一幕之间左右为难。

每天都能从他身上见到不同的小动物。刚起床揉脸的样子像土拨鼠,咬笔尖想事情的时候会小仓鼠般嘟起嘴。冲我抿嘴笑的时候是只乖乖小狗,被我逗得面红耳赤一蹦三尺高的时候又成了害羞的小白兔。我手机里有个相册叫做“安达动物园”,每张精心收藏的照片都配了对应的动物贴纸,园内住客规模至今仍在扩张中。

 

小考拉帮我揉胳膊的时候很是紧张,主动提出要自己做早饭,还建议我去医院看看。我不得不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在客厅转悠了一圈,证明自己完全没事,做早饭这种小事更是轻伤不下火线。他勉强被我说服了;不过接下来的做饭时间他就穿着件胡乱套上的帽衫坐在厨房外面,一会看看墙,一会看看我,完全是一副关心则乱的混乱表情。

我想逗他说墙没被我撞坏,刚开口却又被他看我的炽热目光打动,只好把一个安抚的吻印在他的额头。

 

早饭吃到最后,我才想起来公文包被丢在路中央的原因。

安达看起来也是刚反应过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昨晚庆祝同居四个月的法式大餐,现场乐队慵懒的歌声,高脚杯相撞的清脆响声,主厨出来和我们打招呼的时候安达已经有点微醺了,不停地竖大拇指说“Delicious! Bravo! Ahee!” 我也沉浸在可口的鱼子酱里,不记得提醒他这三个词没有一个是法语;回去的路上起了风,他的手半缩在袖子中,我用大衣把他搂在怀里,他的身上散发着美酒、美食和美好的香气。

还有情难自禁的亲吻,丢了满地的包包、大衣和衬衫,以及……

 

“咳咳咳咳咳。”安达把头埋进了牛奶杯,只露出两只可疑的红耳朵尖。仔细一瞧,他身侧可不就是昨晚我随手扯下来的皮带。

我在他把自己憋死在牛奶里之前不动声色地踢走了那条可能会引发他更激烈反应的现场物证。同居已经四个月了,安达的易受惊吓体质对我已经逐渐好转,但在这种前一天胡搞导致第二天断片的非常时刻,还是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他在杯子里又逃避了那么一会,再抬起头的时候,鼻头上已经沾上了白白的奶渍。我左手拎着一张纸巾,右手拿着一杯水,脸上带着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确保能满足他的所有身心需求。但我的安达总是那么的出乎意料。他没有接过任何一件物品,却接过了我;他盯着我的胳膊看了一会,假装淡定地吃了一口茶碗蒸,然后突然自言自语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搬去更大的房子。

 

我像是被雷劈中一样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安达一边用小勺子刮着茶碗,一边絮絮叨叨地补充,我觉得我家还是太小了,搬到大一点的房子我们可以专门找个地方摆包包,你就不会被绊倒啦。我发现你真的好喜欢随地放包啊,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地方大一些你施展的空间也多一些,早晨看你摔那一下我都要吓死啦……

这想法我在入冬的时候就有,新居也和中介商量的差不多了。但在我心中同居搬家应该是一个更具有仪式感的事,我会做一顿大餐,在烛光中牵起他的手,郑重地邀请我的恋人一起进入新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避免我被绊倒这种简单的小事,就做出了这么重大的一个决定。

我呆呆地看着他。安达放下碗,看到我的样子,也吓得严肃了起来。他肉眼可见地又往壳子里缩回去了一点,惴惴不安地问我:是不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房租我们一起摊分,当然如果你还不想搬家那我也可以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好歹大一点。我其实也就是随便一说,你不要太当真——

我没听他说完,就越过桌子,上前搂住他。在他面前,我的仪式感,我的讨好型人格,我的伪装,我的外壳,都被一一打破,变得毫无必要;和他在一起的琐碎小事,零散细节,却又因为他,而变得意义非凡。他在我怀里小心翼翼地确认着,这么说你是同意啦?他的声音软软的,双手轻柔地回抱着我,脸在我的左胳膊上蹭来蹭去,每个触点都很温柔,我却仿佛被一股有力的劲风击碎、拾起、重塑,一片一片构成了新的我。

多么不可思议啊,以你为名的风。我想着。

 

*

搬家的车约在了周日上午,这样休息过后还可以去购置一些新家具。我还提前准备了一瓶度数不太高的玫瑰酒,打算在结束战斗后一起喝一杯庆祝乔迁之喜。安达自从上次喝多了以后就对所有酒精含量高的东西都敬而远之,甚至听到个“酒”字都会吓得抖一抖,十分可爱,是我最近逗他的快乐源泉。

未来室友每天都会和我汇报打包进度:昨天收拾了书桌上所有的文具,今天把床上用品抽了真空,明天打算整理衣服,好担心衬衫会皱呀~我一边用大量的表情包和pitchbook水准的华丽辞藻不遗余力地夸赞他,一边为自己落后的进度暗暗担心着。早已购买的十余个纸箱皮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客厅的一角,每每深夜回到家中,在一头摔到床上之前,都像是个无声的嘲笑。这个星期有三个客户需要同时跟进,虽然尚且可以应付,但抽出时间打包物品的余力可谓是一点也没有了。和安达交往到现在,我竟第一次产生了希望周末可以晚一点来的念头。

 

时间不会倾听任何人的心声,但有位小魔法师会。

 

家里在周六中午迎来了一位田螺先生。当我拿着节省时间随手在火车站买的便当回家时,纸皮们已经神奇地变成了箱子的形状,里面整齐排列着认真包好的书籍和餐具。安达撸起袖子,穿着一件我的旧围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想着先把这些不涉及到隐私的东西帮你装好,剩下的物件我们一起慢慢来。

得找个时机让他穿着这条围裙——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种糟糕的念头,然后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压了下去。加班回家见到恋人从天而降的神奇时刻让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又变回了魔法师,自己的妄想是不是正在广播公放。好在安达还是一副干劲十足地帮我的枕头抽气,而不是像以前瞥到我心声的一些时刻,慌张混乱还带着小小脸红。

我们分享了火车站便当——还不如你做得一半好吃,安达如是评价——然后开始一起收拾。我一边整理一边给他讲述每件物品背后的故事,植物是有一年姐姐送的新年礼物,觉得挺漂亮就留了下来,意外地长势喜人;前一阵子添置了落地灯,价格不菲,当是激励自己继续努力的礼物;柠檬水的水壶是小红点的获奖作品,倒没觉得特别好用,不过设计还是很漂亮的……

安达听得津津有味。他对每件东西似乎都很好奇,只要我开了话头就会不停地问下去,像是很想多多了解我的事情。我在他一眨不眨的凝视里渐渐得意忘形了起来,挥舞的手臂不小心震了震旁边的书架,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应声而落,我们俩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是好几年前公司年会的大合影。那次年会规模十分浩大,还请了假面骑士的演员作嘉宾,大部分同事都参加了。我作为当年的优秀员工拿着奖杯站在第一排,安达则在本不受关注的第三排角落里,却因为我在照片上圈出的桃红色爱心和箭头而变得格外的显眼。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安达似乎是怀疑自己看错了,凑近了又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又看看我,又看看相册。我则完全不敢看他,像一个从中间被切开的橙子,内里的羞愧和酸涩猛然暴露在空气中,我无地自容。

 

他拎起相册挪向我——谢天谢地他已经给合上了,然后用不确定的声音小声发问:黑泽……之前也一直想知道来着,你喜欢我多久了呢?

我在随口胡编和坦白从宽中艰难抉择着。他曾说过说实话会给人沉重感,那么七年的暗恋是否沉到让我无法开口,重到会吓到他,或者更遭,会吓跑他?

可他还在看我;用在天桥回应我表白的眼神,用告诉我即使没有魔法他也想和我在一起的眼神,用每一时每一刻望着我的眼神。我在离开象牙塔的最初便遇上他,爱上他,他自此包揽了我全部的患得患失和求不得,阻绝了我开展任何其他恋爱人生的可能性。他当然没做错什么;他就安分地呆在那个不起眼的第三排角落,却如长明灯般照亮着我的前路。

 

“七年了。”最后我说,双手一直颤抖个不停,“已经七年了。”

我给他讲了那段深夜长椅的往事,关于安慰,关于救赎,关于一个人如何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光芒。这是那天我讲的最后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他终于参与其中,扮演着启明星与救世主。说完以后,我像是接受审判的囚徒般闭上双眼,指望安达能不像当初坦白魔法前将我推开已经是奢求的极限;除此以外,就是强人所难了。

 

一个从身后覆上来的拥抱打断了我脑海中的告解。

你早该告诉我的,安达的哭腔从我的耳侧响起,他的温度沿着我的脊椎渗进我的心脏。我太高兴了,我太难过了,老天一定是看到我太迟钝了才会让我拥有魔法来回应你,这魔法果然是为你而生的。你早该告诉我的,他说,偶尔也向我撒撒娇吧,黑泽。

我被他和他的话包裹着,也像是被认真包好整齐排列的书籍和餐具,妥善地安置在纸箱里,等着崭新的人生。

 

 

是谁让我心动,谁让我牵挂,谁让我手足无措,谁让我放下心防。

 

是你呀。

 

*

安达对Nitori新推出的双层折叠床好奇地不行,一直跃跃欲试地想按让床变形的那个按钮。他用一贯的“求助“眼神看着我:当他明知可能被禁止,却又非常想去尝试什么新事物的时候,那个眼神就会闪亮在他的目光中,淘气又专注,楚楚可怜到足以让任何人无法拒绝。

我在导购小姐视线范围内“噗“地戳了他一下。这是我们最近约定的小秘密,主要用来在办公室里同事眼皮底下调情,虽然安达坚持管这叫沟通。有时候我还会戳到他的痒痒肉,看着他憋着笑用脚尖顶一顶我的小腿肚,撩得我百爪挠心。他收到了我的暗号,蹑手蹑脚地蹿过去按下了按钮。大学宿舍般的高低床如变形金刚般吱呀作响,在我俩敬畏的目光里合体成了一张双人床。

“太酷了!”安达惊叹不已。我用余光瞟到导购小姐正在怒气冲冲地往这边走来,赶紧拉起他的手跑路。我们穿梭在枕头、杯子和床罩的海洋里,笑得牙不见眼,他的袖口被我整个攥在手心,我们的呼吸紧密相连,我们的命运休戚相关。这就足够好了,我一点也不想要任何其他的未来。

 

我们最后定制了一个双人床,一对沙发靠垫,一个背面是小王子,另一个画了一只小狐狸。提着两大袋满满当当的战利品走去电车站的时候,我见到了上次六角热烈推荐而我尝过也觉得十分美味的甜甜圈,于是立刻想给安达也买一个。

我走过去排队;安达坚持要帮我拎着袋子,所以他也作为我袋子的一部分,和我一起站在队伍里。他还在回味那个变形床,我开始考虑给他买一个变形金刚手办作为乔迁礼物。虽然新居主人送给另一个主人礼物显得很不合逻辑,但浪漫的想法就是这么的突如其来,浪漫不需要任何逻辑。

 

上电车之前安达只来得及吃掉半个甜甜圈,我们举着购物袋坐在傍晚的电车里,他的胳膊紧紧地挨着我的。逢魔时刻,安达整个人都沐浴在落日中,显得熠熠生辉,恍若背着天使的翅膀。他还捧着剩下的半个甜甜圈,周身散发着好闻的甜软气味。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车身摇摇晃晃,我们像在水上飘荡,夕阳是湖,他的爱是舟。

安达很快地回握了我;大拇指抚上我的虎口,剩下的四指和我的交缠在一起。谁都没有很用力,因为我们都不再会放开彼此了。

 

车厢里零零散散的人们低头玩着玩手机或是看着窗外的风景,我和安达的手在靠枕、甜甜圈和袖口下交握,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等着回家。

 

【END】

 

这次的FT有点长,主要是因为写到一半的时候11集更新了,看完之后发现我对他俩还是想的太浅了,改了起码有1/3的剧情orz

我自己理解黑泽令无数人心碎的“我们就先到这里吧“对应的是之前安达说的”我不太懂……你教教我嘛“。他发现安达很怕继续进行下去(直到失去魔法),因此决定今晚的教学到此为止,退开一步,让安达有时间和空间能整理好自己,而不是分手。也正因为此,漫画作者看了更新之后的推文写的是“再任性一点也是可以的呀,黑泽君”,但是剧里改成了七年暗恋的黑泽显然更为温柔、忍让,爱就是想触碰却缩回的手。有句话我觉得说的特别好,我想这也是不够任性的黑泽的想法:当有人很爱你的时候,只要你开口要求,他就肯定会为你做任何事——而有时候你爱他的方式,就是不开口。

 

三篇的时间线:《绵绵》-12月末(圣诞之后,新年之前),《了了》-同居快三个月(明年2月,情人节之前),《同舟》-同居四个月(明年3月)。这么设置是因为我还想踩点写一些冬天里节日的日常,希望能赶得上。

“你会露出非常想按某个按钮的求助神态。”是两位演员刚开始拍戏的时候町田对赤楚“最喜欢对方哪一点”的形容,是我今年最被戳到的回答。“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戳一下”是町田和赤楚用来沟通心声的秘密招数。年会上被请来的假面骑士是万丈龙我,Ahee是赤楚和町田在第一次直播学对方的可爱瞬间。

Nitori是日本的连锁家具店,类似于平价版的Muji。在东京的电车上吃东西好像是比较失礼的行为,所以安达只好举着甜甜圈回家再说啦。

 

虽然本次更新后我也加入了午夜心碎俱乐部,但这个剧的整体走向还是非常纯爱风的,我也丝毫不怀疑圣诞夜会迎来非常温馨、可爱、【哔】来【哔】去的大结局。也希望如我一样一夜没睡好的大家能被这篇被窝文学(XD)治愈一点点。

鹿吱吱

【黑安】绵绵

短篇一发完

和《了了》属于同一背景,可独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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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在家大扫除的时候,床头柜的缝隙里掉出来一张宣传单。台场的彩虹花火如期于年末举行,刚刚过去的星期六夜场被用粉色记号笔圈了起来,旁边还画了一个爱心。那是我被突如其来的工作镇压在办公室过的周末,黑泽带了星巴克的焦糖布蕾拿铁来探班,不顾我的抗议,把手机壁纸换成了我喝出的泡沫白胡子。关于这张传单,这个粉红爱心,以及这背后的一场或许是准备许久的花火之约,他一个字也没提。


哎呀。我最近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像是酸酸甜甜的软糖砸进心里的角落,噗噗地压出一个小小的坑。

我摸出手机,点开与黑泽的对话框。上一条聊天记录...

短篇一发完

和《了了》属于同一背景,可独立阅读。

 

*

周末在家大扫除的时候,床头柜的缝隙里掉出来一张宣传单。台场的彩虹花火如期于年末举行,刚刚过去的星期六夜场被用粉色记号笔圈了起来,旁边还画了一个爱心。那是我被突如其来的工作镇压在办公室过的周末,黑泽带了星巴克的焦糖布蕾拿铁来探班,不顾我的抗议,把手机壁纸换成了我喝出的泡沫白胡子。关于这张传单,这个粉红爱心,以及这背后的一场或许是准备许久的花火之约,他一个字也没提。

 

哎呀。我最近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像是酸酸甜甜的软糖砸进心里的角落,噗噗地压出一个小小的坑。

我摸出手机,点开与黑泽的对话框。上一条聊天记录是他问我中午想吃什么,他会顺路带食材过来。黑泽最近在研究蛋黄软包的做法,据他说是结合了甜食和蛋黄双重美味的新潮食物,他甚至为此买了一个小猪形状的烤箱用来练手。

我先快速打上“你做的什么都好吃”,想了想又删掉了,改成“想吃你做的玉子烧(●’◡’●)”,然后又补充“家里有鸡蛋,不用买啦~”

黑泽很快回了一个可爱的Okay表情。Line的新表情被我俩差不多都发了一遍,他最钟爱一只灰白耳朵的兔子,据说是因为像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手机又叮咚了两声。黑泽说已经上电车了,配上一只前后蹦跶的小灰兔。我这才想起本来要跟他说什么,一边穿鞋准备去迎接他一边匆匆拿手机回复道:“晚上要不要去台场?”

 

我已经有段日子听不到他在想什么了。最初不必再看到害羞画面的零星半点的窃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紧随而来的不知对方在想什么的恐惧也在黑泽的承诺和安抚下慢慢缓解中。我开始试着培养一种新的技巧,通过观察恋人的动作和神态来猜测他的心思,就像黑泽对我做的一样。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黑泽才是有魔法的那一方:不用我开口,甚至不用我解释什么,就立刻能猜到我的想法。偶尔也会恍惚地想,难道我是一个如此一目了然的人,把什么都写在脸上?那为什么前辈给我塞工作的时候却毫不手软,丝毫听不到我内心大喊“今天又要加班啦T-T”的哀嚎呢。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有在好好地看着安达?”黑泽很认真地思考后我给了我这样的回答。他的眼神澄澈表情认真,郑重地说出了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不得了,不得了啊!我捂着脸徐徐钻进被炉里,试图假装自己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黑泽大笑着也钻进来,我们在黑乎乎暖洋洋的被子底下相遇,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他的手覆在我的心上。

 

我很后悔没有在还能读心的时候和黑泽详细了解这些恋人观察小技巧,导致现在只能边试边学。他却好像已经发现了我单方面的努力,经常憋着笑用他的眉毛做出一些夸张的表情误导我,又在我一脸纠结的时候捧腹大笑。实在是太气人了……但同时还有点可爱,我偷偷想着。

 

拐过这个弯,电车站近在眼前。

刚好有人从车上走下来,围着我替他选的和我同款的围巾,左手拎着一个购物袋,右手插在兜里,正要掏出来;一副普普通通的冬日街景,他从中缓缓浮现,像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画中人大步走向我,世界随着他的到来逐渐变得五光十色。

 

哎呀,哎呀。我的心脏噗噗响个不停。

 

*

黑泽声称午饭要大展身手,让我乖乖等着吃就好;我玩了两局马里奥赛车,看完半本新番,还玩了一小会手机,这身手还没展出来。厨房里倒是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不是我以为的圆圆小面包或者他最擅长的甜口玉子烧,像是在炖肉。

我被馋得不行,猫低身子溜进厨房偷看,被主厨逮个正着;黑泽把我抱起来安置在洗手池边,点着我的鼻子假装严肃地说,抓到你啦,香味小偷,快快束手就擒!

我有点委屈地用上目线瞄他:你在做什么嘛,我好饿哦……

黑泽凑过来亲亲我的鼻头,从锅里夹了一块肉喂给我:给小馋猫解解馋~还没嚼几下,他又从我嘴边抢过来一半自己吃掉,仿佛看着我吃也饿了一样。

 

肉很香,还带着淡淡的甜味。我边吃边夸赞,露出个傻不拉几的笑容。他也笑了,眼睛弯弯地眯起来,像只得逞的猫。

我们对坐在厨房里分食一块炖肉;锅还在咕噜咕噜地煮着,袅袅热气给窗户蒙上了一层雾,窗外的景色变得朦朦胧胧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不到里面,我和黑泽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我们在炖肉的香气里与世隔绝,片刻便是永远。

 

吃完了肉,他又回去翻搅锅里的汤;窗户上还是模糊不清,降下一层不言而喻的浪漫。我凑到窗边用手指画了个爱心,想想又觉得有点俗气,不好意思地拿袖子擦掉了。黑泽放下锅铲,大概是看到了我冒傻气的举动,也靠了过来,半揽半抱着我,在窗户上画了一个更大的爱心,把我刚刚擦出来的那一块玻璃圈在里面。

透亮的玻璃映着他的影子,耀眼又闪亮地正看着我,我在他怀里,我的心在他的心里。不需要任何读心魔法,也用不着什么恋人观察小技巧:他的指尖画着的,眼里带着的,连玻璃上映着,我能看到的只有爱。

 

我抬起头,小心地亲了亲我渴望着爱的爱人。

 

*

洗碗的时候,黑泽才想起来问我关于台场的短信。“花火大会确实今晚还有一场,”我告诉了他宣传单的事情,他点点头,“不过我想着这周降温,露天看烟花会有些冷,就没打算带你去。”明明是因为我加班错过了之前的安排,他却讲的好像是自己的错一样:”对不起安达,是不是其实很想看烟花来着?等一会收拾好我们就出去吧,还可以占一个好位置。”

这就是我又开始怀念魔法的时刻了:这种掺杂着懊悔、关心和宠爱的话语,我一向不知道怎么回答。黑泽对我的态度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却从一个全知全能的聆听者又回到了无知无感的接受者。

 

让一个天生的聋子突然恢复听力一段时间,再重新剥夺他的能力,是不是很残忍?他曾能听到仙乐飘飘,听到车水马龙,听到花儿绽放,听到爱人歌唱。然后突然他的世界又变回白茫茫地一片,枕边人徒劳张嘴,他目之所及却只有忙音。

这并不是在描述的境况;黑泽在得知我已经听不见心声了以后,向我承诺一定会坦诚以待,无话不谈。他确实也是这么做了的:从前只在脑海里盘旋的喜欢全部说出了口,那些我想起来就面红耳赤的画面也被一一实践;早晨一定有早安吻,夜里也会在温柔的拥抱里入睡。他用柔和的目光和缓慢的步调一点一点抚平我的不安,有时候我几乎忘了自己是通过怎样的作弊举动来找到他,在人群中发着光的那一个,他竟然会爱上我。

 

他竟然会爱上我。当我听到那些喜爱的心声的时候,当我看到他那些情不自禁的举动的时候,我总会这么想。魔法能帮助我找到他,回应他,帮助我正视自己的感情,可是它不能让黑泽放松下来:他总是像对待一个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爱着我,而我,笨嘴拙舌到无法让他明白,我也是,我也一样爱着他,虽然发现得太晚了,虽然还在适应中,但我的爱并不是稍纵即逝的,它和黑泽对我的感情一脉相承,扎根在彼此的胸膛上。

 

即使能触摸到他的惶恐,嗅到他的害怕,我依然无法用语言表达;我想象着或许有一天他会对我说我怕你会醒来我怕你要走,但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开口。

那些吉光片羽的爱恋,那些情意绵绵的诗话,我永远珍之重之的摆在心中;可是那些患得患失,那些惴惴不安,那些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光,纵使我可以装睡着把他抱紧安慰他,可是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

百合海鸥号上已经全是人了,临近黄昏,白色的车厢在海面上呼啸着穿行。

黑泽把我围到一个角落里站着。他比我高一点点的影子洒在我的身上,沉默又温柔。地铁转弯绕向另一侧,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影子围绕着他翩翩起舞。

我伸手去抓;他注意到了,侧过半边脸看向我,影子和本体合二为一,明明灭灭的光芒中,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列车驶入了隧道,他的言语淹没在轰鸣声中。

 

由于线路繁忙,地铁还在半途耽搁了一小会。下车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烟花绽放的时间了。海滨公园人山人海,我们挤了半天才寻到了个落脚的地方。我刚刚站定,黑泽就指向天空,对着我笑着喊道:“安达,你看!”

我抬起头,彩虹色的礼花从自由女神像身后徐徐升空,海平面上映着漫天花火,人们喝酒大笑追跑打闹,海滨公园热闹成了沸腾的海洋。黑泽大概是怕别人碰到我,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把我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放在大衣兜里暖着。在交相辉映的彩色织梦网中,他看起来毫不设防。

 

我的脖子上还围着他送给我的围巾,他如雪地来客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我一望无垠的纯白生命里踏出了一个脚印,在那样的时刻与其说是我发现了他,还不如说是我发现了我自己。

胆小的,不被任何人关注的自己。特别的,被某一个人深深珍爱的自己。

勇敢的,永远愿意踏出下一步的自己。

 

在最后一轮烟花绽放之前,我鼓足了勇气。烟花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充斥着所有人的感官细胞,谁也听不见我的大吼大叫:

“我希望你——更依赖我——”

 

我对着黑泽大喊。

 

“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我哪里——都不会去——”

 

“我就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

 

“我爱你。”

 

黑泽低下头震惊地看着我。他的眼里映照着御台场海滨公园的人山人海,映着海上和天空的两轮月亮,映着五彩缤纷的彩虹花火,映着傻兮兮地流泪的我。烟花的轰鸣声和我的心跳几乎共鸣,我俩面对面怔怔地站着,似有千言万语,皆是不值一提。

 

最后一轮烟花燃尽,花火大会悄然落幕,人潮渐渐散去,人群之中只剩下他与我。黑泽终于开了口,喊着我的名字,就像从前在心中一样。

他说:“安达,——”

 

我听得到。

 

【END】

 

“我(作为黑泽)有在好好看着你”是町田对赤楚说的话,雪地脚印是赤楚形容黑泽为安达围围巾的那一幕时安达的感受。能遇到这样的两位演员真是太好啦。

我唯一查到的东京冬季的烟火大会是去年12月举行的台场彩虹花火,居然还叫彩虹,真是太应景了。考虑到东电的经济情况,这烟花我先替你给他俩放了。

Jasqa

【黑泽x安达】Echoing(上)

* 黑泽x安达 AU

*双向暗恋

*私设望包涵:)


(1)

安达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指针显示在七点整。


他今年23岁,刚从大学毕业。


安达从床上坐起来,整理着头绪。昨晚那个关于30岁自己的梦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醒来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今天自己要去约会。


没错,在梦里他成为了一个恋爱中的魔法师,而他的恋人是一个叫黑泽的人,他们是丰川会社的同期。应该是叫黑泽没错,因为自己是这样称呼他的。黑泽十分帅气且优秀,还很会照顾自己,从工作上的大小事务到回家后的买菜做饭等等,事无巨细,安达甚至有些羡慕起梦里30岁的自己。


不过,安达还是很快就把这个梦抛之脑后,...

* 黑泽x安达 AU

*双向暗恋

*私设望包涵:)


(1)

安达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指针显示在七点整。


他今年23岁,刚从大学毕业。


安达从床上坐起来,整理着头绪。昨晚那个关于30岁自己的梦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醒来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今天自己要去约会。


没错,在梦里他成为了一个恋爱中的魔法师,而他的恋人是一个叫黑泽的人,他们是丰川会社的同期。应该是叫黑泽没错,因为自己是这样称呼他的。黑泽十分帅气且优秀,还很会照顾自己,从工作上的大小事务到回家后的买菜做饭等等,事无巨细,安达甚至有些羡慕起梦里30岁的自己。


不过,安达还是很快就把这个梦抛之脑后,因为这与他的现实生活毫无勾连,唯一称得上的关联之处便是丰川会社。安达前不久拿到了丰川会社的录用通知,并且即将在下个月正式入职。但就算如此,黑泽如此完美的形象,加之自己能读懂人心的超能力,怎么看都像是爱情故事里的情节,拿给柘植的话倒是可以作为他下部小说的素材。由此,安达认定这个梦是自己潜意识幻想的产物,不具有任何现实意义。

 

(2)


然而,这个梦似乎并没有放弃安达,并在当天晚上又一次降临在他安稳的睡眠中。


好像是在游乐场里,熙熙攘攘,随处可见面带笑容的情侣。


「安达戴这个发箍好可爱。」


「跟安达在一起好开心。每周都能约会就好了。」


安达暗自地笑了,因为黑泽这些令人心动的心声。而黑泽貌似察觉出自己在偷笑,还要明知故问地撒娇:“你在笑什么嘛,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希望被安达讨厌。」


还有这样的心声。


看来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吧,才会让黑泽认为自己是勉强跟他在一起的。


于是,在最后的摩天轮上,他主动吻了黑泽。


向爱人表达自己的心意是一件幸福的事。

 

(3)


不知不觉过了两周,安达逐渐适应了每晚有黑泽的出现。有时候梦境有清晰的前因后果,有时候就只是生活片段的碎片。慢慢地,安达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喜欢上彼此,又是如何在一起的。而他自己也不知不觉中陷入到这场第一人称视角体验的游戏情节中。


他们在办公室里对暗号,在闹市区的街上牵手,在温馨的房间里拥抱,还有摩天轮上的初吻...这小琐碎的小事拼凑出的图景让安达觉得,黑泽比大多数人都更要像一个真实的存在。


偶尔在超市买零食时,会想起这是黑泽喜欢的口味;吃到厚蛋烧也会回忆起他在黑泽家里的共度的清晨。可是他的现实中根本没有黑泽。安达总是后知后觉地想。


「我不能再这样了。」

 


“我到底要怎么办嘛。”


安达向自己的好友取经,也就是自从毕业就一直宅家写恋爱小说的柘植。安达认为柘植的经验应该还算丰富。


“照你所说,你和那位黑泽共事七年,那应该是一起入职的同期吧。”


柘植的话点醒了安达。既然自己即将入职报到,那届时就能得知新员工中是否有黑泽这样一个人。如果没有的话...


“那就忘了吧,就当是做了无所谓的梦。我不想你被这件事牵扯更多的精力,安达。”


安达点点头。柘植的话虽然直接,但他知道这才是对自己好的方式。毕竟爱上梦里的人这种事,实在太傻了。

 

(4)


第二周的周一是入职报到的日子。


安达很早就醒来,细心地穿上西装,打好领带。虽然已经在梦中经历了职场人的生活,但现实中却才刚刚开始。然而让他紧张中还有一丝期待的是那个人。


梦境中办公室的布局、黑泽的座位,还有他们加班处理过的案子,这些都让安达确信一定有黑泽这样一个人,不然凭借平平无奇的脑袋瓜,怎么可能在中构想出这样精细的故事呢。

 

然而,事实让安达失望了。


签到名单中并没有黑泽的名字,入职培训也没有见到和他相貌相似的人。


最后一根稻草是那个能够看见自己后脑勺的工位是空的。没有分配给任何一位新社员,而是堆满了文件和各种产品,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坐了。


对比其他新人兴奋,抑或是新奇的姿态,安达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了小安达,不满意这个位置吗?”说话的人是坐在后面浦部前辈。安达入职第一天就记住了所有前辈的名字,这让浦部突然对这个不起眼的新职员刮目相看。


“噢没有啊,浦部前辈,我觉得很好。”安达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颈,尴尬地笑笑。


反正也没有黑泽,坐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司里的新人总是不免要迎接各种挑战,来自领导和前辈的压迫还有并不简单的工作内容。幸好他还依稀记得黑泽教给他的各种高效处理数据的方法,让他罕见地被课长表扬了一次。


“可以啊安达,新人做到这个程度不容易了。”课长拍拍他的肩。


「多亏了黑泽帮我。」


安达很想这样回答。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方向。

 

就在安达决心放下每晚依旧源源不断涌来的梦境时,第二天清晨醒来,发现自己什么梦都没有做,又过了两天依旧如此。


生活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柘植发来消息说恭喜,可是安达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什么嘛,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5)


时间悄然走过半年。


梦境的消失渐渐淡化了黑泽在安达脑海中的样子,直到这天上午。


刚进办公室,安达就察觉到一种与平常不同的氛围。更加轻快,人人心里都好似装着什么新鲜事,唯独安达不知道。


“新来的那位超级帅啊。”


“听说是大阪分社调过来的,业务水准很高呢。”


安达听到两位女同事在热络地讨论,而自己却一头雾水。


“请问,你们说的是谁啊。”


“黑泽君。今天早上刚调来一课的,超——级帅...”女生听起来很兴奋,但安达无暇顾及她后面说的话,下意识地去看那个工位。


一直以来堆满的杂物已经清空,桌上只有一些看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好的个人物品。


安达感觉自己的心跳得猛烈。太像了。安达仿佛再一次看到黑泽坐在那里的样子,只不过这一次发生在在现实。想到这里,安达恨不能现在就找到黑泽,然后告诉他,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也是。


“那他...现在在哪?”安达感觉自己的声音开始发抖。


“刚才去找部长了,应该一会就回来了吧。”

 

事实是,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安达还是在看见黑泽的一瞬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和梦境中的样子并无差别,一样的帅气和自信,非要说的话,就是相比三十岁的他多了一些年轻人的朝气。


可惜,安达并没有抓住机会上前打招呼。黑泽一进来就被大家围住问各种问题,不一会部长过来正式和大家介绍这位新部员


“大家好,我是黑泽优一,今天开始正式成为营业二课的一员”...


他在讲话的时候会去回应每一个人的眼神,即使知道这只是黑泽礼貌待人的表现,安达还是在最后与黑泽眼神交汇的一刹那不由得连牙齿也开始打颤。


这一刻,安达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黑泽的这一双眼睛与三十岁的他太不同了,眼神中充满的更多是新鲜的跳动和对未来的跃跃欲试。安达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去迎接黑泽正无限铺展开的未来,让他的眼神为自己停留片刻。

 

(6)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安达正在座位上赶工,而黑泽正在给每个工位分发小零食。


安达时不时瞥向黑泽,紧张着他什么时候向自己走过来,完全没有心思投入工作。


「来了来了。」


余光扫见黑泽正向一课这边走来,安达假装不在意地敲着键盘,但心跳正加速奔跑着。


和黑泽要说的第一句话。怎样才能给他一个好印象呢?


“安达君。”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黑泽口中简短有力地说出,安达还是不免一惊,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来,迎上黑泽早有准备的笑容。


“初...初次见面,我是安达清,”安达紧张地在西装裤两侧搓手,“欢迎你来营业部。”安达想了想,还是决定伸出手,但害怕黑泽看出他在抖。


没想到,黑泽毫不犹豫地握上自己的手。他的手掌十分温暖干燥,安达轻轻地回握,他多么希望此刻能够拥有梦境中的魔法,这样就能窥探黑泽的内心。


“你好,我是黑泽,黑泽优一。今后请多指教!”黑泽面容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明朗。


“嗯...我是安达清。”


“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失礼...安达君是今年入社的吗?”


“嗯是的。”安达点点头。


“那我们也算是同期了吧。以后...”黑泽停下来。


“以后?”


“噢没什么...”黑泽岔开话题,“送给你一些吃的,初次见面,聊表心意。”黑泽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礼品袋,上面认真地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安达打开一看,确实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抹茶味的小饼干、威化棒、并不便宜的生巧克力...就连什锦装的果冻和糖果挑选的是安达偏爱的白桃口味。


安达叫住黑泽:“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我猜对了吗?太好了。”黑泽看起来很惊喜,“安达看起来像是喜欢这些的人。”

 

黑泽真的是个很细致的人,分装前甚至还会猜测每个人的喜好,而非随意地装进袋子了事。


安达看着黑泽的背影,这样想着。

 

(7)


进入秋季,公司新上市了一系列产品,订单也纷至沓来。而安达作为新人事务员,自然是被要求越快上手越好,每天都被分配大量的数据和需要比对和分析。


“听说这家的蜂蜜蛋糕很好吃。”


“欸?那今天去尝尝?”

...


还有几分钟到下班时间,安达听着周围同事谈论着下班后的活动,自己被堆积如山的资料钉死在座位上。


“填写日期...”安达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自顾自地念叨着,“今天是几号来着?”


按亮手机屏幕,九月二十日,星期五。


“九月二十...”安达念叨着,这个数字很熟悉,但却如何也记不起有什么含义。


不是亲人和柘植的生日,也不是节日。


「等等,蜂蜜蛋糕?」安达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曾经的梦境在脑海中又一次清晰。

 

“安达,”黑泽侧过头来看他,“我们去买个蛋糕吧。”

两人牵手走在下班的路上,黑泽微笑着提议道。

“嗯?有什么好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今天是二十号嘛,我喜欢上你八周年的纪念日,总要有点仪式感吧。你说呢安达?”

 

原来是今天啊。在自己的梦中,就是在这一天黑泽确认对自己的心意的。


也就是说,今天是他们和松浦社长应酬的日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达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向黑泽的位置。果然,视野中两个前辈正在邀请黑泽。安达听见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对工作上的事永远保持积极的态度。


不出意外的话,黑泽会搞砸这桩生意,继而丧失信心。他躺在公园的长椅上,说着“就是为了让我卖脸才来的”这样的话,一切都仿佛真实上演过一次。


但是...如果自己阻止这一幕的发生,也就意味着将失去黑泽喜欢上自己的契机,在黑泽的世界里,他将继续扮演着不起眼的同期的角色。


「可是...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也无法用黑泽的事业,去兑换他对自己的侧目。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对黑泽不利的事。


安达感觉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推动自己走向黑泽,去瓦解他那有可能成为现实的美丽梦境。


黑泽看见安达直冲冲地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站起身问道:“怎么了吗,安达?”


“那个...”安达努力地组织语言,“刚才前辈让你去和松浦社长吃饭对吧。”


黑泽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能不能不去?”安达抑制着自己想要退缩的冲动,犹豫地说。


“为什么?”黑泽向前探了探身子,语气十分真诚。


“这个嘛...松浦商社的案子前辈们跟了很久了,很难搞,如果搞不定的话,会很麻烦。”安达越说越没底气,他自己也能听出这个理由的牵强之处。


“没事,不用担心。我搜集了很多松浦商社的资料,这次我有把握。”黑泽拿起办公桌上一叠很厚的文件夹。


“不是,我没有质疑你的能力的意思,”安达着急地摆手,“就是...”


「算了,直接说吧。」


“就是,”安达压低声音,“听说松浦社长有一些...特殊的爱好。这个订单前辈们僵持很久都拿不下来,他们就是看准了黑泽君的优势才叫你去的。所以真的要去的话...可能会对你不利。”


一股脑说完,安达睁大眼睛看着黑泽,可从后者的脸上看不出诧异,或是失落等安达认为可能出现的样子,反而看出些许几乎不可闻的喜悦。


“那安达以为我的优势是什么呢?”


安达被黑泽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


气氛沉默两秒。


「糟糕,这样没头没脑地过来要求别人只会被当成怪人吧。」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安达眨眨眼,“我就是有点担心,想给你提个醒。”


安达害怕自己快要变红的眼眶被黑泽看见,委屈地低头,伸手去拽黑泽的袖口。黑泽低头去看,安达便立刻松了手。


黑泽吸了一口气,把手伸向安达的肩膀。安达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


“谢谢你,安达,我很高兴你这样为我着想。但是真的没事,我有准备。”


既然黑泽这样回答,安达也无法继续阻拦,只能希望自己的话能够起到一点作用。

 

安达不知道是否有自己的功劳,总之他们最后拿下了案子,前辈对黑泽赞不绝口,而松浦社长的企图也在黑泽的绝妙的话术中没能搬上台面,安达看不懂酒桌上的弯弯绕绕,但总而言之,梦里让人不悦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自己因为被迫喝了不少红酒而感到头晕。不过幸好,他现在和黑泽在一起,就算喝得不省人事也可以放心地睡过去。

 

(8)


送别松浦商社的一行人和前辈,只剩黑泽和安达站在餐厅门口的街边等出租车。


夜晚微风徐徐,舒缓着刚才应酬时紧张的神经。黑泽看着旁边的安达,后者不断紧闭着眼睛摇脑袋,像一只从水里爬上来的幼犬。


黑泽笑道:“你再怎么摇,头痛也不会被甩掉的。”


安达停下来,瘪着嘴看着自己,脸颊上有两团红晕。


「喝醉的安达也好可爱。」


结束了紧张地工作,安达这才终于卸下防备,身体也逐渐开始摇摇欲坠。他不着痕迹地去拉黑泽的袖子,以防身体不堪酒精的侵袭而突然倒下。第二次被安达拉住袖子,黑泽感觉心口有一只洁白的羽毛在颤动。


「不会喝酒还抢着喝这么多...你知不知道这样为我着想只会使我等不及让你喜欢上我。」


黑泽很体贴地拿下安达的手,左手揽过安达的肩膀,右手则轻轻地握住他的小臂。


安达感觉自己被安全感包裹着,逐渐模糊了意识。轻飘飘地,像躺在云朵中,又像漂浮在平静无风的海面。


「好舒服。」终于脑袋不堪重负倒向了旁边的人。


黑泽感觉有重量压在肩膀上,扭过头来,安达细软的短发贴到左脸颊上,也扫在心上。安达的睫毛不再上下颤动,看来是已经睡着了。

 

 

出租车最终停在黑泽家门口。他不是不知道安达公寓的地址,他甚至清楚安达的家门钥匙放在书包哪个口袋,但还是忍不住带安达回了自己家。


「对不起,安达,请让我贪心一次吧。」


帮安达换上家居服,轻轻地掖好被子。不知是否是感知到灯光的刺眼,安达微微皱眉。于是黑泽关上吸顶灯,只留下一两个间接照明。泛黄的光线铺在脸上,安达轮廓显得更加柔和。黑泽不禁想起有一次的梦里,他说“安达是我的天使”时对方羞涩的笑容。

 

从半年多以前开始,黑泽每晚的梦境中都会出现另一个男孩子,这些梦汇成一个很长的故事在黑泽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黑泽甚至开始羡慕起梦里的自己,能够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动力,努力把所有事做到完美,只为让那个人注意到自己,这些都是二十三岁的黑泽从未感受过的。


所以黑泽决定去见他,不管他会不会在和梦里相同的地方等着自己。


结果当然是令人欣慰的,自从成功见到安达的那一天起,黑泽就认定他是值得自己等待的人。即使果真是七年暗恋,黑泽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能够提前得知自己暗恋的人将来也会喜欢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

只是,与安达朝夕相处的每一天,都照亮着自己想要更进一步的欲望。


不想假装为你挑选的零食只是误打误撞的猜测,不想在你发现我在看你的时候移开眼神,不想明明喜欢你...却要装作不在意地样子。


tbc


下篇指路:Echoing(下) 


扬雪五月

【黑安】春雷

  +BGM是八爷的标题同款,感觉很适合就用了
  +黑泽视角,私设很多,一点暗恋细节的脑补,是甜的


  姐姐这次也没能掐准新年祝福的时间。黑泽优一回完消息,起身将桌上的空酒瓶扫入垃圾袋。难得没回家过的一次新年。


  电视机内记者站在庙前,和现场的民众一起兴奋地为第一声钟鸣欢呼。照明工具们安静睡下了,特别提醒音却在这时响起。黑泽优一坐在黑暗中点开聊天窗口:还是老样子,一如那个人风格的中规中矩的回复,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内,就连表情和标点符号都一样,让他忍不住笑起来。


  这本会是平平无奇的第七年。


  新年过完,转眼间又到了三月,公司惯例会组织赏樱。课长定完地点后,笑着问今年...

  +BGM是八爷的标题同款,感觉很适合就用了
  +黑泽视角,私设很多,一点暗恋细节的脑补,是甜的


  姐姐这次也没能掐准新年祝福的时间。黑泽优一回完消息,起身将桌上的空酒瓶扫入垃圾袋。难得没回家过的一次新年。


  电视机内记者站在庙前,和现场的民众一起兴奋地为第一声钟鸣欢呼。照明工具们安静睡下了,特别提醒音却在这时响起。黑泽优一坐在黑暗中点开聊天窗口:还是老样子,一如那个人风格的中规中矩的回复,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内,就连表情和标点符号都一样,让他忍不住笑起来。


  这本会是平平无奇的第七年。


  新年过完,转眼间又到了三月,公司惯例会组织赏樱。课长定完地点后,笑着问今年有没有要主动申请占位的,理所当然地换来了一片沉默。


  即便是年年都赏樱,大部分员工对于此类活动态度还是颇为积极。但占位意味着要比其他人到得更早,不仅要有眼力见,考虑多方面的因素,选一个观赏角度又好、又让大家都满意的位置。为了守住它,还要扛得住虎视眈眈的大人和爱捣蛋小鬼,遇到不讲理的,甚至还可能引发争执。如果天气出问题临时取消,还得赶紧收拾好了赶回公司……只是这么一项小小的任务就有这么多烦恼,所以像这种差事,说是挑选,最后都是抽签,近两年干脆交由业绩不行或地位较低的员工去做。


  于是名单很快就先确定了安达清——实际上安达清最多只能算不够起眼,单从工作来说,他认真勤恳,总是努力得叫人无可挑剔。真正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清楚,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老实的家伙,所以安排他是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人选已经确定了一个,最好再来一个。课长正犹豫要不要再抽个签,黑泽优一在这时站起身:“那我来吧。”


  但怎么可能让连续五年的冠军销售员做这种事呢。课长摆摆手,表示一个人其实也够了。黑泽优一笑着道:“两个人的话会比较方便一点吧,如果一方临时有事需要离开,另一方也能帮上忙。”


  这话说得未免小题大做,明明就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凭着余光,他能感觉到安达清短促地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了头。


  见他主动请缨,又很坚持,课长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坐下前黑泽优一望了眼那个背影,隔壁女同事们捧着杯子小声道:“诶~如果是和黑泽先生一起占位置,听起来也没那么糟糕的吧。”


  可他只能在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上用心。


  而且也不知道是否干了件让对方困扰的事。趁着下班,黑泽优一走到对方办公桌旁,目光无意间落到屏幕里上几行字,浦部前辈下午在做的表格……这是又被安排工作了吧。


  “辛苦了,需要帮忙吗?”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安达清却像受惊了的兔子似的吓了一跳:“嗯?啊啊,黑泽先生,不用了,我马上就做完了。”


  “这样。”黑泽优一点点头,“刚才讨论的那个时间,可以接受吗?地点的话,我到时候发坐标给你吧。”


  “嗯,可以的,”安达清说,又偏了偏头补充道,“如果需要我更早一点的话,也没有问题。”


  不会没问题的吧。黑泽优一撑着桌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这样吧,位置就先让我来找,找完了我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就比他们早几分钟过来就好,你觉得怎么样?”


  安达清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既然是安排我们一起,我一个人晚到怎么行呢。而且,占位置这种事情,本来可以不用麻烦黑泽先生您……”


  “那个地方我更熟悉一点,”黑泽优一说,“中学的时候,我和朋友们很常去那边赏花。”


  “啊,这样吗……”


  “而且离我家也更近,我记得从你家那边过去电车还要转站的吧,所以安达可以不用太赶着过去的。”


  像是被说服了,安达清抿抿嘴,客气又小心翼翼地向他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不过。”


  “嗯?”


  “不过,我还是会尽量早点到的。”他抬起眼,腼腆地笑了笑。


  黑泽优一笑起来。


  “那今晚可要好好休息才行,早点回去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


  果然。尽管是那么和对方说了,就像所约定的那样,安达清还是很早就到了。也许这才是他的风格吧。黑泽优一挥了挥手,看着那个人穿过马路,慢慢朝自己走来。


  该怎么形容才好,过去他从没有发现,原来喜欢真的就是可以在出现的瞬间马上捕捉到对方的身影。纵使心里还有一部分矛盾地希望安达清能够不要那么辛苦,但这么早就可以见到,黑泽优一不得承认,自己分明就为此而真实的高兴着。


  因为到得早,两人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不错的位置。一起坐下时,黑泽优一忽然意识到,这是不是可以称得上是约会呢?今天天气不错,温度和湿度都是很舒服的地步。现在人还不多,难得还那么安静,而他们并肩坐在樱花树下,仿佛待在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小世界。樱花连成成片的粉色云霞,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不知是错觉还是花朵的颜色真的有那样鲜明,似乎看什么都觉得偏粉色,就连身边的安达清,看起来也是粉粉的。


  该找点什么话题吧,黑泽优一尝试着打破沉默:“今年的樱花开得真早啊,虽然每年都能见到,但是和大家一起出来看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作为开场白好像太无趣了点。黑泽优一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像每次交流都是这么不尴不尬的,明明在销售工作和人际关系上,他都可以说是做得十足完美。可唯独面对安达清时,每次过后都要懊恼自己刚才发挥得不够好。


  “嗯,是的呢。”安达清认真地应和着,“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人真的好多,但看着大家都很开心,还是会觉得,这样也不赖。”


  “不过,他们有时候是玩得太过火了,所以我也和课长提议过,不要让大家喝那么多酒。”


  “那可有点难办了,课长自己也超爱喝的吧。”


  他们一起笑起来。


  “安达。”


  “嗯?”


  “头发沾到花瓣了。”


  “哦哦——”


  不等安达清自己去碰,黑泽优一已经抬起手,指尖触到对方柔软的黑发,动作轻柔地把花瓣扫了下来。


  安达清很配合地没有动。


  “谢谢。”他说,几秒后,又指了指自己的侧脸,“黑泽先生,脸上也有呢。”


  “失礼了。”然后也像他一样,不等反应过来便凑近来拨落那瓣花,黑泽优一怔在原地,好近,指腹稍纵即逝的温度,几乎让他有些恍惚。


  忽然就有点口渴了。黑泽优一下拉了拉领口,从包里拿出水杯,却见对方并没有动作。


  “啊,我一直都是便利店随便买的。”安达清挠挠头,“不过今天不小心忘记了,没事的,等大家来了,我——”


  黑泽优一从软垫上站起来:“有什么想喝的吗?我去买吧。”


  安达清连忙摆摆手:“啊、没事的,还是我——”


  “我也要买点给大家备着,”黑泽优一冲他扬扬眉毛,“喝白桃乌龙茶可以吗?”


  他记得安达清喜欢甜的,果然,那双小狗似的圆眼睛眨了眨:“完全没问题,那,我一会儿再把钱转给你。”


  “便当呢?”


  “嗯?哦,便当,我还是有带的。”安达清挠挠头,抱起自己书包。虽然是从便利店随便买的饭团。


  “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黑泽优一说着,一条腿跪在垫子上,“等下可以尝尝我的。”


  直到现在,他才找到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机。刚才因为太过高兴,差点都忘了正题。便当是四点起来做的,安达清喜欢日式饭菜,哪怕是吃到便当配菜里的甜口鸡蛋烧都会幸福地笑起来。


  “怎么会嫌弃呢!倒不如说,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之前就听大家说,黑泽先生的厨艺很好……”


  那都是随便应付的,只有今天是特别认真的。黑泽优一在心里说道。既然要给,就想把最好的给你。


  等到接了几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位置上已经有其他同事在了。上野小姐红着脸,说还以为迟到了一类的,对着安达清道了声谢。黑泽优一和她打着招呼,把易拉罐递到安达清手里。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人渐渐多了起来,黑泽优一一一应付过去,时不时留意安达清一眼。后者坐在角落,就像第一次注意到他那样,没怎么和其他人交流,也没有在看手机,只是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要紧。黑泽优一告诉自己,总会找到机会的,既然已经和安达清说好了。


  拿出便当的瞬间,因为预料到其他同事也会想尝尝,所以他也多准备了一点。


  然而没想到便当准备得已经够多了,偏偏遇上最近的合作商。和公司一起出来就是会这样,不知不觉又变成应酬的场合。理论上来说都算比他们上司还高位的人,课长恭敬地邀请他们来坐坐,并重点介绍了自己,这样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要招待他们。


  男男女女夸着好吃,筷子来回地夹着,没有要停的意思。黑泽优一干笑着,嘴上还是要请他们不要客气。要不是身旁女同事两手合十地念着“啊啊也给我们留一点吧”的样子实在很滑稽,他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笑得出来。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客户,同事们也纷纷表示要尝尝。所以等传到安达清那里的时候只剩一个。


  至少还剩一个。


  “妈妈,小美是不是还没有尝过。”


  就在安达清拿到便当盒时,浦部夫人身边的男孩忽然开口道。


  愣了几秒,浦部夫人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你在说什么呢,那是给安达先生的。”


  “可是小美她、”


  “我没事的,”安达清说,“她要是想吃的话,就给她吃吧。”


  “啊呀,可是……”


  “大哥哥,我真的可以把这个给小美吗?”男孩期待地问。


  这回安达清没有马上回答,目光越过其他人,投向自己。


  黑泽优一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嗯。”安达清将便当盒轻轻推到对方面前,“请用吧。”


  两盒便当最终被分食干净,黑泽优一收回空了的便当盒没有吭声,尽管脸上还挂着招牌微笑,但不过是为了努力掩饰住内心的失落。


  或许最开始就应该更直接一点。电车来了,黑泽优一跟着其他员工走进车厢。但也只有自己知道,每一次的接近都花了多大的力气。还能怎么样呢,一次糟糕的赏花经历罢了。


  这个站附近好像是有男子高中,这回电车停下之后,一下进来好多穿制服的学生。感觉到肩膀被挤了一下,伴随着一句“抱歉”,黑泽优一回过身,没想到安达清竟然就在自己身侧。


  “黑泽先生。”他说。


  换做是平时,大概会非常高兴。黑泽优一咬了咬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这次对方主动开口了:“谢谢黑泽先生,今天早上陪我。”


  啊,那个没什么的。他刚要接话,安达清又继续说道:“虽然,没能尝到黑泽先生的手艺,是有点遗憾。”


  说到这里,安达清摸了摸鼻子,又笑起来:“不过真是太好了呢,大家因为吃了美味的东西那么高兴的样子。真希望以后也能有机会尝到。”


  可他又无法为此感到后悔。黑泽优一失神地看着对方。真是糟糕,只是这么一句话,光一样地照进心房,就这么轻易地让他又高兴起来。


  黑泽优一点点头,这次发自真心地笑了:“嗯,一定会有机会的。”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确实就是靠着这么一点一滴的甜头,不知不觉地喜欢了安达清七年。怀着堆成山的秘密心事,像傻子一样,守在原地反反复复地翻阅着,却又甘之若饴。


  这么一想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他还记得教室后座,那个向自己告白的女生,还记得她当时说,每次都很期待实验课,烹饪课,运动会,文化祭,还有种种学校的活动。但并不是真的很喜欢它们,而且这些时候会让她觉得,不管场景怎么变换,她都可以看到喜欢的人,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每件事都有了意义。过去所不能理解的话语,现在是那么真切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可职场的环境又比学校要复杂得多。说到底他们只是同期同事而已,同一个部门不同的组别,除了都在一间办公室工作以外,再没有能接近的理由,连想要帮忙都需要合适的契机。


  连单独发送生日祝福都会显得处心积虑,只能在见面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明明是特地为安达清买的咖啡,走过去却连一句,看你加班辛苦了都说不出口。


  不够勇敢,让这段感情沉淀了快要七年,但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所以才会顾虑那么多。


  黑泽优一拿起包。天色渐渐暗下来,办公室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安达清还是闷在那里,对着电脑投入地打字。偶尔觉得累了,躺在椅背上伸个懒腰,又或是抬手把头发抓乱。


  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安达清的世界里没有他,好在也没有别人。


  但想到这里黑泽优一也会觉得太过于自私,明明是那么想要帮他,想要让其他人也知道,安达清是一个优秀的、值得认可的人。


  暗恋说到底是一个人的事。过去朋友们总说他理性,但黑泽优一也清楚,自己偶尔也会有特别想不开的时候。前两年陪姐姐逛完百货,结账时姐姐接过他递去的睡衣,疑惑说这不是优一的尺码吧。黑泽优一停了几秒,说了句回去换太麻烦了,也不是不能穿。假装没听到姐姐那句“可是它好贵的呢”。


  所以不是想不开是什么。睡衣也好,围巾也好,明明不可能送到对方手里,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习惯地在看到许多事物想起安达清,想要与他分享,在生活中不断模拟着一场不可能有回答的交流。


  但没想到那些奢侈可笑的妄想,这一年内竟然真的都实现了。每一个节点,到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让人高兴,简直如同做梦一般。安达清离开的那天晚上,黑泽优一回到家看着客厅的床铺,还是乱的,一旁叠好的睡衣,也不是他平时的手法。这不是在做梦,安达清确实来过。


  至于那条围巾,洗掉是很可惜。可沾着安达清味道的衣物,自己最终却也没敢再去碰它。


  相较于前几年,这明明已经是非常大的进展了,可是还不够。尤其是看着安达清因为自己一点简单的心意而高兴起来的时候,黑泽优一几乎无法停止去想,陪在安达清身边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他明明可以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从只是做个同期同事,默默陪在他身边就好,到一步一步慢慢来,想让安达清慢慢地喜欢上自己,到最后无法再忍耐,只想要不顾一切地把他抢过来。


  所以到底是会发展成那样,承载了太多感情的那朵云,总有一天会满溢出来,而那场暴风雨,迟早要来到的。不过听安达清说藤崎小姐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那个姑娘确实非常细心,知道他们在交往后什么也没说,送安达清的东西却都是两人份。


  而后一切都坦白清楚的某一天,安达清嚼着厚蛋烧坐在他的对面,脸颊松鼠一样的鼓出一块,含糊不清地说:“其实呢,第一次知道黑泽先生是怎么想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都要哭出来了。”


  黑泽优一被他逗笑了:“有那么夸张吗。”


  “你们不明白啦,像我们这种人……”安达清撇撇嘴,想想还是没再说下去,毕竟说好了不能一直否认自己,“不过说起来倒是很少看黑泽先生哭过呢,所以那次才会觉得特别新鲜。”


  黑泽优一捧着饭碗没有回答。告白的那晚,他一个人在夜色里站了很久。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冷风吹得太阳穴突突地痛,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都带着哭腔,指尖摸了摸眼角,却是非常干涩的。


  那不是第一次苦闷与挫败,但确实是第一次体会到绝望。这段恋情茫茫望不见尽头,从大阪回到东京的路上,黑泽优一将这段感情重头梳理了一遍,就当是最后一次回忆,真的该到此为止了。他告诫自己。


  可那个人却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安达清鞠了个躬,郑重向他说出对不起的时候。黑泽优一站在原地,像主机关闭后片刻的宁静,有一瞬间,他的世界停止运转了。


  不是什么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毫不夸张的说,那个时候,黑泽优一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能麻木地听安达清继续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还能够故作镇定地挤出笑脸,逞强地说:没事的,我知道。


  直到安达清回应他的心意。


  直到他说,我喜欢您,黑泽先生。


  心脏在胸腔内前所未有用力跳动着,眼睛热起来,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回应地一把抱住对方。


  不是一场梦。黑泽优一搂紧怀里的人,清晰地感受到安达清在耳侧的呼吸,和他笨拙地把手搭上了自己的脊背。


  “黑泽先生,你不高兴吗?”


  “没有,”黑泽优一回过神来笑了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这样,”安达清舔了舔筷子上的酱汁,“你不高兴的时候其实好明显,不需要魔法都可以能看出来。”


  “?是这样吗。”


  “嗯,”安达清认真地说,“用力在藏住情绪的样子反倒更让人心疼了,每次看到就会觉得,非常想要靠近您,想要抚平你的嘴角……所以才希望能够看到更真实的黑泽先生,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黑泽先生,都很可爱。”


  看吧。安达清还总说他肉麻,自己还不是常常说出让人承受不住的话,并且本人还毫无知觉。


  大概因为第一次留下印象就是被撞见自己露出破绽的一面,所以即便没有魔法,他大概都很难在安达清面前伪装吧。


  所以开诚布公的第一个新年,安达清抱着枕头,听他不经意地提起几个细节时,恍然大悟的同时,又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呜哇……怎么说呢。”


  “虽然非常想要知道黑泽先生这些年来的心情,但又会觉得很过意不去,一直以来我都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我知道!”安达清抢在前头,“但是感觉太差劲了,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想要逃避。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如何补偿……”


  再纠结下去没有意义。黑泽优一捂住他的嘴巴:“话说,不是说要叫优一的吗。”


  “优一,”安达清拉下他的手,又握住他的掌心,对上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会赶上你的,不,其他事情是不敢确定,但在喜欢这件事上,我绝对绝对不会输的。”


  “……”


  黑泽优一扶住前额,慢慢地躺下了。


  “诶?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


  糟糕,太可爱了吧。


  “优一?”安达清挥了挥手,下一秒扎进对方怀里。


  “你还偷袭我!太狡猾了吧!”


  “是你先露出破绽的。”


  这么闹了一会儿,两人都躺在榻榻米上没有动弹,只是转过脸来,凝视着恋人的双眼笑起来。


  窗外亮着烟火,电视机内又是记者与现场市民们的齐声欢呼。如同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们将嘴唇很自然地贴在一起。


  黑泽优一将会迎来自己的下一个七年,一个不再泛着苦涩的七年。


  并且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七年里,都有安达清陪在他的身边。


  –end–


  实在太喜欢《童贞魔法师》,上个月21号追平以后断断续续又刷了四五遍,还是赶在完结前随便肝了一篇。呜呜,磕死我了,后期被甜疯的同时,想起黑泽的爱恋又是真实的苦涩。比不上编剧万分之一会写,也就随便编一下子,撒个糖,很难看,但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吧。

  0202的冬天能看到这么温暖的故事真的很幸运,感谢我亲生姐妹筒哥的安利!两个优秀的人相互扶持,共同成长,真的是非常真挚动人的爱情。前两天收到等候已久的好消息的时候刚好还在看他们,所以一下子就觉得,黑泽安达就好像我今年冬日的幸运能量一样。

  说了那么多还是最终汇成一句话——

  \チェリまほ大好き!!!/


鹿吱吱

【黑安】了了

短篇一发完


*

安达的睡相通常都很老实,不乱抓,不打呼噜,不拳打脚踢,只有在感觉到冷的时候会抱着被子把自己塞到枕头底下,像是捧着松子过冬的小松鼠,非常可爱,也时时刻刻地提醒我该换一床更厚的被子了。

或许也不仅仅是被子;他的床挤我们两人的确是有些勉强。眼看天气一天天冷下来,安达断然不允许我再打地铺。我提出晚上回家睡,他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用楚楚可怜又依依不舍的眼神对我做全息扫射,盯到我罪孽深重,步伐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他家的大门。

我们同居已经快三个月了;大部分时间在他家,加班赶不上电车的时候才会去我家。我的房间有独立卧室,自带厨房和自动电热水器...

短篇一发完

 

*

安达的睡相通常都很老实,不乱抓,不打呼噜,不拳打脚踢,只有在感觉到冷的时候会抱着被子把自己塞到枕头底下,像是捧着松子过冬的小松鼠,非常可爱,也时时刻刻地提醒我该换一床更厚的被子了。

或许也不仅仅是被子;他的床挤我们两人的确是有些勉强。眼看天气一天天冷下来,安达断然不允许我再打地铺。我提出晚上回家睡,他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用楚楚可怜又依依不舍的眼神对我做全息扫射,盯到我罪孽深重,步伐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他家的大门。

我们同居已经快三个月了;大部分时间在他家,加班赶不上电车的时候才会去我家。我的房间有独立卧室,自带厨房和自动电热水器,还有比较大的床和安达非常喜欢的“间接照明”;但不知怎么的,我俩都心照不宣地更喜欢呆在他家。我猜他大概只是害羞,觉得在自己家更自在些,不用像是寄人篱下;于我则有更多理由,包括可以看到安达自己买的可爱睡衣(还可以要求他提供给我一件情侣装),小空间让我更容易和他有肢体碰触,以及,这房间处处飘满安达清的气息,明亮的,温柔的,像小动物般,争先恐后地朝我涌来,像夕阳下的海浪,缓缓撞上我紧揪了七年的心脏,提醒我这是我和恋人共度的又一个晚上。

 

深冬将至,安达已经动用了全家上下所有的被子,还从我家里友情租借了一床,仍是不够用,他睡到一半总是冷得直往枕头下面钻。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壁挂炉坏了,经过一下午的排查,除了收获安达的崇拜目光一打以外(“你还会修这个?”“啊……我有煤气焊接的资格证来的。”“好厉害啊黑泽!”),什么也没检查出来。主人后来也亲自试了试,摸了一会又想了半天,觉得好像跟平时的热度差不多。

怎么会这么冷呢,我问他,明明已经变成两个人睡了。以前一个人的冬天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看看我,又看看壁挂炉,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我听得不甚真切。

安达说,是啊,以前一个人的冬天是怎么过的呢?我怎么好像都想不起来了呢。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尽量保持各睡各的,互不干扰,像两床毛毯一样平铺在床上。这种睡法执行起来颇有些困难:首先,安达的床放置两个180左右的男人实属勉强,我为了让他睡得好,经常会有半个身子悬空,几天下来感觉自己的核心力量又得到了增强,而他在我有一次不小心掉下床之后发现了这件事,坚决地改成侧身睡给我留够空间;其次,越来越寒冷的天气让人类这种恒温动物本能地寻求身侧的温暖,我们之间的距离总是从睡前的相隔一个胳膊变成醒来后的四肢交缠,他胸前的火烈鸟亲上我肩上的长颈鹿,壁挂炉的暖风徐徐飘来,从他与我紧贴的皮肤上一点一点渗进每一个细胞。

 

比枕头好用。他迷迷糊糊地小声说,往我胸前拱了拱。床小也有床小的好啊,我怂怂地想。我的怀里盛满整个温暖的宇宙。

 

*

年初总是最忙碌的日子,走访老客户,呈递新企化,准备材料,拓展业务,我忙得双脚不接地,白天往往没几分钟是坐在办公椅上的,加班到深夜更是家常便饭。

安达一开始总陪着我做方案;六角还在的时候他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工作,六角一走,他就抱着笔电或者几本书细细簌簌地窜过来。

“那个——”他总是这样开口,拉长了尾音,带着一点点小小的犹豫以及更小的撒娇,非常可爱。“我在这里工作会不会打扰你?”

“当然不会。”我总是这样回答,伸开双臂看向他。我调查了办公室所有摄像头的位置,这里是死角。

“好!”他于是坐下来,和我短促地拥抱然后坐下,和他的电脑、自己设计的小夹子以及可爱的钢笔一起进入我的加班世界。

我尽量克制自己不看他;不看他咬着钢笔想事情的样子,不看他噼里啪啦飞速打字的样子,不看他思考问题嘟嘴的样子,我尽量不看他。

理所当然地,我的努力失败了;他发现后,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作势要逃,然后只是跑去帮我冲了一杯热巧克力。杯上贴着他获奖的贴纸——我收藏了整个系列,还有他为我设计的独家黑羊限量版——上面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白兔,凶凶地说着:好好工作!不许偷看!小白兔本兔把杯子塞到我手上就立刻把自己埋在电脑里,就像是融化在杯子里的棉花糖。

好软啊,我实在没忍住,上去嘬了一小口。

 

天气变得更冷了以后,我不再同意安达陪我一起加班。我们都喜欢的漫画出了新的一期,他便缩在被炉里边看漫画边等我回来。家里总是有暖暖的灯光,有泡好的热茶,还有一个笑着的天使;每次推门的时候等着我的总有这三样,以前只是房子,现在却更像是家了。

他总是笑着的;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看到我开心,还是单纯曾经听到我“希望看到安达多笑笑“的心声,才频频展露笑颜。

可以听到我的心声这件事,在我们同居后的第三天就成为了历史,但在第三个月的档口,依然时不时会梗住我的喉咙。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是想着安达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仅仅善良地对我求而不得的单恋做出的抚慰。七年了,我对他的感情始终如一,他曾经一无所知,而如今却无所不知,不但没有逃开,甚至开始做出回应。我起初对这改变欣喜若狂;甚至求神拜佛,祈求此刻永久。而当一切真相大白,他内疚地告诉我所有前因后果,我却开始恐惧起来:或许他只是不愿让我难过,他的回应只是为了宽慰我,我依然没有获得爱情,我抓住的只是他为我飘下来的影子。

我将这份恐惧藏好,守着我仅有的理智和尊重,小心翼翼地与他耳鬓厮磨;我是安全的,安达现在听不到我的害怕,向我坦诚已经令他愧疚不已,我不愿他再产生任何不安的情绪。

 

我享受着由他带来的温暖,却又每时每刻准备着回到原样。像是朝着太阳飞去的伊卡洛斯,翅膀就快要被融化,越接近就越恐惧,越明媚就越害怕失去。

这没什么,我试着宽慰自己,只是回到原样。这两个字像鱼刺一样扎在我的牙龈上,每次舔过都觉得痛。

 

“你回来啦!“安达笑着站起来迎向我,落地灯在他身后洒下柔和的光晕。我拥着我的太阳,舍不得撒手。再飞得高一些吧,伊卡洛斯,不要害怕融化。

 

“我回来了。”最后我说,收紧了双臂。

 

*

有那么几个晚上,我回来得太晚,安达已经睡下了。他会给我在门厅留一盏灯,是我为他半夜起来喝水特地买的饭团形状的小夜灯,按一下海苔的部位就会变亮。

我蹑手蹑脚地举着灯爬上床;隆起的被子球朝我滚过来,安达暖融融的身子从里面缓缓钻出来抱住我,软乎乎的脸蛋蹭了上来,说什么也不撒手。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他有点委屈地说着。我好庆幸他已经听不见我排山倒海的心声,每一条 都十分震耳欲聋又少儿不宜,夹杂着大量由好可爱,好喜欢,和好想做组成的无意义的白噪音。

 

为了保证安达的睡眠质量,我把绝大部分应酬安排在了中午。我的酒量比七年前有了长足的进步:一般客户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也就桥本社长还能跟我拼个旗鼓相当。这位和安达一样热爱甜食的社长的啤酒肚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蒙布朗;在庆祝第三次续约的酒席上,六角已经话都说不利落了,酒瓶铺了一地,这尊大佛依旧屹立不倒。

好在我还是成功放倒了对方;看来今年的金牌销售也手到擒来,把社长和六角分别安排进出租车的时候,我喜孜孜地想着,然后一抬头,看到了路尽头的安达。

 

他穿得好像是我的大衣——这是第一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事。是黑色的长风衣,安达很喜欢的一件,我还听到他和藤琪小姐私下偷偷夸来着。在路灯下,他被那件风衣包裹着,看起来有点滑稽,小小的柔软的一团,很着急地朝我走过来。刚下了雨,路灯在水洼里的反光连成一片,安达穿着我的风衣,风吹乱了他的刘海,他像是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这就是我的恋人了,我想着。

 

他朝我冲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紧张地不行,一把扶住我。我挪不开眼地看着他,听着他手忙脚乱地一边叫出租车一边解释:六角偷偷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我,说黑泽前辈没怎么吃东西喝了很多,你快来啊,可是六角已经醉得讲不清楚地址了,他又不敢打我手机怕打扰我,只好一个一个按我常去的餐厅找过来……

还好我找到你了!安达甚至带上了点哭腔,他把我安置在出租车后座,安置在他腿上,安置在他觉得最安全的位置,一边和司机报了我家的地址,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肚子。

出租车里的广播放着一首温柔的小夜曲;夜风徐徐,东京的街头一切如常,天地间会因为我醉酒急得快哭出来的人只有安达清一个。时间倒流回七年前,我的安静的怕生的善解人意的同期轻柔地拍着我,现在他是我的了。

我想告诉他我没醉,可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安达轻手轻脚地把我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给我掖了腋被角。他去给我煮醒酒汤,刚进厨房又探出头来问我:“要不要顺便吃点东西?家里没有食材了,你点个外卖?”想了想又噔噔噔跑过来把他的手机递给我:“你的手机刚刚帮你拿到茶几的时候看到好像没电啦!你用我的吧。“

我想叫他坐下来先休息一会,但他不等我开口又跑进了厨房。锁屏密码是我们第一次同居纪念日,是之前闹着玩儿改的,他说生日太肉麻了。我解了屏幕,看到界面停在Google搜索栏,下拉菜单的搜索记录整齐划一:

醒酒汤 做法

醉酒 吃什么

喝多了想吐 怎么办

空腹喝酒 坏处

……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缓缓滑进被子里,又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安达是对的,这个姿势真的很暖和,很适合刚刚发现自己是怎样被爱着的人缓解情绪。

厨房里传来一阵动静,然后安达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黑泽!!怎么了不舒服么是不是想吐!”他大概是以为我特别难受才缩了起来,枕头和被子被他急急地移开,他皱成一团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手上还举着汤勺,他慌张地看着我。

我微微抬起身,把他揽到床上抱紧。

我爱你。我说着,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我好爱你。

安达大概被我吓坏了,他手足无措地挥舞着汤勺,另一只手在我的背后轻轻拍着,像是要帮我顺气,又像是帮我打气。我们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在床上抱成一团,我抬起他的脸,吻住了他想说些什么回应我却憋红了也没说出来的唇。

我用心声说,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尽管他听不到。

安达被我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在我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他却又靠过来蹭了蹭我的鼻头,小声地说,我也是。

 

*

我拿到年度金牌销售奖金的第一件事是去买了一床羽绒被和一个暖风机。

安达依然不怎么来我家住;不过他很喜欢这个新的暖风机,又觉得还是和我家的布置比较般配,因此周末的时候会来我家一边吹风一边打PS4。

他笑起来依然像个小太阳;因此有时候我实在热得不行,必须趁他不注意偷偷跑到玄关散一会热,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拿着手柄大杀四方。在我回来的时候,他会很快靠在我身上,一边吐槽“好冷!”,一边抓过我的手帮我取暖。

太犯规了,我想,然后不由自主地凑过去亲他。慢慢地我家的床也显得不够用了起来。

等春天的时候,我想邀请他一起出去租个更大的房子。我们可以一起去挑选双人床,配上一床大大的羽绒被,饭团小夜灯摆在他的床头,夜里的时候他可以在床上滚来滚去,可以不会再觉得冷,可以看清离开和回到我身边的路。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手去拥抱我近在咫尺的太阳。


【END】


冬天的温暖小故事。

町田真的有煤气焊接资格证,黑泽的大衣就是SP开头的那件,安达的搜索栏来自于漫画中安达是个非常依赖网络搜索的好学青年。

这对太温柔,又有点像evak,我像是回到了2016年的冬天。

西兰花和胡萝卜

不得不感叹风间监督是神

刚刚从追剧小伙伴那里得知,该剧在我心目中的最高单集第7话,监督是风间先生(我在村里刚通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有种“啊!果然!神就是神!”的感觉。

第7话播出的那天,一直追文的小读者应该就感受到我的激动了吧,连发N条状态,工作都没法继续,满脑子都是这个剧,甚至直接翘班了。第7话不仅是精巧到,可以用来拉片子给影视专业学生作教材的程度,而且,演员的表现也太到位了吧,甚至让我产生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好奇。

前几天偶然刷到町田的一则采访,才知道,第7话里黑泽对安达心动的契机,居然是町田在杀青前拍摄的最后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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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监督也太懂了吧!至少是跟作为观众的我,脑回路太一致了。我完全能get...

刚刚从追剧小伙伴那里得知,该剧在我心目中的最高单集第7话,监督是风间先生(我在村里刚通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有种“啊!果然!神就是神!”的感觉。

第7话播出的那天,一直追文的小读者应该就感受到我的激动了吧,连发N条状态,工作都没法继续,满脑子都是这个剧,甚至直接翘班了。第7话不仅是精巧到,可以用来拉片子给影视专业学生作教材的程度,而且,演员的表现也太到位了吧,甚至让我产生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好奇。

前几天偶然刷到町田的一则采访,才知道,第7话里黑泽对安达心动的契机,居然是町田在杀青前拍摄的最后一幕。



天呐!监督也太懂了吧!至少是跟作为观众的我,脑回路太一致了。我完全能get他这种做法的用意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让他们回到最初的时间点。

町田作为黑泽在心动的那个瞬间,看向安达的那一刻,他无论是作为町田启太这个演员,还是作为扮演的黑泽优一,都确确实实地,在那一刻明白,这是一切的开始,同时,也是一切的结束。



在那一刻,现实和戏剧都模糊了界线,真实战胜了虚构,因为这个眼神里饱含的情感,的确就是真实的。

也再也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对于“心动”的呈现了。

当下的那一刻,短暂的那一刻,触碰到那个人,完全地被俘获,完全地贴近,那一刻,就是他全部的需要,他整个的余生都需要它来滋养。

但与此同时,这种情感却被一种悲伤之情渗透,一种甜蜜的苦涩,暗哑的悲伤沉沉地压在喉咙深处,久久无法将它吞咽下去,就好像,他知道会失去什么。

唯一避免失去的方法,就是让整个故事从一开始就不要发生,可它注定要发生,那他就无法逃避悲痛


西兰花和胡萝卜

【黑泽/安达同人】魔女(明信片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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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明信片正文中,安达收到的那张结婚请帖,寄出的人的故事。

警告:1、原创人物,黑泽的情敌登场,大量私设

2、取材自真实事件,可能会有让人产生不适的情节,请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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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简直就是魔女嘛!”

对面的人一边大声地说,一边咬下烤鸡肉串。

黑泽优一安静地听着,没有对此做任何回应。他抱着胳膊,谨慎地让自己和桌椅保持距离,因为——实在是太脏了。地板黏糊糊,白色墙壁凹凹凸凸,餐具都油污不堪,难以下手,他原本想用手帕擦拭一下啤酒杯的把手,但假如这样做了,肯定会让对面的人留下过于讲究的坏印象,于是,黑泽强忍着不适...

即明信片正文中,安达收到的那张结婚请帖,寄出的人的故事。

警告:1、原创人物,黑泽的情敌登场,大量私设

2、取材自真实事件,可能会有让人产生不适的情节,请自行避雷。


————————————正文分割线————————————


“那个女人,简直就是魔女嘛!”

对面的人一边大声地说,一边咬下烤鸡肉串。

黑泽优一安静地听着,没有对此做任何回应。他抱着胳膊,谨慎地让自己和桌椅保持距离,因为——实在是太脏了。地板黏糊糊,白色墙壁凹凹凸凸,餐具都油污不堪,难以下手,他原本想用手帕擦拭一下啤酒杯的把手,但假如这样做了,肯定会让对面的人留下过于讲究的坏印象,于是,黑泽强忍着不适,脸上浮出最低限度的微笑。

坐在他对面的,是跟他一起进营业部的同期,姓石川,与社长沾亲带故的公子哥儿。培训的时候,对方就以同期为理由,跟黑泽亲近了起来(单方面的),经常约黑泽出来喝酒,每次都一边喝得醉醺醺,一边吐槽同事和遇到的客户,有些吐槽过分到,如果当事人听见,估计会直接揪起他的领子给他一拳的程度。

这天他吐槽的,是他们的另一个同期,伊藤。刚入社,伊藤就在所有男性里引起了轰动,那不是一般的美人,饶是因为家族成员的长相都远高于平均水准,而对美貌见怪不怪的黑泽,都感到有些惊讶。

伊藤的个头很高,浅色的头发和瞳孔彰显着她混血儿的身份,据说是在芬兰还是哪个国家长大,读大学时,才回到日本,也许是这个原因,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就明显感觉到,她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像是走错了地方。她听不懂大家聊天时的梗,也不爱笑,显得傲慢又冷漠。进办公室时,从来不向别人打招呼,作为新人,也不懂主动为前辈分担工作,完成自己的事后就直接走人。而她过强的业务能力,也让男性同事都忌惮三分。

“那家伙,到底是不是女的啊?一点都不可爱。”

最初被她的外貌吸引的男同事们,在追求她碰壁之后,都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发表出这种不甘心的言论,另外一些,则是在聚会时,故意对她讲一些下流的笑话。对此,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那个男人问,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怎么好在这里解释……”

男人巡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既然都不能在这里解释,那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呢?”

她反问道。她的这个反应,像是用指甲抠抓黑板发出的声音一样刺耳,让整个酒局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讲笑话的石川上唇沁出了大片的汗珠,借口要抽烟,从桌边离开了。

自那时候起,她就成了石川的重点攻击对象,像是扔飞镖时的靶心,黑泽几乎每周都有一个晚上,要没完没了地听他数落伊藤的不是。

“不识抬举的东西!”也许是喝多了,石川在今天咕哝出的话,听起来比较像他的心声,他涨红了脸,眼神迷离地用食指指着黑泽,“我啊,对男女关系看得很开的,可以发展感情,也可以做朋友,两个都行,看对方怎么选,可是那个女人呢?哪个都不选,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带有侮辱性质的词从他嘴边滚落。

黑泽抱着胳膊,挂着他营业式的微笑,暗自心想,这个男人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他凭什么觉得,女性跟他只有交往和做朋友两条路?试想了一下,自家的姐姐在工作中遇到这样的人……黑泽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其实很想跟石川说,难道没有第三个选择吗?就是遇到你这种人有多远躲多远。

“还是黑泽这样的人好啊……”

“嗯?”

石川两眼都无法聚焦了,咕哝着说,“我说,像你这样的,长那么漂亮一张脸蛋,肯定是个女人,看到就会主动张开XX了吧……”

“……”

黑泽不想对这种言论发表什么意见,垂下眼。

“对不对?说嘛,你是不是搞过很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了?我们公司的搞了几个?”

没想到石川还纠缠不休了,将上半身往前倾,对着黑泽,喷出恶臭的酒气。不接这个话题,似乎今天晚上的酒局就没完没了了,黑泽微微皱起眉,说道,

“没有这样的事,我有喜欢的人了。”

“诶?”石川的眼球像青蛙一样地向外突起,为了表达自己的惊讶,还把“诶”加重语气地重复了一遍。

黑泽并不想就这个问题深入展开,他完全没有打算,将内心的话,在这样肮脏又臭气熏天的地方,像倒污水一样地倾倒给这样的人。但他的思绪还是随着这个话题,开了个小差。

喜欢的人……他盯着杯子里的冰块,暗自心想,他何尝不知道,石川对伊藤的怨恨背后,其实是得不到回应的恋慕,这也许是自己跟石川的共同点——都对触不可及的人,有着不应该有的迷恋。

而第二天,他们两人所迷恋的对象,居然产生了交集。

早上一到达公司,黑泽在办公大厅的门外,就听到里面大声嚷嚷的声音,推开门,负责内勤的女生就立即迎上前,哭着拉住了他的胳膊。不露痕迹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黑泽在脸上挂起半固定的微笑,询问道,

“怎么了?”

女生哭诉早上要提交的资料,无论如何都赶不上时间了。

资料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前一天就该准备好的吗?此时,营业部的复印机前正站着的人,是安达,他们早晨例会时也需要整理资料,但安达还是说这里空着,让出了打印机。

女生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一台也不够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资料不是应该昨天就准备好的吗?”

石川怒气冲冲地冲她吼。

“我……我也不知道……昨天,我明明有告诉伊藤小姐,这份资料二十张一组,一共要印五十套,明天早上之前就得准备好,可是,今天早上她却突然说,她根本没听我说过……结果连课长都怀疑我,说我是不是真的告诉伊藤了……”

她哭了起来,眼泪簌簌地滚落,吸了吸鼻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们把视线都转向了伊藤,她依然面无表情,垂着手站在办公桌前,语气冷冰冰地说,

“我确实没有收到通知。”

“那伊藤小姐的意思,就是她在说谎咯?”

石川转向她,又将他青蛙般突出的眼球鼓了起来。

“那个……”

在这紧张的气氛里,一旁传来了有点顾虑的声音,安达呆呆地站在那里,小声地说,“那个……如果你们要着急复印的话,楼上的企划开发部有四台打印机,楼下也有两台,现在,小会议室没有人使用,你们……在那里整理怎么样?”

他的话音落下,伊藤抄起需要复印的原稿,就大步地超门外走去,她走在前头,穿越走廊,步幅很大,脚步声就像勤劳铁匠的铺子里从大清早就发出的声响一样硬朗准确。安达也跟了过去,黑泽紧跟着他,听到他在伊藤的边上说,

“早上的会议的话,前二十分钟都是部长讲话……部长每次都会迟到个十来分钟的样子……在那之前打印完,应该是来得及的……”

安达急匆匆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们整理印好的……”

伊藤停住脚步,看向他,问道:“你是?”

安达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二课的……”

“谢谢你,幸好有你在。”伊藤看着他的眼睛说。安达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往打印机那边小跑过去。与他结结巴巴的话不同,他做事的动作很利索,很快就将复印好的几大叠资料抱去了小会议室。

在安达的帮助下,他们勉强按时准备好了资料。捏着安达整理的资料,黑泽在开会时心不在焉,他知道安达是个温柔的人,但他还是有些吃惊——安达对谁都是那样吗?尽管是同一部门的,但分在不同的课,安达跟伊藤几乎没打过交道,刚才他们的对话也说明,伊藤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而且,以当时的场面,应该不难看出,那是石川故意找伊藤的茬,哭得很可怜的那个女生,几乎全部门也都心知肚明,她实际上跟石川是P友关系。普通人的话,这种时候才不会自找麻烦……对任何人都可以那么自然而然温柔体贴的安达……

黑泽低垂着眼,他对默默旁观石川所作所为的自己,感到了厌恶。

那天下班后,当石川又约他去喝酒时,他拒绝了。

第二天,当课长把他叫过去问话,是否有听到过伊藤被交待提前打印资料,他也如实回答了,从未听到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件事却没有就此结束。

他越来越多地,发现伊藤的目光落在安达身上,小心翼翼的目光,被发觉时,就会立即移开的目光。她也越来越频繁地,找借口在安达的办公桌前走过,当安达有注意到她时,她就会脸颊微微泛红,嘴角却偷偷翘起……而当她自信不会被发觉时,有一次,她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快要迟到了而在拼命奔跑的安达,她脸上的表情……黑泽的手一下子攥紧了,那是他无比熟悉的表情,一个人坠入爱河的表情……

她开始把头发染成深色,原本干练简洁的打扮也开始变样,向杂志封面那种清纯乖巧的风格靠拢,当浦部调侃她“最近像日本女孩一样可爱”,还逼问安达的意见时,安达却说,伊藤小姐之前的样子就很好了,原来就很好。黑泽远远地看到,听见这句话的伊藤,连脖颈都成了红色。

冲出办公室大厅,黑泽在走廊上快步地走着,深呼吸了几下,他感到浑身战栗,害怕得不得了,却说不上来是具体在害怕什么,想要找人寻衅一番,又不知道该找谁,他觉得自己快要得病了,非常沮丧。

把手放在胸口,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存在胸口,仿佛误吞下一大块东西,既无法吐出来,也无法消化掉。

在许久之后,当他更加熟悉这种感觉之后,他才知道,那是嫉妒,但在当时,这种陌生的情绪困扰着他,让他困惑,让他想寻衅生非却茫然无措,让他深感自怜,但主要,还是让他感到直入肺腑的悲伤。

嫉妒来势汹汹,陡然而至,骤然爆发,蔓延全身,由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治愈方法却不得而知。夜之将至,漫无目的的怀疑像一群不知疲倦的乌鸦一样,在他的体内阴沉地飞翔,他无法抑制。他不断地回想白天时见到的,安达在看向伊藤的眼神,安达是什么样的表情?安达跟她说了什么?安达会……对她心动吗?会的吧……大概率上……人们对美丽的脸蛋没有抵抗力,他不是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吗?而且,她还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她的性别优势。

他开始经常地想到,她会对安达越爱越深,然后,她会告白,自然而然地,安达和她开始交往了,他们会一起在公司食堂吃午餐,会手拉着手去约会,会频繁地接吻……坐在计程车上,他听着刮雨器的声音,那个节奏,也让他想象安达和她在……他拼命摇头想要甩掉这些念头,但这些念头就跟蜘蛛网一样,挥之不去,始终在后视镜的一角嘲笑着他。

他感到整个身躯仿佛被一双巨手嘎吱嘎吱地拧绞,剧烈疼痛,肌肉撕裂,骨骼悲鸣,肺变成一对疯狂的风箱,心脏加快了运转速度,将一种不知名的浓稠的黑色液体输送到身体末端。

用手撑着额头,黑泽痛苦地皱起眉,他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很令人生厌,为什么嫉妒会找上他?他自认为是个非常理智的人,所有人都认为他理智,他的家人满心信任,他的同事赞不绝口,他就是这么个人,而且他也喜欢做这样的人。可为什么这种令人嫌弃的鄙夷的嫉妒挥之不去,纠缠不已?就像中耳,偏偏在那儿夺去你的平衡感,或像阑尾,无耻地赖在那儿发作,最终得切除了之,可怎么切除嫉妒呢?

在黑泽快要被逼疯的时候,事情又迎来了转机,但那转机,也许是谁都不想见到的。

这天,一到办公室,就感到里面的氛围不对劲,低气压盘旋在空中,伊藤的座位不见人影。他打开自己的电脑,按照惯例,点开邮箱,跳出来的新邮件,让他惊讶地抬起眉毛。屏幕上出现的是一段视频,伊藤和一个男性……

迅速地关掉了视频,黑泽点开邮件的发送栏……这是群发给整个公司的。

流言像病毒,在办公室里扩散,肆虐,周围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背地里,将它们咀嚼得下颚都快要泛酸。

“那条母狗啊,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不是一样被人X……”

在三月快要结束的一天,临近傍晚,会议结束后,石川坐在会议室里,翘起了脚,悠然自得地说道。

他身旁的男性附和着,“就是说,也不知道她傲个什么劲。”

“你们看到了吧,那是被中C了吧?”

“就是就是,没准都堕过胎了……”

“肯定啊!”

“说起来,X也太小了一点。”

“对对!打过胎,还XX,这样的女人,以后有谁要?”

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了。

“请……请不要……这样说她。”

安达捧着杂物箱,站在桌边,断断续续地说,他似乎是进去准备下一场会议的。

“哈?”石川瞪着他,反问道,

“怎么,你对我们刚才说的有意见?”

“不是……那个……”安达像口吃患者一样,无法顺利地说出一个词。

“那,你来说,我们刚才哪句话说错了。”

安达张了张嘴,话像气泡一样在空中破碎。

“她……”

“嗯?你说什么?大声点?”

安达像是鼓足了勇气,将声音提高了一些,说,

“她不论是什么样,都是有人要的。”

石川咧开了嘴:“那你会娶这样的女人吗?”

安达点了点头,但又觉得这样回答好像哪里有问题,跟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不是一回事,他连忙解释:“那个……我是说,就是……”

他们不知道,距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伊藤正站在半掩着的门外,而黑泽,正站在她身后,她是来办理离职手续的,正要去会议室填写材料。

“走吧。”

她转过身来,向黑泽说。

在茶水室填写完了材料,她将资料袋递给黑泽,课长下午出差了,临时交待让黑泽来处理这件事,但是……面对着她,黑泽头一次为坐在女生对面感到犯难,他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她吗?那会被视为虚假的同情吗?他只能瞥向窗外,透过落地玻璃窗,只看见外面的雨停了,灰色的天空凝结了,乌云散成了小片,如同不合格的床垫的填充物一样纷纷扬扬成碎片。

“黑泽君你……”

她的话音打破了保鲜膜一样包覆他们的沉默,黑泽抬起眼,看着她,她嘴角边浮现出苦涩的微笑,

“黑泽君喜欢安达吧?”

黑泽抬起眉毛,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因为我也……”

她说着,手指不停地搓揉着手里的纸巾,仿佛在拧着一只细小的,没有骨头的动物的脖子,最终,她把它掐死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站起身,眼眶发红,她的声音颤抖。

“我也喜欢他,所以……很抱歉,我……没法祝福黑泽君的恋情……”

她向黑泽点头告别,将椅子摆回原来的位置。

当时的黑泽想不出来说什么,没有词语涌上舌尖,他回想这件事时,总觉得后悔,当时该说两句能传达到她内心的话,可是历来如此,每逢这种场面,肯定不会有妙语浮上脑际,多么遗憾,他那时候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许多再见就是永别,而那些当时未能说出口的话,就将永远无处可说。

黑泽再也没有见到她。

一周后,警察出现在了办公室,黑泽被叫去问话,提供了证人证言。又过了不久,石川被辞退了,听说,伊藤向法院提起了诉讼,控告他骚扰、职场霸凌,以及窃取并散播她的私人录像,对她进行人身侮辱。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通勤的早班电车上,黑泽听到耳机里的新闻,她获得了胜诉。

若干年后。

黑泽看着那张明信片,被作为结婚请帖寄过来的明信片,贴着一张合照,照片里,伊藤和自己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有了很大变化,倒不是外表上的,她的外表一如当年,而是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柔和又坚定。

想必,她也终于找到了她的容身之处吧,以及在这个世界,支撑她挺直腰杆地走下去的力量。

“黑泽?”

听到安达的声音,他回过头。

“嗯?”

“发生什么了吗?黑泽的表情……怪怪的……”

安达正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捧着一杯热可可,疑惑地打量着他。

“没什么……”

黑泽摇了摇头,将明信片放回房间的书架上,转念,他又想到,“说起来,安达第一次说要结婚的人,不是我。”

“诶?”

安达将眼睛睁得圆圆的,愣了几秒,似乎努力地在记忆的仓库里翻找,看看有没有在角落里,被自己遗漏的往事,想了许久,他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黑泽摆出了哀怨的表情,往安达身旁凑过去,“我真的好难过,安达的第一次求婚不是给的我……”

被步步逼近,安达真的无话可说,他被逼入死角,被揪住,被抓住。

“抱……抱歉……”

“不给我点补偿吗?”

“随……随便你想要怎么样……都……都可以……”

目的达成,黑泽结束了他的表演,在安达的脸颊边亲了一下,安达呆呆的,表情好像在说,这样就可以了?黑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剩下的分期支付。”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