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A】终幕来临时
Summary:沉睡森林迎来两位旅人。
原著向,有两人曾经在神罗实验室中相处过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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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走进沉睡森林时就意识到了尾随者的存在,不如说萨菲罗斯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他的军靴踏在草地上发出闷响,声音一下接一下地敲着爱丽丝的鼓膜。这种直白的傲慢与蔑视让爱丽丝感到极为不适,但她忍耐住了。一方面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萨菲罗斯,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地方太美了——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凝视那些泛着微光的枝叶。
穿过森林,草地被柔软的白沙替代,恍惚间爱丽丝以为自己回到了阳光海岸。她抬起头,因为眼前的景象瞪大了...
Summary:沉睡森林迎来两位旅人。
原著向,有两人曾经在神罗实验室中相处过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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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走进沉睡森林时就意识到了尾随者的存在,不如说萨菲罗斯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他的军靴踏在草地上发出闷响,声音一下接一下地敲着爱丽丝的鼓膜。这种直白的傲慢与蔑视让爱丽丝感到极为不适,但她忍耐住了。一方面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萨菲罗斯,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地方太美了——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凝视那些泛着微光的枝叶。
穿过森林,草地被柔软的白沙替代,恍惚间爱丽丝以为自己回到了阳光海岸。她抬起头,因为眼前的景象瞪大了眼睛。目之所及是一座水之城——或者说曾经是。矗立的建筑物都是由贝壳和珊瑚制成,原始却精致,透出一股奇异的瑰丽。
“忘却之都。”萨菲罗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吓得爱丽丝立刻拔出了精灵物语,指向对方裸露的胸膛。灾厄发出低沉的笑声,尽是嘲弄之意。在他眼里,这个赛特拉女孩和一只野猫无异,低吼着挥舞锋利的双爪,但只要抓住后颈就会耷拉下耳朵乖乖听话。
“没有用的,”萨菲罗斯伸出右手,抵住法杖的前端将其推开,“想死得舒服点就不要抵抗。”
爱丽丝迟疑了一会儿,放下法杖,问道:“你还记得我吗?”似乎是觉得表述不够精准,她又找补到:“我是说,你还记得在神罗时的那个我吗?”
萨菲罗斯当然记得。他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一岁,对于大多数人类来说幼儿时期的记忆会被大脑自动抹除,但萨菲罗斯显然并不是人类。他记得惨白的无影灯下,摆在推车上的手术刀和剪子。不足一米高的女孩穿着白色的睡裙,绿眼睛亮闪闪的。她趴在玻璃上哈气,歪歪扭扭地写下“你好”。
爱丽丝是唯一一个敢主动对他示好的人,所以他一开始的确觉得有些亲切,于是用苍白的笑容回应对方。但她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身体被切开,又愈合,又被切开。
萨菲罗斯没有期望过有谁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他过早地明白了人孤身一人来到世上也将孤身一人离去这个道理,更何况他连那个女孩的名字也不知道,所以他没有感到悲伤。而如今,爱丽丝从一个贫民窟的女孩变为了赛特拉的后裔,萨菲罗斯也从神罗的英雄变成了冷血无情的怪物,荒诞得几乎像个童话故事。
他结束了回忆,点点头,说道:“记得。”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的头发和眼睛太好认了,我看见神罗张贴的海报就知道那是你。我……”爱丽丝露出了微笑,眉眼间流露出出的柔情让萨菲罗斯感到一阵不适。
“叙旧是没有用的。”萨菲罗斯打断了她。
爱丽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武器收回身侧。
“别急着杀我,萨菲罗斯,陪我走一会儿吧。”
说罢,女孩迈开腿,沿着贝壳铺就的小路走去。萨菲罗斯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笃定自己不会动手,这种不符合她实力的底气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爱丽丝,他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你还能带给我什么惊喜?抱着这样的期待,他跟了上去。
爱丽丝已经忍不住脸上绽开的笑容。她听见赛特拉人的呼唤回荡在城楼之间,此起彼伏却十分和谐,像一支交响乐曲。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爱丽丝抬起头看向身边人,只见萨菲罗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知道他是听不见的。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这种感受,所有的灵魂都与自己同在,共唱着生命的赞歌。爱丽丝忽然感到哀伤。她当然不会说自己不恨萨菲罗斯,但她知道那种感觉:被汹涌而来的愤怒和痛苦所裹挟的感觉。或许是她和星球的联系日益紧密了,她居然开始同情这个男人的命运。
“岔路口……”爱丽丝停下了脚步,“走哪边好?”这句话的指向性实在太不明确,令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询问身边这位临时的旅伴还是自言自语。但无论是哪种,萨菲罗斯都无所谓。他径直踏上了最中间的那条小道,朝着不远处由珊瑚和岩石堆砌而成的巨大建筑走去。
爱丽丝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大喊着:“喂!等等我!”
萨菲罗斯居然真的放慢了脚步,让女孩能够跟上他。爱丽丝赶上他时已经开始喘气,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色。萨菲罗斯注意到了,于是走得更慢了一些。
他们穿过了被珊瑚丛簇拥的狭窄通道,走进了建筑物的内部。出乎爱丽丝意料,里面生长着许多高耸的树木,中央是一只巨大的海螺,海螺前是一潭湖水,水面平静无波,被屋顶透入的亮光照成明亮的雪白色,像一面明镜。
“美极了……”爱丽丝叹息一声。
“无法欣赏。”萨菲罗斯说。
“你的人生真可悲。”爱丽丝翻了个白眼,和萨菲罗斯一起沿着湖边前进,他们两人在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一大一小。
海螺的内部沿着其自然的形态螺旋上升,环绕着一个空洞,透明的水晶楼梯延伸向下,水草将其簇拥,轻轻舞动着欢迎几千年以来的第一对到访者。
又是楼梯。爱丽丝想起上次走楼梯还是在神罗公馆,那地方充盈着腐败木材和潮湿霉菌的气味,只是闻一下就令人头昏脑涨。但她现在走在水晶铸成的阶梯上,低头就可以看见这座城的全貌,城墙形成一个环形,中间是水。她毫无理由地想起子宫,以及出世前沉浸在羊水中的宁静的黑暗。即使她没有任何可能记得那十个月,她也下意识地想要回到哪里去。低沉的歌声在她的胸腔中震荡,与她的心跳共振,愈发强烈。伊法露娜似乎又贴在她耳侧呼唤她了,正如一个母亲殷切地呼唤着归乡的爱女。
萨菲罗斯跟在她身后,一直维持着两节台阶的距离。爱丽丝有意要他与自己并排,于是停下脚步,直到他走到她所在的那一级台阶,才继续往下走。下到城墙上,又沿着石英阶梯走下几步,便是一个小小的平台。从水中伸出几根高低参差的石柱,通向一个伫立在湖中央的亭子。
“这个很像贫民窟里会玩的那种游戏,”她捂住嘴,但捂不住清脆的笑声,“让我先来!”说罢,她便轻盈地跳了出去,发辫和蝴蝶结随着动作来回晃动。她的每一步都刚好落在石柱上,没几下就跳到了对面。
“轮到你了!”爱丽丝朝着留在原地的萨菲罗斯挥手。萨菲罗斯挑起眉毛,无声地质疑了对方幼稚的行为。紧接着,他大步跨上石柱,像走路一样轻易地连登上四阶,很快就站在了爱丽丝面前。
爱丽丝忘记了萨菲罗斯比自己高了三十厘米,他根本不用跳的。“哈哈,你真扫兴……”话是这么说,爱丽丝却笑得很厉害,以至于她不得不弯下腰。萨菲罗斯沉默地端详着她。
与爱丽丝的相处相当有趣。这是萨菲罗斯的最终评价。他或许还会和她一起走一会儿的,听她讲些没头没尾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虽然他马上就要亲手杀死她了,但是没有关系。女孩的意志会在她死后回归生命之流,到那时,那双澄澈绿瞳中所隐含的思绪与情感都会归他所有。
占有。这个想法让他的脊骨兴奋地战栗。
爱丽丝的笑声终于停了。她走到亭子的中央,抬起头,荡漾的波纹温柔地在她脸上投下阴影。有一束白光在水面之上,模糊不清。那是太阳么?
“命运中的时刻就要到来了。”萨菲罗斯说道,露出一个笑容。这是爱丽丝除了许多年前隔着实验室的玻璃墙以外,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笑,十分温柔,一点也不残忍,不冷酷,不像萨菲罗斯。
“没想到你还很有诗意。”爱丽丝没好气地说。
男人低下头来看她,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戏谑与冷漠:“是啊,小赛特拉。”
爱丽丝也能感知到那所谓的命运中的时刻。赛特拉人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并随着某个身影的接近越发响亮起来。自己的血马上就要染红这片美丽的琉璃亭台,而她最珍重的同伴将搂着她的尸体流下眼泪,单单是意识到这个事实就让她的胃里一阵翻涌。
对不起,克劳德。她紧闭双眼,将酸涩感压回眼眶中。但这是为了你和大家,乃至整个星球的命运。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双手合十,郑重地跪在地上。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背对着萨菲罗斯说道:“能够死在这里,我感到很满足。”
萨菲罗斯轻哼一声,一直以来环绕在爱丽丝身边的,属于他的气场随即消失了。爱丽丝回过头去看,只看见一根黑色的羽毛缓缓落地。
她的终幕即将开始。
写这篇的真正原因:我被本传的忘却之都美哭了。
【FF7/SA】萨菲罗斯×爱丽丝《生命之流谈话录》
Stella et Homo正文结局后续,强烈建议先读正文
https://anfhiliocht.lofter.com/post/446593_2b5920fdd
这场争论我个人是觉得爱丽丝赢了,实际胜负读者自由心证。对话顺序经过设计,有递进,两方都有情感失控的时刻。我也是第一次写如此抽象、严肃的对话体,不知道表现效果怎么样,也不太敢指望这个东西有人能读完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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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ly we met it, only to lose each other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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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lla et Homo正文结局后续,强烈建议先读正文
https://anfhiliocht.lofter.com/post/446593_2b5920fdd
这场争论我个人是觉得爱丽丝赢了,实际胜负读者自由心证。对话顺序经过设计,有递进,两方都有情感失控的时刻。我也是第一次写如此抽象、严肃的对话体,不知道表现效果怎么样,也不太敢指望这个东西有人能读完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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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ly we met it, only to lose each other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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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流,碧波奔涌,怒涛潜浪,生死充盈。人形的萨菲罗斯降落在她眼前。
他仍然选择以这个姿态与她对话。
爱丽丝为自己的“身体”织了一条新裙子,与童年时代不同,她学会了等待——等待萨菲罗斯先开口:
“爱丽丝,我们重逢了。欢迎你来到死亡,这是凡人的终点,也是通往更高世界的第一个入口。 你在肉体凡胎消亡前尚未来得及领悟的一切,此时此地,我会教给你。”
“萨菲罗斯,我死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既然你知道问题的答案,又何必提问?”
“也许因为自问自答是继续对话的一种方法?萨菲罗斯,你是不是想说,人类定义的死亡不会带给我任何伤害,因为我是赛特拉,我只是返回了生命之流。你是不是这样想?濒死时,我听见你这样对克劳德说。恐怕他不会从你的话中得到任何安慰。”
“道理再浅显不过,只不过他是人类,早已丧失与死者对话的能力。”
“可是,萨菲罗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赛特拉的死亡只是回到了真正的故乡,我们又为什么要出生呢?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所有婴儿,让我们这个种族在生命之流中永远团圆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你的种族较之人类更为高级,但仍然有无法摆脱的缺陷,那就是有形的肉身。”
“不是的,萨菲罗斯。我的星星将生命分为生与死两个阶段,并在二者之间建立起肉身消亡的桥梁,在这座桥梁上,飞舞着哀悼与悲伤的蝴蝶,这一切都有其意义。在赛特拉的远古记忆中,即便我们可以与生命之流对话,也仍然会为死亡本身举行庄重的仪式——不可返回就是它的意义。这一条路一经踏上便永不复还,曾经存在的个体生命,是绝对无法重现的。生命现象是微妙的,生命是高贵的,而最高贵的价值就在于我们自己为自己做决定。你还认为自己是人类的时候,萨菲罗斯,你明明也理解这一点。”
爱丽丝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与他的“人形”无限接近。她伸出双手,执起萨菲罗斯那黑色皮革包裹的手掌,捧在手心。
他回忆起第一次在实验室里触碰她肌肤的时刻——爱丽丝的手在他干燥的手心激起一点细细的静电,生命之流仿佛从她指尖涌过。
“名为爱丽丝的女人是不可复生的,我走过的道路无法由第二个人重新行走。萨菲罗斯,我死在二十二岁,死在你的刀下,这一点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
萨菲罗斯沉默了一个瞬间——又或者是永恒,因为在此处,时间没有意义。
下一个瞬间,或下一场永恒中,他再度开口:“人类的历史与赛特拉的历史,竟然仍未教会你这一切都是虚妄。”
他从爱丽丝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他一挥手,亿万个婴孩呱呱坠地,再一挥手,亿万对情人喁喁私语,他的手臂落下时,他们全部垂垂老矣。他左手的火焰照亮了手执刀枪剑戟厮杀的人群,他右手的光芒燃烧着碑碣如海的坟冢。
“爱丽丝,你的种族或人类的种族,都在重复着一出毫无观赏价值的悲剧。你们甚至比他们要更为可悲,因为人类一无所知便消亡,愚蠢是他们治愈短寿的灵药。你们略有察觉,却不断寻找不可得之物。个体的生命无论多么精彩,都不具有任何意义,一滴绝对澄澈的水融入泥潭,自身也将成为泥潭的一部分。历史从未向前发展,只是原地兜着圈子,它需要一个外来的终结者——一个不受你们不完善的价值观影响的终结者。”
“不,我们的历史只是星球历史的一个阶段。一个小小的、最后才到来的阶段。生命是美丽的魔法,在冰原、山脊、海沟的裂缝里,在荒芜的岩石、灼热的岩浆、有毒的咸水中,诞生了原始的生命,它们后来成为了你和我。我的星星的历史比我们的历史更久,久得太多太多。她认为我们是可贵的,所以才有了生命之流。在生命之流出现以前,我的星星也只是宇宙中一颗平凡的星星,她的公转只是围绕着引力的轨道,不断向太阳靠近,等待几十亿年后被吞噬。是生命之流让星星有了意识,她选择对抗引力,选择生存。星星决定生存,她自身也就成为了生命之流的一部分。存在是原初的善良,具备目的的能力本身,就是最高的善良。”
“爱丽丝,你不断谈论生命之流,却不知道生命之流的本质。它并非你所谓的生命意识,它的本质是一种精神能量。它的内部蕴含了否定它自身存在之物——知识,包括对不可知的知识。知识的超越性战胜了现实世界,为我提供了超拔解脱于这世界的途径,也就是终极的上升。如果生命之流是生命的善性价值,为何我正是从它之中得知了一切不完善?为何我得知了历史的空虚、生命的缺陷、星球的无能、秩序的残损?为何我得知了此时、此地、此世、此身的混沌?爱丽丝,你如何解释这一点?”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露出悲伤的眼神:“萨菲罗斯,因为堕入生命之流的你自身的精神已经残损。你将你的不完整投射给了这个世界。你自以为自己在沉睡,所以坚持自己要苏醒。”
一直以来噙着冷漠笑意的萨菲罗斯露出微微怒容:“我不可能残损,我是最高级、最尽善尽美的存在,我是生命中之生命。”
“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萨菲,”自从童年一别后,这是爱丽丝第一次重新呼唤他的昵称,“就放下你的一切防御,把心交给我,我要带你看看另一个人的不同选择。”
“另一个人?”萨菲罗斯轻笑,“爱丽丝,你短暂的二十二年生命里,接触过的存在屈指可数,我不认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具有影响我的力量。你要向我展示谁?是对命运一无所知的扎克斯,编造记忆自欺欺人的克劳德,还是你那早已身死魂灭的母亲?”
爱丽丝张开双手,与他如出一辙的双眼燃烧着至死不渝的绿色火焰。
萨菲罗斯终究将手放入她摊开的掌心。
死人生,白骨肉,落花返枝头。移星转斗,悠悠岁月倒流。
他们站在童年的那座实验室里。
爱丽丝脚步轻移,走入熟悉的房间,视一切防御为无物。
她童年时代,曾以为这里是多么坚不可摧的城堡、何等永世不堕的监牢,如今看来,它不过是如此脆弱的砖石建成,竟妄图以地、水、火、风、雷这些听她号令的元素来囚禁她。
她与伊法露娜刚刚在萨菲罗斯的帮助下逃走,神罗没有处罚他——他们当然没有。
十岁的男孩睡在她幼年时常盖那张毛毯上,像一只贪恋所爱之人气味的猫。
她越走越近,身形也越来越小,化作那个幼小的女孩。
男孩惊动,睁开眼睛看着她:“你被捉回来了?”
“不,我是来带你走的。”女孩的声音脆如金铃,甜如浆果,“你说这个世界不属于你,所以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可是,这个世界属于爱丽丝。如果你也属于爱丽丝,那么世界也属于你。如果在爱丽丝之外,你还肯触碰其他人,那么其他人触碰过的一切也都将属你所有。太阳是你的,月亮也是你的,山川大地是你的。你见到的是你的,你走过的路是你的,爱丽丝和她所爱的一切,也是你的。”
“萨菲罗斯,我为你而返回,你愿意跟我走吗?”
萨菲罗斯站起身,定定注视她良久。
十数年过去了,爱丽丝才明白他们离别时他露出的那个眼神的含义。
他向她伸出手去。
那只手在半空被一柄恐怖的长太刀斩断,男孩的断臂在地上抽搐。一阵黑烟升起,真正的萨菲罗斯浮现,满面怒容,自进入生命之流以来,他从未如此失控。
“你在诱惑我?这是我早已抛弃的凡胎,已在我坠入生命之流时融化殆尽,它没有任何意义,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这就是你的最后手段,那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爱丽丝的语调忽然也尖锐起来,她一连抛出数个问题:“是吗?我的萨菲融化殆尽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何要杀尽神罗所有人,让鲜血流遍整座大楼?你为何偏偏选中克劳德向你献上黑魔石?你仍然不甘,你还在愤怒!你的情绪没有消失,你永远也无法彻底洗去自己的凡胎!就像你还以曾经的人形与我对话,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意义又何在?”
“你谈论的都是琐碎的事物,真正重要的是我已与母亲融为一体。她即是我,我即是她。在这颗狭窄的星球之外,存在着真正伟大的事物。无数颗星球交相辉映,它们碰撞、破碎、聚集、再碰撞、再破碎、再聚集,宇宙是一场致命的弹珠游戏,而我将成为那只弹动的手。穿越原子的尘埃、气体的风暴、陨石的碎片,预测无法预测之物,唤醒真正的奇迹,重组死亡星球的残骸,创造新的天地,见识宇宙尽头的一切,这就是意义所在!”
“你说你要向宇宙最深处进发,你是比我更能理解宇宙的巨大、广大、庞大,可你知道宇宙有多荒凉吗?你能想象那种荒凉吗?你厌恨人类,人类也确实对你犯了罪,可你终究出生在我的星球上,被人类包围着长大,你是不会习惯那种荒凉的。不要说杰诺瓦了,你当然比我更了解你的’母亲’,那么你一定知道,它在攀附着彗星和小行星,从一颗星球到达另一颗星球的千万光年之旅中,是处于冬眠状态的。连它这种东西,都要封闭低级的感官,才能捱过无涯的寂寞,你呢?萨菲罗斯,你要和它一起沉眠吗?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高级生命的价值吗?”
人形开始消散。
“看来,无论如何,我们不能互相理解。让对话终止在这里吧,陨石降临你的星球时,你自然就会明白她的卑微与渺小。”
“我们不会互相理解,我们永远不会和解。”爱丽丝说。
“我们永远不会和解。”他亦如此承诺道。
FIN
【FF7/SA】萨菲罗斯×爱丽丝《卖花女》1
那是米德加的一个平常黄昏——也就是说,看不出是黄昏。一只红脚鸽子从砖石缝隙的积雨里饮水,爱丽丝蹲下来,和它的豆子眼对望,它又低下头自顾自饮。鸟兽皆不避她,因为她并不是这颗星的客人。
爱丽丝开始卖花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开始她也有点发怯,提着花篮靠在街角,在建筑影子里缩得小小,非等有人来问才开始介绍,而且一问到价格就支支吾吾。她总还有点怀疑:毕竟是生命之流的礼物,我拿来卖钱真的可以吗?
很快,爱丽丝就发现这样不行——她把价格从0.5g加到1g,又加到3g、5g,但买家永远露出占了便宜的惊喜表情。没到一周,她就开始在街上拦客人了,而且想出一套又一套新鲜推销词:“这是重逢之花,跟玫瑰那种用途有限的花相比,无...
那是米德加的一个平常黄昏——也就是说,看不出是黄昏。一只红脚鸽子从砖石缝隙的积雨里饮水,爱丽丝蹲下来,和它的豆子眼对望,它又低下头自顾自饮。鸟兽皆不避她,因为她并不是这颗星的客人。
爱丽丝开始卖花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开始她也有点发怯,提着花篮靠在街角,在建筑影子里缩得小小,非等有人来问才开始介绍,而且一问到价格就支支吾吾。她总还有点怀疑:毕竟是生命之流的礼物,我拿来卖钱真的可以吗?
很快,爱丽丝就发现这样不行——她把价格从0.5g加到1g,又加到3g、5g,但买家永远露出占了便宜的惊喜表情。没到一周,她就开始在街上拦客人了,而且想出一套又一套新鲜推销词:“这是重逢之花,跟玫瑰那种用途有限的花相比,无论送给什么人都合适。”“只要是您还想再遇到的人,就把我的花送给对方吧。”“您的衣服可真亮眼,跟我的花颜色正相配!”她越说越来劲,越卖越胆大,很快深谙商道,提回家的,都是空篮子。
艾米娜本来不愿让她去卖花的:“我们家也没穷到那个地步吧?好爱丽丝,你要是待着无聊,还是去教堂玩一玩就好了。”爱丽丝不肯:“别小瞧我呀妈妈,有了钱,我就可以修补教堂,还能给孩子们买糖,给妈妈买新衣服。”艾米娜叹气:“我不需要新衣服。”爱丽丝眨眼:“妈妈这么漂亮,我就是想打扮你。”两个月来,爱丽丝每天准时回家,存款箱已经满了三次,艾米娜终于松口了。爱丽丝得意地想,世界上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没我做不成的!
鸽子忽然警惕地抬头,扑棱棱飞了。水洼涟漪微荡,被一片落叶覆盖。空气中掠过一阵令人颤栗的寒意,爱丽丝胳膊上的汗毛也莫名其妙立了起来,她茫然四下环顾。
先转过街角的是一把长刀,黑鞘闪着漆器浑厚柔和的光,刀现身一小半,才踏出一双黑靴,爱丽丝顺着黑靴向上看:黑裤包裹着两条笔直的腿,黑风衣缀满银扣子,银色长发一直垂到膝窝,也不知是她的头抬得太慢,还是眼前人实在太高,她只觉得看了好久,竟还没看到脸,干脆一鼓作气站起身来,和那双绿眼睛对上了视线。
爱丽丝屏住呼吸。男人居高临下扫视她一眼,继续抱刀前行,步伐猫稳,亦如踏云。她小跑两步拦在他面前,流利倾倒早已烂熟于心的推销词:“像先生您这么美丽的人,不如就用花儿装点一下吧!它叫重逢之花,有想要再见一面的人,也可以送对方一支哦!”
他深深地凝视她,那审判似的眼光让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美丽?”他说。声音也是很好听的,只是不带丝毫起伏。
“美丽。”爱丽丝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多少钱?”
“10g?”她试探着抬了个价。
他将长刀勾在左臂臂弯,右手从皮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钱包,但里头最小面值也是50g的纸币,爱丽丝一觑,有点失望。
他抽出那张钞票递给她。“那就五支。”
爱丽丝立刻拣选了五支新鲜带露、开得最饱满灿烂的花儿,正想问客人要不要丝带扎系,男人却说:“你留着。”
被退货了?爱丽丝的动作停了下来,有点无措。她还是个新手卖花女,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不是说重逢之花吗?”男人的声音依然冷淡,“那就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说完就走了,长刀最先离开视线,随后是皮靴和飞扬的衣角,最后是华美如瀑的银色长发。
一个黑色与银色织成的男人,买了她的五支花,然后……
把花送给了她。
那天以后,爱丽丝总想着那位客人——毕竟不是每天都有人买你的花送给你自己。
她给那五支花扎上粉丝带,摆到自己窗台,心里竟然真有种奇妙的喜悦。
这件事,她没跟艾米娜说。生活琐事,她原本都要和妈妈分享,但她猜得到艾米娜的态度:只要稍微描述一下外貌,再没见识的人也知道,他一定是名特种兵。艾米娜憎恶恐惧神罗比爱丽丝尤甚,爱丽丝已经没有可以被神罗夺走的东西,艾米娜却还有她这个女儿。
新手卖花女原先只在离家最近的两条街做生意,那天之后,她开始往更远的街道游荡。
她从不欺骗自己:她还想要再相遇。
也许是和那位客人。
也许是和陌生的一切。
米德加的地图,她要一块块点亮。
爱丽丝去了四区的点心店,她原本打定主意,钱包只进不出,这还是第一次在圆盘上消费。看店的姑娘跟她年龄相仿,一见到她,眼睛都亮起来了。那种表情,爱丽丝一点儿也不陌生,她知道自己长得可爱。
她开始表演初次造访高级甜品店的无助贫民窟少女,大大满足了对方的表现欲,用买两只蛋挞的钱买到了三只。
傍晚,她坐在绿意公园的滑梯顶,和着微风吃蛋挞。樱桃馅,蓝莓馅,给妈妈剩一只就好。碎屑掉在她的浅蓝色裙摆上,拂去了,仍留一点淡淡的油渍。
几个男孩在公园中心互相追逐,一个演萨菲罗斯,两个演五台士兵。
五台啊,那该是多远的地方?我这辈子肯定是去不到了,爱丽丝吃完蛋挞,吮着手指,漫无目的地想。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士兵游戏,就是在做死亡的演习。
“砰!你死了!”
“你这头臭蠢猪!萨菲罗斯不用枪!”
“你才臭蠢猪,你是臭蠢猪拉的狗屎。”
话题从萨菲罗斯的武器变成了脏话比拼,贫民窟的孩子骂人很脏,爱丽丝早就听惯了,排泄物与人体器官的词组在空中乱飞,眼看要升级为肢体冲突时,爱丽丝才出声打断:“打架的话我会插手哦。”
她来得早,他们玩得又专心,竟没发现高高的滑梯顶上坐着一个人,都吓了一跳。
爱丽丝把蛋挞盒盖扣好,兜在裙子上,顺着滑梯滑了下来,笑道:“干嘛为了萨菲罗斯打架?你们连见都没见过他。”
他们不服气:“我们见过海报啊。”
神罗的宣传海报不会在圆盘下出现,爱丽丝常活动的那两个街区也没有,她仔细一想,自己虽然也闻其盛名,却好像从来没见过萨菲罗斯。
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字让她觉得熟悉。
不是对“第一特种兵”、“天才战士”、“神罗将军”大名的熟悉,而是一种遥远、模糊而哀伤的印象,就像飞快掠过的浮云,云影在某一刹那与她自身的影子相交。可这种印象已经被神罗将军的大名覆盖,她越想回忆,越记不真切。
第二天,爱丽丝逛到了七号贫民窟的火车站,在出站口卖花。她声音清脆,相貌姣好,而且把花的价格定得比在圆盘之上贩卖时便宜很多,没多久,篮子就快空了。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尖锐悠长,月台上人来人往,到晚上班次才逐渐稀少。一弯钩月升起来,正好挂在雨棚的尖角上,她看入了迷。
出站口有一名列车员,穿着毛毡大衣,大衣的红色本来似乎是很鲜艳的,已经褪成暗红色了。他忍不住向她搭话:“你不住七号贫民窟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对呀,我只是来卖花的。”爱丽丝回过神来,“你呢?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我干了三十年了,”列车员不无自嘲地说,“应聘时还真没想到是终身制。”
“你是神罗的人吗?”
“火车按理来说是神罗的,给我打工资的大概也是神罗,不过我觉得自己和神罗没什么关系。”
“好吧,我明白了。”爱丽丝笑道,“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刚工作的时候,每天看乘客来来往往,看父母孩子啊、恋人啊分别,心里还很感动,那时候还会写日记,把当天听到印象深刻的送别对话记下来。不过,”他摘下帽子,露出花白油污的头发,额头也被帽檐刻出一道痕迹,“听了三十年之后,我发现人生左右也不过就这么一点事儿,不过就是分别和重逢,渐渐就没什么感觉了。所以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在这里站着而已。”
爱丽丝听得很认真:“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多话。”他有点不好意思。
爱丽丝说:“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我和我重要的人也是在火车站分开的。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这些年我一直不想来火车站,今天是十年来的第一次。我要走了,再见!”
“姑娘,你这花多少钱一支啊?”
他忽然又叫住她。
“价格分对象而定。”爱丽丝笑嘻嘻地问,“怎么,你要送给谁吗?”
“我想送给自己。”老列车员说。
“这支花我送给你。”爱丽丝把金色的花朵别到他毛毡大衣的领子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第二天,爱丽丝去了一区的火车站。
那里离神罗总部太近,她原本不想去的,但又觉得,怕黑的人正该多见黑,见多了才不怕。
从这里入站的多是来神罗办事的外地人,于买花一事兴致不大,她在附近晃了将近一天,还剩下大半篮。
高楼林立,天空被切割成小块,连小块也被浓云遮盖,明明还是下午,已经暗得晚上一样。这几班都是货运火车,没有乘客往来,不多时下了一点小雪,是带着污染物的灰色雪花,落到她身上,融化开就是一块污点。她躲进檐下,眼睛仍然盯着火车的出站口。
汽笛长鸣,一列火车进站了,从涂装的颜色和标识看,是一列运载军火的车。几名士兵率先下来,在站口警戒,驱逐附近游荡的无关人员,她也在被逐的人之中。
先下来的是两名头盔遮脸的士兵,然后是一个很高的人,肩膀和旁人的头顶一边齐,爱丽丝一眼就认出他的头发。他转向内部专用通道,她猜那里直达神罗大厦。
爱丽丝没怎么来过这边,离开车站后,才走了两条街就有点绕晕了。她可不是那种迷了路会沮丧地坐在街边的人,干脆将错就错,一路卖起花来。迷路又有什么要紧?难道米德加真有那么大不成?
她走到一区的一处废弃工地。普通的米德加住民如果知道有这样的地方,一定会吃惊的,圆盘之上,可是寸土寸金啊。天还是黑沉沉阴森森的,爱丽丝也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胆子太大,生了怯意,慢慢往来处退。
一个男人步出阴影,正是她在找的人,他的瞳孔蛇一样竖起,猫一样闪光:“你怎么在这里?”
爱丽丝没答,男人也没有不耐烦,这是个看起来就不会不耐烦的人。他站在原地等着她。
她问:“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在夜里发光?”
“你不该来这里,你走吧。”
“为什么我不该来?”
“这后面联通神罗处理暴死实验品的坟场,你不会想来的。”他意味深长地说。
爱丽丝的感官依次苏醒,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鼻翼抽动:“你受伤了?”
男人停顿了一下。也许在他有限的人类生涯中,从来没人胆敢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断反问、顾左右而言他。“不是我的血。你走吧,今天有人下过令,所以附近只有我,否则一千米之外此地已经禁止进入。”
他说得有理有据,爱丽丝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再不走只怕赶不上末班车。她走出几步又回头,男人竟还在原地看着她背影,她心里盈起奇特的欢喜:“下次再来买花吧!我白天都在五番街附近。”
他没有回答。他的目送如同山峦般笃定。
TBC
【SA/萨菲罗斯×爱丽丝】Stella et Homo 2
「她不畏虫蛇,不畏疼痛,不畏火,不畏高,永远兴奋,永远多情。萨菲罗斯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是孩童,还是因为她是古代种。」
「我们寻找世界,我们寻找人,我们的灵魂,寻找应许之地。」
*
“我们去冒险吧。”爱丽丝说。她躺在实验台上,有气无力地说。钠光灯的照射下,她的翡翠眼闪耀一千种光华。
萨菲罗斯一动不动,但他在听。他的呼吸太缓慢,静坐时与雕像无异。
去哪里?做什么?这些都不需要提问,她会自问自答。爱丽丝天性好谈,伊法露娜因长年的孤独与接踵而至的噩运封闭了内心,无论再怎么努力,她也无法满足爱丽丝急速发育的活跃心智。即便面对一只泰迪熊,爱丽丝也能滔滔不绝整日,而自从认识了萨菲罗斯,她恨不得把前生...
「她不畏虫蛇,不畏疼痛,不畏火,不畏高,永远兴奋,永远多情。萨菲罗斯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是孩童,还是因为她是古代种。」
「我们寻找世界,我们寻找人,我们的灵魂,寻找应许之地。」
*
“我们去冒险吧。”爱丽丝说。她躺在实验台上,有气无力地说。钠光灯的照射下,她的翡翠眼闪耀一千种光华。
萨菲罗斯一动不动,但他在听。他的呼吸太缓慢,静坐时与雕像无异。
去哪里?做什么?这些都不需要提问,她会自问自答。爱丽丝天性好谈,伊法露娜因长年的孤独与接踵而至的噩运封闭了内心,无论再怎么努力,她也无法满足爱丽丝急速发育的活跃心智。即便面对一只泰迪熊,爱丽丝也能滔滔不绝整日,而自从认识了萨菲罗斯,她恨不得把前生的事都说尽。
“去楼下好不好?六十七楼我已经看腻了。萨菲罗斯,你一定可以办到任何事,萨菲罗斯。”
女童呼唤得柔软缠绵。这四个音节取自赛特拉的语言——她母亲的语言。没有人知道为他命名的人在想什么。
萨菲罗斯的肩胛骨一舒,修长的肌肉如同水浪起伏,他站了起来,示意爱丽丝跟上。实验室曾定期为他注射少量类固醇,但那些药物进入他的身体之后,便泥牛入海,踪影全无。他的身体自有一套逻辑,不受外力干涉。
宝条认定萨菲罗斯是高等生命,因此推测过他会表现出“幼态延续”的征兆,但这一想法并未应验。萨菲罗斯十岁时,五官与十岁的普通人类孩童如出一辙,只除了一点:他的性器官已经发育得惊人成熟。这也是宝条猜他想要与爱丽丝交配的原因。
爱丽丝一骨碌从实验台上爬了起来——她的虚弱半真半假。她舔了舔刚采过血的食指,姿态宛如一只受伤的幼猫。她拉住萨菲罗斯的衣角,跟随他走向步梯的安全通行验证口。
神罗大楼每层功能独立,除了少数决策层,门禁卡都不通用。然而,萨菲罗斯只是在随身佩戴的手表上操作了一阵子,门就开了。
爱丽丝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应该听不懂。”
“说说看,我不喜欢别人小瞧我。”爱丽丝高傲地昂起头,“我还觉得妈妈给我讲的很多故事你根本听不懂呢,还不是都讲给你听了?”
“神罗以为这是单向监测,但只要接入网络就不存在真正的单向。我可以骇入他们的安保系统。”萨菲罗斯简要地回答。
“这么说,你不是……随时都能逃走吗?”爱丽丝声音颤抖。
“逃?”萨菲罗斯回头,冷淡地看向她,“从哪里逃走?”
“当然是从神罗逃走!这些人说话蛮横,把我和妈妈拖来拖去,整天关着我们,要不然就是扎针。妈妈说过,爸爸也是被他们杀死……”爱丽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也发现了萨菲与自己的命运并不相同,至少六十七楼人人对他毕恭毕敬。他要逃的理由,自然远不如她充分。
“逃到哪里去?”萨菲却慢条斯理地追问。
“逃到世界上去!”爱丽丝重新抬起头来,“我们寻找世界,世界上有森林、沙漠、海洋、湖泊。我们寻找人,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会在节日时唱歌。离开世界后,还会回到星球,我们的灵魂继续寻找,寻找应许之地……”
这都是伊法露娜对她说的。
萨菲罗斯背对着她,拾级而下。他一边走,一边说:
“人类无法居住在森林、沙漠、海洋、湖泊。”
于时正值夜半,只有少数几间监控室还有员工值班,屏幕闪烁微光。他们已经走下了两层楼,F65的标记钉在墙壁上。
“节日时唱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血缘、民族、宗教。”
静谧楼梯间内,声控灯随爱丽丝的脚步而亮起——因为萨菲罗斯行步无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
“而应许之地只属于赛特拉。爱丽丝。”
他极少呼唤他人的名字。那一声呼唤,尤为语重心长。他怜悯她的天真。
萨菲罗斯带她来到了六十二楼,这是他在遇到爱丽丝前夜半常访之处。他的眼睛可以暗中视物,但爱丽丝不行。他揿下电灯开关,穹隆十几米高的巨大图书室顷刻间灯火通明。爱丽丝兴高采烈地在书山中穿行,时不时踩着梯架爬上高处,抚摸联翩的书脊。萨菲罗斯始终跟在她两步以外,防止她把自己摔死。
她不畏虫蛇,不畏疼痛,不畏火,不畏高,永远兴奋,永远多情。萨菲罗斯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是孩童,还是因为她是古代种。
爱丽丝体能有限,爬上爬下很快就累了,她坐在梯架上荡着双腿。萨菲罗斯正捧着一本从生物学架上抽出来的书,低头阅读。爱丽丝歪头辨认书脊上的字,她恰好都认得:《加斯特档案》。加斯特是她父亲的名字。她随手取出一本《病毒与生物体进化》,封面上画着优美的双螺旋,她觉得十分有趣,读了几行,一词未懂,晃了晃萨菲罗斯的手臂:
“给我读好不好?你的声音很好听。”
萨菲罗斯说:“小说和诗歌在其他书架,我带你过去。”
爱丽丝摇头。她已经走累了,不想再动,甚至盘算上楼返回时让萨菲罗斯背负她。萨菲罗斯瞥了她一眼,接过书诵读起来:
“生物进化并非仅能通过基因位点突变进行。病毒在整合寄生细胞的DNA时,可能停止活动,被寄生细胞中加入了病毒的碱基序列,其变异在细胞分裂时被子细胞继承,基因组便会发生变化。病毒进入宿主基因,实现增殖,在感染新的个体后,将原宿主基因纳入新宿主DNA中,如果该现象出生在生殖细胞中,进化就会发生。地球上生命的基因多样性,很大一部分即蕴藏在病毒之中,现代人类的基因组,一大部分来自于远古的上千种病毒。进化后的高级人类,大脑皮层会更加发达,智力水平凌驾于人类之上,其将能够理解四维空间、掌握复杂系统,拥有人类无法理解的精神特质,或许还有无限发达的道德意识……”*
爱丽丝枕着书架,眼睫抖动。萨菲罗斯合上书放回原位,如她所愿地背上她,关闭电灯,缓步走回六十七层。
“萨菲罗斯。”半梦半醒中,她趴在他耳边呼唤。
他一如既往没有回答,但他一如既往在听。
“如果你是进化后的高级人类,你会做什么?”
他反问:“如果我是进化后的高级人类,人类会对我做什么?”
爱丽丝想了想:“如果是我,就给你烤果酱蛋挞,送你小花,和你做朋友,前提是你不能嫌我笨。”
萨菲罗斯发出一声急促的鼻息。那是笑吗?她还从未见他笑过。
“爱丽丝,人类是靠排除异质生存下来的。”他说,“人类沉溺于互相残杀同族,对异族只有更甚。这是生物学的习性,他们天生就可以区分异质。”
爱丽丝没有回答,她已经睡着了。
TBC
这本不存在的《病毒与生物体进化》中引用的不存在的段落不是我写的,它来自于不同科幻小说的糅杂:如高野和明《人类灭绝》与卡尔齐默《病毒星球》,以及《在病毒中生存:一种进化论的解释》。事实上,我怀疑“杰诺瓦导致萨菲罗斯进化”的设定多少借鉴了这个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