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图安利向】佩德里x加维,西班牙的金童玉女。
Pedri y Gavi, los niños de oro de España,这对于Pedvi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赞誉,也是他们最大的嗑点,估计其他西皮很难再做得到前后一年获得科帕奖和金童奖,场上他们是好的中场搭档,被视为新一代的伊涅斯塔和哈维,场下是专属司机和乘客,也总是会在一起,佩德里说过不止一次想要去保护加维,而加维也将他视作可靠的引导者和最好的朋友,两人在采访里经常提到彼此,是双向奔赴。
[图片]
Pedvi/佳丽火热建设中,这时候怎么能少了一篇安利贴呢。
图片和资料感谢内老师 @Neyney92 还有其他同好的提供,这个西皮从来并不单...
Pedri y Gavi, los niños de oro de España,这对于Pedvi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赞誉,也是他们最大的嗑点,估计其他西皮很难再做得到前后一年获得科帕奖和金童奖,场上他们是好的中场搭档,被视为新一代的伊涅斯塔和哈维,场下是专属司机和乘客,也总是会在一起,佩德里说过不止一次想要去保护加维,而加维也将他视作可靠的引导者和最好的朋友,两人在采访里经常提到彼此,是双向奔赴。
Pedvi/佳丽火热建设中,这时候怎么能少了一篇安利贴呢。
图片和资料感谢内老师 @Neyney92 还有其他同好的提供,这个西皮从来并不单单由我来建设。
Pedvi是我们给两位起的专属西皮名,佳丽是为了中文顺口称呼,本质都是佩德里x加维,不逆不拆。
来简单介绍一下两位吧——
佩德罗·冈萨雷斯·洛佩斯,昵称佩德里,2002年11月25日出生于西班牙特内里费,2019年9月加入巴塞罗那,2020年短期租借回归后登陆诺坎普。
巴勃罗·马丁·派斯·加维拉,昵称加维,2004年8月5日出生于西班牙洛斯帕拉西奥斯,2015年7月加入拉玛西亚青训营,2021年7月升至巴塞罗那一线队。
虽然两个人作为队友并肩是在加宝升到巴塞罗那一线队的2021/2022赛季,很难推测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是初遇,但就算之前不认识也没有关系,因为加宝上赛季就真的和小驴关系很好了呀,绝对没有说是因为哪个人走了没有依靠才和小驴在一起噢。
Instagram的名字都不是现在的,证明这张快拍也有一定时候了。
然后来看看我们的入坑神图,亲肩膀——
还有上赛季一些其他可可爱爱的图:
2021.2.14情人节对阵西班牙人,开场一分钟的进球,两个人的花式击掌。然后到了这赛季,加宝的主力位置越来越稳固,也让他和小驴正式成为巴塞罗那和西班牙的中场双子星,小驴喜提8号球衣,加宝也准备穿上6号,这是什么,亲一口再说。
专属司机是怎么一回事呢,就是加宝没办法自己开车,平常训练完了之后都是小驴把他带回去的哦,详见坐在副驾驶上专贴→(点我)
然后很荣幸给你们介绍我们西皮吸引人入坑的2022金球奖颁奖典礼,加宝由于是科帕奖(旨在奖励年度最优秀的21岁以下球员,该奖项的评委由历届金球奖得主组成)的候选者,携小驴出席。
其实我们小驴才不是陪加宝去出席的呢,他是要给加宝颁奖的人,而且加宝都不知道。
因为糖实在是太多了,这里我们跳转科帕奖最全嗑点指引→(点我)
然后过了几天,加宝也荣膺2022年金童奖,该奖项由欧洲重要媒体进行投票,评出年度最佳年轻球员,也被认为是年轻新秀的“成人仪式”。评选对象必须是效力于欧洲俱乐部21岁以下的青年球员。
至此,佩德里是2021年的科帕金童奖双料得主,加维是2022年的科帕金童奖双料得主,我们Pedvi也达成了双金童成就。
简单整理了他们关于对方的一些采访集合(不完全版):
2022.3.29日
佩德里:我希望我跟加维能一起做到像哈白一样厉害,但要跟他们做到一样的事是很困难的事情。我跟加维的关系就跟家人一样紧密,我很欣赏他,他是一名很有潜力的球员。
2022.4.11日
佩德里:加维拥有巨大的能力,巨大的潜力,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他总是完全投入,我希望他能继续一直保持下去,因为我很爱他。
2022.10.22
🎙金童加维接受《法国足球》专访有一段对话很有意思:
▪️你第一次得奖有想到第二次蝉联科帕奖吗?
加维:“(规则上)我们能赢两次吗?!”
“是的,如果你未满 21 岁。”
加维:“那么佩德里还能赢吗?”
“是的。你还可以赢得二三次甚至 四次。”
加维:“希望如此。”
“我和佩德里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们在每场比赛都付出我们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傲慢过,我的亲人和拉玛西亚一直教导我要谦虚,脚踏实地。我很感激他们。”
2022.10.26
《老将的正面教科书》——佩德里谈莱万
“优秀的球员在场上很容易理解彼此,罗伯特从来的第一天就对我很好。他帮助我和加维,教我俩怎么拉开空间,教我们跑位配合,还说他会扛住后卫留给我们去射门……有个这样的队友真是帮助太大了。
2022.11.06
佩德里去年剛拿金童,今年輪到您了,這是不是巴薩的勝利?
“是的,巴薩擁有一批偉大的年輕足球運動員,我和佩德里的金童證明了這一切。佩德里是一個出色的球員,也是一個好人。我和他是好朋友,他總是經歷幫助我。”很荣幸赢得每个年轻球员都渴望得到的金童奖,我的朋友兼队友佩德里和史上最佳里奥梅西也曾经获得过。
2022.11.11
“我能告訴你的是,佩德里是一名現象級球員,幫助了我很多,我很感謝他。”
2022.11.19
你是電子遊戲迷嗎?
以前玩的比較多,現在玩的少了。當我玩的時候,我玩FIFA,但我玩得很差。佩德里總是比我贏的多,他在這方面投入了很多時間。
2022.11.25
佩德里:“加维非常不守规矩,就像在野外一样。他是个麻烦制造者。我总是告诉他要冷静,但他喜欢小冲突。我不参与其中,我冷静的多,我只喜欢拿球。加维是一名伟大的球员,能和他一起踢球真是太棒了。场外我们几乎总是在一起。”
”加维喜欢惹麻烦……”
佩德里:“是的,他是个麻烦制造者。我总是告诉他要冷静,但他喜欢惹麻烦,我也没办法。”
佩德里:“加维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我觉得让他平静下来是我的职责。”
报纸也经常找在国家队的他们两个营业:
时间就来到了现在的卡塔尔世界杯,西班牙第一场小组赛7-0击败哥斯达黎加,加宝当选该场最佳,自然就成了世界的关注焦点。
(央视指婚)
庆祝一蹦老高的加宝,和马上跑来来扶住他的小驴。
洋妞语:只要加宝离开小驴五秒钟就会惹出麻烦,幸好小驴还是一如既往帮助了他。
赛后采访:
如果你的比赛最佳球员给一个队友,会选择谁?
加维:佩德里,因为见到他踢球,和他一起踢球都非常的让人难忘。
新闻网站上有关于小驴和加宝两篇报道,挑了点能嗑糖的地方来翻译,因为我不懂西班牙语所以是请了两位懂西语的老师的翻译引用以及机翻,在此非常感谢。
(安利帖子标题的出处,真不是编的)
关于佩德里,加维指出:“他是一个好朋友,我们在场外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这也反映在球场上。他是一个伟大的足球运动员,让一切变得更加容易。有他做队友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佩德里已经是上届欧锦赛的西班牙最佳球员,现在他很幸运地找到了加维这样一个的好搭档。
虽然他也很年轻,但佩德里还是罩着加维。“我想要保护他”,每当有人问起加维时,他都会重复说。佩德里和他的队友一样赢得了科帕奖,是管理声誉的最佳顾问。佩德里教加维如何通过表现自然来面对赞誉,忠于自己。加维继续像个年轻人一样在球场上尽情发挥,他的才华像野火一样流淌。
佩德里和加维越来越习惯于与哈维和伊涅斯塔的比较中生活。就像一般的事情一样,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佩德里很成熟,虽然也会和朋友说笑,但办事非常靠谱,加维总是丢三落四,如果队里有人丢了什么,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加维。
2022年11月25日是小驴的20岁生日,好朋友都一起去吃烤肉,加宝也是马上发了快拍送出祝福,小情侣耐人寻味的小把戏。
当然还有在国家队里吃生日蛋糕,小驴吹灭蜡烛之后和加宝的经典对视↓
平常两个人也是经常社交网络互动的哦,这方面我就存的比较少,总之关注就没有错了!
咦,标题说了多图,那其他的图在哪?
指路内老师的建设原贴→(点我)
你想有的基本都有,也会不断更新。
还有可以微博关注Pedvi超话,最新消息袭来。
求同好群请一律留言→(这条)
最后用卡塔尔世界杯小组赛最后一场对阵日本的氛围图结尾:
现在进行时的金童玉女,值得你的入股和期待——
【大小熊】巴塞罗那往事 (上)
1987年,阿根廷,罗萨里奥。
阿根廷人在农场前一动不动的看向远方——绿色的原野与蓝色的天空交接的地方。云朵像汽车缓缓驶过,太阳渐渐的远了。直到天地的界限被晕染模糊,山坡上一片白色的云朵飘了过来,那是他们的羊群。
“Leo,我回来了。”远远听见手执羊鞭的男人跟在羊群最后高声呼喊。
“Kun,还顺利吗?”他向好友挥手,男人和羊群看起来都平安无事,谢天谢地。
肚子上已有了些许赘肉的阿根廷人冲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再好不过了。”放下皮鞭,阿圭罗走过来放松的坐在椅子上解开夹克解放肚皮——将羊群赶进...
1987年,阿根廷,罗萨里奥。
阿根廷人在农场前一动不动的看向远方——绿色的原野与蓝色的天空交接的地方。云朵像汽车缓缓驶过,太阳渐渐的远了。直到天地的界限被晕染模糊,山坡上一片白色的云朵飘了过来,那是他们的羊群。
“Leo,我回来了。”远远听见手执羊鞭的男人跟在羊群最后高声呼喊。
“Kun,还顺利吗?”他向好友挥手,男人和羊群看起来都平安无事,谢天谢地。
肚子上已有了些许赘肉的阿根廷人冲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再好不过了。”放下皮鞭,阿圭罗走过来放松的坐在椅子上解开夹克解放肚皮——将羊群赶进羊圈以后就是Benjaman的活儿了。
棕色的夹克被洗的不那么硬挺,他伸手从夹克的暗袋里掏出一沓信件,这个暗袋是他故去的姨母为他缝制的,因为阿圭罗总是毛毛躁躁,每次都丢三落四。
“Lucia说他会为明年我们俩去西班牙的船票付账单,只要你同意去。”阿根廷男人将信展开,放在阳光底下看了一遍,“他知道我一定会同意的,所以你怎么想。”
“Kun,我太老了可经不起折腾。一会儿你打电话告诉她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留在阿根廷。”
“要拒绝就自己打电话。”阿圭罗哼一声,拧开水瓶喝水,“Lionel Andres Messi,那是你的教女。”
“可她是个阿圭罗,Kun。”梅西指出这个事实,接过信件自己又仔细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微笑。Lucia是个活泼热情的姑娘,从小便是在他膝盖上长大的,Lucia的母亲生前总是说Leo这个教父比Kun的父亲当的称职多了。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不再说话,阿圭罗也不再劝说。直到Benjamin拿起剃毛机在羊圈开始剪羊毛,阿根廷人轻轻拍拍好友的手。
“Lucia在西班牙结婚生活,benjamin也长成了男人,”梅西看着好友的儿子,满满都是骄傲,“我很幸福,我现在可以死去了。”
“说什么瞎话呢你才70岁Leo,说起来,今年Lucia没能回来给你过生日她可愧疚了,所以才希望明年和你一起庆祝,你真的应该答应她这个。”
“Kun,我想在罗萨里奥待着,我一点也不想像某个说谎精一样违背自己的诺言。”
阿圭罗张了张嘴,半天才带着些许畏缩吐出一句,“Leo,或者,你该去看看他... ...”
“不,我不去,我就在这里。要我去西班牙不如等我死了以后再说。”梅西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不远处的Benjamin听到了声响朝两位老人张望,只看到了气鼓鼓的教父和无奈的父亲。
1936年,西班牙,巴塞罗那。
按照往年的安排巴塞罗那大学早就应该开学了,然而教师的大量离职让Leo不得不坐在图书馆自己找点事儿干。
解剖课是他的最爱,然而大一时不允许安排解剖课,已经大二的他只能看着埃丝特·格雷斯海默《Physiology and Anatomy》想象着自己拿着手术刀的样子。
皮克看见的就是这样的Leo——垂着头盯着书上的图片,一只手在空气中比划,夕阳照在阿根廷人的头发上,把它们染成柔软的金色,而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像块刚出炉的纸杯蛋糕。加泰人从背后啪的拍上阿根廷人的肩膀,声音大的众人侧目,梅西疼的龇牙咧嘴,毫不意外的回过头无奈的低声声讨:“这里是图书馆Geri!”
“跟我来!”皮克根本不在意梅西的小小抱怨,拿起阿根廷人的书包拉起梅西飞离座位。
像13岁以后的每个午后,皮克骑着单车载着Leo,后座的阿根廷人揪着他宽大的外套,“我们这是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等你看到了一定会跳起来说爱我的。”西班牙人潇洒的风驰电掣,半晌,皮克左拐右拐停在了一间高大的灰色建筑前。
梅西看到牌子时惊得嘴巴已经合不上了:“这里,这里是——”
皮克将车停在一边,一把搂住阿根廷人,“进来Leo。”
加泰罗尼亚生物研究院。
先去向院长问了好,皮克便大摇大摆带着梅西参观了一圈,各种动物标本、实验室,甚至还有几具珍贵的人体。梅西眼睛闪闪发亮,贪婪的盯着这里的一切,皮克揉揉好友的头发,“父亲说研究院这里缺一个助手,我想你比起图书馆更愿意呆在这里,之后院长会告诉你要做什么,当然说不定还会有亲自操刀解剖的机会,这就看你的表现了。”
“谢谢你Geri,Geri。”梅西兴奋的不知所措,紧紧的搂住皮克的脖子,加泰人习惯性的张开双臂弯下腰,在小阿根廷人耳朵上印下一吻。
“好了,我先走了,不过晚上没办法来接你了,你找得到家么?我拜托院长送你回家。”皮克说着就要去找院长,被一脸无语的梅西拉住了,“你当我是小孩子么,我当然可以自己回家。”
“那么,再见?”皮克试探的放开了梅西的手,然而对方还是紧紧地抓住不放。
“Geri,”梅西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该说什么,他已经一个月没看见皮克了。他盯着地板,皮克盯着他的头顶。不知过了多久,梅西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依旧没有松手。
“最近不太安全。”
“巴塞罗那4年前就这样了,你害怕了么?或许我可以找几个人陪着你,我的一个学弟住的和你很近... ...”
梅西严厉的打断了好友,“我是担心你!你!Geri我不知道你每天在忙些什么,你几乎不来学校,也没人见过你,那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校长先生说你还没回家,我等到半夜!最近Cesc也不见人影。”梅西不愿抬头,但是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
“哦Leo,”皮克的心柔软下来,用自由的另一只手抚摸梅西的脸,“你也知道我们专业现在一个老师都没有,政治和国际关系系几乎都解散了,我只能自己实习。你放心,我总是和人一起,我是安全的,如果你想见我,就去流浪者大街,在那儿你会找到我的,Cesc有时候也在。”
可是我看到你和奇怪的人在一起。梅西咽下到嘴边的话,无声的点点头松开了手。如果这是皮克不想他知道的,他就“不知道”。
皮克转身离开,皮鞋踏上地板,一步一步震动着空气中的尘埃。梅西看着加泰人的背影停在距阳光一步之遥的门口,皮克摘下帽子,在头顶挥了一下:
“Leo,我不在的日子里,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一个月后,西班牙内战爆发;三个月后,巴塞罗那大学校长胡安·皮克被捕;**
Tbc.
*出自电影《楚门的世界》,稍作改动。
**一切历史真实时间线略有改动
【大小熊】巴塞罗那往事(下)
今年的巴塞罗那雨季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入睡的阿根廷人又一次被雷声惊醒。这在以往从未出现过,听着暴雨与雷鸣,梅西决定开灯找点吃的。
战争爆发后物资总归还是紧缺的,哪怕这里是巴塞罗那,梅西决定去开罐果酱。男人跳下床往厨房走去,想了一下又走回床边披上了毯子,将枕头下的手枪藏在怀中。不知为何今夜他总有些心慌,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趁着闪电的光亮取出果酱,正神游间,雷声轰隆一震,他的勺子跟着掉到地上。
惊魂未定的梅西刚想弯腰把勺子捡起来,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敲门声。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是深夜了...
今年的巴塞罗那雨季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入睡的阿根廷人又一次被雷声惊醒。这在以往从未出现过,听着暴雨与雷鸣,梅西决定开灯找点吃的。
战争爆发后物资总归还是紧缺的,哪怕这里是巴塞罗那,梅西决定去开罐果酱。男人跳下床往厨房走去,想了一下又走回床边披上了毯子,将枕头下的手枪藏在怀中。不知为何今夜他总有些心慌,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趁着闪电的光亮取出果酱,正神游间,雷声轰隆一震,他的勺子跟着掉到地上。
惊魂未定的梅西刚想弯腰把勺子捡起来,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敲门声。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是深夜了。
全城戒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将手枪藏在背后,阿根廷人走去门口:“是谁?”他趴在猫眼试图看清门外。
“Leo,是我。”门外男人将帽子取下。
梅西松了口气打开门,“Cesc这么晚了,你——”正要把人让进房子,那边法布雷加斯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进去,粘腻的触感他觉得不对劲,朝下一看,白色的睡衣袖子上沾满了血。
“Cesc你受伤了!”
“不是我,Leo,是Geri,”法布雷加斯皱紧眉头语气焦急:“Geri受伤了,一直昏迷不醒,他有可能... ...你愿意和我去看看他吗?”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梅西猛地顿住,睁大了眼,好友从没有这么严肃的表情。看看暴雨,阿根廷人迅速冷静下来点点头,跑去房间拿了只小药箱,跟着法布雷加斯匆匆走进夜色。
法布雷加斯是开车来的,等他们越过好几条战线拐进城外军营,雨已经停了。西班牙人在前面带路,周围三三两两围着些人,他们都在盯着他。梅西没时间理会,跟着法布雷加斯走进帐篷。
皮克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糟糕。
守在一边的护士朝他点点头,梅西走过去,“Geri,Geri,”他轻声喊着好友的名字。
没反应。
皮克的额头滚烫,瞳孔无神,肋下的伤口开始化脓,失血过多,看他脸色也已经营养不良很久了,而恶劣的天气让这一切更加糟糕。“用了什么药?”
护士赶紧说了几样药物。梅西打开小药箱,拿去一次性针筒。
“你要给他打什么?”
“红霉素。他伤口发炎不能再拖,你们为什么不帮他消炎?”梅西没有抬头,专注手头的工作,然而语气比他想象的冰冷许多。
“这里只有青霉素,而且马上也要用尽了... ...”护士不再多说,看着梅西将药剂注射给皮克。
“请给我一些酒精,我要帮他降温。”梅西放下针筒,卷起袖子。
皮克醒来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夕阳照在阿根廷人的头发上,把它们染成柔软的金色,而他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像块刚出炉的纸杯蛋糕。
和那时如出一辙。
皮克抬起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轻轻抚摸梅西的头发,发出嘶哑的声音:“Leo,别趴着睡。”
梅西睡得很不安稳,听见声音马上睁开了眼睛,“Geri你醒了!”阿根廷人手忙脚乱的先摸摸西班牙人的额头,再掀开纱布查看伤口愈合情况,最后才拿起一边的水杯喂给西班牙人,“恭喜退烧,看样子你不会死掉了。”
“我本来就不会死。”
“Cesc来找我的时候你可就差一点去见上帝了。”梅西打算再次打开药箱,猝不及防便被皮克抓住了手臂,“Cesc找你?我在哪儿?”西班牙人马上环顾四周,终于认出他们是在萨拉戈萨外的军营,声音里压抑不住怒气,“他们竟敢把你带来这里!”
“别怪他,他不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梅西安静的说,继续准备给皮克打针,“我在城里上学、做研究,吃着你托人送来的果酱;而你几乎死在这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别对我这么残忍Geri。”阿根廷人将最后一针扎进皮克手臂。
“Leo,你根本不知道——”皮克举起手臂任由梅西动作,大一假期里他没少当医学系新生的梅西的试针受害人。
“我知道。”梅西收拾好药箱,看了看床,似乎在思考大小,皮克会意的掀开被子,梅西钻进去,小心的避开皮克的伤处,躺在旁边。
“我知道你一直在干什么,我知道这有多危险,”梅西瞪着帐篷的顶部,那里什么花纹都没有,无聊极了,“我也知道你有多勇敢。”
皮克在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梅西不得不佩服皮克的好体力,一般人在中了两枪、九死一生后根本没力气不停说话,“不过我更生气的是你一直试图保护我,却不想寻求我的帮助。”
“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这是加泰人的战争。”
“Geri,你从不信任我,”阿根廷人朝皮克身上靠过去,紧贴着西班牙人的身体。梅西意识到高烧之后病人有可能会陷入体温流失,而皮克的手已经开始冷了,梅西掖了掖被子,“你不信我可以保护你,你不信我也愿意为你做一切,你不信我也爱巴塞罗那。”
皮克的血液凝固了。
他不敢想象Leo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抱歉打扰你们,二一六营那边有新的伤员忙不过来,Leo你能去帮个忙么?”高个子西班牙人掀了帐篷探进头打断了对话。
“好的,Sergio,我这就来。”梅西点点头,准备从被子里爬出来。皮克再一次扯住阿根廷人的手臂,力气大的根本不像卧病在床,梅西害怕皮克伤口迸裂不敢再动。西班牙人已经出离愤怒了,冲着门口的士兵大叫:“Sergio Busquets,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斯克茨求助的看了一眼梅西,梅西安抚的朝他的新朋友笑了一下,“我来和他说,你先去忙。”
听到梅西的话西班牙士兵赶紧溜走了。
阿根廷人转过身,直面气呼呼的好友:“我已经同意了作为战地医生参与保卫加泰罗尼亚。”梅西试图从对方的桎梏下抽出手臂,然而对方把他抓的死紧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我不同意。”皮克阴沉着脸,“谁要求你这么做的,哈维?普伊?还是佩普?”
“没有人要求我,我是主动的。”
“不论如何,我说了我不同意,你快点回城里去。”皮克翻身打算下床,“我开车送你回家。”
梅西被他的冲动激怒了,“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这里也有其他外国人,你看到了,国际纵队帮了很多忙!”
“你们不一样,你不该卷入其中Leo!这儿太危险了,你——”
“不,我已经决定了,我会留下和你并肩作战。听着Gerard,我是阿根廷人,可我13岁就来巴塞罗那了,是巴塞罗那和你保护着我,”梅西坚决的将皮克按回床上:“我永远不会逃避,当这里需要我的时候。”
“Geri,保护巴塞罗那也是我的责任。”
保护你也是我的责任。
自上次的不欢而散,两人见面也不说话,相互呕气足足五天。梅西跟着其他医生们忙着治疗伤兵,皮克则在病床上对法布雷加斯他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甚至不是西班牙人!他毕业了就会回阿根廷,他来自中立国你们没有理由要求他为我们牺牲!”
“Cesc,就,别怪他,他只是太担心我了。”梅西溜进法布雷加斯的帐篷,愧疚的坐在一边。他已经听说了皮克是如何因为他和佩普他们吵起来的。
“这的确是我的错,他一万次告诉我不要去找你,”法布雷加斯从背包里找了半天,递给阿根廷人一根牛肉棒。“他太害怕你出事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告诉你。”
“他只是习惯了保护我,从我13岁时他就一直在我身边,打翻每一个欺负我的人。”
“可他就是第一个欺负你的人。”法布雷加斯耸耸肩,和梅西对视一眼,两人大笑起来。
梅西加入后几个月里叛军又骚扰了几次共和国军,不过由于弗朗哥集团大部分兵力没有被投入西班牙东部,他们还可以喘口气。守卫加泰罗尼亚的这支军队决定按兵不动,总指挥瓜迪奥拉继续坐镇前线,以防叛军联合其他军队偷袭。只要守住萨拉戈萨,巴塞罗那就没事。
然而坚守一年后,马德里、巴伦西亚相继陷落。
“所以我们成了最终目标哈?”来自巴西的国际纵队第二分队队长阿尔维斯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我们能不能拒绝共和国政府的搬家?”
“不论共和国政府来不来巴塞罗那,我们都会是弗朗哥的目标,”普约尔甩了甩卷发,“不过好歹目前正在请求国际上的帮助。”
“难道真要指望英国佬和法国佬?对不起不是针对你Ousmane,”阿尔维斯抱歉的看了一眼登贝莱,“我只是对他们不抱希望罢了。”
一如既往的,中将哈维脸上没有表情,“特鲁埃尔战役证明反抗叛军还得靠自己,和你们。”
中将话中的“你们”正坐在他周围——巴西人达尼·阿尔维斯,克罗地亚人伊万·拉基蒂奇,阿根廷人哈维尔·马斯切拉诺,乌拉圭人路易斯·苏亚雷斯,荷兰人加斯帕·西莱森... ...当然,还有刚刚被抽调去奥萨苏纳医疗队帮忙的里奥·梅西。
他们来自世界其他国家,没有报酬,没有勋章,甚至要自费坐船来到西班牙。哈维记得阿尔维斯来报道的那一天,“你为何而来?我的朋友。”他礼貌的伸出手。
“一瓶上好的巴塞罗那葡萄酒,”巴西人歪戴着军帽露出牙齿,拒绝了哈维的握手邀请,张开双臂拥抱了加泰罗尼亚人。“兄弟。”
“佩普要Gerard带队去援助瓦伦西亚,Leo又一个人去了奥萨苏纳不知道多久才回来。”一身泥水的伊涅斯塔走进帐篷,看了一圈才想起来皮克和梅西都不在这里。阿尔维斯将酒壶递给年轻的中将,布斯克茨则把早早放在炉子上烤的干干的裤子取下来,和阿尔巴一起帮伊涅斯塔脱下被泥巴糊住的靴子,伊涅斯塔中将换上干裤子,抿了口酒坐在炉子边,等待着身体回暖。
“最近天气太糟糕了,不然我想佩普不会让Gerard一个人去,那里现在已经被叛军占领了。”普约尔站起来,和伊涅斯塔击个掌,带着登贝莱、苏亚雷斯出去了。
加泰罗尼亚区的暴雨蔓延到了瓦伦西亚。
前来援助的巴塞罗那共和国军与叛军发生激烈巷战,三千人的小队仅剩二百余人,其中还有四十三人受伤。瓜迪奥拉下令撤军,未免惊扰敌军,只命令梅西带着医疗队前往接应。
等梅西等到达瓦伦西亚郊区,伤兵已经增至五十五人。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和皮克碰头,梅西放下医药箱,看了看满地伤兵开给医疗队分配任务。
“叛军距离一百三十公里,哨兵说他们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愿,我们还有时间。”皮克站在一边。等来了医疗援助,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这次伤亡太过惨重,他不想再放弃和他一起走到现在的士兵们。
“那也要速战速决,我带了担架,”梅西巡视一圈伤兵情况,向护士们发出指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止痛剂,优先处理危机情况的和无法行走的士兵,我们两个小时后离开,将无法行动的士兵放到担架上,Geri,记得把还有体力的士兵编成小组轮流抬担架。”
“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梅西最后说完,医疗队便开始救援。皮克坐在一边看着梅西俯下身为他的副将取子弹的样子,久久悬着的心放下来,三天没合眼的西班牙人坐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皮克被梅西拍醒,“Geri,你受伤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梅西嗔怒的脸,“你打算一直撑到回巴塞罗那吗?”
刚想回答,皮克冷汗都下来了:取出榴弹碎片消毒可不是什么能忍住不呼痛的事。
“啊!”
“皮克中将不是很能忍痛吗?都有本事不告诉我了怎么还会喊出声?”梅西依旧沉着脸,下手却放得更轻了,“要不是我发现了,你的手臂就会废掉!废掉!”
“我忘了。”皮克疼的脸都皱起来了,可是看着梅西就在眼前,西班牙人还是露出了笑容。中将看了一会儿,意识梅西两只手都在工作,只好用另一只手扯住梅西的衣服下摆晃来晃去,“Leo,你还好么,奥萨苏纳那里怎么样?”
“现在哪里都好不到哪儿去,还好医疗队没事。不过如果补给再不来估计我们的作用会越来越小,阿司匹林和青霉素已经没有了。”梅西给皮克的手臂包扎好,还打了个蝴蝶结。
“走吧,回去再休息。”阿根廷人习惯性拍拍蝴蝶结,站起来收拾医药箱,皮克因此又一次大叫出声。
西班牙人抽着气几乎是眼泪汪汪的跟着梅西站起来,“Leo你拍蝴蝶结的习惯真的要改改了,不然以后不会有士兵让你包扎的。”
阿根廷人撇撇嘴,暗自腹诽我的蝴蝶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
1938年10月,萨拉戈萨陷落。共和国军退守巴塞罗那。
1938年11月,国际纵队伤亡惨重解散。
1938年12月,叛军联合德、意法西斯重兵压境陈兵西班牙东部,距加泰罗尼亚心脏巴塞罗那仅三百公里。
梅西正在为阵亡将士名单做备份。罗贝托敲敲门不敢走进来,显然还不适应可以这么容易见到梅西。阿根廷人看着一脸紧张的西班牙人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Sergi?进来吧。”
“皮克将军、皮克将军让我告诉您现在去海边,他说您知道到哪里等他。”18岁的罗贝托战战兢兢,好像下一秒就紧张的吐出来。
梅西点点头,慢慢走去站在罗贝托的面前。这个孩子才刚刚顶替他牺牲的营长三天。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不然皮克将军不会要你做营长的,你做的很好。”梅西拍拍他的手臂,他看到罗贝托小小的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梅西将军。我一直以您为目标。”
“那可别学我这个,”梅西敲敲绑着绷带的腿,又指指桌子,“愿意帮我完成这个吗?我得去看看皮克将军又在搞什么花样。”
“我的荣幸,将军。”
梅西到达海滩的时候皮克已经在沙滩上堆起一座城堡了。梅西慢悠悠挪过去毫不留情的一脚把它踢散架。
“嘿!你不能因为腿受伤就冲我发脾气。”皮克拍拍裤子站起来,顺便抓了一把沙子塞进梅西领子里。
“如果我腿没有受伤,这个你绝对不会得逞。”梅西翻了个白眼解开上衣抖沙子。“找我来干嘛。”
“这场仗就快打完了。”皮克又踢了一脚已经散架的城堡。
梅西一顿,继续抖沙子。“所以?”
“没有所以,忽然想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烤肉了,所以想着请你吃皮克家族风味烤肉。”皮克招招手,普吉和米兰达抬着烤肉架过来了。
“... ...这真像你干的事。”梅西难以置信的摇摇头,等到看到已经烤好的烤肉,阿根廷人决定闭嘴。
两个人坐在沙滩上一边喝葡萄酒,一边吃烤肉。“普吉和米兰达都是好孩子,罗贝托也是。”待梅西吃饱喝足,两个人坐在沙滩上,耳边只有海浪声。
“罗贝托是卡尔斯特意叮嘱我照顾的,我一直看着他呢,”皮克歪头看梅西,“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爱你?”
梅西的大脑空了一秒,“我想是的,你没说过。”
“我以为你知道。”
“不打算认真再说一遍?”梅西揉揉腿部肌肉,太久不使用它已经僵硬了。
“只说一遍。”
“你随意。”皮克把梅西的腿掰过去架在自己腿上替他揉起来。
月光照亮了整个海面,没有一只海鸥。
“我爱你,Leo。”
“我爱你,Leo。”
“我爱你,Leo。”
“我爱你,Leo。”
梅西慢慢凑过去,仰起头堵住皮克的嘴。“我爱你,Geri。”
漫长的亲吻后,皮克有些不自然,梅西假装没有看到他红透的脸颊。
皮克看着海面,眨眨眼,“你该回家了。”
“什么?”梅西不明白。
“仗就快打完了,Leo,”皮克转过头望着梅西的眼睛,里面的情绪太多了阿根廷人看不懂。“你已经向巴塞罗那奉献了你能奉献的一切,剩下的事就让我们加泰罗尼亚人去做吧。”
愤怒,悲伤,绝望,惊讶瞬间涌上心头,梅西不敢相信皮克在说什么。“又一次!你又一次打算推开我独自面对一切!你刚刚才说了爱我!”
“你知道留下来会发生什么Leo,正因为我爱你,”皮克的眼中盛满了悲伤,“听我说,这不是怄气的时候,听我说:你受伤了现在根本帮不上忙逃也逃不掉;等到巴塞罗那正式沦陷,作为西班牙人的我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你,Leo你是阿根廷人,弗朗哥对国际纵队深恶痛绝,他不会放过你的。”
皮克擦了擦泪水,“Leo,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佩普的意思,三年前他对我说过一旦巴塞罗那沦陷,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送你回家。我向你保证,”西班牙人抓紧梅西冰冷的手:“等战争结束我便会去找你,我们会在罗萨里奥重逢。”
“我一定会去罗萨里奥找你,你在阿根廷等我,千万不要回来。”
梅西想怒吼,想大叫,想一拳把皮克打翻,可是看着皮克眼睛他什么都做不出来。“我猜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阿根廷人绝望的闭上眼。
皮克点点头,在梅西额头印上一吻,“你知道那个在马德里活动的化名叫Kun的工党吗?他也是阿根廷人,他有门路带你回去。”
沙滩上起风了,月光渐渐朦胧,细细的雨滴落下,梅西想起13岁那年到达巴塞罗那的第一天。
父亲牵着他从轮船下来,阳光大度的洒向每一个面带微笑的人。他走过那段长长的通向巴塞罗那的路,一路上他看见了快乐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水手、工人、富人、穷人、平凡的人、天才的人、狡猾的人、忠厚的人、天主教徒、异教徒。
他看见了金色的沙滩,白色的海岸线,成群的海鸥。
他看见了幸福的未来。
尾声
1939年1月,巴塞罗那沦陷。
1939年3月28日,叛军和干涉军进入马德里和巴伦西亚,战争结束。
佛朗哥随后建立了独裁政权。西班牙内战后遭处决的人数达15,000至35,000人,此外还有监禁、强迫劳动等措施。在美国的支持下,佛朗哥担任西班牙摄政王直到1975年去世。
梅西接到共和国军阵亡名单时正和阿圭罗一起在山坡上放羊。阿圭罗家乡的妻子一路奔跑着将那沓薄薄的纸送到他的手中。
“Leo,”美丽的姑娘哭的停不下来,“巴塞罗那来的信。我很抱歉,Leo,我真的很抱歉... ...”
梅西接过名单,只看了一眼标题便将它们撕碎了。阿圭罗有些担忧:“Leo,你不看看吗?”
“我不看,Geri向我承诺过他会来罗萨里奥找我,这个没有意义。”阿根廷人抿紧嘴唇,自顾自驱赶羊群,将阿圭罗抛在身后。
“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1987,阿根廷,罗萨里奥。
阿根廷人在农场前一动不动的看向远方——绿色的原野与蓝色的天空交接的地方。云朵像汽车缓缓驶过,太阳渐渐的远了。直到天地的界限被晕染模糊,山坡上一片白色的云朵飘了过来,那是他们的羊群。
“Leo,我回来了。”远远听见手执羊鞭的男人跟在羊群最后高声呼喊。
梅西并没有回应,阿圭罗走近了,发现好友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
“流浪者大街,加泰罗尼亚人翻新了这里。”梅西指指照片,“Geri说如果我想见他就去流浪者大街,我会在那儿找到他。”
“Leo,”阿圭罗难以描述他看见的梅西此时的表情,梅西似乎很幸福,他在笑。
“我要去找他了,Kun,”梅西靠在长椅上坐下来,慢慢闭上眼,“不过我有点累了,要先睡一下。”
1987年发生了很多事。
然而对于梅西来说这段旅行才刚刚开始。
End.
【大小熊】粉雪
一点点穿越梗,15岁的梅西穿越到了31岁的梅西身上。
一觉醒来,阿根廷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天花板上是奇怪形状的奢华吊灯,俱乐部配给的的公寓可没有这个,被子是纯白的,他确信昨晚他盖上的是蓝色波点那套,至于床下——
繁复花纹的地毯认证了他的猜测,这不是他的家,等等,看起来这是间酒店,梅西小心的环顾四周,整间房间里没有一样属于他的东西,都是他没见过的风格,房间卡片上文字也不是西班牙语。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有人趁他睡觉时把他搬到了一家异国风情的酒店?
可是杰瑞应该不会玩的这么大,梅西有些忧愁的想到,事情很可能...
一点点穿越梗,15岁的梅西穿越到了31岁的梅西身上。
一觉醒来,阿根廷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天花板上是奇怪形状的奢华吊灯,俱乐部配给的的公寓可没有这个,被子是纯白的,他确信昨晚他盖上的是蓝色波点那套,至于床下——
繁复花纹的地毯认证了他的猜测,这不是他的家,等等,看起来这是间酒店,梅西小心的环顾四周,整间房间里没有一样属于他的东西,都是他没见过的风格,房间卡片上文字也不是西班牙语。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有人趁他睡觉时把他搬到了一家异国风情的酒店?
可是杰瑞应该不会玩的这么大,梅西有些忧愁的想到,事情很可能超出了控制。然而鉴于他面对困难毫不畏惧的本能,小阿根廷人还是决定穿上鞋子出去走走——落地的瞬间,他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儿了。
这个身体不是他的身体,他长高了。
“莱奥,一起去吃饭?”苏亚雷斯敲敲门,无人应答,乌拉圭人看看表,确定现在还不到梅西的睡眠时间,梅西或许在洗澡,“莱奥?”又唤了一声,门才缓缓打开。
一个细小的声音伴随着一张混合着慌张与忐忑的脸,“请问,你是在叫我吗?”
收到信息皮克不敢耽搁一秒便赶到梅西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伊万搓着手走来走去,阿尔巴和布斯克茨一言不发挤在沙发里,苏亚雷斯和教练小声交流着,库蒂尼奥和阿图尔低头不知给谁发信息,罗贝托站在窗边盯着缩在床头柜旁坐着的莱奥,而特尔施特根,他们正直又严肃的小狮子,则试图和阿根廷人说些什么。
“莱奥,”德国人的西语如今相当流利,“现在的确是2018年,我们也不是雇来的演员。”
而阿根廷人则固执的摇头,“不,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这里的所有人。”
“你看看这个,这是今天的报纸,”西莱森举着报纸给梅西看,“2018,看到了吗?我没骗你。”
梅西看清楚上面的字倒抽了一口气,他虽然不认识文字,但大大的2018很是显眼。阿根廷人喃喃自语这也太逼真了,接着警惕的放下了报纸,“我不会上当的。”
伊万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刚才他已经试了一次了,无论如何他的队长都坚决的声称他不认识自己。见两位门将无功而返,克罗地亚人停下脚步,只能苦笑的摇摇头。
苏亚雷斯和教练说完梅西的情况,也坐在阿根廷人身边,阿根廷人向墙角躲藏的动作小小的伤害了他。“莱奥,你没有意识到吗?如果你只有15岁,那你不可能有这么高。”
梅西没有说话,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他们的确不一样。
阿尔巴戳戳第二队长,“莱奥15岁的时候你在拉玛西亚吗?他有可能认识你吗?”布斯克茨皱着眉头想了想,一脸凝重,“没有,莱奥跳级的太快了,虽然我只比他小一岁,但我们青年队从没有同队过。”
梅西则紧张的快吐了。
谁能告诉他到底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从巴塞罗那的公寓到了这个外国酒店?这里所有人都声称认识他,但是他甚至没听过他们的名字!
好吧,似乎只有一个答案,但他拒绝接受。
他的身形也许太过巨大了,皮克刚一进去所有人都发现了他,小阿根廷人也跟随众人抬起脸,一时间不解、好奇、吃惊,莱奥的脸上奇异的涌现出多种色彩,皮克突然意识到他得慢点来,“根据莱奥说的,他现在15岁,根本不认识我们。”苏亚雷斯发的信息介绍了现在的情况,他想莱奥很可能会害怕这个局面,如果这真的是15岁的莱奥。
他停在距离梅西三米远的地方,给予那人充分的安全距离,阿根廷人没有说话,德国人也停下了他徒劳的尝试。
他的好朋友眨眨眼,手指搅动着,慎重的望着他。
“杰瑞?”梅西尝试着开口。虽然不可思议,这个家伙看起来三十岁了,但确实他的朋友没错。
皮克如蒙大赦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能认出自己就是最大利好消息。高个子赶紧走过去蹲下,“莱奥,我是杰瑞,发生了什么?”西班牙人用宽大的手掌摸摸对方的耳朵,显然这个动作对方很是受用,梅西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苏亚雷斯看到梅西的样子也松了口气,他实在不喜欢他们刚才给予莱奥的压力,他的好朋友在惊慌,甚至是害怕。克罗地亚人则终于停止走来走去专注的站在旁边,看着两位拉玛西亚同窗的交流,对状况稳定下来感到满意。
“我不知道,他们说现在是2018年,他们是我的队友,而你,”梅西有些难过,也有些震惊,“你也是长大以后的样子了。可是我明明生活在2002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我也长高了,”梅西吸了吸鼻子,“这难道是我的梦吗,因为我太想要长高?”
“莱奥,”皮克安抚的揉揉对方的头发,把小小的阿根廷人搂在怀里,“这不是梦,虽然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我向你保证,现在确实是2018年,我们已经31岁了。”
他感到怀里的身体颤了一下,梅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指了指面前的阿尔巴和布斯克茨。
“那,他们真的是我的队友?巴塞罗那的?”梅西看起来有些转不过弯,然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让他忽然有点兴奋,“我升入一线队了?”
皮克心头一阵柔软,“是的,你现在在为一线队踢球,这些都是巴萨的球员,站在这边的这个是我们的守门员,来自德国的马克。”
“看起来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了,你好莱奥,我叫马克·安德烈·特尔施特根,你一直叫我安德烈。”德国人无奈又好笑,梅西呆呆的看着他的这个场景还挺新鲜的,阿根廷人有些不好意思,“你好,安德烈,很抱歉刚才没有相信你。”小狮子忽视了他伸出的手俯下身,给了阿根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一介绍再次认识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感谢上帝他们走了大运——队伍里有一个和他们的队长从小就认识的球员。
“明天就是比赛,莱奥这个状态,上场也许会出问题。”教练头痛的看着自己的球员。
和听到不能比赛的阿根廷人相比,反应更为激烈的是阿尔巴,西班牙边卫开口捍卫着自己的连线搭档:“客场并不好踢,不过大可放心,莱奥是拉玛西亚的孩子,他知道巴萨的踢法,即使他的内心只有15岁也可以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没错,而且就算莱奥和我们不熟悉,他也一样能够踢出世界级的表现,他懂得足球。”拉基蒂奇在一边拼命点头。
皮克在心里为阿尔巴和伊万点了个赞,“我可以作证,15岁的莱奥就已经是世界顶尖球员了,他比谁都理解我们的哲学。”梅西在他身边扭了扭,脸红的像发烧,显然还并不适应这样直白的夸赞。
“但是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15岁的莱奥很可能不适应欧冠的赛场强度,这副身体他也才刚刚得到,我怕他会受伤。我们不该让莱奥冒险。”布斯克茨对此有些担忧。
巴萨中场的发言得到了克罗地亚人的认可,拉基蒂奇迅速改口,“塞尔吉奥说的对,我们首先考虑的应该是莱奥的健康。”
一阵骚动,梅西意识到这里的人对他非常,非常重视。
“莱奥,明天我们的对手是坐镇主场的埃因霍温,你怎么看,想上场吗?”乌拉圭人刚刚离开一会儿,将他们的马黛茶壶填满才返回来递给阿根廷人。
梅西如获至宝接了过来猛吸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立刻对这位贴心的南美老乡亲近了几分,也更加确定他们是好朋友了。然而此时所有人都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这让他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我想上场,我会得到上场机会吗?”阿根廷人下意识的问。
众人侧目,半天,站在墙角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登贝莱才开口,“队长,这里没人会不尊重你的意见的。”
队长???
梅西的吸管掉出来,这下他是真惊到了,“我是队长?”
“有那么惊讶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也是最好的队长。现在巴萨阵中资历最深的就是你,你带领巴萨拿的冠军数超出你想象。”皮克亲亲他的耳朵,“顺便说,你的号码是这个。”
皮克伸手拿起一支圆珠笔,在梅西疑惑的眼神中在他的手心写下了一个10字。
“哇。”内心还是15岁的阿根廷人有点晕眩,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他就像个被百万大奖砸中的小男孩,直到昨天他还是个在为身高发愁、远离家人、前途未卜的异乡人,西班牙人队为他报的价令巴萨技术主管心动;而今天他就升上了一线队、还成为被世界级球员包围着的巴萨一线队队长。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梦想着的、看似离他无限遥远的、以及那些他不敢奢望的,都在这个近乎不现实的未来,统统实现了。
未来真好啊。
感受着身边皮克的温度与“队友们”关切的目光,阿根廷人允许自己贪心一点点。他渴望的心飞越了屋顶,鼓噪着,雀跃着,在天空翱翔。
“那我们在一起了吗?”
意识到梅西说了什么的瞬间皮克的蓝眼睛瞪大了,他从没想过,周围的人也目瞪口呆。罗贝托头大的看了一眼布斯克茨,事情大条了。
布斯克茨回看过来,用意念告诉他:把自己当做不存在,不要出声。
时间静止,阿根廷人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
“莱奥你一定不知道‘在一起’在2018年的意思... ...”皮克虚弱的解释,但是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即使在这样美好的未来,这也太过奢侈了么。梅西点点头,向皮克露出一个努力的微笑,他并不擅长但是他做到了,“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了。”
这个笑容让皮克心碎。“莱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你从没说过。”他轻声说。
“没关系了,”阿根廷人拍拍他的手臂,转过脸去,“教练先生,我想明天踩场时和队友们熟悉一下,请先把我放到替补席吧。”
教练点点头。苏亚雷斯看着气氛不对,拉起皮克,“那我们先走了莱奥,我猜你想休息了,”说着招呼其他人齐哄哄离开了。
蠢死了蠢死了!等所有人都离开,处于青春期的球队队长、未来伟大的世界最佳球员、15岁的莱奥·梅西滚到床上用被子捂住头。
醒醒吧,他怎么会喜欢你!
然而另一个声音反驳他:可是我真的没有被巴萨卖掉!巴萨拒绝了西班牙人的报价,杰瑞也没有离开,我甚至成为了队长,还有什么比这更疯狂的事吗?我当然可以期待杰瑞也喜欢我!
完了,以后杰瑞和我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甚至没办法做好朋友了,我做了什么,我真的不想面对这样的杰瑞!上帝,请把我送回2002年去吧,求你!
阿根廷人在床上翻滚着,不停的埋怨着自己。
另一间房的皮克则彻夜难眠。
第二天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小队长才姗姗来迟。
“早,抱歉今天起晚了,”梅西换上训练服,和队友们打招呼,冲着皮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接着一手搭上苏亚雷斯开始热身。“也不知怎么回事,没有听到闹钟的声音,你该来叫我的。”
“莱奥?我们都觉得昨天你太疲惫了,多睡一会儿不来训练也可以。”乌拉圭人小心的看着一如往常的好友,“我们可以先练练传球,如果真的配合不理想你再替补。”
梅西正颠球,闻言捞起球有些不解,“路易斯,什么练传球什么替补。”
苏亚雷斯也疑惑了,“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你先熟悉下队友,我知道你想上场,但是你要知道这不是青年队比赛对手也不是15岁,我们最好还是看看配合程度再做打算。”
在梅西进入训练场开始,皮克便一直偷偷瞄着他,高个子男人的心从看到莱奥就跳的飞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口扩散。或许,或许... ...他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然而莱奥的态度让他难过起来,莱奥怎么可以撩了他之后还神色如常,看起来就像昨天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亏他昨晚一夜没睡,皮克踢着皮球,有些泄气。
这像是想和我坠入爱河的态度吗!
接着就听乌拉圭人朝他们呼喊:“莱奥他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大家奔上去确认事实,都对此新奇不已,“我从没见过这种事,这是一种南美的巫术吗?”朗格莱拉着阿图尔认真的问。阿图尔摇摇头,“我确信巫术不会有这种效果,更确切的说,巫术没有效果。”
罗贝托同情的看着努力掩藏失落的皮克,在布斯克茨的注视下没有将这小小的关于皮克的插曲向阿根廷人说起。
所有人都默契的向队长掩去了这段暴露了的青春期暗恋。
做客飞利浦大球场,巴萨不出意外的取得了胜利。球队取胜,没有伤病,大家喜气洋洋的坐上飞机,然而阿根廷人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苏亚雷斯游移的目光,阿尔巴掩饰的好奇神情,登贝莱的欲语又止... ...
皮克戴上眼罩准备假寐。他没有精力再去恶作剧开玩笑了,他心底的那根刺再次苏醒,搅得他不得安宁,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等回去巴塞罗那,他需要给伦敦打个电话,再想想怎么办。
“杰瑞,”皮克掀开眼罩,不知何时梅西和阿尔巴换了座位,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了莱奥,”他就是没办法对他说不。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是我在那段‘失忆’的时候做了什么让大家不高兴了吗?”梅西看起来非常弱小,仿佛已经确定自己犯了错,正向他寻求解救。
噢。
尽管梅西的声音不大,但是前后的布斯克茨、拉基蒂奇、罗贝托和正打算睡觉的特尔施特根都听到了。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皮克干巴巴的说。
“可是大家看起来都太奇怪了,我不希望球队讨厌我。”阿根廷人是怎么做出那副表情的?皮克磨牙,好像向他隐藏事实的人就该下地狱。
“不是你的问题,他们失心疯罢了,过几天就会好了。”
“可是你也在躲着我,我也惹你生气了吗?”他的莱奥声音低下去,现在已经认定一定是他自己犯了错了。“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别这么看着我!皮克欲哭无泪,不该这样的,起码不该由你来问我。前方的拉基蒂奇回头向他怒目而视,特尔施特根则给了皮克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皮克瞪回去,又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罗贝托,第四队长迅速拉下眼罩进入睡眠状态,底下手用力扯扯旁边还在竖着耳朵的布斯克茨。高大的西班牙人摸摸阿根廷人的脸安慰了一会儿,好歹打消了对方来源不明的愧疚感。
听着莱奥进入睡眠的呼吸声,皮克闭上眼。
接到电话时法布雷加斯刚刚起床,原谅他的西班牙人作息,能打乱他生物节奏的只有Bodyguard。
“早上好杰瑞。”打着哈欠,法布雷加斯决定先来一杯咖啡。
“你还记得莱奥向你告白的事吗?”
切尔西中场一下清醒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当时莱奥向你告白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记得你当时很吃惊。”
“对,我的确很惊讶,不过话说开了以后莱奥也没有勉强,我们还是好朋友。说实话我想过莱奥可能对男孩子感兴趣,南美人这方面真的又奔放又勇敢。但是我没料到是我,”法布雷加斯端着咖啡杯回到床上,“我以为会是你。”
皮克的心收紧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就是一种感觉。他一直很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荒唐事都跟着你,还记得吗?你带着他烧助教的摩托车,他是个小坏蛋而他绝不会自己主动干这个。他总是不服输,但是他愿意跟着你。”
“我现在有点混乱塞斯克,你说,有没有可能,”皮克握紧手机,“也许,莱奥... ...”
梅西张开眼,熟悉的墙壁,熟悉的床单,熟悉的壁灯。
他回来了。
阿根廷人掀开被子看着自己的腿:昨天晚上的针孔早就愈合,鞋钉划破的部分也已经不再渗血,他跳下床去墙壁边比量自己的身高——和以往那样,他依然没有长到160公分。
也许昨晚做的是个过分夸张的梦。
阿根廷人走去盥洗室,打开水龙头打算洗把脸忘掉这个美梦,接着,他看到了他手心里的那个10。
这不是梦。
他的的确确去了一趟未来。
梅西愣愣的看着手掌:在未来,他和皮克依旧会是队友,但他们没有在一起,皮克也没有想和他在一起的意思。
欧冠小组赛后的恢复训练很早就结束了,皮克看着梅西恢复云淡风轻眼中只有足球的样子,坚决的叫住了对方,众人识趣的早早离开把更衣室留给了二人。
梅西随意坐在阿尔巴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着。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皮克坐在旁边,对梅西的神情很是不解。
“不知道,但我猜我不会很想知道。”梅西耸耸肩。
“你喜欢我,或者说你喜欢过我。”皮克没有理他的消极情绪一口气说出来,他想他必须得知道真相。
“都过去了。”梅西歪着头快速的回答,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而不是因为太过在意。“现在这样很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忠实的队友。”
皮克对这个结论并不满足,莱奥没有否认,但态度却仿佛看破一切不打算要求更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15岁?还是更早?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向塞斯克告白?”西班牙人有些激动,得到的答案让他的胃里酸酸的。
阿根廷人陷入了回忆,好久才出声,“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是不想输得太彻底吧,”梅西甚至笑了下,“你知道我讨厌输。”
皮克抹了把脸,声音里满是疲惫,“后来为什么不说,我四年后回来了,你有那么多机会。”
不知是谁发出了叹息,两个人都在遗憾中颤抖。
“你喜欢我吗,杰瑞,”梅西没有回答他,“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我曾经喜欢你这件事的,但是在你不知道之前,你喜欢我吗?”
每次你冲向推搡我的球员时,每次你在媒体前出言维护我时,甚至你看向我时,我都曾奢望那是喜欢,那是你愿意回应我的感情,但是你我都清楚,那不是。
“好了,别愁眉苦脸了这可不是你,”阿根廷人站起身来拍拍皮克毛茸茸的脑袋。我可真是给了他一个难题,梅西想。
梅西学着皮克在球场上对他做的那样,亲亲加泰人的发旋,“都过去了,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才不要,”皮克粗声粗气,没有抬头,“我才不要因为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再浪费时间了。”
明明我们可以在一起,为什么偏偏阴差阳错的偏离了轨迹,我们明明都没有做错,我甚至没能做出选择。仅仅因为我太过粗心,把我们的一切当做平常么?
你该给我一个机会的。
“听着莱奥,我喜欢你,不要怀疑这个,也别多问,如果你现在还喜欢我,就过来亲我然后在这里做爱,之后我们回家,上床做爱。后面的事你不用管,我会给教练、主席和塞斯克打电话知会我们的关系,结束后我们继续做爱。明天训练结束回我家,我给你看我在曼彻斯特时给你写的信,看完以后你也许会哭,不过不用觉得丢脸因为我写的时候也在哭,之后我们接着做爱,听懂了吗?”
“听起来不错。”阿根廷人哑然,半晌才珍而重之的,给皮克印下一吻。“不过我觉得做爱那部分似乎可以安排的更合理一点... ...”
阿尔巴听到这里和罗贝托对视一眼,阿图尔和被他拖来的朗格莱脸都绿了,关爱队内和谐让他们四个留在更衣室门口直到现在,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愿意听队长们的墙角,阿尔巴伸出三只手指,示意他们三秒后一起跑掉,然而罗贝托太过紧张一甩手不小心推开了虚掩的门——
第一队长和第三队长终于有机会正面目睹巴塞罗那后梦三时代的两翼齐飞盛况。
被两翼丢下的阿图尔坐在地上干笑了两声,皮克看着他,梅西也看着他,巴西人扯着法国后卫的外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继续,他是法国人听不懂西语的,我也听不懂,我们去上西语课了。”说完带着人飞快的逃之夭夭。
皮克眯起眼睛,“我们那时候也这么皮吗?”
“别带上我。”
End.
有关梅西和那身红蓝的记忆
有关梅西和那身红蓝的记忆
整理一些,以前文中写过的,有关梅西和那身红蓝的回忆片段。
一张餐巾纸的故事,终老终究只是一场梦吧。
愿你降落,不带一丝顾虑,享受足球的快乐。
【皮梅/大小熊】 彼得潘
1.私设严重,ooc
2.私设皮梅无女票无孩
3.伪球迷,bug多,大家别考据
4.八千字流水账
皮克第一次见梅西的时候,他十三岁。
那天没什么不同,他正在球场上和塞斯克玩闹,教练忽然带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说今天他会作为新人一起来合训。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来巴萨少年队试训的孩子很多,多的过分。他们往往会和他们一起合训几天,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在巴萨的训练场中,能够重返训练场并留下来的孩子永远不过是凤毛麟角。
这种相遇太过稀松平常,实在不是人生里什么值得记忆的瞬间,杰拉德•皮克彼时也并不知道,那一天对于他的人生会有怎样举...
1.私设严重,ooc
2.私设皮梅无女票无孩
3.伪球迷,bug多,大家别考据
4.八千字流水账
皮克第一次见梅西的时候,他十三岁。
那天没什么不同,他正在球场上和塞斯克玩闹,教练忽然带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说今天他会作为新人一起来合训。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来巴萨少年队试训的孩子很多,多的过分。他们往往会和他们一起合训几天,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在巴萨的训练场中,能够重返训练场并留下来的孩子永远不过是凤毛麟角。
这种相遇太过稀松平常,实在不是人生里什么值得记忆的瞬间,杰拉德•皮克彼时也并不知道,那一天对于他的人生会有怎样举足轻重的影响。
他只是很惊讶——这个来试训的孩子实在是过分的矮小和瘦削了。
这孩子绝对不会超过一米五,他站在教练身边,更像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孩子。
“法布雷加斯,今天我们练对位攻防,你来防守他。”
法布雷加斯应了一声,然后朝这个新人笑了一下,“我是塞斯克·法布雷加斯。”
新来的小孩似乎非常的紧张,他抱着球向法布雷加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训练开始之前,法布雷加斯一手抓着皮克的胳膊肘,一边担忧的摸着下巴:“杰瑞,你说我这怎么防啊?他那么小一点点,我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下脚重了,我觉得他肯定得受伤!”
皮克也忧心忡忡的赞同道:“是啊,你最好还是把握好力道吧,弄伤他就不好了。”
但是很快,他们两个就发现这种担忧是无比多余的。
直到训练结束洗完澡,法布雷加斯还是处于一种略微恍惚的精神状态:“他过的我就像是个蠢货,杰瑞。”法布雷加斯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道,“我最后可能都有点过分了……但是我真的被过的有点窝火,我没有一次成功的拦截……”
法布雷加斯说到这忽然顿住了,那个新来的小孩抱着球——估计是刚跟教练说完话所以才来洗澡,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们两个。
由于宽大的球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现在看起来更小了,于是皮克没来由的想起来他爸爸有一次去俄罗斯出差给他带回来的纪念品——他自己、塞斯克、和这个新来的小孩站在这的样子,真像大中小三个号的俄罗斯套娃。
“……嗨?”皮克开口打招呼道。
小孩依旧是刚见面的那副样子,他有点腼腆的对皮克露出了点笑意,然后把球放在一边,拿着包走进了淋浴间,依旧没说话。
“他……他不会是不会说话吧?”法布雷加斯小声道。
“不会吧……”
皮克一开始不相信法布雷加斯说的话,他觉得新来的小孩只是有点内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自己也不敢确定——一周以来,这个新来的孩子一句话都没说过,连他的名字,皮克都是从教练的口中知道的。
一周的合训很快就过去了,新来的小孩——他叫梅西,展现出了令人惊艳的技术。皮克从来没看到过有人可以这样踢球,踢那样有吸引力的足球,他有点像那位和他来自同一片土地 的传奇球星马拉多纳,但又有所不同。
他一定可以留下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一周的合训结束之后,皮克这样想。
再见面是几个月之后。
而在这段时间内,皮克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对这个来自异国的小孩,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个生着病的、来自另一块大陆的小天才,因为支付不起昂贵的治疗费才来到巴萨的少年。
彼时皮克不知道、梅西不知道、巴萨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会如何的紧密相连,如何的唇齿相依。皮克和梅西不知道红蓝魂会如何晕染他们的血液,巴萨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织就那红蓝的梦。
皮克再一次见到梅西的时候,梅西的样子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他依旧留着齐耳的头发,一样的沉默,只不过他看上去更瘦了一点。
正式加入少年队一个星期,梅西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个哑巴,他在他们几个人一起玩ps的时候开口说了话,这帮助皮克赢了法布雷加斯的一顿午饭。
但他还是沉默寡言,甚至有点孤僻,训练结束之后总是一个人坐在更衣室的角落,即使皮克他们在大声的开玩笑,也只是坐在那曲着一条腿看着,只有眼神里偶尔会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渴望。
皮克觉得他需要做点什么,让这个小东西快点融入他们。
“杰瑞……这样真的好么?”法布雷加斯有点担忧的说。
“有什么的,不干点什么梅西一定会今天两个字明天三个字后天四个字大后天两个字这么跟我们相处下去。我可受不了。”
“那你玩脱了怎么办?小心人家去教练那告状。”
“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往那边去去,你要把我挤出去了。”
“……是你占地面积太大了。”
皮克伙同法布雷加斯,又叫了几个队友,把梅西在宿舍的房间搬空了——游戏机、桌子、床,总之一样东西都没给梅西留。他们几个人现在正挤在卫生间里,透过门缝观察着房间,等待着他们沉默的新队友。
法布雷加斯掏出了手机,道:“我跟你讲,我一会录下来,这就是你黑历史,欺负队友的黑历史。”
皮克毫不在意的点点头:“随便你。我还录了你宿舍被搬空的样子呢。”
过了一会,正如他们推测的时间,梅西回到了房间。
他愣住了。
“他看上去惊讶极了……”
“肯定的啊,以前咱们搬塞斯克宿舍的时候,塞斯克那表情比他还丰富。”
阿根廷人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空空如也的房间,他嘴唇都在微微的抖,他两只手紧紧的按住手里的足球。然后他忽然蹲下身去,肩膀开始微微的耸动。
“……杰瑞……我们是不是玩脱了??”
皮克也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的从洗手间冲出去,他也蹲下来,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嘿?嘿……里奥?我们没有恶意,你可以多和我们说话的,这……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我们闹着玩的,真的,塞斯克的房间也被我们搬空过。”
梅西抬起头看他,他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这让他的眼睫毛变成了褐色的水线:“真的吗?你们不是……不是因为讨厌我?”
皮克觉得自己心要被融化了:“怎么会?这只是个玩笑,真的!我们觉得你太不爱说话了……你可以融入我们,真的。”
梅西看了皮克一会,然后笑了:“嗯,我知道了。”
很多年之后皮克回想起他们相识的第一年,总觉得命运在冥冥之中已有注定,梅西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然偷走了他的心。
和梅西熟悉之后,皮克发现梅西并不是如他之前所表现的那样“乖巧”,在他搬空梅西宿舍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梅西小小的报复了他一下——梅西趁他洗澡的时候拿走了他衣柜里的衣服,害得他只好光着身子围着浴巾从浴室追到更衣室,为整个更衣室提供了一周的笑料。
虽然生起气来像是个小混蛋,皮克还是觉得梅西的性格里,温和和柔软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
他在前场太耀眼了——于是所有人都喜欢对他犯规,每次比赛下来摘下护腿板,小腿依旧是成片成片的青紫。但是裁判有的时候哨子并不严,在皮克的眼里,如果按照正常标准,一场比赛对面至少应该吃十张黄牌。
但是他的朋友,被侵犯的当事人里奥,似乎对此无比淡然。
这天因为对方球队对梅西犯规在先,皮克在后场也铲倒了对方的前锋,两支队伍爆发了冲突,皮克因此吃到了一张红牌。
“我都告诉你不要这么激动啦,你看,吃了红牌不说,”梅西把手里的冰袋递给皮克,“自己还挂彩了,你眉骨这里,敷一敷。”
皮克接过来,不满的说:“他在前场铲你那下,绝对是红牌动作好么?裁判居然没吹,我铲他们那下都没用力!明明是应该保护锋线球员的。要我说你就是性格太好了,没脾气的。”
“哪有?我每次被他们放倒,心里都有骂他们一辈子吃到的珍宝珠都不甜的。”
皮克被他逗的哭笑不得,“行了吧你,你那点出息,还是得靠我。”
梅西两指并在一起,靠在眉尾向皮克敬了个礼:“皮克爸爸说的对!不过这种事生气也气不完的,那每场比赛都要气多不值得啊,不如多回味一下……他们输球的表情。”
皮克无奈的撇了撇嘴,点点头:“对了里奥,这个周六我们没有比赛,我们去看电影吧,还有塞斯克,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梅西点了点头,“好啊。”
那时他们十六岁,都是少年人,法布雷加斯和皮克都还没有远走英国,梅西不是后来举世闻名的超级巨星,皮克也还没有成为西班牙皇冠上的珠石,都还是籍籍无名的普通球员,未来蒙昧不可知,能否成为真正的职业球员还是个未知数,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他们可以穿着便服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奔跑和打闹。
那天法布雷加斯因为要随着父母一起去拜访祖父母,所以最后没有和皮克梅西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
皮克不记得他们看了什么电影了,但想来应该也不怎么有意思,因为梅西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睡着了。导致皮克也不知道怎么的,也对电影兴趣索然,几乎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看梅西的侧脸。
梅西这两天脸上长了两颗青春痘,不巧,有一颗长在了鼻尖上,显得鼻尖红红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冬日巴塞罗那的天气本就谈不上温暖,傍晚又下过雨,已经有些清寒。皮克将大衣的扣子扣紧,又帮梅西拢了一把大衣领口,道:“怎么没带围巾出门?”
“也不冷啊。”
皮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作势要围到梅西身上,梅西一边笑一边仰头:“杰瑞……不用!不冷!”
皮克没理他,梅西这体格哪争得过他,围巾最后还是系在了他脖子上。
他们两个人并排走着,梅西抬头看了皮克一眼,道:“我觉得我最近长高了,我前几天量身高,高了三四厘米,可为什么感觉还是差你这么多?”
皮克道:“你在长个子,我也在啊。”
梅西撇了撇嘴,然后忽然一脚踩到了马路边的路肩上,这下他一下子高了许多:“你看,这下我们差不多一样高了。”
皮克忽然不知道怎么着脑门一热,道:“来,你可以比我高的。”
梅西疑问的“啊”了一声,话音还没落,皮克忽然张开手,卡在梅西的臀下,一下子把梅西托抱起来,于是梅西一下子比他高了差不多半个头,皮克仰头才能看清梅西的脸。
皮克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好像一下子有人把他心里的曲子从古典音乐切成了摇滚,他的心跳踩着鼓点尽情摇摆。
皮克忽然觉得,这个角度,梅西很适合吻下来。
皮克抱住梅西转了两圈,才把梅西放下来。皮克觉得自己的心要蹦到嗓子眼,喘不过来气,但他不经意间看向梅西,发现他大半张脸已经埋进了围巾里,看起来有点羞怯,他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目光温柔的垂落下来。
少年不识愁滋味。皮克只觉得那一晚巴塞罗那的夜色无比美丽,堪称世间最美的景色。
然欢乐趣,离别苦。人总是要长大的。
2003年,法布雷加斯转会至阿森纳。2004年,皮克远走曼联。
87一代就此失散了。
皮克一开始到英国,很不适应。完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陌生的队友,让原本在巴萨如鱼得水、像个小少爷的他一下子手足无措。他那时也才十七岁,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有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打开房间里的电视,也不看,只是对着电视屏幕的微光发呆,经常毫无知觉的泪流满面。
那是他最脆弱却也最坚强的一段岁月。
那个时候他疯狂的想念法布雷加斯和梅西,和法布雷加斯因为联赛的关系还偶有见面,和梅西却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少年人情窦初开,已经开始渐渐懂得爱字怎么写,遂渐渐明白那失控的心跳和不止思念的来源。
05年冬季,其他联赛都进入了冬歇,唯有英超还在开赛。那天晚上皮克刚刚主场赢了一场联赛,那时他还没有驾照,只能蹭队友的车回家。离家门口至少还有十米远的时候,他眼尖,隐约觉得家门口站的人很眼熟,等到车更近了一点,还没等队友把车停稳他就冲了下去,脚下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梅西背了个大包,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裹得像一只熊,正站在门口等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皮克觉得自己一下子结巴了:“你你你……你什么……什么时候来的啊?你怎么……不是……来……来来……为……来这了?”
梅西挠了挠头,道:“冬歇期嘛,又到了圣诞节,就来看看你。”
皮克都忘了和队友告别,他手忙脚乱的掏出钥匙,开了三次才把门打开,“那你快进去,外面冷,外面冷。你应该早告诉我的啊,这样我可以提早去接你。”
梅西那有点带着罗萨里奥口音的西班牙语在他耳中现在变得更加柔和:“你有比赛啊,而且我也没有等很久。”
皮克把人迎进了门,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尴尬。
他独居,平日里又没什么朋友,自己本身又不是什么整洁的性子,所以很少自己打扫房间,只有实在看不下去眼的时候,才会叫保洁公司请人来收拾一番。而最近他已经有三个星期没有光顾保洁公司了,沙发上堆满了他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梅西看着一地的狼藉,俏皮的向皮克眨了眨眼:“你平时打扫房间要不少时间吧,杰瑞?”
皮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其实也还……还好吧。其实就是沙发上衣服比较多而已啦……”
梅西是整洁的性子,于是脱下外套之后就开始帮皮克整理房间,脏衣服都一件一件的叠好放在一起,皮克觉得他就好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他在一边正胡思乱想着,手机上忽然来了短信——是刚才送他回家的队友发给他的。
“你男朋友真可爱。祝有美好的一晚。”
英国是常年高挂彩虹的土壤,这个国度国度毫不遮掩的表达着他们对于爱情的一视同仁,而由于大部分人对于同性之爱的有色眼镜,骨子里冷淡自矜的英国人在这种事情上,甚至会表现的更加温情。
皮克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一会,只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解释。
但是事情并不单单关乎自己一个人,皮克盯着梅西的背影想道:他越来越有名气,他已经在西甲开始进球,他很快就会成为非常有名气的球员。
“他是很可爱啦。)但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一年的圣诞节皮克是和梅西一起过的,那时他们两个虽说还不是什么太出名的球员,但是为了保险,出门已经需要做些保护措施,还好正值冬季,就算裹的里三层外三层走在大街上也并不突兀。
他们两个在商店里买了个圣诞树,由于商店离皮克家不远,两个人也没有打车,梅西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皮克抱着圣诞树的照片,说他活像是树林里的棕熊。
装饰圣诞树的时候,皮克站在梅西身后,感觉自己的姿势,像是拥他在怀中。
这是皮克远赴英伦、孤独一人的时光里难得的慰藉,是他私藏在心底多年的幸福。
他那时向圣诞老人许愿:愿此后的每一年,我和他都能有这样的岁月;愿里奥健康平安,拿到越来越多的奖杯,愿他永远快乐,愿他得到无数的爱。
但是后来他才知道,杰拉德,这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的。
巴萨经历了好一段动荡时期,终于在2008年迎来了新的教练,瓜迪奥拉的到来为球队带来了新的生机,而皮克也终于能在这一年,再一次披上久违的红蓝色战袍。
那对于皮克来说是最好的几年,他在巴萨赢得了一切,欧冠、联赛冠军、国王杯、世俱杯……而在2010年,他随着国家队赢得了世界杯。
那是世界杯赛后不久,梅西来到他的家,他们两个一起打实况,实况给西班牙队的成员做了世界杯夺冠的标识。
梅西玩了一局之后忽然说:“他们很多人……有很多人,都说我应该选择西班牙国家队。”
皮克放下手柄,安静的看着他。
“但是这很好笑,我是阿根廷人……我的心永远是蓝白色的。我只想身披阿根廷战袍,而不是说……我只想为能赢得世界杯的球队踢球,世界杯很重要,但是不是阿根廷……就没有意义。”
皮克轻声道:“里奥,我知道。”
“我世预赛、世界杯……都踢的不够好,我觉得我踢的不好,但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梅西嘴角还是带笑的,但眼圈却红了,“他们说是因为巴萨给我付钱所以我努力为巴萨踢球,而阿根廷不给我钱所以我不努力……可是真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呢?”
眼泪终于从他伤感的眼中落下,皮克的心也随之粉身碎骨。
梅西刚刚来到少年队的时候,少年队的队友都以为他的人和他的外表一样,他会是个敏感脆弱的小家伙。但事实上,他比全队所有人都坚韧,骨折受伤,被人铲到护腿板下都是血也从来不哭,他是那样的冷静自持,夺冠的时候、失败的时候,他很少喜极而泣也很少伤痛欲绝。
他流汗,流血,唯独很少流泪。
皮克的心都碎了。
他坐到梅西身边,他用指节擦去脸上的泪,“里奥,我知道。”
他把梅西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轻声安慰道:“里奥,会过去的,痛苦的岁月总会过去的。”
他想大声的对那个遥远的国家疾呼:请善待这个爱你的人吧,你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无论是皮克还是梅西自己,都以为那痛苦的岁月终有一日会走到尽头——而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然后2014,2015,2016.
2016年美洲杯,皮克是看的电视转播,在转播结束之后他给梅西打了电话,但梅西没接,皮克也不觉得意外,那边的情况估计已经是一团乱麻。皮克不想去想象梅西的心情,他总是爱苛责自己——2012年对阵切尔西的那个点球,曾经让他无比的自责和内疚,他甚至把瓜迪奥拉的离开的一部分原因也归咎于此。
美洲杯之后他们第一次相见,皮克看着梅西发了好久的呆,反而是梅西先跟他打了招呼:“想什么呢?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想劝说你,想抱你,想安慰你,想……吻你万千。
但是我知道其实我什么都不必做,我只需要看着你,看着你继续走下去。
皮克曾经看到推特上和其他社交网站上数年间巴萨队员们的容貌变化,只有他十年间变化不多,相仿的发型和永恒的胡茬,于是有人说:“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所有人都会老去,而皮克不会,所有人都会长大,而皮克不会。”
皮克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他是个大嘴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话坦率而不加遮掩,为此甚至为西班牙国家队出战都会得到全场嘘声,他时常幼稚,从小到大游戏机都是他的挚爱,任何新出的游戏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他喜欢恶作剧和开玩笑,他是让整个更衣室都无计可施的小魔鬼。
他永远像个孩子,就像那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彼得潘。
于是皮克也明白,他为何会爱上梅西。
孩子永远喜欢纯粹、干净、有生命力又漂亮的东西。他爱梅西那迷人的美丽足球,他爱梅西对足球的理解和热爱,他爱梅西对胜利的执着,他爱梅西的温柔和宽容,他爱梅西那永远坦荡的球风,他心痛于阿根廷队梅西的种种不公,却又爱极了他擦干眼泪忠诚的望向蓝天白云的模样。
皮克爱他的一切。
他之于他,是夜昼交替地平线中最初的金芒,是晨昏变更时明艳的霞光,是彼得潘流连忘返、心之所归的永无乡。
2018年世界杯结束之后,皮克最终决定退出国家队,他并没有什么遗憾,他已经拥有了极致的圆满。在把这个决定告诉梅西之后,皮克没忍住,还是问道:“那你呢?里奥?你和国家队……”
梅西用手拄着头,手指敲着脸颊,边笑边道:“我?我还没想好……但可能还是……”
“我还想试试。”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七岁的追风少年了。
但是不重要,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走下去。
皮克毫不惊讶,他伸出手揉乱了梅西的头发,“但至少今年你应该可以休息?这就好了。”
2018年冬歇期,皮克邀请梅西和他一起出去旅行,梅西同意了。
皮克在这一方面是个计划通,梅西恰恰相反,是个服从一切安排的乖孩子,于是直到出发的前一天,梅西才知道他们两个的目的地。因为目的地确实也难选,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再也不是当年可以满街跑不怕被认出来的少年人了。
皮克最终决定带着梅西一起去加拿大的黄刀镇看极光。
皮克订的是黄刀镇附近的外岛酒店,因为价格的缘故所以少有人来,他们两个也因此可以少些麻烦。
当晚皮克就租了衣服和雪鞋,带着梅西一起去看极光。
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看到极光,又新鲜又开心,梅西的声音因为围巾的缘故显得有些闷:“真好看!原来极光有这么多颜色!”
皮克看着梅西,看着他脸上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如擂鼓。
他一边唾弃自己:嘿,杰拉德·皮克,你也就这点出息,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不争气呢?以后被里奥知道了,这小混蛋一定会笑话死你。
一边又想:多好的气氛啊,极光,雪地,小镇,你们两个,多么合适的场景啊,去告诉他,告诉他你爱他,你不是13岁而是31岁了,你已经足够能证明自己,这绝不是少年人的儿戏和冲动。
皮克在那一刻又期待又惶恐,他拉住梅西的手臂——尽管他觉得他只捏到了雪地服的羽绒棉,梅西顺着他的力道将目光从极光收回到他的脸上。
该说些什么?
应该做些铺垫吧?
我去,快他妈说啊,我怎么忽然哑巴了!
皮克拉着梅西的手,感觉自己忽然被施了定身术,动也不会动了,话也不会说了。
梅西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眼角出现了几道柔和的笑纹,他举起手在皮克头上比了比:“杰瑞,我要比你高。”
皮克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双手环住梅西,把他抱了起来,一如他们十六岁时候的那样。
一时间宛如岁月倒转,山河变换,他们十六岁,还在巴塞罗那,他们还是普通的少年队球员。
梅西低着头看着皮克,皮克仰头看向他。
梅西忽然把皮克的围巾往下拉了一点,把自己的围巾也拉了下来,他一手环住皮克的脖子,一手捧住皮克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无边无际的雪向天边延伸,与五彩的极光连成一线。
皮克晕乎乎的想:该死的,十五年前我们就应该这么干的。
从13岁到31岁,他们年龄的十位数和个位数来了个颠倒,但说到底他们都还是那个只爱踢球的小子,心里都住着永远不愿意长大的彼得潘。
周围没有人,皮克想。他抱着梅西转了好几个圈,然后带着梅西一起倒在厚厚的雪地上,他去亲吻梅西光洁的额头:“我爱你,里奥。”
“我很爱你。”
彼得潘永远不想离开他的永无乡,在那里,他不必长大、不会长大,永远快乐。
他的爱随之一起不朽。
【原创】【错心】
*主题词:不得不娶的皇后
*BG,全文5k+,BE ,
*圈一下 @LOFTER娱乐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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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他不得不娶的皇后。
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宛儿,你将来会成为皇后。七岁读诗赋,九岁弹素琴,十一学女红,十三精书画。十五岁,我凤冠霞帔,一身红装,入宫为后。
成亲那晚上,我坐在榻前,手搭在膝上,十指紧张的绞着嫁衣。我看不到外头侍女官吏人来人往,也看不到堂前君王臣子觥筹交错,高高的红烛洒下昏黄的光,我的视线钻出盖头...
*主题词:不得不娶的皇后
*BG,全文5k+,BE ,
*圈一下 @LOFTER娱乐主播
——————————————
*
我是他不得不娶的皇后。
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宛儿,你将来会成为皇后。七岁读诗赋,九岁弹素琴,十一学女红,十三精书画。十五岁,我凤冠霞帔,一身红装,入宫为后。
成亲那晚上,我坐在榻前,手搭在膝上,十指紧张的绞着嫁衣。我看不到外头侍女官吏人来人往,也看不到堂前君王臣子觥筹交错,高高的红烛洒下昏黄的光,我的视线钻出盖头下摆,只能瞥见自己红色嫁衣的裙。
像一朵铺散开来的花。
从我小时候学女红开始,就一针一线为自己绣这件嫁衣。娘常常同我讲,以后我要穿着最好看的嫁衣,嫁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我其实不太懂。
他们说的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和我哥哥一样教我念书,和大将军家的哥哥一样教我武功,还是和珉公子一样陪我玩,给我带各种新鲜的小玩意?也可能都不是。
我想象不出来。
我没见过皇上。
说起来,入宫前,我见过最多的男子 ,除了我父兄,便是珉公子。
偶然出府的时候恰逢下雨,而我忘了带伞。那时天压得很低,阴云沉沉,我在胭脂水粉铺子檐下躲雨,他一袭青衣,正巧撑伞路过。
理所当然一般,他送我回了府。
分开时我想表达谢意,却无物可赠,便褪下一只银镯递与他。我说多谢公子,小女子无以为报。
他倒是笑了,说,你可别说出什么以身相许的话来,丞相府的门楣,我高攀不起。
那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仿若熠熠星辰都藏在眸中,随着他一颦一笑,看到我心里去。
后来便总能碰见他,他告诉我自己姓林,单名一个“珉”字,一介布衣,进京赶考,以期考取功名,耀祖光宗,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不可自抑的勾画出他的未来。
应当是鹏程万里,繁花似锦。
可是我不能陪他。在我小的时候,就订了婚约,和当今圣上——九岁就被扶持着登上皇位的那个人。
我不认识他,我也不了解他,我对他的所有印象,都是威严的皇位,和一个模糊的,没有面目的虚影。
而他要娶我,我要嫁他。
红烛快烧尽了,外头已经安静下来,火光摇曳落在我脚边,我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却知道,该来的那个人还没有来。
我等了很久,等到宫殿灯火熄灭,等到寒意悄然漫溯,等到紧张渐浓又渐渐消散,我的手指已经缓缓发凉,再也攥不住衣裳。
月光洒满整片衣襟,我听到了脚步声。
我的夫君,我的皇上,他没说话,掀了我的盖头,又蒙上我的眼睛。
温热的吻铺天盖地,含着酒意,密密麻麻的侵袭而来,我的心跳的激烈,一瞬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晚上很疼,疼得我想哭,可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泪水还没来得及淌下就被洇干,我感觉到湿湿的唇贴在我的眼睛上,是很轻柔的爱抚。
他没与我喝合卺酒,也没挑盖头,我们这桩婚事里横亘的只有看不见的交缠和从未产生的情愫。
我是他不得不娶的皇后。
*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皇上已经不在了,贴身丫鬟伺候我洗漱,我整个人还是昏沉的。头脑有点眩晕,身上还疼,我理了会思绪才弄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
皇上也许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威严。
之后他时不时来我寝宫,却从来都在深夜,在我歇下时昏了灯,到榻上揽着我,温热的手覆盖我的眼睫,再用吻和亲热沉浸这个夜晚,每次都是。可他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我怕,我颤抖,我哭着喊疼,他会停下来,似乎很温柔的抚摸我的背,然后叹息着说“睡吧”,我听不出他的语气,只觉得他很疲惫。
他声音低哑,灼的我脸颊发烫。
他是皇上,是我的夫君,可我对他知之甚少。
我想他也一样,只知道我丞相之女,是他的皇后,却不知我叫什么名字。
后来我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样子。
我第一次见到皇上的脸,是在血溅三尺的朝堂之上。十九岁的君王第一次杀人,一剑封喉,刺客当场倒地,临死前,伸手指了站在堂前的丞相。
我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皇上的背影,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染了血的剑,我看着我父亲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而这时,皇位上的人转过身,一脸冷漠的注视着堂前跪了一地的臣子。
“朕信任你们,可你们呢?”
凉凉的话语撞在我耳膜上,和他英俊昳丽的面容一样让我如坠冰窟。
那张脸,那样的说话语气,和我记忆里那个撑伞的青年渐渐重合。
珉公子。
原来是他。
我这才想起来,皇上姓陌,名景,字昱珉,而他生母,先皇的瑜贵妃,正是林氏。
一切都对了起来,从他在我“落难”时忽然出现,出手相助,到娶我为后,借助丞相府铲除非己势力,再到而今借刺杀一事收了丞相手中的权,一切都像一场精心布置的局,而我不过是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我颤抖着,浑身发冷。我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
“珉......阿珉......”
皇上低下了头,他看到了我,眼神中好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很淡很淡的,而后蹙眉:“你在叫谁?”
我愣怔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又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不知道......你......”
我语无伦次,剧烈的情绪在胸腔激荡,冲撞着我的脏腑,我心里疼,浑身都疼,像无数根冰锥扎在心上,流淌出冰凉的,黑色的血。
“求情的话,大可不必。我会留着你的命。你不会像你父亲一样死。”他冷冰冰的,像没有感情一般,抬手拭去溅在脸上的血迹,“来人,带皇后回坤宁宫,禁足一月。”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的,我只记得我离开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恨死你了。
*
几年的时间过得很快,我几乎没怎么见过皇上。他也不常来坤宁宫,偌大的宫殿,除了我,便只有几个丫鬟,冷清得很。每天我睡得早也醒得早,清晨天还黑着,刚蒙蒙亮,便再无睡意,我点着灯看自己从前从丞相府带来的东西,仿佛又回到了还在家时。
母亲对我极好,父亲不常见到,虽不亲近,却也关心我,那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落到如今这般光景。
君心难测,帝王无情。
还能抱什么期望呢?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我只奢求自己能活下去。
又几年,皇上纳了妃,来我这儿次数更少,我有了身子,他便几乎不来了。偶然他来见我几次,我便称身体不适不见他。实在推拒不得,便只是陪着笑,做一幅淡然又与世无争的样子。
皇上问我,还怨他吗?我答不怨。
我有什么资格怨他呢?
这几年我久居深宫,却也不再是早些时候什么都不懂了。
为君者,哪在意什么是非对错,情意深重,他们更需要的,是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每个君王都不能容忍臣子僭越独揽大权,这些朝堂斗争比我想象的更难懂,更复杂。
我还活着,我不能为过去难过。
皇上看着我,眉目淡淡的。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给他泡了茶,他接过后蹙眉,说让我不要做这些事,安心养胎,我含着笑说知道了,也请陛下当心身体。他没再说什么,喝完了茶便要走。我不催促也不挽留,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走之前他对我说,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和朕说。
我点头说好,乖巧的不像自己。
新入宫的菁妃来给我请安,我看她有点眼熟,贴身丫鬟玲儿告诉我,她有些神似娘娘你小时候,看着是个好相与的。
我不知为何眼睛有点酸。
菁妃对我算得上尊敬,我也看她有些眼缘,时常请她来我这里坐坐。她比我小个几岁,把我当姐姐,有她陪着我也不觉无聊。她和我讲自己的家,讲自己从前的故事,也讲自己怎么来到这宫里。她说她其实不那么想做妃子,我问她为什么,她悄悄对我说,皇上好凶,从来不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他不开心?
我一时间有些愣怔。
我想起好些年前,在宫外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珉公子,我还是丞相府嫡女,那时候他经常笑的,笑起来很好看,比话本里描述的所有公子都好看。从前我也喜欢他的笑,可我入宫后,却也几乎没见他笑过。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微微蹙着眉,明明还年轻,浑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像冰霜,又像利刃。
“他啊,不常笑。不是你的错。”我柔声道,“我也没怎么见他笑过呢。”
“也是。”小姑娘学皇上的样子蹙着眉,“他可太不容易了,小小年纪登基,臣子摄政,要夺回实权哪那么容易,天天殚精竭虑。”
我止住她的话,道:“生在帝王家,有几个容易的?我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女子,又有几个容易的?这些话以后莫要说了,给人听到了不好。”
“好嘛,我不说了。”她挽着我胳膊笑道,“听娘娘的。”
过了阵子我诞下皇子,意识模糊间似乎有人握着我的手,一声声叫我名字,将我从虚空拉回来。我疼的冒汗,浑身没力气,像在海里沉浮,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我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在流泪。
泪和汗混在一起,汗和血混在一起。
我的生命一片泥泞。
醒过来的时候皇上在我身边,他阖眼小憩,听到响动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他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复而看着我恢复了清明。
我们视线对接,交错,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你没事就好。”他似乎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母子平安。皇上,您快去休息吧,这一夜没怎么合眼,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御医让他去休息,他点点头,又嘱咐我好好调养身子。
“臣妾谢过皇上。”我回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
心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
人的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我没想到自己会安然活到老。我的孩子长大了,十五岁立为太子,入主东宫,而我依然守在坤宁宫,一步也不曾踏出去。
菁妃偶尔来看我,她生了个女儿,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我其实挺喜欢小孩子,每次她来,便给她些好吃的好玩的,小公主也喜欢我,拖着软糯糯的嗓音叫我皇后娘娘,怪可爱的。
皇上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这些年我老了他也老了,不像年轻时候那么锋芒毕露,更显出种沉稳内敛的气势。我们谁都不提旧事,倒也能像和解一样,坐一起好好说说话。他来的时候,我便陪他聊天,抚琴烹茶吟诗作画,他不来的时候,我就过好自己一个人的日子。
该是我的,怎么都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该是我的,我拼尽全力也得不到。这些年早就明白了的道理,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呢?
秋天到了,冬日也近了,过几天就是霜降,我得给我的孩子做双棉鞋。尽管太子的东宫什么都不缺,但我仍然喜欢亲手给他做衣裳。
想了想,我给皇上也做了双。
我想着到了冬天下雪,他万般金贵的人,可别冻着了。这么些年我很少给他做点东西,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用的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色的绣线越来越少,鞋子却一点点显出样貌。第二双还没做好,冬日的第一场雪就伴着寒风降临。
北风刮在脸上冷冷的,像刀子割得生疼。
坏消息就在这时传来,皇上在养心殿批阅奏章时突发心疾,夜半三更伏案不起。御医紧急施救,勉强吊着口气,看情况......不是很好。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懵了一瞬,仿佛全身的血液倒流,我想站起来,却觉得手脚不听使唤,差点倒下去。身边的姑姑赶忙扶住我,告诉我一定要小心。可我只觉得心乱如麻。
前几天还好好的人,今日怎会突然......
我赶到的时候,才知道御医所说的情况不好只是安慰。何止不好,简直是极其糟糕。
我竟不知他有旧疾,身子差到这般地步。
皇上躺在床上闭着眼,依然紧蹙着眉。那张脸不如年轻时英俊,如今已生了不少细纹,下巴的胡茬还没有刮,头发也隐隐掺了银色。
算起来,他今年不过四十。
我忽的生出一点难过,从我跪下去触碰到他手的指尖开始蔓延,迅速传遍了全身,飘忽的,让我有了种溺水的错觉,这感觉一下下敲在我心上,将那颗心一点点揪紧。
“皇上。”我叫他。
他不应。
“阿珉。”我又唤他。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你...你醒了是不是?能不能睁开眼睛......?”我的声音好像在哭。
他没有回应。
我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守在他床前,看着这张错过许多年,也看过许多年的脸。我意识到,虽然我们认识二十年,可我总共见他的次数,着实不算很多。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了。
他是皇上,是阿珉,也是我的夫君。
而我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
外边雪还在下着,簌簌的飘落,安静的仿若能掩盖一切悲欢与沧桑。
我想起来,我为他做的鞋子还没有绣完。
冬天就提前到了啊。
恍惚中他好似醒了过来,我像被烫到一般差点握着他的手,反应过来又紧紧抓住。
“宛儿......”
他在叫我的名字。很多年没有叫过的名字。
我愣住了。
“皇上,臣妾在。”
“......朕走后,让辰儿登基...他已经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年纪了......朝廷的事情,朕已拟好了圣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还有......”
他的声音又沙又哑,像破败的风箱,不停颤抖,似乎每说一句话都要拼劲力气。
“还有什么?陛下莫急,慢慢来。”我拉着他的手,强行忍住鼻间酸涩。
“......还有,”他带着我的手放到自己腰间,我触摸到一点凉意,“...朕娶你......从来都不是迫不得已......”
我看清了手中之物,拴在玉佩上的银环,是个手镯。
那是......多年前,第一次见面,我赠与他的东西。
汹涌的泪再也忍不住,肆虐的淌了满脸,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模糊,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垂到身侧,那点温热再也握不住。
这半生苦短,蹉跎而过,错付的时光,藏在心底的往事,从来都不是只有利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一直到此刻都没有看清皇上的心。
原来我从未理解过他。
我还在叫着阿珉,却再也不会有人答应了。
*
人永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错过了才知道遗憾,我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掉了牙、不能动,我的儿子退了位,我的孙子当了皇帝,可我还是偶尔会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
我十三岁,第一次碰见珉公子。
我想起来,那时他陪我玩,给我带了不少新奇玩意。有天他对我说,如果有来生,他希望能做一缕风,在天地间自由驰骋,去哪都可以。那时候我笑起来,对他说,你如果是风,我就做一朵云,你推着我走。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他看着我的眼睛,也笑起来,连眉宇的忧色都全然无踪。他说好啊,只要你能认得出哪缕风是我。
............
而今想来,他说这话的神态仿佛历历在目。
明明过了一生,却好似就在昨天。
不过现在,我好像要去找你了。
所以,你会在哪呢?
如果你是一缕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什么?你问我在说什么?
啊,我是说,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FIN.
她丢失了恒星(芬兰梗)丨坤我
[图片]Ps:推荐歌曲《可乐》《没有意外》搭配食用。
楔子
五月,我向老板请了假,收拾好一些东西匆匆奔向机场,去往芬兰。
离开京都的那个傍晚,天下起了绵绵细雨,窗外灯火通明,夜色温柔。
忽然想起无数个在机场的夜晚,我和他遥遥相对,明明是穿越了多么遥远的距离去见他,心里有无数的期待与顾盼,千言万语最后凝在嘴边却只轻声说:“一路平安。”
飞机到达赫尔辛基上空时,正值清晨,淡蓝色的波罗的海碧透如玉,波光粼粼,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照到脸上,恍惚而不真实。
城市建筑上巨大的标语写着:“欢迎来到芬兰,开始美好的相遇。”
一切从这里开始,也在这结束。
1...
Ps:推荐歌曲《可乐》《没有意外》搭配食用。
楔子
五月,我向老板请了假,收拾好一些东西匆匆奔向机场,去往芬兰。
离开京都的那个傍晚,天下起了绵绵细雨,窗外灯火通明,夜色温柔。
忽然想起无数个在机场的夜晚,我和他遥遥相对,明明是穿越了多么遥远的距离去见他,心里有无数的期待与顾盼,千言万语最后凝在嘴边却只轻声说:“一路平安。”
飞机到达赫尔辛基上空时,正值清晨,淡蓝色的波罗的海碧透如玉,波光粼粼,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照到脸上,恍惚而不真实。
城市建筑上巨大的标语写着:“欢迎来到芬兰,开始美好的相遇。”
一切从这里开始,也在这结束。
1
我一直跟别人说,我是在芬兰做交换生那一年遇见了徐坤。
彼时也是五月,正值芬兰短如蜉蝣的春夏时节,过了这几个月,将会进入漫长的冬季。本着大好春光不可辜负的心情,我和叶麟决定驱车前往赫尔辛基北郊的白桦林。
叶麟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就被他爸送到了芬兰读书。
我在三月收到赫尔辛基大学的offer后便踏上了去芬兰的旅途。一出机场就看到了灯火阑珊的街对面,他穿着牛仔外套站在黑色SUV前,朝我挥手。
“说好的下了飞机给我打电话,你准备住哪也不告诉我,手机还关机……”
他一边接过我的行李放在车上,气呼呼地把我推到副驾,一边又开始在我耳边叨叨。
刚去的那段日子,他忙前忙后帮我在这边找好了房子,带我熟悉环境,帮了我许多忙。
作为回报,我默许了叶麟一周三次来我家蹭饭的频率。虽然食材和调料都很难找,不过我仍然尽量坚持自己做川菜。没别的,我的中国胃实在是太难过了。
除了食物,我真的太爱芬兰了,这里不愧被誉为千湖之国,一路上我们经过的大大小小的湖泊不计其数。这里的空气洁净度简直无话可说,海洋性气候凉爽宜人,不似故乡成都的五月,闷热潮湿。
大概成都带不走的,只有我的胃了。
3
“苏玫,你说你是不是为了我来的芬兰?”
“你想多了。”
“不好意思承认也没关系。”
“滚吧你。”
在白桦林里,叶麟一路叽叽喳喳跟在身边说个不停,把我本来想看风景的心情,搅得有些烦闷。
我索性撇开他,一个人往林子里逛。
可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路痴的本性,不一会儿便找不到方向了,便只好沿着一个湖走,边走边观察。
太静了。树林里只听得见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湖水也同样静谧,微微泛起涟漪的湖面,如同深蓝色水晶。天也是透蓝的,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天映蓝了湖水,还是湖水衬蓝了天。
许是景色太美,就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小木屋跟前。
我用英文呼喊了几声,没人应答。院子里同样空空如也,只一张木桌上放着一杯水。
长时间行走,我又渴又累,便不管不顾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回味喉咙里的液体,就差点被自己呛死。
一个亚洲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黑发浓眉,高大挺拔,表情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我一时愣了。
在现实生活中,我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生。尤其是他的眼睛,和芬兰的湖一样,深邃清澈。
许是这木屋的主人,想到这,我赶紧用英文向他解释了缘由。他没反应,看他穿衣打扮,我又猜是韩国人,于是切换了韩语和他打招呼,吞吞吐吐说了大一堆。
他却是面带笑意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湖边布景好了,你准备一下。”一个女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中文对他说到。
啊,原来是中国人。咳,尴尬。
“知道了。”他点点头,然后又抬起头朝我笑了笑:“你好,我是徐坤。”
声音太温柔了。
“苏……玫。”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下,想起刚才没经过同意喝的那杯水,刚想开口,他却先问:“味道怎么样?”
“很怪。”我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徐坤告诉我,那是刚从树上抽取的新鲜桦树汁。是小木屋的主人,这片白桦林的守林人大叔莱科宁取来给徐坤一行客人品尝的。
简单聊了几句后,徐坤便去湖边开始了拍摄。Cathy主动走过来笑着和我搭讪:“苏小姐你好,我是Cathy,徐坤的助理。”
“他是明星吗?”我好奇地问到。好几年未关注过国内的娱乐圈,加上圈内艺人流动性太大,新人们我还真不太了解。不过看他的外表,的确是做明星的料。
没想到Cathy却无奈地摇摇头说,哪里是什么明星,不过是十八线之外的小艺人罢了。
这次的MV拍摄,是徐坤个人的第一支单曲,芬兰之旅其实是自己掏钱罢了,他为此想了很多办法才凑到足够的资金。Cathy劝过他不必到芬兰,花费这么大成本,可他说这首歌只能在芬兰拍。
我和Cathy站在山间的栈道,一边谈论,一边看着下面不远处湖边正拍摄的徐坤。
他穿着深蓝色细条纹的格子的衬衫,对着湖面弹吉他,阳光穿透树叶间隙,投在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梦幻。
从我这里望去,他垂着眼眸,侧脸如同希腊雕塑一样完美,像是一幅画。
3
湖景拍摄结束后,徐坤特意过来找了我,说克莱宁大叔要去采桦树汁,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帮忙。
虽然我真的什么也不会,可是觉得很有趣,便答应了。
的确是不太出名的艺人呢,我想,不然哪里能有这么多闲心和一个刚刚认识的路人一起玩呢。可是他长得这样好看,人也如此温和,路人缘应该很好吧。
“克莱宁大叔非常热情地把场地借给我,不帮他一点小忙都说不过去了。”
徐坤叫我到一棵大的桦树下,让我在树上绑好容器,他便钻孔,插上导管,如此一来,一下午便收集了十几棵树的汁液。
克莱宁大叔给我们一人一小盏作为犒劳。味道说不上好喝,不过据说很有营养。
“为我们的相识,干杯。”我和徐坤有模有样地举杯对饮,相视一笑。
说实话,真不敢相信他是艺人,没有给人一点距离感。
我们沿着湖走走停停,林子里有许多鸟,松鼠和其他动物。
“好可爱啊!”从未见过如此近距离的野生动物,我一路上都很兴奋。
“芬兰还有狼的。”他冷不防来一句,“小心前面!”
“啊,哪里!”我被吓得一下子跳到他身后,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却在前面笑岔了气。
他怎么这样幼稚?我松开手,脸有些微红。
好吧,他剑眉上挑,眼睛眯起来,这大笑的样子,为何也如此好看呢。
“苏玫。”徐坤在前面走着,突然回过头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是…你搭讪的方式实在太老套了。”我愣了愣,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徐坤……可真的是。
“这倒是。”他突然挠了挠后脑勺,笑起来。
4
芬兰白昼很长,等我意识到已经很晚时,才想起被抛在脑后的叶麟。徐坤说他们还要再待一会儿,先送我下山。
到了林子口,老远就看见叶麟在车前来回踱步,我和徐坤告了别,就要走过去。
“苏玫。”他在身后叫住我,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下次别再迷路了。”
靠,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好看。
“好。”我那时大脑一片空白,迅速溜回了车上。
“我差点以为你被狼叼走了苏玫,你可以啊!”看得出来叶麟心情十分不爽,我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妥,只好连连道歉。
路痴迷了路,加上手机没电了,所以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都失联了。都怪自己玩得太高兴,也忘了借徐坤的手机给他打一个电话。不过所幸这里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只是一片普通的白桦林罢了。
“刚才那人是谁?”叶麟想起什么,一脸疑惑地问道。
“中国人,一个朋友。”我随口回答。
叶麟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并未深究,又问,“风景还不错吧?”
“太美了。而且,”我点点头,随后眼前又出现了徐坤站在湖岸边的画面,一脸神秘地笑了笑,“我好像见到精灵了。”
叶麟不以为意,只当我是幼稚的小女生。
是的,真的好像精灵一样。
5
我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徐坤”。的确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呐,资料展示除了基本信息,仅有“参加‘逐梦少年’成长选秀节目获得前五名。”
他的微博粉丝数,也寥寥无几,五十万,对于一个选秀艺人来说着实不算多,也许还没有一个网红多。
我突然想起徐坤的话“下次别再迷路了”,下次?是什么时候?
正想着,微信收到徐坤发来的消息“我们明天还会在白桦林拍摄,等你。”
我对着屏幕在心底嘲了嘲。他怎么敢肯定我会去呢?
好吧,我竟然还是鬼事神差地去了。
徐坤说在芬兰拍摄周期大概一周,我到的时候他正在看刚拍好的片段,和工作人员沟通。看得出来,他对这支MV非常看重。
今天也是充满阳光的好天气,我带了画板。他们在林子里拍摄,我便在湖边找了个空地写生。简直是天然的画卷。
“苏玫。”过了一会儿,徐坤过来了,表情有些犹豫,“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
“可以将你拍进MV里吗。”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一个背影就好,你的气质……很适合。”
“我?”我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脸上不觉有些泛红,最后还是点点头,“好。”
Cathy在一旁看着我们,笑得很神秘。
6
接下来的几天,我带着徐坤走遍了赫尔辛基和周围大大小小的村镇,徐坤说来到芬兰什么都好,就是在“吃”方面有些郁闷。
徐坤离开芬兰的前一天,我邀请他到我家,准备做家乡的火锅给他。
我翻箱倒柜找出来珍藏着的那包火锅底料,那是我离开成都前专门买的,千里迢迢带到芬兰,想等着什么时候实在馋了再煮,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徐坤听我念叨,只嘲笑我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别吃啊。”我一脸不满,冲他做鬼脸,“喂,以后成了大明星有出息了,记得罩我。”
他冲我挑了挑眉,伸出手走过来。我以为他要打我,连忙双手抱头。
他却只是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满眼笑意:“放心好了,我会努力,期待一下吧。”
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天,满屋子弥漫着火锅的味道,我们从天南聊到地北,直到这北欧漫长的白昼都开始变得暗淡。
“听说拉普兰的冬天很美。”我和徐坤坐在阳台上,我双手环膝,看着远处渐深的天幕,“冬天你要不要来芬兰,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漫不经心而又小心翼翼地说到。
“可以啊。”他回答迅速而肯定。
“下次见面会是明星了吗?”我随口调侃到。
“absolutely.”他抿了抿唇,咧开嘴角。
7
徐坤离开后,我开始频繁地想起他。他在芬兰呆了七天,我却用漫长的时间去回忆与怀念。
其实从那以后,我们也很少联系。仿佛有了交集然后又渐行渐远。
八月,徐坤发行了新歌《be your side》,MV正是在芬兰拍的。我没想到成品做得这么好,每一帧画面都无比精细,他绝佳的外貌和实力的唱功完全体现出来了。
在MV结尾,我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徐坤在一旁望着我。
作词:徐坤。作曲:徐坤。导演:徐坤。
字幕看得我热泪盈眶。
见过他工作的专注努力,所以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be your side》发行当天迅速登上各大音乐榜首,徐坤这两个字也第一次上了微博热搜,开始被人所知。随之而来的是粉丝数量以“万”为单位肉眼可见的增长。
后来有人说,他是一夜成名了。
可我非常明白,哪里来的一夜成名,不过是经年累月的汗水与努力在一瞬间的展现罢了。
如果非要说一夜成名,那么这个夜,比我们所有人想象得还要漫长。
我点开徐坤的微信,小心翼翼地打了几个字:“恭喜你。”
又想起他说过,会在生日当天发新歌,便说:“生日快乐。”
几乎在同一时间,徐坤发来消息,他说:“生日快乐。”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捂起了嘴。
脑子混沌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没错,是我生日。
有几年没怎么过过生日了,况且其实不发朋友圈也不会有几个人记得。也疲于去应付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所以长大后生日对我来说一直是徒增烦恼。除了那天。
那一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我给他打了电话。
我在阳台上踱来踱去,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见他轻轻地笑了:“生日快乐,苏玫。”
我站在芬兰的黄昏中,看着天边绚烂的云霞一点一点变幻颜色,风轻轻在耳边吹,情不自禁地露出满足笑容,还没反应过来问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眼泪就一下子滚落:“你也是。”
一直都觉得人生有很多东西,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我无比珍惜一切来之不易的相逢。
所以,你也是,可遇不可求。可惜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8
像是一夜之间很多东西都开始变了。比如徐坤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大大小小的热搜榜和荧屏上,开始成为朋友圈和身边人闲暇之余谈论的话题,甚至有几个芬兰的朋友来问我:“Do you know Xukun?”
同样在悄悄改变的,似乎也有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我们的联系开始变得频繁,隔着屏幕,隔着5个小时的时差和6000公里的距离,我们分享着彼此生活中的小事与心情。
我越来越了解他,了解他的喜好和习惯,了解他的想法,可也觉得,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开了微博小号偷偷关注他,每天刷一刷他的最新动态。
每次看到现场返图,他都被一大群人簇拥着,Cathy总是戴着墨镜跟在他身后,身边还有大群安保,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不正是明星的样子吗。我时常暗暗替他的人气而开心,也常常想,以后和他见面,也是会隔着庞大的人潮,很难有平静讲话的机会了。
10月,徐坤受品牌方邀请前往巴黎参加时装周,他提前给我发了消息:“明天去巴黎,好想见你。”
收到消息后,我整堂课都没有听进去,便翘了接下来的课,冒着大雪一路狂奔回住所收拾东西。
那时的芬兰已经进入冬天,整座城市都在飘雪,我考虑良久,还是将身上臃肿的黑色大棉衣换成了薄一点的风衣。
对着镜子反复确认妆容后便匆匆登上去巴黎的飞机,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胖了。
第二天我很早到了戴高乐机场,叶麟说我去接机这种行为很傻,那么多的人围在他身边,我怎么可能靠近他。
可我只想让他知道,他落地的第一时间,我会出现在他面前,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徐坤出现在我视线中的时候,无数镜头簇拥在他面前,跟随他移动。我站在远处,朝他努力地挥手和做口型“好久不见”。
他看过来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是笑了。
9
Cathy说他的工作至少会持续三天,让我暂时一个人呆在巴黎玩。她现在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有专业助理的范儿了。
我一个人拿着相机在巴黎城里走走拍拍,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徐坤的歌,他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又亲切。
这样的日子倒也很惬意,之前竟从未觉得,等待的感觉是这样美好。
第四天清晨,我收到他的消息:“下楼。”
我跑下楼,他穿着黑色的外套,高大地立在车前,环着双手。
某一瞬间很多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我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前,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好想你。”徐坤的下巴用力抵在我的肩上,将我整个人圈在他怀里,用力得好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感,在悄悄蔓延。
我和徐坤去了拉普兰。
冬天,芬兰的拉普兰地区是个绝美的去处。我们驱车到郊外,那时冰天雪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我们坐在车里,透过天窗仰望夜空,等待极光的出现。
天气十分寒冷,整个雪地里空荡荡,似乎只剩下我们俩。我把头靠在徐坤的肩膀上,没头没脑地讲述着在芬兰的生活琐碎。
渐渐地,天边开始出现亮光,并且在不断变幻着颜色和位置,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我们都无比惊喜。
变幻的天幕中划过一颗流星,我指着天空,激动地叫起来:“是流星!”
“快许愿啊。”徐坤挑起一双剑眉,似笑非笑。
“老套。”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极光和流星美得让人惊叹,只是都太易逝了。可是,也许正是因为「短暂」,更能造就美吧。
“流星很美。”徐坤揉了揉我的头发,望着天空自顾自地道:“可我不想当流星,只想做恒星。”
在浩瀚如星空的娱乐圈,想要做持久发光发热的恒星,而不是转瞬即逝的流星,这是我所理解的。徐坤他,这样优秀,一定会实现吧。
夜幕四合,极光和流星都消逝后,便迎来了漫长的夜,空中徐徐飘起大雪,整个世界寂静而又荒凉。
我紧紧靠在徐坤的胸膛前,这片冰天雪地里最温暖的地方,伴随着他一起一伏的呼吸,渐渐睡去。
第二天,我们到达伊瓦洛,徐坤说拉普兰是圣诞老人的故乡,他带我去了圣诞老人村Kakslauttanen,一个现实中的童话世界。
这里有好多圣诞老人,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家里做客。在他们的院子里有棵巨大的圣诞树,还有正在休息的驯鹿。圣诞老人让我们留下心愿,说平安夜的时候,一定会把礼物送到我们面前。
拉普兰带给我的美好,真的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以及身边不可思议的人,都恍若一场梦。
徐坤离开的那天,我在机场送他,很不好意思地拿出了织得歪歪扭扭的灰色围巾给他戴上。
他真好看。怎样都好看。即使我织得那样丑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不想你走了。”我看着他的脸,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看着看着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突然拿起围巾,在我脖子上蹭了蹭,扬起好看的嘴角。
看到我不解的样子,又温柔地说:“这下它就有你的气息了。”
“哦。”我低头偷偷抹掉眼泪,有些委屈,“你没有其他什么话要说嘛?”
他好像是被我的蠢样子逗笑了,捏了一下我的脸,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我 爱 你。”
话音刚落,我便飞快地逃离了机场,一路上的步子都很快,10月寒风凛冽的芬兰,我却觉得脸颊热烘烘的。
怕亲眼看到你离开的样子,只想期待下一次的相见。我爱你,徐坤。
10
很快就到12月了,平安夜那天,芬兰家家户户都在团聚,街道上冷冷清清的。留学生们决定自己开party,我也被叶麟拉去给大家煮火锅。
也许是好久没有过这种故乡般的氛围了,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聊天聊到很晚。
最让人开心的是,我真的收到了来自圣诞老人的礼物,是一个木制杯子,很是精致。里面有一张纸条:
To my rose ,
my best dream——Kun
是徐坤。那天在圣诞老人村,他和圣诞老人交谈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这样。
我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住所和他打电话,完全没听进去大家聊天的内容,直到他们提起我的名字。
“苏玫和叶麟认识好多年了吧,真不容易。”
“老实说,苏玫,你来芬兰是不是为了叶麟啊……”
叶麟也不说话,只是别过头来看着我,似乎想看我的反应。
他们所有人好像都在把话题朝一个方向引,我开始坐立不安。
“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有个男生笑呵呵地说。
终于,叶麟开口了:“苏玫,做我女朋友吧。”
他喝了好多酒,声音沉沉的,看我的眼神很缥缈。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把我往他那里推。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回答得很果断,我看见叶麟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了。
感觉聚会被我搞砸了,我收拾了东西,急匆匆地离开了。一路上心里特别堵,浑身都充满了愧疚感。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能隐约感觉到他对我的情感,我也知道我来芬兰,他真的帮了我很多。
可是我无法因为感恩,就喜欢上一个人,从小到大,我一直把叶麟当成朋友,仅此而已。
平安夜这天,街上车很少,我一个人在零下20度的雪地里异常艰难地行走。
叶麟很快追了上来,他力气很大,一言不发把固执的我拉上了出租车。
没等我开口,他却先说:“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明星,对不对?”
我没吭声。
“苏玫,你别做梦了,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恼怒。
像是刺到了某根神经,我语气很急:“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苏玫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沉默了许久,叶麟垂下头,自顾自地说:“从高一那会儿你坐我前面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但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是喜欢,也不懂如何去表达,就爱没事捉弄你,可能当时你还挺讨厌我的吧。”
“后来我努力地和你成为朋友,能在你身边听你分享你的故事,了解你的世界我比什么都开心。高考完,知道你留在成都我就和我爸说不想来芬兰了,可还是被我爸骂着逼着过来了。大家天南地北,很难相见了。”
他似笑非笑地说:“所以知道你要来芬兰的那一刻,我真的太激动了。当时我还很傻地以为你真的是因为我才来到这里。”
“对不起。”我愧疚地好像除了对不起,也没什么可说的。
“其实你能来芬兰,我已经很庆幸了。”
沉默了许久,我们都不再说话。
那以后的那段时间,叶麟很少出现在我面前了,为了避免尴尬,我也基本不联系他。
为期一年的交换生涯很快就要结束了,二月,我即将回国。正不知道如何向他告别时,没想到,他主动来找了我。
“喂苏玫,那晚我喝多了,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浑话,你别介意啊。”
他笑嘻嘻地把一大口袋食物提进我的厨房,开始忙活:“我亲自下厨给你赔罪。”
看到他没受什么影响,我心里终于轻松起来,同时又开始担忧,他做菜?这到底是赔罪还是来惩罚我的……
吃完饭,叶麟帮我一起收拾了东西,我告诉他是明天晚上的飞机,他说送我。
进关之前,我给了叶麟一个拥抱。
“回国多吃点好吃的,还有,”叶麟笑着朝我挥了挥手,“一定要过得开心。”
时光好像回到了我刚到芬兰的那天晚上,叶麟也是这样站在机场的街对面朝我用力地挥着手。那是我来芬兰收获的第一份温暖。而现在,也以这个挥手结束吧。
人生真的很奇妙,曾经不相信爱情并且立志不结婚的我,竟然在异国他乡邂逅了一段感情,并且有想要一辈子的冲动。
因为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很多,优秀的人也有很多,但灵魂的契合是何等难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是你想要的人刚好就在那个地方出现了。
心里有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一句“嘿,原来你也在这里。”
11
回到成都后,我开始忙着毕业,找工作,徐坤也在各地飞来飞去,马不停蹄地工作。
我时常从论文和各种琐事中逃离出来,跟随他的脚步飞到他所到达的每一个城市,迎接与送别
。
人潮拥挤,我也只能在远处遥遥地看他一眼而已,用眼睛记录下这些旅途的瞬间,对着他轻轻说一句“欢迎抵达”和“一路平安”。
我们见面的时间很少,每次通话都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疲惫。每次觉得很心疼的时候,又会想,是这样吧,要越来越红啊。
五月柳絮飘飞的时候,我难得空闲去北京见徐坤,想给他个惊喜,便只通知了Cathy,悄悄到了他们公司。
“我说了,我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休息室里,徐坤拍了拍桌子,对着Cathy说话,语气一改平日的温柔,听起来很严肃。
“我知道你一直反对这个,所以我不会去做,可公司非要给你炒绯闻,我也……”
“你看着办吧,告诉他们再有一次,到时候别说我不配合。”徐坤扬了扬手机,摔门而去。
我打开微博热搜榜,铺天盖地的是徐坤与女明星陶子的绯闻。视频里,徐坤背着陶子在公园门口,两人还在耳语。
Cathy怕我误会,连忙告诉我,那是在片场陶子脚崴了,情急之下周围没其他人,徐坤才背她到休息区。
“现在看来,是她们自导自演也说不定。”Cathy叹了口气,眉皱成一团。
陶子是徐坤新戏的搭档,两人在剧中扮演情侣。剧集播出后,官配cp大热,好多粉丝甚至希望他们现实也是情侣。公司借机大炒恋情。
她让我别多想,也让我多理解。
“娱乐圈,就是这样。”她嘲讽着摇了摇头。
我告诉她我没想多。他那天心情不好,我便想在北京呆几天,等到机会再见他。
没想到刚回酒店,才发现手机页面是Cathy的几十个未接来电,微信消息也爆了。
我点开消息界面,Cathy说:“看微博。”
热搜第一,“徐坤 芬兰私会”。点进关键词,第一条微博便是说徐坤在巴黎与女子私会,随后两人前往芬兰。照片里徐坤与某中国女子抱在一起,异常亲密。
九宫格的图片,我头皮顿时发麻。是啊,不正是我和他在巴黎的时候吗。他开车来到我住所楼下,我忍不住拥抱了他。
更有我回国后与徐坤仅有的那几次见面,也被拍了下来。
微博下面评论惨不忍睹。有人说徐坤与陶子正热恋,却没想到他隐藏恋情,脚踏两只船,渣男代表。
还有的说,前几天还以为他是娱乐圈里的清流呢,真诚不做作,结果人设这么快就崩了。
评论已经上升到七八万,绝大多数是骂声,而且点赞数也已上万。连官媒也借此事开始批评明星的生活作风与职业道德。
我一边翻,一边哭,脑子里全是慌乱和愤怒。
我赶紧约了Cathy出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接触了这个圈子,你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太多人见不得别人好。”她冷笑一声,“先是早就派人跟着他挖他的料,拍到了你们拥在一起的实锤,又顺水推舟帮着大炒绯闻,最后自导自演一个接一个的爆料,让他崩掉人设,这操作套路,简直下作。”
“对不起……”我脑子完全懵了,眼泪不停地流。
“苏玫,不是你的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听我说,最近别看微博了,少看手机。还有,陶子的粉丝正气头上,好多说要人肉你的。不过我看照片没拍到正脸,光线也很暗,我这边会帮你想办法……”
“那他呢?”
“我会联系公关,我去找陶子谈,绯闻这个事要解决掉,不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她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又说,“还有很多事情,所以今天来见你该有一些话想当面和你谈。”
“我知道你和徐坤……”她无奈地笑了笑,“芬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我也很希望你们幸福,可说实话,从一开始其实我心底就不太看好这一切,凭我的经验来看,很难。”
我呆呆地看着她。
“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的处境,我觉得你懂我的意思。不过我也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人生和选择,只是希望你能知道。”Cathy非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她眼神里更多的是乞求。
“好。”
那晚,我连夜收拾了行李离开北京。在飞机上,我一边哭着一边删除了徐坤的微信和电话。
脑子里一直闪现在拉普兰的星空下的画面,徐坤望着天空,说他不愿当流星,只想做恒星。
我爱他。我想让他做最亮的那颗恒星。
12
徐坤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确切的说,好像也不能彻底消失掉。因为在地铁公交站还有好多场所,都能看到他的牌子。
国内的朋友不懂我每天的失魂落魄,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站在广场上,对着滚动的LED大屏泣不成声。我还需要时间,一点一点地忘掉他。
六月,叶麟从芬兰回成都说是回来过端午节,却又整天来找我,陪我散步吃饭。估计也是看到了网上的消息,但又不清楚什么情况。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跟他提起任何细节。
端午,我妈邀请叶麟他家来我们家一起包粽子,唠家常。
“两个孩子之前在芬兰相处得挺好吧,真的要谢谢小叶了,没少照顾阿玫。”
“阿玫那么能干,该是她照顾麟麟了,麟麟还说她做的家乡菜特别好吃呐。”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听越难过。
“没有,妈,阿姨你们都别这么说……”估计叶麟也觉得有些尴尬。
我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便不顾一桌子的人,一言不发出门了。
叶麟跟在我身后,一个劲道歉。我知道,他是怕母亲们的话让我不舒服。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期待着一些东西。一年后,竟是这样难过。
我接到一个没有备注的来电,可是那一串数字,再熟悉不过了。
“苏玫……对不起……”电话里,徐坤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还是那样好听。像清冽的陈年佳酿,让人念念不忘,“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别因为这个而离开我,可以吗。”
“抱歉。”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颤抖,“我和你也已经过去了。”
“别这样……”
“不单是因为那件事,你懂吗。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可笑,我很累。我见你一面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我每一次跟着你满世界地飞来飞去,却只能戴着口罩和帽子远远地看你一眼。在很多我需要你的时候,我却只能一个人,就连我们之间经历的一切我都没办法向身边的人讲一个字,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刚刚讲完,下一秒抬头却看见徐坤站在广场上的路灯下,手里拿着电话。
他看我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哀伤。
滚烫的液体瞬间噙满了眼眶,我努力让它不掉下来。
“我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你。其实你也是,我们的缘分很浅,为什么非要强求呢,很多年以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都不值得。”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眼里有慌乱和绝望,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我咬了咬嘴唇,拉起叶麟的手,看着徐坤说:“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拉着叶麟大着步子飞快地往前走,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消失在他面前。
13
日子趋于平静,我像去芬兰以前那样,每天上课,帮老师做设计,去快餐店打工。
我申请了去日本的大学,开始着手准备留学的事情。忙忙碌碌的生活着,便不会想起太多过去。
在日本的几年里,我基本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有空的时候也会做一些兼职,存够了钱就到处旅行。
这年初夏我顺利拿到了学位,还被导师推荐到京都一所很著名的设计事务所工作。
我在去往京都的火车上接到了叶麟的电话,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这些年,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都走进了婚姻殿堂,有时偶尔会羡慕,可还是无法做到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你还爱他?”叶麟问我。
“不爱,只是忘不掉了。”
这几年偶尔看看内娱的消息,国内的娱乐圈不停地更新换代,他却始终稳坐天王的宝座。如此便是最好了吧。
2017年他到东京开演唱会,是巡演最后一站,我想了好久还是去了。没有应援棒和手幅,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全场。身边的女孩子激动得尖叫和落泪,全场都为他而沸腾。
真好。还有那么多人在热烈地爱着他呢。
最后一曲是《be your side》:
何尝不明白/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愿你也懂/我为何离开/be your side /只是我祈祷/若时光重来/愿不曾相爱
歌曲结束后,人群久久不肯散去,都在期待安可。
没想到他真的又再次登台:“很感谢来听我演唱会的每一个人,谢谢这些年来的陪伴,支持,鼓励。今天我很想讲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十八九岁的年纪,我疯狂做着歌手的梦,各地流浪。我去到一个城市,在那里的地铁站门口唱歌,可我遇到一个女孩,那时每天都来听我的歌,我们有时候可以一句话不讲,就这么直到深夜。”
“后来很多年里我一直期待再次相遇。所以当真的再遇到她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我以为那是命中注定的幸运,可最终还是错过了。”
“也许人生有一些珍贵的东西就是用来错过的,它让你刻骨铭心。但是今天,陪我唱完最后一首歌好吗。我想忘记她。”
他轻轻地拨动吉他的弦,弹起了《可乐》。
“可惜在遇见我那天 你并不快乐/可能是因为 我们相遇得太晚了/可是我要走了/可温暖要走了/可否有另一个我 在你身后给予快乐”
全场都站立起来大合唱,我在人群里捂住嘴,眼泪像启动的水闸一样,不停滚落。
歌声越来越大,淹没了我的哭声,我终于忍不住缓缓蹲下,放声大哭。
14
高二那年的冬天,因为父母离婚,那段时间情绪异常低落,甚至有些抑郁。每天放学一回家,流会看到他们吵架和砸东西。所以后来我就迟迟不肯回去,在街上到处游荡。
那天是我17岁生日,晚上下了雪,我出了地铁口看到一个少年在弹吉他。
他穿着黑色长棉衣戴着黑色帽子,也许是因为放不开,一直戴着口罩唱歌。他的歌声低沉清澈,像有魔力,让人上瘾。
寒风凛冽,我背着书包站在风中呆了很久,一想到回家也没有人会记得我的生日,而只有无休止的争吵,鼻子便骤然一酸,也不想离开。
“喂,你怎么哭了?”他看到我了,就停下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人,却让我无比安心:“今天我生日,你可以为我唱一首歌吗?”
“好啊。”他眼睛一亮,眨了眨眼:“真巧,今天我也生日。”
他唱了《可乐》。歌声特别让人惊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有时候他唱歌的间隙,会停下来和我说两句话。
我歪着头看他:“我不想回家,你怎么不回家?”
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我想唱歌。”
“我想听你唱歌。”
我俩相视一笑。
然后他闭着眼歌唱,我们谁都不说话,直至夜深雾重。结束时,他骑着单车送我到家楼下。
“喂,明天你还唱吗?”分别时,我叫住他。
“你还听吗?”他笑了笑,骑着车飞快地消失在巷口。
那短短的几天真的很难忘,每一天放学后地铁口的相见,给那时绝望的我带来了莫大的安慰。
当《可乐》的歌声再一次在东京巨蛋响起,我恍然大悟,心痛到不能自已。
无数记忆中的画面在脑子里轰隆隆地驶过。
那一年在芬兰他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一年八月他说“生日快乐。”如今站在舞台上,他说“我想忘记她。”
是的,什么都结束了。
我的青春,那些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再也,再也不能回去了。
< 尾声 >
2018年春天,京都樱花盛开的时候,徐坤结婚了。
工作室接到中国的订单,说是给中国顶级艺人徐坤做婚礼现场设计。设计师也会受邀参加婚礼。
Cathy来电话时,我正在河边散步,看着头顶大片大片的樱花被风吹到河里。她问我去不去。前几年她就辞职了,现在在做自媒体撰稿人。
我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是在通话:“不了。”
“听说…她很像你。”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一簇簇粉白的樱花,眼泪还是大滴大滴地滚落。
“没有谁对不起谁,Cathy。”我深吸一口气:“替我跟他说声新婚快乐。”
“另外,其实你也喜欢过他,对吧。”那头沉默了,我继续道,“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挂掉电话,我头一次笑得那么轻松。
我画好婚礼现场布置的手稿,向老板请了假再一次前往芬兰。
我去了赫尔辛基的白桦林,看望克莱宁大叔。也许因为我这张少见的亚洲面孔,他竟然还记得我。
我从包拿出木头杯子,想要再采一次桦树汁。那个杯子是那年圣诞节,徐坤托圣诞老人送给我的。
克莱宁大叔说木杯子叫Kuksa,是拉普兰传统工艺品,如果一个芬兰男人送了Kuksa给心爱的女孩,极有可能是求婚的前奏。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说到这,他好奇地问
。
微风拂过桦树林,一如多年前的那个云高风清的下午。我抱着杯子,鼻子骤然一酸。
“ 我把他弄丢了。”
2018.5.25
(完)
——————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这篇文是我踏入坤圈以来写的最早一篇文。写于2018.5.25日。也是因为这一篇和很多爱困相识,有了一段缘分。听着《可乐》写的,当然其实和《没有意外》也挺搭的。可以搭配着看。
然后其中有一个bug我写完才发现,哈哈等大家自己发现吧。
我在文中写到他生日发歌,自己作词作曲,没想到会真的实现。很惊喜。
这篇是我写了这么多文里面个人最喜欢的一篇。大概因为它最贴近追星女孩的心境吧。我希望他站在最高处,不当流星,只做最耀眼的恒星。
为这个梦想他会付出很多很多,旁人再心疼也无法改变的是,苦难是他成长的必经吧。女主爱不爱他呢,爱,很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去爱。
这给他遗憾,也助他前行。
之前有小可爱问我为什么退圈,其实就是不想混饭圈了。两年了,他是我的初心。在其他地方默默喜欢着,也很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认识我的人,但最重要的是,祝你们开心,祝蔡徐坤前程似锦。
大嘎可能也发现了我写文很长很啰嗦,而且不怎么甜,大家包容地看完了,非常感谢~
还有噢,第一次来lof,看到很多很棒的同人写手,看文的你也勇敢地拿起自己手中的笔吧~望创作不死,熠熠生辉。
写了这么多文,但讲真我对蔡徐坤的幻想很少。对他男友的幻想很少。我只是觉得,文是剧本,他是负责来扮演角色的。只是这个人只能是他,这是为他而写。大家就当做他在演电视吧~
这是存稿的最后一篇了,大家看发文这么勤快可能以为我写得快,其实这些都是去年写的。
接下来可能要忙其他事情了,就暂时先说再见啦~
有缘再会
阿鸡
纽约客丨坤我
剧情党/非甜文选手/悦游杂志纽约梗
建议搭配歌曲《lost star》Keith knightley的演唱版本食用
[图片]
壹
十月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我抱着一大摞书从教室出来,独自行走在初秋的校园,抬头即是灰蒙蒙的天。阳光隐在云层里,并不愿慷慨馈赠予这座城市。
路上接到在国内的男朋友叶麟的电话:“下课了么。”
“嗯嗯,刚下,你呢,还在加班么?”我和叶麟是大学同班同学,可能都爱泡图书馆吧,聊天的时候会比较多。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后来我放弃国内保研,出国学艺术,他考了省城的公务员,我们开始了异地恋。
“今天…没有,”他声音听...
剧情党/非甜文选手/悦游杂志纽约梗
建议搭配歌曲《lost star》Keith knightley的演唱版本食用
壹
十月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我抱着一大摞书从教室出来,独自行走在初秋的校园,抬头即是灰蒙蒙的天。阳光隐在云层里,并不愿慷慨馈赠予这座城市。
路上接到在国内的男朋友叶麟的电话:“下课了么。”
“嗯嗯,刚下,你呢,还在加班么?”我和叶麟是大学同班同学,可能都爱泡图书馆吧,聊天的时候会比较多。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后来我放弃国内保研,出国学艺术,他考了省城的公务员,我们开始了异地恋。
“今天…没有,”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想跟你说个事。”
“嗯,说吧。我刚好也有话想给你说呢。”
天气渐渐冷了,我闲下来的时候给叶麟织了一件羊毛衫,打算等下回寝室放了书就去寄包裹,盘算着等他收到的时候,大概也能穿上了。我想告诉他让他到时记得去拿。
“温凉,我们分手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好笃定。
“嗯?”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肯定要问为什么。”他开始自顾自地说,“你还记得那会儿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留在成都的吗。后来你却突然跟我说你要去美国,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也说让我等你毕业。”
“但是你知不知道,咱俩生活其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你从会计转到学艺术,我们根本没有可聊的。”他一直不停地在说。
那一刻,我脑子里全是轰鸣声,其实没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不过最后一句,我记得挺清楚:“你知道这会儿成都的天空是怎么样的吗。是满月。我们连同一片天空都没办法分享。”
挂掉电话,抬头望了望天,白晃晃的天刺得我眼睛发疼,瞬时眼泪盈眶。
一个不小心,书撒了满地,路面清晨下过雨还没干,书本沾满了泥泞,我蹲在路边没形象地大哭起来。
我至今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不坚强的人。我把那天的脆弱,归结于那该死的令人生厌的阴天。我讨厌阴天。
那晚是我在纽约第一次去酒吧。
82号酒吧,酒好贵,我还是咬咬牙点了一杯龙舌兰,胡乱给自己灌下去,一阵辛辣先过喉头,随后便是感觉腹中火热,脸上发烫。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一个人坐在人群里,和周围人隔着一定的距离,看他人交谈或者欢笑,自己好像也会获得莫名的安慰。
坐了一会儿,觉得好困,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毫无征兆地搭到我肩膀上。
“美女,一个人喝酒吗?”一串英文在耳边响起。我使劲揉了揉眼,一个白人男生正站在我面前。
“滚。”我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态度明显。
“走吧,跟我去玩玩。”他却推搡着我向前。
正当心里慌乱起来时,又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嘿,伙计,我想你搞错了。”我回过头,看到一个亚洲面孔的男人,他穿着皮衣,梳着背头,有些高大。
没等反应过来,他便把我一把拉到怀里,亲了一口我额头,又转头对那人说:“她是我女朋友。”
美国男人先是瞪了他一眼,再看了看我,便没再说什么然后离开了。
我的酒终于醒了大半。
“Chinese?”他双眼打量着我,不紧不慢地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
我点点头,努力睁大那双哭成三道眼皮的脬肿眼,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却始终看到两个人影在眼前晃。
从酒吧里出来已是深夜,街道四下空荡无人,他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在城市里穿梭。
我从初中毕业就没再坐过摩托车,他骑得太快,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害怕被甩出去,我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腰。
“你不会把我卖了吧?”我跟他说了哥大的地址,开了好一会儿,却一直在我不认识的小巷子里穿梭,我忍不住发问。
“看我心情。”他先是笑了两声,慢悠悠地回答。
瞥见他手臂上隐约露出来的大片纹身,我还是闭上了嘴。
幸好最终还是在哥大门口停下了,我从车上跳下来,溜得很快。
“喂!”他在身后大喊了一声,把我吓得顿住,“一个人在外面别喝酒,下次没有这么走运。”
说完,便骑上车轰隆隆地驶走了。
贰
在纽约读研的生活有时候很简单。闲暇的时候,我喜欢穿过两三个街区,到一家名为“Melody”的咖啡馆。
这家店和它的名字一样,除了卖咖啡,更多吸引人的是摆了几面墙的唱片,和各种二手书籍和小物件。
没课的时候到这里,选好一本书籍,点上一杯咖啡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临走前,看看唱片,看到喜欢的便带回去。
我记得那是个雪天,寒风刺骨,我冒着大雪来到咖啡馆,向老板要了一杯拿铁后,便穿梭在书架之中。
听朋友讲,这里收藏有老鹰乐队的California hotel那张唱片的比较老的版本。
一直想要来着,奈何国内国外逛了好多家店都没有找到。
窗外仍飘着鹅毛大雪,屋内开着足足的暖气,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味,背景音乐是Lost Stars。
我慢慢地从书架边走过,老旧的木地板发出轻微吱哑的声音,抽掉面前那本《月亮与六便士》,视线扫过前方,刚好看到了他。
他穿着卡其色的格子外套,低着头安静地站在唱片货架前。黑色的碎发垂到额前,零零散散地遮住了一小部分隽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像以前看过那些高山的弧度。
鬓角还留着些细碎的雪花,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后经历了冷与热的更替,他的睫毛似乎湿漉漉的,眼里氤氲着一股雾气。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刻,我不知道。
或许我只能想到那句话:
“从我一见到他,我便明白我会再一次失去他。”
也许因为大雪天的缘故,店里人较少。我慢慢地朝他走去,走到他面前。
他过于专注地浏览唱片,似乎毫无察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发现了角落那张唱片,正是California hotel。
几乎同时,我们俩的手触碰到了那张黑胶唱片。不过由于货架有点高,我只能触摸却拿不到。
他很轻松地将唱片抽了下来,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十分分明,拿着唱片在我面前晃了晃:“你也喜欢《加州旅馆》?”
听着声音,低沉,清冽。我竟然觉得他分外熟悉。
我点点头。
待到看清正脸,第一眼是惊艳,然后还是觉得似曾相识。他一双眼好像泛起涟漪的湖水,左眼角的痣则是一记水墨,说话时翕动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我不敢相信在纽约可以遇见这样的人,生得摄人心魄。
“先生,你看起来好面熟。”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感觉自己十分唐突。
“你也是。”他顿了几秒,突然笑了。
“你想要这张唱片是吗?”他问。
“很想。”我看着他的脸,看他表情变化。
“那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你。”他很诚恳地说,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
结完账,他套起一件卡其色的羊绒大衣,撑着伞走出咖啡屋,消失在雪地里。
“我们会再见的。”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叁
我若是真的知道会再次遇见他,那我当时毫无疑问会明白,这绝对是个美好的约定。
再一次去到82号酒吧,已经春天的时候。
闺蜜艾婧从国内打电话给我,说叶麟和我分手不是因为异地恋他受不了,而是早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当时怕我受不了,便没有告诉我。
时隔几个月,再次听到有关叶麟的消息,居然是这个。不过我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情绪激动,只是平静的挂掉电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受不了异地也好,出轨也罢,总之是分开了。
不过,还是因为我不在他身边,给不了他想要的吧。
我去得早,酒吧里人少,交了入场费,要了最便宜的啤酒,我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听台上的歌手唱歌。
想起来上次在这里遇见的那个中国男人说,一个人在外别喝酒,便默默地放下酒杯,放空听歌。
吉他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一段很长的前奏。我猛然抬头。
站在舞台上的亚洲面孔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手臂上是一串醒目的纹身。
是他。我不知道名字的那个人。我那晚虽然记不清他的脸,但这些特征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下一秒透过灯光看见他的脸,却让我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脸,那张精雕细刻的脸,雪天的咖啡馆与雨夜的酒吧,两个画面在脑海里交错,两张面孔在眼前重合。
是的,没有人会不了解这一段过于熟悉的前奏,是《加州旅馆》。
在遇见他之前,我绝不知道,不羁和温润的气质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唱完这首以后,又一曲《Lost Stars》结束,他便走下台坐到我身边。他请了我一杯酒,示意我碰杯。
“不是说一个人在外不要喝酒?”我试探着问了一下。
“哎,现在不是,是两个人。”他挑了挑眉,笑意盈满眼眸。
他的名字叫徐坤。K—U—N。他在有着雾气的冰啤酒杯上用手指划了几个字母,顽皮得像个小孩子。
“温、凉。名字和你人一样高冷。”他像一个老友那样和我聊着天,什么都聊。
聊到“为什么来美国,来纽约”,我告诉他,我一直喜欢设计,大学听从家里选了热门的会计专业,最后还是决定考研来美国,于是现在在哥伦比亚大学视觉艺术系读研。
我云淡风轻地讲给他听,自己却知道做出这个选择有多不容易。
为了出国,放弃保研,努力兼职攒钱,申请奖学金,还因此和男朋友分手。
“可是你现在的的确确站在了美国的土地上,不必再对过去耿耿于怀。”听完了我的讲述,他这么说。
徐坤高中时跟着母亲来到大洋彼岸的纽约,后来母亲去世,他便独自一人生活。大学毕业后,他并没有做相关专业的工作,而是背着吉他到处唱歌。
“我不知道我适合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得唱歌,我不可能离开我的音乐,除非死去。”如此固执和笃定的话,他说得那样平淡。
音乐于他,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我记得那晚他讲:“纽约是个好地方。它也许不够其他大城市那样看起来一切井然有序,可是在这里,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新开始。”
在这里,每天有太多不同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人来来往往,做着不同的事情,却都追寻着一个梦想。
也许明天,梦想成真,欢歌笑语,也许梦想破碎,一无所有。有人带着梦匆匆而来,有人绝望地离开。
肆
如徐坤所说,他将《加州旅馆》那场唱片送给了我。
那以后,我常常去82号酒吧。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为了听他唱歌。
在异乡这座陌生的城市,巨大的钢筋水泥森林里,我和他成了彼此的依靠。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或许只有我依靠他,并非他也依靠我。
天气好的时候(我不愿意承认好天气中包括雨天,可这的确是他所喜欢的),我们会相约在“Melody”,一起看书,聊天,听音乐。
我拿着电脑做我的设计,他坐在一旁写词和旋律。有时候我们会一起谈论和修改。
完成一首歌的词曲总是很兴奋的,虽然我们都知道它离变成唱片遥不可及,我还是正经地为他设计了歌曲的封面。他总开玩笑说,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现实是他的音乐常被说是风格太老,不太流行。唱片公司最喜欢的是朗朗上口,容易在大众中传唱那样的音乐。不过也有例外,那些很有名气的歌手会出一些风格迥异的音乐,常常被称赞为有创意有想法。
他的原创歌曲,只有我一个听众。因为在酒吧,客人也选择的是经典曲目。
我好像没有看到他沮丧过。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在说“老子的歌,不听拉倒”。
我是多么爱他在舞台时的模样啊。他不只在演唱,他是将自己融在整个音乐里,用尽一切所能表达的,在表现艺术。可是,没有人理解。
我又想起杜拉斯的另一句话:“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纽约于我,并非天生就适合恋爱。只是在遇见了他之后,无法克制不爱。
他精致皮囊下的灵魂,是刻意追寻也无法遇见的存在。
我还是相信,即使分别,相遇也是一定有意义的。
然而无数次试探,无数次表明心迹后,他却只是回避。
比如那个雨天,我和他站在街边的屋檐下等雨停,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将我抱在怀里。
我搂住他的脖子,去亲吻他的嘴唇,他回应了。
几秒后却松开我。
“徐坤,我们在一起吧。”我把侧脸贴在他胸膛上小声说。
你猜他说什么。
“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这样说。
“在一起是要对对方负责,怎么,你是不想对我负责的意思?”我十分恼怒。
“我一事无成,总要到处流浪。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抓了抓头发,便气鼓鼓地离开,任由他在背后大喊我的名字。
伍
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再次见到他居然是在警局。
又在酒吧和人打架了。在异乡为异客,有理也说不清。他告诉警察我是他亲属,把我叫来交了罚款,说两天后来接他。
他把他家钥匙给了我,让我务必去他家一趟。我问是什么事,他却不讲。
房子在一个很旧的街区,一条巷子里。打开房门,把我着实吓得不轻。
一个十来岁的亚洲女孩坐在方桌旁,桌上放着简单做的三明治。
我以为我走错了,就要退出去时,女孩问我:“徐坤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即使是他捡来的。
女孩告诉我,她叫星辰,名字是徐坤起的。
好几年前的一个冬夜,她在街上流浪,饥寒交迫。徐坤那时路过,给了她一些吃的还有钱。
她便一直跟着徐坤,不肯离去,我想是因为不忍,他便收留了她。
那晚简单帮他打扫了屋子,照顾好女孩直到入睡,我便也在徐坤的房间里睡下。
翻来覆去,却是如何都无法入睡。墙上有许多他喜欢的歌手,篮球运动员的海报,床边还有两张他与女孩的合影。我和他的照片一张也没有。
心里五味陈杂,想起之前与叶麟在分手时他说的那些话。什么距离太远,世界不同,归根结底,不爱而已。
就像徐坤找了那么多借口,绝口不提要和我在一起。
就算他要流浪,带走的人也不是我。
接他回来那天,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在街上,一言不发。
“你爱过我吗?”是我打破了沉默。
“没有。”他回得很快。
我没有回头,没有骂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走过路口,我便转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真贱,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死缠烂打。更何况,是一个渣男。
其实纽约说大不大,不然如何能在故事的一开始遇见他两次。说小也不小,不联系的话,后来还真是不容易遇到。
很快研究生毕业后,我便决定留在美国找工作。那时候却突然收到我爸生病的消息。我妈哭着喊着让我回国。
的确,我是一定会回去的。不过等这病好了,我再回来,我妈很有可能不会同意。
离开美国的前一天,我去了82号酒吧,想跟徐坤道个别。无论如何,他是我在纽约唯一的羁绊。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台上唱歌,《加州旅馆》依然是保留曲目。
结束后,他似乎没看见我,径直走出酒吧,走到后面那条巷口。
我跟出去,却看到灯火阑珊的角落里,他和一个美国女孩在接吻。他闭着眼,黑色碎发依然垂在额前,下颔线还是那样完美有棱角。
那一瞬间忽然感觉好像无法呼吸了。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默默地转头,离开,眼泪簌簌地落了满面。心里想,我不要再呆在纽约了,再也不要了。
后来回国回到成都,我爸的病情恶化,陪了他一段时间,他还是走了。医生说,这个阶段走也免得以后他痛苦。
家里一下子只剩下我妈和我弟弟。我弟还在寄宿学校上高中,马上高三了。母亲忍着巨大的悲痛让我瞒着他。
她还要继续打起精神去挣钱供我弟读书。苍老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不至于一夜白了头,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也就是那一刻我决定留下了,这个选择里,有着对母亲的愧疚,也有离开纽约前,徐坤给的绝望。
陆
2018年国内上映了一部电影,一个在纽约邂逅爱情追求梦想的故事。听说电影营销得特别好,还没上映的时候便在网上发通稿,说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一向不太关注娱乐圈也不怎么上网的我也被安利去看了这部电影。到底还是纽约,鬼事神差地,我还是独自买了票去电影院。身边坐的都是成对成对的情侣,我一个人久了,习惯了倒也不觉得突兀。
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不对,剧情渐渐展开,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故事好像在讲我和徐坤。
女主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男主是流浪歌手。因为一首《加州旅馆》相识,一起经历了许多。
一瞬间脑子像泄了闸的洪水,无数的回忆哗哗涌来。
“你爱过我吗?”女主问。
“没有。”男主很坚决。
电影响起了独白:“很多年后,我都在后悔那后半句没说出的话 ‘没有爱过,一直爱着’。”
周围好多人看到这里泣不成声,我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屏幕,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画面转到女主离开纽约的前一天,到酒吧找男主。电影采用上帝视角,讲述了男主看到女主后故意做戏,借此以和她了断。
男主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不敢给她一个承诺,只能自己默默地打拼。他以为这样做可以让她死心,然后重新开始。
“不是说了吗,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电影结尾,男主成了一个有名的摇滚歌手,却错过了她。为了想办法挽回当年的感情,他拍了电影,希望女主有机会看到这部电影时,能够找到他。
电影是开放是结局,影院里好多人哭得哗啦啦的。我仍旧没哭,却是心头莫名窝火。
混蛋,自以为是的混蛋。
耳边响起片尾曲,电影结束还有彩蛋,一张海报映入眼帘。过于显眼。
一条孤独的公路上,有一辆孤独行驶的汽车。
上面坐着两个人。抬头是满天星河。
想起那年纷飞着雪的冬天,我和他坐在Melody咖啡馆,脑海里畅想着我们会开车去1号公路旅行。
这条号称全美最孤独的公路,在我们眼里,象征着无尽的自由。
即使那个时候,他也只有一辆摩托。
在我们都很喜欢的那首Lost Stars里,曾唱:“But are weall lost star, trying to light up the dark.”
我们都是失落的星辰,却也企图照亮这无尽夜空。
片尾曲的名字就叫《纽约》,我差点以为歌词会写“纽约带不走的只有你”。
荧幕闪过几行醒目的字:“如果你曾遇见温凉,请帮我说一声,我很想你。”
“你温热过这内心薄凉/可惜我爱而不得/却用力伪装/庆幸你来一趟/曾真实被照亮”
人群渐渐散去,我在歌声中,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柒
互联网的力量是强大的。电影播出后,网上发起了#寻找温凉#的话题。我每天收到好多来自全国各地的电话,信件。甚至有记者来到我家里试图采访我,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
网友总是比当事人还要热心,无奈之下,我从一个记者那里要到了徐坤的联系方式。
“喂,我是温凉。”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话筒,没等他回答我又道,“你不是要对我说什么吗,你怂不怂啊让别人帮你传话,要说什么亲口说……”
“嘟嘟——”
??没想到居然把我电话挂了?
我气冲冲地跑到公司加班,一口气做了十几个报告书。
回国后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部门经理,薪资待遇还不错。
忙到晚上十点,走出公司,却不承想在广场上看到了徐坤。
即使灯光再昏暗,我也认得这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曾经我日夜思念,却又让我心痛到极致的脸。
“不是要我亲口对你说吗。”他凝视着我缓缓走来,好似有千言万语。
怔了许久才发觉,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那个青涩少年人,如今他成熟稳重,身材厚重有力,才觉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徐坤垂首笑了,一下子将愣在原地的我紧紧抱住,下巴抵在我肩骨,眼泪嗒嗒落在我的颈窝。
他伸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像以前每次安慰我那样。
“我好想你,温凉。”他声音沙哑: “我爱你。”
“我也是。”
(完)
南渡往事丨蔡徐坤(民国)
1
1940年的上海在汪伪政府统治下惶惶不可终日,随处笼罩着惨淡氛围,只有租界内依旧歌舞升平。
六月,方念之从上海中学毕业,然而想继续学业却成了难事。
自卢沟桥事变以来,平津相继沦陷,多所高校纷纷内迁,就连交大也不得不被赶到了法租界内艰难行课。
原本准备报考清华大学此时只好作罢。不过前日听说,清华,北大与南开三所学校已迁至云南,组成了联大,考虑之下还是决定去往昆明继续学业。
一则想,读书十二载,这大学是无论如何要念的,如今国外局势尚不稳定,国内机会如何也得把握。再有深层面的原因,还是为逃避婚事。
父亲打算让她与沈家二少爷沈伯奚订婚。这沈父算是上海政法界的一号人物...
1
1940年的上海在汪伪政府统治下惶惶不可终日,随处笼罩着惨淡氛围,只有租界内依旧歌舞升平。
六月,方念之从上海中学毕业,然而想继续学业却成了难事。
自卢沟桥事变以来,平津相继沦陷,多所高校纷纷内迁,就连交大也不得不被赶到了法租界内艰难行课。
原本准备报考清华大学此时只好作罢。不过前日听说,清华,北大与南开三所学校已迁至云南,组成了联大,考虑之下还是决定去往昆明继续学业。
一则想,读书十二载,这大学是无论如何要念的,如今国外局势尚不稳定,国内机会如何也得把握。再有深层面的原因,还是为逃避婚事。
父亲打算让她与沈家二少爷沈伯奚订婚。这沈父算是上海政法界的一号人物,上海地界大小官司半数经他之手。而方家经营着上海滩规模较大的汇康钱庄,若两家结为亲家,往后生意场上的事自是好办得多。
方念之明白这一层面,可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如何是不想订婚。
这沈伯奚她是知道的,国中时期与她同学,为人尚可,不过就是一个天真富家子,她又不喜欢他
再者,她才十八,想到成婚一事便觉人生无望,婚姻在她听起来有如洪水猛兽,这么年轻,干点什么不好呢?也许女子就是这样被人瞧不上罢。
好在父亲一直是明智且疼爱她的,既然为了学业,订婚这种事暂且放置也好。
礼拜六,方家邀了沈家共进晚餐,提起此事,双方父母都觉可暂缓。
“终身大事,也讲求两情相悦,念之恐此去几年,伯奚也不乐得等我太久。”席间,方念之对几位长辈振振有词,随后还道生逢乱世,吾辈儿女当以国运前途为己任,刻苦学习报效国家之云云。
随后又朝对面的沈伯奚挤眉弄眼,“伯奚以为如何?”
沈伯奚只得连连称赞她有主见有远见,却是心有不甘。
晚饭过后,方念之提早离席,在花园里散步,月色朦胧,四周寂静中飘来一阵花香。美好的夜晚让她恍惚中错以为这不是在战时。然前不久报纸上76号又大肆清剿革命分子的消息才提醒她,时局紧迫。
“喂,方念之。”身后响起男声,回过头去,是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沈伯奚,他身着白衬衣背带裤,双手插兜绕到她面前,“你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念书?”
“要去。现在东部完全被日本人占领,联大是最好的选择。”她和他并着肩,一边走一边道。
“那我等你回来。”过了很久,沈伯奚突然道。
“可别。”方念之赶忙打住,“你知我从始至终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打算。”
这小子一定是求了他父亲,不然哪得有这么一出婚事考虑,想到这儿她着实无奈。
“无妨,这是我自己的事,我……”
“那随你,你等罢。”她不耐烦地加快脚步,没好气地回应着这个纨绔子弟。
2
七月中旬,方念之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往昆明参加入学考试。
临行前,母亲在码头边拉着她的手道:“为人父母,多望子女成龙成凤,你有此求学之心母亲甚感欣慰,也希望你做自己喜欢之事。此去路途遥远,辗转千里,战时多乱,尽是未知数,多自珍重。
沈伯奚此时也来相送,站在不停地朝她挥手。本来想送她到昆明,被她制止了。
家里还是放不下心,便差了几个下人一同前往,一路照顾起居。
方念之的船从上海出发到达香港,再经香港到越南河内,乘滇越铁路由缅入境到达昆明。一路奔波,大致算幸运,前后走了一个月顺利抵达,但许是由于身子虚,染上了风寒。迷迷糊糊地参加了考试,然后暂住在昆明城等待开学。
九月的昆明正值雨季的尾巴,那日赶巧天气清朗,云淡风和。方念之坐在翠湖边,翻看着《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突然头顶响起一阵警报声,周围人少,觉不出动静,没等反应过来,她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拉着向前跑。
街道一路全是人群奔窜,她也顾不得问其一二,索性先跟着一起跑了。方念之穿着开叉的旗袍和小皮鞋,加上风寒还未完全痊愈,等到停下来已是累得汗水涔流,气喘吁吁。
缓过来后一看,已经到了郊外山头。拉她的人力气太大,低头看,手腕处已泛起一圈红印。
“抱歉。”清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抬头,她便看见一个身着黑长衫的男人站在面前,“ 警报来得突然,看你一人愣在那里,来不及好好讲话便自作主张拉你走了。 ”
男人身材高大颀长,面庞生得白净隽雅,浓眉。脸上线条流畅分明,左脸颊一粒细痣更显得浓浓地书卷气,如此清隽却又刚健的气质让她记忆深刻。
“无碍,之前对昆明的空袭有所耳闻,不过还是没反应过来。倒是谢谢你啦。”方念之冲他笑了笑。
“看姑娘衣着是外地人,来昆明读书么。”他双目打量了她一番,笑着问到。
她点点头,介绍了自己名字,讲自己是从上海过来的,见眼前青年气质也不同于寻常当地人,便问,“你也是西南联大的学生么?”
“蔡徐坤。”他伸出右手致意,对她挑了挑眉笑道,“算是吧。”
警报解除,她和他一路走回城里,大家又纷纷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状态。空袭次数多了,一来二去跑警报都跑出经验来了。他见她拿着莎士比亚的书,问她是否报的外语系。
“对外语很感兴趣,不过家里做金融生意,便希望我学经济。”方念之点点头。
“我在外文系上课,以后有空可以来听的。”他告诉她在联大,学生可以任意选择课程,只要是自己想听的。
方念之性格大大咧咧,没想到刚遇见的帮助自己的人居然是校友,不一会儿便把蔡徐坤当做了好友,自然也就不拘束。
她缠着他给她做向导,带她在昆明城里四处游荡。他也很乐得带她吃喝游玩。先去吃了文林街味道最好那家过桥米线,随后两人又去了南屏影院看电影。
那段时间《魂断蓝桥》正热映,她记得从影院出来时不顾形象地把眼睛都哭肿了,身旁的蔡徐坤还笑她太入戏。她和他正经地谈论了一路的剧情。
这感觉真是奇怪。在上海时她常常面对相识几年的沈伯奚感到无话可说,可是在昆明,才遇见这个人一天,她便觉得和他似相识多年的老友。
还有好多话感觉谈论不完,临别时,她没有可送的,便将手中的诗集作为见面礼送给了徐坤。
“那么,开学再见。”
——
很快开学后,方念之搬进了新校舍。
和几十人共住一间茅草屋宿舍,她从未体会过这新奇与热闹。晚上熄了灯,女生们还有很多话要聊。
“老天保佑我的国文课一定是一个好过的老师!”
在大一,联大的国文课和外文课是必修,其他的除了专业课都可以选修。
“哎希望外文老师也好说话,听说外文不及格没办法升第二年级呢。”
“我想上沈从文的课……”
女生们叽叽喳喳,谈论完课程,又开始相互问来路。北平的,川渝的,和她一样从东边儿来的……各地都有,路途却都一样艰难,这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3
对于自己第一天上英文课就迟到,方念之感到十分懊恼。这日上午照例跑警报,回来时候发现北边校舍已被炸毁,经过那时发现废墟之下一只几月大的小狗正呜咽。它的腿被碎石块压伤,动弹不得。
匆匆瞥了一眼,她抱着书朝教室走去。战乱时候,人连自己都顾不上,何况这牲畜呢。就当没看见好了。
可耳听着小家伙叫声,直叫得她心里痒痒,没几秒又不情愿地倒回来。叹了口气,她捣鼓了一会儿把它从废墟中抱回了宿舍。
急忙地赶到了教室门口,里面早就座无虚席,甚至后面还站了好些人。她只好也站到后面,一问,才知道都是其他班的学生。
她奇怪,大一英文课人人都有的啊。旁边同学却道:“同学你有所不知这蔡先生,讲课从不带讲稿,胸中装了一本书似的,讲的东西新奇有趣,人也幽默。”
片刻,门口走进来一男子,戴着副金边眼镜,西装革履。教室顿时安静了。
方念之大概一生都记得那堂课。先生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蔡徐坤”。
在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神情之下和台下一片窃窃私语中,他转过头来,眼眸明亮:“你们的英文老师,兼训导处主任。”
她还记得那天的课文是赛珍珠的《贫瘠的春天》。他决计是认识她的,方念之想。不知是不是由于站着上课太显眼,她总觉得他的眼神多次在她身上停留,每每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她的脸颊便不自觉地有些热。
“这位同学,来朗读这段。”他的视线扫到她身上。
“It was a warm evening in late February, and in his thin body he felt the coming of spring.……”
她用余光瞧见他正专心听着,偶尔笑起来。就只一瞬,不经意牵起一边的嘴角,便可以惊动人心,是他独有的。
下课女生们同行去食堂,一路上都在讨论刚刚的蔡先生。
蔡先生从北平来,年仅二十三,原本也是清华在校生,前几年随联大南渡昆明,因极优秀,毕业后便留校任教兼处理一些学生工作。
说起蔡先生本家境优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高中时在英国念书,父亲是在国外闯荡的商人,后来蔡父决定回国实业救国,便随父亲一同回国。
“你们怎么刚来就知道这么多……”方念之被女生们的侦查能力惊叹得不可思议,她简直觉得她们可以去搞情报工作了。
“他可是联大的红人。”一谈起他,女同学们的眼睛便盈满了星星似的,“念之,你刚起来读课文,紧张吧?不过还挺羡慕你,至少他知道了你名字呢。”
学生……老师……唔,好吧,那他也不算骗她。
4
清晨,天空透蓝,万里无云。
方念之从窗台往外一望,便开始收拾几本读物。很显然,今天必有空袭。
约莫上午十点,第一堂早课结束后,预行警报拉响,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收拾好东西往郊外山头走去。
方念之快步赶到开水房,此时角落里的那方炉子还熊熊地燃着火。她走到对面土垒的堆柴小隔间里,拿起一个小背篓。竹编织的篓筐里探出一个土黄色的小脑袋,一对圆溜晶亮的黑珠子不停转动。
“还在这里做甚么。”身后蓦地响起人声,她一转头,是身着黑色长衫的蔡徐坤。
他不紧不慢地端着一个搪瓷水杯,走到炉前地将它放上去。
“先生。”方念之背着小背篓愣在原地,小黄狗小心翼翼地趴在她背后。
他瞥见她怀中的小狗,抿嘴一笑:“我倒说每次空袭警报你在磨蹭什么。”
每次?难道说他这样关注她么?
蔡徐坤倒也有闲情逸致,每次警报他总是到这里煮上一杯冰糖莲子,等空袭结束大致能喝了。
他总是单肩挎一个皮包,里面装着些他正翻译的外国文学的书稿,一只口琴,几粒巧克力。
“不用叫先生,我也还算你半个学长罢,再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听她一口一个“先生”,蔡徐坤倒觉得有几分拘谨,同那日初遇她那份轻疏豪爽显得不一样了。
方念之小声地“哦”了一声,关注点却在“没有外人”四个字上。
“它有名字吗?”他伸出手掌摸了摸黄狗的头。
还没呢。”她转过头说。
“叫‘土豆’好了。你看它的毛色像不像土豆,美其名曰破胎头。”他将小背篓接过来替她背上,她便替他提着皮包。
她“噗”地没忍住笑出声来。两个人一路聊着天,带着狗,并肩朝山头走去。
奇妙的事情是,人们一旦和谁之间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就好似缔结了一个契约,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谁也没有说要等谁,然而每次空袭警报响起,俩人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开水房门口。
然后蔡徐坤总是不知从哪里抓来几粒巧克力送到她的手心里。他的手掌温凉而干燥,和他在一起时她的掌心却滚烫,就这么握着直到手中的巧克力化掉了才反应过来。
在山坡上,蔡徐坤的周围也始终围着一群学生。没有黑板粉笔,他讲课的方式花样百出。有时他讲西方名人的绯闻轶事,引人爆笑,有时候背诵英文诗,让同学听听力翻译。
她后来才听人说,蔡徐坤不主修英文,他还会法文,德文,意大利文,阿拉伯文……是陈寅恪先生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当之无愧的语言天才。他除了讲语言,也讲外国文学,以往藏在书本里那些作家们开始在他口中变得栩栩如生。
5
头一回萌生转系的想法,是来年开春的时候。
大一将要在夏天到来的时候结束,此后没了英文课她就很少能听蔡徐坤讲课了。
虽说联大听课自由,她也能去他的课堂,可是看着经济类课本和语言类的课本,她还是割舍不掉外语。不仅仅因为他,还因为自己向来热爱。
后来“土豆”已经寄养在蔡徐坤住所,每到学校,他就带着土豆一块来,上课时候就将它安置在院里,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时不时逗逗它,它就这样成了联大的一份子。
孟夏时节,昆明绿意盎然,已经开始有蝉聒噪地鸣叫,翠湖那片荷花开了,湖边烟柳低垂。偶有微风起,池水中细细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柳枝拂动。
没课的清晨,方念之喜欢散步到翠湖边,朗读诗词或者英文,看着天边那轮红日完全升空,她便去找蔡徐坤让他帮她看稿子。
蔡徐坤的住宅在翠湖附近,每日这个时辰他多半是坐在窗台前翻译书稿或写专著的。
事情是这样的,方念之自觉英文功底不错,便提出想翻译一部中篇小说,就当是练练笔。没想到蔡徐坤却让她先每日读写国文。
她一开始还觉莫名其妙,直到有一回和朋友一起闲逛昆明城,在一间茶馆里碰上了正在人群中讲话的蔡徐坤。
联大的学生爱泡茶馆,几乎处处留下他们的身影,他们在这里谈论学术,时事,琐碎,或者读书,气氛自由轻松。有时候老师们碰上了也会加入侃两句。蔡徐坤素来喜欢泡茶馆,一能了解民间百态,二能思想碰撞。
方念之挤进人群才发现他是在用中国传统说书的方式,讲西方历史、神话故事。语言生动形象,通俗风趣,围着听的不仅有学生,普通茶客也听得不亦乐乎。
她不禁感慨满肚子西洋墨水的蔡先生国文功底和传统文化底蕴也居然那么浓厚。蔡徐坤常说,一个好的译者,要用自己的语言精准地表达出原作者的意图,这对两门互译的语言掌握要求水准非常高。
译书是一方面,其实想见他才是更深层次的。她承认从一开始她就喜欢他了。老师怎么了,那教国文写作的沈先生,不是也娶了自己学生做妻子么?
一想到这里,方念之心底便像打了鸡血,她本是不拘一格的女子,要是真叫她主动追求老师,也没有什么不能的。
她的生辰便在夏至时分。母亲不远千里送来几套定制的衣服,有一件最新式的绣花旗袍和两套小洋装。那日她穿了条浅绿色的波西米亚裙,长发披在肩上,兴致勃勃地去找蔡徐坤。
他那时正和另一位先生谈论教学事宜,她就坐在走廊上等他,那位先生一出来,瞧了她两眼又回头望了望蔡徐坤,笑容意味深长。
“漂亮吗?”她提起裙摆,歪着头靠在柱子旁问他。
“so beautiful”他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勾起嘴角道,“今日生辰,同学呢?”
“同学不重要,有你就行。”方念之跟在他身后,脚步轻盈,一本正经道。
那日他和她又去了电影院,美国影片中都市的繁华,人们之间小情小爱的烦恼看得方念之好生羡慕。和平难得。若是今日之中国也能安安稳稳该多好?
从影院出来,便到翠湖边散步,此时夜晚,湖边寂静无人,月色正好,映得湖面碎金点点,也衬得蔡徐坤的眼眸繁星点点。
他说给她备了礼物,她拿到手,几乎翻过白眼。
是一本英文词典。不崭新,是他从北平带来的,陪了他许多年的词典。
“先生可真是罗曼蒂克。”方念之嘟哝着嘴一脸嫌弃道,一面却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包里。她没想到还有第二份。直到蔡徐坤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口琴,上面印刻着她名字的罗马拼音。
“看你觊觎我那支口琴好久了,送你个新的。”他伸出手把琴递给她看,没等她拿过去便又抽回手,叹了口气,“知道你不会。”
她咧着嘴点了点头。
他自顾自地吹起《送别》,琴声在朦胧月色中荡漾开来,荡在她心间,开出了一朵花。
“今晚月色真好啊。”
方念之喃喃道,就着花香渐渐困意袭来,慢慢倾倒在他肩膀上睡过去。
当然,她从没有否认过她是刻意的。
6
如果非要用木头来形容一个人的话,方念之觉得那必定是蔡徐坤了。
既然他还是没有表示,她便主动给他写情书了。中文不太好意思,她便用英文,有时候添几句蹩脚的法文德文,不过她想他应是看得懂的。
一天一封的“徐坤亲启”摆在桌上,这学校里都传开了,都晓得有一女学生正热烈地追求蔡先生。那时学校里有学生办的内部文学报刊,每出一期就在校内学生间传阅,方念之干脆将情诗发表在上面。
这样洒脱豪放的方念之,在很多年后被校友提起时还会津津乐道。以至于好多人简直想不出除了方念之,难道蔡先生还会和谁在一起么?
搁了其他女同学恐怕没那个胆量,女老师更不用说,年纪都比他大得多,谁叫他是全校最年轻的老师呢。何况外人看来,蔡先生显然对方同学不同于其他人。
“蔡徐坤,你中意我么?”在方念之第无数次写了情书之后,他回了她一本书,是当日她送他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翻开其中折页,是第十八首。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她可爱,更比她温婉。
…………”
页脚有几个用蓝色墨水写的字,是他的回应。
念之,念之。
“这就没了?”女同学们拿着放大镜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他这话什么意思?”
方念之无奈地摇摇头,漫不经心地摆弄头发。
“他应该是在重复你的名字,表示强调。”
“…………”
“念两遍很有节奏感么?”
“不,他是说,他在想念的那个人,是念之啊。”某一女同学恍然大悟,“你说,他这算不算变相表白呢?”
有道理。方念之觉得有戏。不愧是徐坤呐。
可是天不遂人愿,接着几个月他都只每日照例督促她改稿子和学习。对于其他只字不提。
方念之最终还是办理了转系手续,转到了外文系。
这样便可以时时在徐坤身边,也能专心地学习语言,翻译文章了。
可没想到新学年开学后,迎来了新的意外消息。那日她照常从蔡徐坤处回宿舍,一踏进门屋里几乎所有女同学都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她。
询问下得知,有一富家子找上门来,说自己是方念之青梅竹马,还给大家都分了水果罐头,长得倒是高大英俊的。
她寻思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有沈伯奚了。没想到果然,随后不久她便在新生名册里看到了他名字:1941届法律系,沈伯奚。
“你来做甚么?”方念之不解,随后找到他问他。
“我也想知道,究竟西南联大有什么好,能让你千里求学于此。”沈伯奚挑起剑眉,笑道,“不想那么早接受父亲的事务,来进修来了,最重要的,又能跟你一块了。”
“我也想知道,究竟我有什么好,能让你千里追寻于此。”方念之头疼。
联大学生看戏看得热闹,只见一女同学整日跟在蔡先生身旁,如影随形,而这女同学身后便是一痴情不减的富家子男同学。尽管她脸上写满了俩字:“没戏”。
沈伯奚对她是真没得说,每日雷打不动必送的丰盛早饭,刮风下雨就在一旁撑伞,常送人一些高级新奇的礼物。许多人也说,富家子沈伯奚挺好,人也长得英俊,总比她热脸去贴先生冷屁股的好。
这话她是不大爱听的。先生才不是那样,他说过,念之,念之。
是沈伯奚的出现打破了她和蔡徐坤之间跑警报的默契。俩人再也不会同时在开水房前,一起去对面山头了。
7
那是1941年的冬天。方念之记忆中特别深刻的一个冬天。除了日军对昆明不停歇的狂轰滥炸之外,还因为昆明下了几十年难遇的一次大雪。那个夜晚仍飘着细碎的小雪,蔡徐坤一身酒气地出现在她面前。
没等她开口便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
“先生……徐坤……这是怎么了?”男人身材厚重高大,险些将她压倒。想起近来与伯奚相处过甚,她开口道,“那伯奚是我家乡好友,并无其他。”
他口中却只是“嗯”了两声,便又不说话。胸腔一起一伏,四下无人的街道连呼吸声都能听清楚。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她内心在狂跳。相处这么久,两人虽有暧昧时候,却也不至于如此这般。雪越下越大,她缓缓撑开伞,罩在他头上。
“遇到何事了?”她试着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背。虽为师生,可她再清楚不过,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和她一样的年轻人,就算学问再好,也是会有脆弱的时候罢。
“你不要觉得自己是老师,有什么不便与阿念说的,我……”
没等说完,她便感觉自己嘴被堵上了,一个吻无声无息落下来。干燥,清凉。
他修长清瘦的手搂住她的腰肢,双目紧闭,她甚至可以瞧清楚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也闭上了眼,任由纸伞滚落在地,雪花簌簌扑了面庞。她不觉得冷,只觉得这场雪是对这座城市无声的告白。
多温柔的夜。
——
来年二月,乍暖还寒时候,方念之从上海家中启程回到昆明。家中母亲对她思念甚重,一定要她回家看望。
她本想路途遥远多有不便,可母亲讲若是她不回来,那他们全家只好到昆明找她了,便吓得她二话没说回了一趟家。
开学后就二年级了,上学年她英文不错,取得了班级最高分。
她到昆明第一时间是去翠湖边的住宅处找蔡徐坤。到的时候发现房门紧锁,连门前那盆君子兰也无人照看了。真是奇怪。
在上海的时候写了好些封信给他,不知收到没有。到现在也没回信,等见到他这倒要拿他是问了。
她在家提前预习好了二年级的课,每日按他要求雷打不动地背单词背文章,并且修改了最后一遍翻译文稿。她满怀期待地坐在教室,等他西装革履,风尘仆仆地赶进来。开口便道,“说到哪了呢”这时她便会提醒他“荷马史诗还有一些没讲完”。
可是,剧情出现了差错。
“非常抱歉,现在才告知同学们。蔡先生已经参军入伍,前日已启程去缅甸了。这门课的课程后续会由其他老师代劳。”
“轰——”那一刻她只觉有什么东西瞬间在脑子里炸开,炸成碎片。整个人险些坐不稳。
日军侵略势力席卷东南亚,几月时间陆续占领菲律宾,越南一带,矛头直指与中国接壤的缅甸。日本企图捣毁滇缅公路,切断中国与外界的最后一条联系的路。
中国当局政府协商后决定组建远征军,支援英军在缅甸抗击日本法西斯。由于作战需要大量翻译人才,他们对于情报获取起着重要作用。
蔡徐坤自愿请求作为队长带领一支由在校大学生组建的翻译队参战。
满教室鸦雀无声。
方念之知道蔡徐坤一向与文学院的闻先生交好。便去找了闻先生。没想到他直接给了蔡徐坤住所的钥匙给她。
她拿到钥匙赶到他住所,桌上用书本压着封信。
她连忙打开。
念之吾爱。
只看到开头几个字,她的眼泪便一瞬间滚落了。
“首先要讲,‘我爱你’。来不及讲的几个字,也忍住不肯讲的几字。怕我这一讲,要分心了。”
“再者要讲,‘抱歉’。生逢乱世,深知我辈当以国运为前途。如今国家危在旦夕,怎可一日袖手旁观。我一生至此,多学外文,多仰西方文化,也深知西方诸国甚强于祖国,却不无一日惦念我中华之命运。”
“昔日为何南渡,只因华北之大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然战乱年代,无人能置身事外,梅校长尚将其一子一女送往参军。身为青年,身为联大师之一员,当担负责任。此去无悔矣,专心治学,勿念之。”
她眼前渐渐模糊,泪水喷涌而出。
回想起那些跑警报的日子,那些坐在教室里仰望着他站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神情,她曾以为三尺讲台是他的战场,殊不知,他竟去了真正的战场,身体力行地在挽救着这个他深爱的国家。
此后她依旧常到他的住宅去,帮他打扫房间,替他整理好书稿,她将他的书稿连同几样他最爱的东西装进小皮箱,每到空袭警报响起,她便带着它们一起跑。
一人一狗立坐山头,只少了那个坐在其中侃侃而谈的青年。
她打听到他所在的第五军,尝试着给他写信。战时的信件一月一封,她写给他的多数未达,便消失在路途中。
不久,沈伯奚来找到她:“念之,我要参军了。”
时面对日军强势空袭,国民政府决定在大学生中招考飞行员,与陈纳德所带领的美国志愿航空队联合打击日本。沈伯奚报考了航校。
方念之忽地觉得脑袋轰鸣。
“二十年来伯奚在父母庇佑之下长大,战争离我们很近,但在暂时的安稳平静中我以往却一直觉得离我很远。殊不知国运衰微。”
“从小我们便念‘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想我应该去。’”沈伯奚揉了揉她的头,“只是请你暂且替我瞒住家里。若此去不回……”
“怎可不回,必须回。”方念之急得红了眼眶,连忙打断他。
“嗯,会的,我和蔡徐坤,还有所有的联大师生都会回来的。”沈伯奚露出笑容,明眸皓齿,“我还得回上海让我爸给咱俩订婚呢。”
方念之知他讲玩笑话,还是不由地鼻子一酸。
十月深秋的傍晚,她站在草长莺飞的郊外,送别了沈伯奚。她掏出口琴,吹起《送别》。
穿着风衣的少年大着步子向前,没有回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渐渐消失在夕阳中。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8
不久,美国志愿航空队来到大学里招大批英文翻译员,在后方做为期一年的征调,方念之和许多高年级的同学也报名参加了。
方念之被分配在了机要秘书室情报处,为了能更及时准确的翻译情报,她学习了大量关于地理和军事的知识。
她每天定时骑着单车到昆明巫家坝机场,专心工作,在最快的时间内准确无误地把译好的文件交送陈纳德上校和各个分队机要室。偶尔有空,挤出零星的时间给蔡徐坤写信,翻译文学作品。
以往最熟悉的那个风花雪月十里洋场的上海滩,不知不觉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有时想起,恍惚觉得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某个很不起眼的冬日,她正坐在桌前,收到情报的一瞬间,眼泪喷涌而出。
情报很简单,只几个字。
二中队于昨日傍晚全员牺牲。
那是沈伯奚所在的小分队。
情报紧急,她提起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下译文,可是滚落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浸湿纸张,晕染开字迹。
来来回回撕掉好几张稿纸,她抬起头,使劲儿地眨了眨眼,良久,才颤抖着下笔,笔迹歪曲得难看。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因为消息的保密性,她不能说出一个字。也失语般的说不出一个字。
从机要室出来的那个黄昏,如往常一样平静。郊外的上空,群鸟飞过,她在小路上一路狂奔着,眼泪在风中无声地蒸发。
1945年的夏天,抗战接近尾声,远征军完成任务返回中国。
所属第五军司令部的翻译队也顺利归来。他们中,却没有蔡徐坤的身影。
第五军在缅北胡康河谷,遭遇日军围堵,蔡徐坤所在的207师不得不往野人山原始森林里行军。初夏时节,值缅北雨季,暴雨给森林中的军队带来了更大的危险。那时他已不幸染上恶性疟疾,在恶劣环境下,性命已岌岌可危。
在一次殿后作战中,为了掩护撤退的一队人马他身中数弹后从崖边掉落进湍急的河道。
后来他们将行李中他所留下的物件带回来给她,是一支停滞的怀表和一封未来得及寄出的信。
上面用二十四种语言写着同一句话。
我爱你。
“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方念之问他们。
“他说,请替我照看门前的兰草。”
抗战胜利后,联大就此解散,师生们纷纷踏上北归之路。
蔡徐坤留下来的物品,她只带走了书稿,其余连同他在昆明所租住的寓所后来被移交文物保护单位。战后他先后被当局和美国总统授予荣誉勋章,那个名字,被永远镌刻在联大的纪念碑上。
离开昆明的那个清晨,下了小雨,她去墓地看望他。碑前已经长满青草,她知道他没在里面。
“走了。”
她撒下一把黑巧克力。
后来她去到剑桥大学深造,每每行走在泰晤士河边便想到外文系的钱先生曾告诉他,蔡徐坤那时已经拿到剑桥的offer,准备在昆明翻译完文稿便启程去英国。
她坐在剑桥河边,朗读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每吐出一个单词,一串串的回忆便像电影似的回放。
从英国回来后方念之在清华执教,继续翻译他未完成的小说《梦》,几十年后这本译作获得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他和她的名字终于印在一起流传于世。
尾声
1998年,正值联大建校六十年,报社打算做一期“联大专题报道”,因为对那段历史有着许多好奇与向往,我向主编主动申请负责这个项目。
在读完方教授的回忆录《南渡往事》后,我亲自去拜访了这位翻译界的泰斗。想知道更多回忆录背后的故事。
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桌前翻译一本法文小说,听子女说,老人每天清晨都会朗读诗文,再坐下来工作,几十年如一日。
那个午后,方教授坐在阳台上用口琴吹奏了一曲《送别》,余音回绕的琴声中,她向我讲述了烽火年代在昆明这场风花雪月的往事。
2018年,为纪念联大建校八十周年,《南渡往事》做了再版,此时方教授已逝世多年,她的后人邀我为新版作序。
新版发布会在清大礼堂举行,出版方让我在礼堂
发言。提问环节有个学生问我:“您觉得这本书要传达些什么?”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我也曾问到方教授同样的问题。
恢宏壮丽的礼堂里,我的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张年轻的面孔,和平年代的今天,他们可以任意地恋爱,求学,选择自己的人生。他们不必担心明天是否会离别,不必忧愁何日是归年。
片刻,我在黑板上郑重写下:
“自 由。”
2018.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