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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711场刊写的无脑小短篇

刊本超级棒，staff们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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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眷

*

“那座山上……”

盛夏，神奈川傍晚的海风掠过几公里，仅用余力就把流川枫这句问话吹成嘟囔。

仙道没听清楚，摊在地上睁开眼，嘴上还有点喘：“山上？”

流川就站在他左边半米的地方，浑身都在冒热气，边擦汗边开口：“他们说，那山里有个神社。”

这次虽然每个字都听清了，但剧烈运动后脑部缺血，仙道只是随着他一起眺望不远处那座矮山，浓稠的晚色下，树木如同妖怪的披肩，暗色涌动。

他感觉自己没懂：“……神社，然后呢？”

“篮球之神。”

流川古怪地停顿了会儿，这次真的是嘟囔：“学长他们说的，那里供奉篮球之神。”

*

——“每个土曜日的晚上九点都能听到打球的声音，”宫城良田煞有其事，两条高低眉飞扬起来，“砰，砰，砰！”

樱木花道很做作地往后一跳，吓得怒目圆瞪：“难道这是传说中的！”

“没错，”三井寿深沉地一低头，双手合十，“就是传说中的篮球之神。”

*

学长？

是投三分的那个，还是有女朋友的那个？

接着那小学弟又硬邦邦补充一句：“这里在陵南附近，你听说过么？”

沉默。

仙道喘匀了气，从地上盘坐起来，看向流川。

他很想说：这你也信？

但一时间却问不出口——毕竟他们不算太熟，不过偶尔碰头打一场的关系，像这样聊到第四个回合、除了篮球以外的对话还是第一次——所以，这事再怎么离谱仙道也不好开口失礼，于是卡壳半晌，他摸了摸后颈说：“那里确实有个神社，不过好像废弃很久了。”

久到传言那里闹鬼的那种。

然而他委婉的表示却只得到流川的一个“哦”，好似无动于衷。

仙道噗嗤一笑：“原来流川枫也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吗，鬼神之类的……”

他勾起的唇角还没落下，就见对面那家伙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渐浓的夜色中一双犀亮的眼投过来，流川说：“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真有篮球之神，他是怎么打球的。”

晚风吹开他湿漉漉的刘海，黑白交汇，光影层叠，整个画面看起来莫名地不容亵渎。

很奇怪，虽然一开始没想到，却是意料之内的回答。

仙道把假的笑收起来，这回真的弯了弯眉眼。

“有道理，说得我也很感兴趣了，”他忽如其来地提议：“那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

*

恰好就是土曜日。

仙道后知后觉，一敲掌心：“啊，你是为了这个，所以顺道来跟我1on1的吗？”

流川枫牵着自行车在他旁边走，冷酷地睨他一眼：“白痴，顺序反了。”

哦。

仙道轻轻笑出声。

是来跟我1on1，然后顺道看看他的篮球之神啊。

从小球场到那座矮山只要走十五分钟，距离那个显有预谋的九点还有好长时间。

两个人坐在山脚下等月亮升起来。

闲着也是闲着，但好像聊也聊不起来，事实上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

仙道看看天色，看看车流，没一会儿拍拍屁股站起来，跑去不远处的711便利店买了两瓶宝矿力和一袋防蚊贴。

回来时隔着很远就看见流川倒在自行车上，脑袋贴着车座，很离奇的姿势，但显然这位湘北睡神已经陷入深眠。

再走近了，就会注意到那头黑发被压得四处逃窜，发梢上潮湿的汗水在体温下蒸腾，显得流川枫整个人都在安静地冒烟。

好像快熟了。

仙道打开一瓶宝矿力，目不转睛地喝了几口。

*

仙道彰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耐心挺丰富的人。

他在等流川睡醒这件事上，几乎用到了等鱼上钩的耐心。

一个小时零四十五分钟，这个时长有时候不一定能让他钓上一条鱼，但流川枫可以换六个姿势——从自行车座上，睡到自行车座下。

节目内容十分丰富。

仙道不自觉喝完了一瓶宝矿力，这水原本是预备上山喝的，现在就只好在流川睁眼后，面对后者接过水瓶时一脸“你自己没有吗”的疑问，解释说：“钱没带够。”

流川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应了声“谢谢”，心想这家伙还挺舍己为人的。

仙道又给他递了几片防蚊贴。

流川：“什么东西。”

“山上虫多，”他顿了顿，把那句“你腿白招蚊子”憋在肚子里，强行接下去：“贴一个吧，说不定有毒。”

流川枫酷酷地说一句“我不怕”，但又因为没睡醒、本能礼貌地顺手接过就贴。

贴在大腿正中间。

仙道一把捂住扬起的嘴角，决定在上山前给这孩子打支预防针：“……蚊子不怕，那怕不怕闹鬼呢？”

流川看了他两秒，然后用最惺忪的脸说着最嚣张的话：“前几天合宿，球队一起去鬼屋，我就走在最前面。”

仙道盯着他侧脸上睡出来的红印子，慢慢地眨了眨眼。

哇哦，他好像能猜到一切的起因了。

*

自行车停在山脚下。

这座破败矮山显然已经无人光顾，台阶的入口被一层藤蔓遮得严严实实。

夜已经深了，但月光很亮很亮，他们没有手电筒，依然能清楚地看见长长的台阶蔓延到哪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山，铁胆流川枫同学还是一马当先，头也没回地踩上台阶。

也不知道流川枫从睡醒到清醒需要几个步骤，仙道漫不经心地勾着他的篮球包，跟在流川稍显摇晃的背影后面，内心也跟着摇摆不定：一会儿如果他滚下来，我是要接住他呢，还是先躲开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流川身形一矮，仙道已经下意识地伸出手。

结果那家伙只是踩到一颗松果，运动员优越的平衡感立刻启动，就算是打着瞌睡流川枫也能单腿站稳。

仙道看他没事儿人一样继续上山，自觉尴尬地回手摸了摸鼻尖。

台阶并没有很长，只是两侧的银杏粗壮高耸，叶子把透亮的月光挡得若隐若现，山风一吹，

确实本该阴森恐怖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两个人走在一起，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好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心跳、脚步——以及流川Nike外套的拉链，一下一下，随着他的步伐清脆碰撞。

仙道就开始出神。

九点啊，这个时间很微妙。

恰好是干完坏事回家还能不挨骂的时间。

仙道简直能想象到那几个问题少年用什么样的脑回路设计什么样的惊吓关卡。

他手插口袋，忽然也兴致盎然。

流川枫，进攻之鬼，他会被什么吓到呢？

女鬼？幽灵？傩面具？

还是猝不及防的一个恶作剧之吻？

*

但结果竟然什么都没有。

苔藓蜿蜒的台阶走到尽头，没有看到显眼的玉垣或者注连绳，先是一片丛生的杂草灌木，羊肠曲径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仙道以为这里总该有什么机关，然而等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果真见到一座破败神社时，只有一条新鲜的毛毛虫落到他手背上，把流川惊得呆住。

“……有没有毒？”湘北进攻之鬼正襟危立。

仙道清楚看见，那个流川枫在毛毛虫面前，谨慎地后退半步。

“凤蝶幼虫，没毒，”仙道冷静地抬高手，趁他放松警惕猛地凑了过去，“就是很臭！”

流川枫在仙道彰的陷阱里差点跌倒。

后者笑得比坏人更开心。

“流川枫，你居然怕毛毛虫啊……”

“扭来扭去的，”流川面露菜色，“拿开！”

虫鸣声似乎就在此时越来越喧闹，颓倒的石灯笼被草木掩盖，社殿早已看不清结构，一棵巨大的冬樱将殿身吞食，死木与活木不分彼此，渐渐长成了一个整体。

四下观望，甚至找不到神使雕像，一片幽寂的废墟里，只剩殿前的赛钱箱屹立不倒。

仙道抬头看了看月位，时间早就过了九点。

当然没有什么打球的声音。

流川枫没有说话，看起来也没什么表情，仙道于心不忍地拍了拍他肩膀：“可能篮球之神今天迟到了吧。”

*

很巧的是，就在社殿的踏板下面，他们真的看到一颗干瘪的篮球。

不知道是哪个熊孩子在这里玩丢的呢，仙道想。

“如果真有篮球之神，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样子，”仙道悠悠地戳了戳那颗球，“总不会是顶着个篮球脑袋，那样有点……”

说着玩笑话的时候，仙道的眉眼在月光下曳动，帅得像是一个会迟到早退的神。

“不知道，可能是你这样，”流川说完耷拉着眼皮，还在生气，“没有夸你的意思。”

仙道忍不住笑：“哦，谢啦。”

*

大晚上的。

两个大男人一起跑到山上，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弄得像是来约会一样。

于是很默契地，两人走到那顽强的赛钱箱前，跟上面笔画清晰的“奉纳”二字沉默对视。

流川枫掏出五円。

仙道彰钱没带够。

木箱上洒满枯枝败叶，仙道以工代钱，伸手替流川扫开箱口上的碎屑，顺便拽了拽铃绪：“哇，还挺结实呢。”

语落间似有轻盈的风铃声传来，细听却又不见。

流川双唇微抿，低头投下那五円，钱币哐当一声落进黑洞，连回音也没有。

冬樱下起了一阵小风，他双手击掌，垂首阖眸。

好认真。

仙道不由也认真地想：流川枫，他真的很喜欢篮球啊。

喜欢到容不得一丝怠慢才可以。

先前他问流川枫怎么会对鬼神感兴趣，但或许，篮球就是这个人唯一的信仰吧。

——他的一身随性似乎又一次在这人面前显得很逊。

于是叹了口气，仙道面朝那不知供奉哪路神仙的社殿诚心一拜，也不管那不知存在的篮球之神能不能听见，但他认真默语着。

希望陵南能更进一步，他能成为更好的队长。

合掌低头，双眼闭上的时候，仙道沉沉呼出一口气。

却忽然像是，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挤在一瞬间，将这一瞬间挤得光怪陆离、满满当当。

他看见他和另一个人——

在屋檐下告白。

在小吃店牵手。

在无人的海边亲吻。

白色制服蹭上一层沙子，吻里带着海水的咸味。

下雪夜那个人骑车来找他，脸颊冻得通红，黑暗的房间里，一盏小灯被熄灭，他们卷进汗水蒸腾的被窝。

夏日，冬雪，春来秋去。

仙道霍地睁开眼。

脑海里还是他们吵架，那人红着眼推了他一把——心口居然也跟着疼了一下。

太过真实了。

所有画面，所有的快乐和难过，过于真实，真实到有点恐怖。

仙道心跳砰砰响，转过头想跟流川说话，然而仅仅只是一秒之隔而已，再看流川，世界都不一样了。

是肉眼可见的不一样。

一片萤火虫不知从何而来，星星点点地绕着他们盘旋，银河丝带般浮进视野。

幽光里，流川每一道线条都那么好看，就像从他心里长出来的似的。

仙道挪不开眼，下一秒就跟流川相对而视——

一。

二。

三。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灵魂里数着拍子，到第三秒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指敲在耳后，仙道如梦初醒，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流川不明所以，朝他走近：“仙道？”

仙道欲言又止。

那些稀奇古怪的画面又骤然模糊起来，最后竟什么也记不清。

只留下莫名而又深刻的情动。

“……没什么，”他回过神，心跳还很快，半晌才指了指流川肩头的一只萤火虫，低声道：“你看，篮球之神回应你，给你眷顾。”

他的心悸在仓促的转折间显得欲盖弥彰。

就在这个时候，流川蓦地倾过身，伸手探向他的侧脸——萤火交映，起伏的呼吸声中，这个忽然的动作就像是要接吻。

仙道觉得世界一瞬间只剩寂静。

流川伸出手，在他发梢轻轻抚下一只萤火虫，看着他说：“嗯，那你也有眷顾。”

余光里那只萤火虫扑翅飞起。

飞得很慢，就像仙道迟来的那拍心跳。

*

神社里的两个人正慢慢离开，另一波不速之客还在林子里转悠。

“臭花道都怪你，走到半路怎么就跟着什么萤火虫跑了，现在迷路了吧！”宫城良田恨铁不成钢，拿着路上捡的木棍挑开一片蜘蛛网。

樱木花道被说得脸红脖子粗，喏喏回头看了眼：“我就是想给晴子小姐抓一只……”

一起来的两个女生十分无语，赤木晴子在学姐发飙前拽住了红发猴子的球衣：“我们到底来干什么啊樱木，明天还要训练呢。”

三井寿眼看整个计划泡汤，正在队伍后面吊儿郎当吹口哨。

本来什么要报鬼屋之仇，让流川枫在女生面前出糗的馊主意也是那两个傻子出的，他一个高三学长来掺和已经很掉价了。

现在好了，功成身退。

他手里提着一袋整蛊玩具，刚要跟上前面那两对找到出路的笨蛋情侣，忽然脚下一痛，像是撞到了什么。

三井寿掀开枯叶，在月光下看见一对雕像，挑起眉。

“兔子？”

*

原路返回，下了台阶以后拿上自行车，仙道这次跟流川并排着走。

路上已经没什么车辆，街灯投下昏黄温暖的光圈。

“明天还打球吗？”仙道先开口。

流川已经困得鼻子冒泡，瓮声瓮气地：“不知道，先睡觉。”

仙道适时扶住那辆歪歪扭扭的自行车。

他就这么又靠近了些。

眼睛，睫毛，鼻子，嘴唇，流川侧过脸就能看到的地方——明明是口气硬邦邦的一个人，可这些地方看起来又很柔软。

流川被他分摊走一半负重，又说了声“谢谢”。

嘴巴红红的。

你这么可爱是怎么把那三个队友得罪光的？

仙道彰漫无边际地想。

能让那三个家伙合起伙骗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不愧是你啊，流川枫。

他忽然有好多话堆在嘴边：“明天我们还去打球吧，湘北有没有训练？”

流川陷入思考：“训练，好像……”

“我还知道有家店的拉面很好吃，”仙道低声说，“哦你喜欢拉面吗？”

这个人说话好像带磁似的，很容易就把人引跑偏。

流川就跟着跑了：“喜欢加鱼板的。”

仙道温温地笑：“好啊，给你加两份。”

啊那家店似乎不能加料。

但没关系。

我的都给你吃。

以后都给你吃。

 

——END——

 

 

注：因幡白兔——姻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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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湘北11号球衣退役

1

仙道认识流川十二年，这是第一个不需要陪流川训练的夏天。倒不是说流川实现了人生目标、拿到Real Ring就开始懈怠，而是总决赛G6时流川肋软骨骨折，现在还是恢复期。

季后赛强度大，大家小动作都不少，所以流川被对方锋线铁肘击中后没人在意，毕竟对方连犯规都没领到。最后一分钟流川罚球时捂了下左肋，场边观战的仙道觉得不对劲，立即发消息给他，让他看到信息后马上检查下疼痛部位。但这傻小子当时觉得没事，赛后洗完澡还参加了发布会，直到感觉非常痛苦，才在队友的建议下做了核磁共振，结果出来后决定带伤出战G7。

带着这种痛得要命的伤打天王山之战，可想而知数据会有多烂，但好在队友们被他精神鼓舞，都打得非常拼，几个角色球员更是得分上双，全队团结一致，拿下了比赛。

仙道一方面为他拿到第二枚戒指高兴，另一方面又对他的迟钝感到生气，直到流川参加完冠军游行去纽约与他汇合，仙道的气还没全消。

在一起这么多年，流川还没见过仙道这么生气。他有点委屈，并不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麻痹大意，而是以往很多次比赛身上被人撞青了，疼几天就好，没什么事，也不影响比赛，这次他也以为是差不多的伤，所以一开始没在意，毕竟总决赛了，这时候不铁血强硬，怎么配拿到总冠军？不过他很理解仙道的心情，易地而处，他肯定也会生气，而且是更气。

就像仙道总是很懂怎么说服自己，流川也懂怎么让仙道开心，到纽约那晚他就跨坐在恋人身上让他在欲仙欲死间消了气。之后又连续一周接送仙道上下班，更是把原本就好脾气的恋人哄得服服帖帖。

不过在仙道温暖阳光的笑容里，流川还是感应到了一丝山雨欲来前的凝重。仙道什么也没说，但流川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晚两人深入浅出地探索完人体奥秘后抱在一起，流川用手梳理着仙道的头发，状似不经意地问：“最近不开心，是工作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仙道定定地看着他几秒，苦笑：“你真是把我心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是什么问题？”流川问完给他兜底，“工作不顺没有关系，你有个拿大合同的老公，我十六岁时就说过将来我养家。”

仙道亲了亲他，笃定地道：“不，我一定会赢。”接着叹了口气，“只是在我赢了之后，会有无数人失业。”

流川忆起几个月前有次听到他跟合伙人的电话会议，大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想了想，总结：“无论你参不参与，都会是这个结果吧？”

“对，最初我只是顺势而为，因为觉得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应该把握。但将来的结果，我又觉得很沉重。”仙道把脸靠在他颈窝，仿佛在寻求安慰。

“你真的很善良。”流川在他耳边轻声说，“允许你为此不开心。但我有两个好消息可以抵消一下你的负面情绪。”

“哦？”仙道略抬头，墨蓝幽深的眸子流露出极大的兴趣。

流川说：“第一个，今年陵南打进全国大赛了。第二个，湘北今天联系我，说要给我退役高中时的球衣。”

“确实都是很好很好的消息，老师一定非常开心。我家学弟们是打败了你家学弟还是海南？”从流川被评为全美前十的高中生起，湘北就在日本高中篮球界火了，许多有天赋的少年选择去湘北，湘北也一夜之间成为能够媲美山王的霸主，神奈川其他学校想进全国大赛从此难上加难。

“当然是海南。”虽然根本不认识湘北如今那群学弟，流川也是力挺他们的。

“你答应湘北回去办退役仪式了？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NBA有不少球星被自己的高中和大学退役球衣，以流川如今在篮球上取得的成就，绝对是湘北篮球队历史第一人，给11号球衣退役再正常不过。

流川点头：“答应了，就在下个月底，他们打全国大赛之前。”

“好，我安排下跟你一起回去。”

 

2

回日本后照例先在东京住了几天，然后选了个周末和老友们相聚，不出意外地又收到一张结婚请柬，这次是宫城和彩子。

彩子现在任职于美津浓企划部，递完请柬便和流川聊起了代言问题。

“你知道全球的运动品牌有多么羡慕耐克吗？因为耐克是唯一一个白嫖了流川枫五年的品牌。”流川三年前就打出来了，在亚洲圈粉无数，但一直没接任何代言。篮球运动员总是要穿球鞋的，他从打球起就穿耐克，穿习惯了就懒得换品牌，这些年免费为耐克带了N个系列的货，其他品牌眼红得很，但不管送出什么样的合同，都被回绝了。

流川吸了一口果汁淡淡地说：“那我下回贴标。”

“贴标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被粉丝扒出来？”彩子玩笑道，“这样吧，你雨露均沾，也穿穿别的品牌。”

三井也觉得流川太亏了，不平地问：“耐克没给你送合作企划吗？是给的价格太低还是没承诺你出签名鞋啊？免费带货多亏啊？要免费带你带日本本土品牌啊。”

“给了，PPT太长，听完就忘了。”流川很平淡地回答。

其他人倒吸一口气，这种大品牌能做那么长的PPT可见是非常有诚意的，这小子却根本没认真听，有自己的签名鞋是多少人的梦想啊，虽然樱木也代言了耐克，但一直没出签名鞋呢。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代言啊？”宫城语重心长地问。

流川看了他一眼，坦白地说：“不需要赚代言费。”

他虽不是顶薪合同却也是大合同，自身物质欲望不高，仙道又很会赚钱，他们家完全不缺钱，所以能省事就省事。他不喜欢出席商业活动，不打球的时候只想消失在公众视野，而且他希望别人想到流川枫的时候只想到篮球，而不是某个品牌。

“那我们诚恳地拜托你也让日本本土品牌白嫖一下吧。”几个具有民族情怀的老友们一起对他双手合十。

仙道被他们逗得捧腹大笑，流川瞥了他一眼，觉得把他带回国度假的自己很棒。

“脚和鞋需要磨合。”NBA那种级别的比赛，穿不熟悉的鞋肯定会有影响。

“鞋子不行可以帮衬衣服啊，穿国产衣服进球馆。”彩子建议，“你们球队不是经常发你们进场照和登机照？你每次都帅得跟个名模似的，多好带货啊。”

被学姐在恋人面前夸帅，小狐狸的尾巴还是有点翘的，松开吸管问大家：“有吗？”

几个队友异口同声道：“没有。”

“有。”晴子和仙道反驳。

流川并没在意过这种事，听他们这么说也有心助力下国货，承诺道：“下次穿日本品牌。”

彩子满意地道：“这才对嘛，我们日本的选手，不能只给国外品牌白嫖。”

她为本土品牌尽力了！以后所有能白嫖流川的品牌都应该给她打钱！

“狐狸，你真的完全不想要属于自己的签名鞋吗？”樱木别扭地问，坦白说他就挺想要的，看着粉丝们穿着自己签名鞋多酷啊，不是他虚荣，签名鞋是一种认可和成就。他一直没达到出签名鞋的条件，而流川肯定可以达到的，他已经两届全明星了，今年不但是全明星首发，而且进了最佳阵容三阵。如果接代言，都该出第二代签名鞋了。

“没想过。”他的脚属于比较好买鞋的尺码，并不需要特制。他已经拥有太多，再那么多欲望就不好了，老天凭什么老偏爱他？

狐狸竟然如此淡泊！樱木不由反思，难道自己一直追不上他的步伐是因为境界不如他吗？

“你的心里只有篮球吧。”彩子总结，“怎么会有你这么纯粹的人？”

“大概因为被保护得太好了吧。”流川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因为有个人守护他和他的梦想，让他可以对一件事全力以赴而无后顾之忧，所以他才能始终如一保持初心。

见他黑亮的眸子看向自己，仙道回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对彩子道：“正因为他这么纯粹，才能取得如今的成绩啊。”

“在大商业联盟能做到这样真不容易。”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了，对他俩眉来眼去也就见怪不怪，宫城揶揄道，“他背后的人功不可没。”

流川狠狠点头表示赞同。

一众人暗笑，真是让你们秀到了，也许流川最不容易的不是取得如今的成就，而是他十五岁时爱上的人，二十七岁时还在他身边吧。明明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不但不违和，反而有种无可取代的感觉，美好得让周围的人都相信爱情了。

“对了流川，一直想问你，你的人球结合是怎么练出来的？”流川在离开湘北之前打过小前锋和得分后卫，当时有不错的处理球能力，但并未见运球如何随心所欲、变化多端，到他打NCAA时宫城才发现他运球已经那么好了。运球是发起进攻的根基所在，可以说流川现在进攻端能有联盟前十的实力与他运球为自己创造出手空间是密不可分的，宫城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流川并不觉得这是不能传授的秘技，坦言道：“高一的夏天，有人说我将来去美国只能打后卫，让我加紧练运球，他把球用保鲜膜裹住丢给我。”

“仙道……”众人捂脸，可恶，又被湘北的进攻之鬼和陵南的天才秀了一脸。

“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能练得这么好。”仙道谦虚地笑，“主要是枫有毅力和天赋。”

“枫……”三井模仿仙道的语气，然后抖抖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那时候我们两个队竞争那么激烈，你俩怎么会偷偷摸摸看对眼？”

“这个，可能就是因为赛场上太激烈了，所以才不知不觉被他点燃。”仙道说。

牧不以为然地道：“不是吧？难道我们海南和湘北打得不激烈，和陵南打得不激烈吗？只能说流川和你在相同的频道吧，你们接收到了彼此的信号。还有就是，帅哥只跟帅哥看对眼吧，无意冒犯，要是流川长着福田的脸，你燃得起来？”

“……我谢你了。”仙道脑海里晃过福田的脸，一阵恶寒，“说起脸，牧桑十七岁时看起来像三十岁，二十九岁时看着也像三十岁，真是一点没变呢。”

“夸我还是损我呢？”牧哭笑不得地问，“刚发现你挺小气的嘛。”

“夸你呢。”仙道笑着用柠檬水和他碰了碰杯，“敬你驻颜有术。”

“谢你夸得像损。”牧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不在意地笑，“十二年了，大家还能团聚，真好啊。”

“十二年算什么，三十年后我们也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大家一起举起杯子，“敬我们无悔的青春！”

仙道刻意先跟流川碰杯再和其他人碰，他要先敬他深爱的像月亮一样皎洁却又像太阳一样永恒炽热的少年。

 

3、

回神奈川的路上，仙道说想带流川去拜访一下田冈教练，虽然田冈教练与流川没有师徒情分，但他是个非常爱才惜才的人，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流川的成长。据彦一提供的情报，田冈每年全明星都会为流川投票，不但自己投，还发动亲朋好友和学生们投。

“要是你当初接受老师的招募去陵南……”仙道握着方向盘，用眼角余光瞄流川白皙俊秀的侧脸。

流川转过脸，下巴微抬，眼里有一丝促狭的笑意：“那我可能没机会点燃你了。”

“为什么？”

“我对学长很礼貌。”

“这么多年后你终于承认对我不礼貌了啊。”仙道对遇见流川以后的事记忆犹新，“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不断挑衅我？只是因为想战胜我吗？”

“可能只是想你正视我吧。”流川自己也没法说清楚，总之第一次见面起，仙道就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他追赶的目标，他前进的动力，醒着想到他，睡着梦到他。

仙道打趣他：“你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

“真敢想。”流川朝他飞一记可爱的小白眼，惹得仙道手痒摸他后脑勺。

流川故作冷淡地提醒他：“司机先生，好好开车。”

仙道调侃他：“明白，我的副驾驶可是坐着全民偶像呢。”

“你的副驾驶坐着你的终身幸福。”流川纠正他。

“如果那时候就知道你是我的终身幸福，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仙道笑着朝他们初识的地方出发。

流川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几见钟情都没有关系，反正他们总会爱上彼此。

“老师知道我们的关系吗？”隔了一会流川问。

仙道笑道：“今天早上刚知道。”

“没吓到吧？”看仙道的表情应该还好，但肯定还是会被冲击到吧？

“‘那怎么不把流川拐到陵南来？’”仙道模仿田冈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好笑又无奈，“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我们教练真的太爱才了，对每个球员都非常认真负责，哪怕很普通的资质，他也会尽量挖掘优点，尽心打磨。”

“也许他的篮球运势差了点，但他的学生们都有一段很励志的青春。”流川微笑，少年时觉得田冈教练就像个阻拦他们脚步的大反派，渐渐长大后觉得他是个很好很关爱学生的长辈，就是时运不济，像生活中大部分的普通人，不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时也会有闪光点，就像当年他带领仙道他们打入全国大赛，今年又带着一群少年进入他们梦想的殿堂。

“对，经历过的都是人生财富。”仙道莞尔，“其实他所有的学生中，我是最应该感激他的，没有他把我带去神奈川，我可能不会遇上你。”

“所以我也要谢谢他。”流川总结，“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

人一生会遇到很多人，那些看似不重要、关联不紧密的，或许却是影响最巨大的。

 

 

4

神奈川两个出线名额长期被湘北和海南垄断，田冈教练并没觉得时运不济、命运不公，大多数人的人生都不会一帆风顺，与其把失利归咎于运势，不如调整心态重新出发。每次失败的时候，最应该做的是抓紧时间弥补不足，纠正错误。人生苦短，孩子们的高中只有三年，他希望每个人都能有一段值得纪念的青春。

上次陵南打进全国大赛夺得四强的战绩已经是十一年前，这次不知道这群孩子能走多远，但不管能打几场，走到全国的舞台都足以让他欣慰了。

这些天他一直心情愉悦，早上接到仙道的电话说要带着流川来拜访他，更是让他兴奋。仙道和流川的组合哎，想想他就激动。

听说了湘北要退役11号球衣，本来他还打算当天去看看呢，没想到可以提前见到流川。十几年前就觉得这孩子将来会在篮球上有所成就，只是没想到他能走到那么高远的地方。两届NBA总冠军，虽说第一冠只是普通角色球员，但第二冠可实实在在是二当家的作用，太了不起了！尽管流川并不是他的学生，他依旧为有幸见证过这孩子的成长而自豪。

今天才知道流川和仙道是情侣关系，田冈想，那过去的十二年里，仙道一定在流川的梦想道路上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吧，仙道大概像当初助力他和队友们的梦想一样助力着流川，他的得意弟子就是这样温柔博大的妙人。

一个上午田冈都满面春风，教员室的老师们以为他是为打进全国大赛而高兴，直到中午下班的时候，看到有辆玛莎拉蒂来接他才知道原来是他曾经最钟爱的学生回来看他。

仙道在鱼住家的料理店预定了位置，后者因为听说流川也来，今天刻意在门外挂了块休息牌，只接待他们几人。

仙道对鱼住道谢：“为我们清场，有些隆重啊。”

鱼住道：“要是正常营业，只怕流川一进来，店里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流川谦虚地道：“不会那么夸张。”

“你小看了自己的人气。”田冈笑道，“你都成为神奈川的名片了。”

“超级偶像。”仙道也跟着老师调侃他，还摸了摸他脑袋。

田冈见状有些欣慰，他最看中的两个孩子很幸福，这就可以了。

“球衣退役那天外校人可以出入吗？会不会有很多媒体？”

这些问题仙道早和流川国内的经纪人交代过：“那天会限制人员出入，但您带着球队的孩子们去不会有阻碍。只有一家媒体，我们答应了给彦一独家报道。”

“你真是有心了，你的学弟们一定很高兴。对了，流川，能给我队里的孩子们签个名吗？这些孩子可崇拜你了。”田冈说着从包里拿出十几张球星卡。

这些卡可是流川进NBA的第一年出的，已经绝版，当时便宜，现在起码升值了五十倍，那些孩子要么几年前买的，要么是等他成名后高价收的，但都不太可能吧？前者小学生不会有如此远见，后者高中生不可能有这个资本。所以这些卡，一定是老师在流川刚进联盟的时候鼎力支持才买的。

“老师，您说实话，买了多少套？我给您算下现在出手够不够买辆跑车。”仙道跟教练开玩笑。

田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这小子，我当时确实买了很多套，不过这些卡我可不会出，留着做纪念。”

仙道对这个“很多”特别好奇，大概是职业病，他喜欢弄清楚具体数字，好笑地追问：“所以到底多少套啊？”

田冈咳了声：“五十二套，我当时把那家店里的卡都买了。”

五十二套！现在拿去套现确实能发财了！

“谢谢您。”流川感动地看了他一眼，他初入联盟只是首轮末位秀，选中他的是争冠球队，为了战绩，球队不可能给个末位秀多少出场机会，所以当时很多人怀疑他打不出来，球星卡也没多少人买。这样给他刷量的，他只认识几个，都是他的至亲至爱，真没想到这个曾经被自己拒绝过的教练竟然这样支持自己。

“虽然不是你的正式教练，但那年国体赛也做过你一段时间的临时教练，支持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说着又看向仙道，“你们都是很好的苗子，我不支持你们支持谁呀？”

流川突然理解了仙道为什么这么喜欢田冈，愿意从东京转学加入他的球队。这个教练爱护学生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又单纯地热爱着篮球，就算年纪再大，也不曾让灼热的梦想冷却。

不止自己有最好的教练，仙道也有。

仙道比流川更感动，他知道老师内心有多么欣赏流川，提议道：“老师，下赛季如果您有空，去现场看看枫的比赛吧。”

田冈愉快地应下：“好啊，等26号见到安西教练，约他一起去。”

 

5

流川的高中球衣退役这天，湘北加强了安保，非本校人员必须有工作证才能进场。

这天流川高中的队友们也都回来了，除了他们外还有当年陵南、海南和翔阳的对手们，以及流川的父母。

退役仪式在篮球馆举行，学生老师外加独家采访的媒体有几百号人。

主持人简单地介绍了下湘北11号流川枫从高中到如今的成绩，然后LED大屏播放了个长达17分钟的视频，有他生涯锦集和两次夺冠的精彩片段。

大屏幕上播放到一个多月前流川抱着奥布莱恩杯坐在球队第一排的大合照，那天他肋骨软骨已经骨折了，身上还带着护具，打完G7脸上已经疼得没有血色，但抱着奖杯时他的表情很纯粹，脸上没有笑，眼神却特别柔和，甚至有点痴。

夺冠那天仙道就在现场，当时只有心疼、欣慰和自豪。别人从这段17分钟的视频里能看到流川的职业生涯多么瑰丽，他却是回顾宝贝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一时之间眼眶发热发酸，突然就有了流泪的冲动。

“……”坐在他身边的流川很快察觉到仙道的情绪，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做无声的宽慰。

“晴子……”仙道左手边的樱木也发现另一个人哭了，正是他老婆。

可恶啊流川枫，你怎么能优秀到让爱你的人和不爱你的人都为你流泪？

“花道，流川君真的好了不起啊。”晴子靠在樱木怀里低声抽泣。

“……狐狸确、确实挺厉害的……”樱木别别扭扭地说，用他能抓球的大手温柔地给晴子擦眼泪，“不哭不哭，晴子你哭，仙道也要跟着哭了。”

流川温柔地看着仙道，用眼神表示，要是仙道实在忍不住，也可以像晴子靠在樱木怀里一样靠在他怀里哭。

他的冷面小狐狸又调皮了，仙道嗅了嗅鼻子，把眼眶里打转泪水压回去，凑到流川耳边用只有他听到的声音道：“枫，你是我的骄傲。”

“那你就是我的土壤。”流川也低声说，眼里清灵的光芒闪耀。

仙道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一瞬间他明白自己一生所求，就是让这双漂亮的眼睛一直如此生动，为此甘愿付出所有。

视频播放完了，主持人邀请流川上台发言。

流川的赛后采访总是很简单，发布会也不太爱说话，这次球衣退役演讲也一样，只是简单地感谢了所有人，但最后他着重强调了某个对手，是那个人让他变成如今的流川枫。

懂他弦外之音的朋友都把掌声送给了他们两个人，而没懂的学生和老师也热烈鼓掌。在乐声和掌声中，红色的印着RUKAWA的11号球衣升上球馆上空，从此湘北的11号正式退役，后来者再也不能用这个背号。

之后是和学弟们的互动环节，工作人员把座椅和演讲台都撤掉，让他们用篮球交流。

“流川学长，给我们表演个胯下换手扣篮吧。”小学弟们看过无数遍流川扣篮大赛的剪辑，早就无比期待了。

流川拿着球站在篮下，温和地问：“你们看我实战时有花式扣篮吗？”

花扣耗费体力，得到的分数和普通扣篮没区别，务实的流川在比赛中从不炫技。

“就因为没有才想你扣一个嘛。”学弟们起哄，鼓掌齐声喊，“扣一个！扣一个！流川学长扣一个！”

流川起跳，背后换手暴扣，然后——把篮球卡在篮脖子上了。

他对学弟们摊摊手：“现在真不太会花扣了。”

仙道知道他在捉弄小学弟们，觉得自己的小狐狸顽皮起来真是可爱无比。

“流川前辈扣篮美如画，不扣好可惜啊。”陵南的球员感慨，“好想看一次。”

仙道觉得这个小朋友真会说话，决定满足他，走到场边捡起一颗篮球，扬声道：“枫。”

那年扣篮大赛仙道整整陪他练习了半个月，从他的站位流川就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于是他退到中场线助跑，在罚球线外起跳，空中接球后在胯下换手，大风车扣篮。整个动作舒展丝滑，飘逸优美至极。

“啊啊啊啊！！！”球馆的屋顶几乎被小朋友们的尖叫掀翻。

“感谢流川选手为我们表演空中华尔兹！大家还没看够对不对？流川选手，再来一个！”这下连来跟踪报道的彦一都开始跟着起哄了。

“学长，还要！还要！”小朋友们见有人撑腰，闹得更欢了。

流川的表演欲望并不强烈，一扣之后兴趣已经不大，仙道看出他想法，笑着拿过彦一手里的话筒，扬声道：“小朋友们，难得流川学长回学校，你们只想看他扣篮吗？难道不想和学长一起打球？”

“想！想！想！”学弟们拱手放在嘴边做扩音器，欢乐地表达自己的心声。

“哪个学校提议的，我们就挑谁打。”流川走到仙道身边，就着他手里的话筒，含笑的目光扫过仙道的俊脸，“陵南，出阵吧。”

“学长，流川前辈带领湘北，我们打不过的，学长给我们撑场吧。”陵南的队长过来求助仙道。

仙道笑道：“好，学长罩你们。”

“你们要比赛，肯定不能没教练吧。”田冈教练和安西教练闻言也兴致勃勃地走过来，“没想到，十一年后我们又有机会执教你们呢。”

流川和仙道目光相对，交换一个愉悦的笑，对着自己曾经的恩师鞠躬：“教练，请多指教。”

 

—完—

711贺文还没写完，很久没更新了，先拿这个顶一下，贺文7月一定会发出来的，\(^o^)/~

本来这部分是打算和9一起放的，但上班上得脑子有点乱，所以后面的分章不是很满意……但沙雕文我就不苛求技术含量了。

  

土拨鼠之日 尾声

睁眼便是早上了。

流川环顾四周，他姐姐不在，也没有女高中制服，一只袜子，找不着的领带。没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没有掰断的眼线笔，摊了一地的毛绒玩具。

也没有闹钟。

空气里飘散着木樨草蚊香的味道，不是他姐的祖马龙。

闭起眼睛默念我是谁我在哪——是六十个土拨鼠之日以来的习惯，凭着脑子在打球以外的地方都不怎么好使的自知之明，流川枫又等待了两分钟。

他姐那句「爸妈要到下周一才回来」始终没有来……他再睁眼，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床，而是仙道公寓里的榻榻米。不真实的怀疑与困惑中，流川捂着睡乱的头毛坐起来，

“几点了啊？”他拍拍旁边。

从散乱的被套里探出脸，仙道的头毛不比他好多少，翘得特别有自己的想法。因为昨晚洗完澡没等擦干就急着抱在一起互相啃脸——

好吧，这也是能理解的。谁让陵南人决定「不讲道理」了呢？不过这也让一向不讲道理的湘北人得偿所愿了。

总而言之，昨天流川想着反正第二天一重启，他和仙道必定一拍两散，各回各家。索性今天一不做二不休，死活拖着人陵南王牌吃饭打球压马路到爽。日落西山，湘南海退潮，整个天际陷入到静寂和黑暗之中，困扰他多日的怪诞、无法到达的未来，对即将回到原点的恐惧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像冲着自己张开嘴的鬼影。

他站在长堤上，低头，发现堤下的仙道一只手握住自己，十指懒散地交扣，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自行车把，肩上还背着两个人的篮球装备。

……实惨，但是，看着爽。

然而考虑到这位好学长出钱又出力陪他胡闹。流川枫人格高尚，品性纯良，根本没多加思索，趁着血气上头上脸，维持着握手姿势，以安西教练宣读首发名单的坚定确定，高声道：

“我今天要去你家。”

仙道拉他从长堤上下来，笑而不语。

“干嘛，不行？”

“需要我友情提醒，不回自己家的潜台词吗？”

「成年人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嘛」——他姐说了六十遍了。

反正不会有什么结果，反正你不会记得，反正我乐意！害怕退缩是湘北人最不可能拥有的缺点，他们行走社会想到就说，说到做到，言出必行，行之必果。

“那就是同意了？”

“准了。”

哈哈哈好好好。仙道笑得轻松，揉他头毛，把他往自己胳膊弯里带。但流川听到他的胸腔里的心跳，比夏日祭的太鼓击得还快。

“谢谢，流川……你真是……”

他没再说了。

为了过审必须省略啃脸之后的详细过程。但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香艳的艺术行为——毕竟两个男高中生，堪堪还没到成年礼，球场上是老练得能保送职篮，但这方面经验大概只能到流川枫七门学科总分。

不过好在先天条件和后天努力很快造就了天才x2的床上质量。一次学会，二次效仿，举一反三……食髓知味。迷迷糊糊中，强迫自己清醒的流川体会到仙道作为前辈如此无私无畏，任何方面都能为他答疑解惑、倾囊相授……这让他更加不敢睡着，生怕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回去了，回到永远走不出去的周五，回到永远去不了全国大赛的原点。

回到永远都是在刚刚意识到自己喜欢仙道彰的昨天。

好不容易「跨队加训」结束，流川一度抵触躺平，而是执拗地趴在茶几上——他对自己美国海军陆战队式的睡眠质量绝对有信心。但仙道找了条空调被把他裹成饺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们湘北把我拉黑，田冈老师就第一个宰了我。”

“？！”

“骗你的，是我自己舍不得。”仙道被他的认真劲儿乐到——普通乐子人看流川哪里都乐。

“谢了啊……”流川咕哝着犯困，他是个安全感很足的人，在哪都不觉得危险……所以在哪都能放松。而陪他跨校加训的仙道，是除了流川他亲妈之外唯一一个能让流川摊肚皮的存在。他想，把头枕在对方的二头肌上，跌进无梦之境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就在这儿，安心睡，我陪你。」

……

所以就是了，“现在几点了？”

仙道呵欠连天，跪着到处翻找，总算在毛巾和汗衫堆里找着了腕表。

“才六点半……”他爬回来，倒进枕头，“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因为太过自然而然反而觉得如梦似幻，流川揉揉眼睛，反而不困了，“今天是星期几？”

“周六啊，一星期中最不容侵犯的神圣领域，一日之计在于最无所事事的周六早晨啊。”他伸出一只手熟练地rua流川的头毛。

“嗯……”流川接受了，有什么能比一早睁眼发现并确认了，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仙道彰（发型放飞）而不是六十天以来相同暴躁的姐姐在找领带……

暴躁的姐姐在找领带……

找领带……

领带。

“完了！！”

仙道被他一嗓子吼清醒了，索性也坐起来不睡了，“你姐的领带那么重要的啊？”

已经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在被子和衣服毛巾堆里找自己内裤的流川声音都抖了，“重要的是，她会用那条愚蠢的领带勒死我……”夜不归宿还没报备！

“额，我得亲自上门解释了？”仙道提出方案，“我是主责方。”

“饶了我吧，大白痴！别说的我没x你一样，”虽然小命受到威胁，但流川整个人是轻松的，口吐芬芳也非常顺溜——该死的土拨鼠终于结束了，他能往前走了，全国大赛在等着他！

还有仙道……额……

是真的吗？他穿好了两只袜子，动作停止了。忽然又开始怀疑人生，一切真的结束了吗？还是仍然是个梦境？

——湘北篮球部运动夹克外套，铺头盖脸地飞来，木樨草蚊香，熏了一晚上的味道。

流川皱皱鼻子，仙道撑着脸看他，“别想太多了，你呀，就该安安心心睡觉，开开心心打球。你值得。我陪你。”

流川脸上热了，急的，“还有团建……”

“唯独这项，恕我拒绝参加。”

总算，穿戴整齐（看起来）头毛也用喷雾打理整齐，湘北篮球部王牌小前锋今天、六十天后的今天也是帅仔一枚，简直比六十天之前精神衰弱的病态帅了两个樱木花道加三个清田信长，流川枫对叠了仙道rua buff的自己相当满意。把心肝宝贝篮球抱在怀里，

“那我走了，下午老地方。”

是是是，好好好。

嘴唇被恶狠狠又硬邦邦地凑过来亲了一口，仙道踌躇满志地回了他两个，“下午见啦，第一名！”

送走流川后，再睡是睡不着了，陵南人开始打理额发——不如去钓鱼吧，今天风和日丽，又有了男朋友，崭新的人生！充满了光明和希望，一切不如意都随风而去，一切抑郁皆可调和化解，一切不幸与悲伤，一切的一切……

总感觉忘了什么事的样子，但一下子想不起来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仙道彰想，有什么能比钓个几杆更适合庆祝这个周六的吗？

就算有，也就只有流川枫了。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我头一次写仙流，还只是练练手阶段，日番看的太少，日系讲话我学不来，所以用词上很奇怪，见谅……但总算写完了，好歹夸夸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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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番外4：重逢时刻

1

当仙道的双脚踏上这片阔别两年的土地时，心雀跃得像一只归巢的鸟，恨不得立即拉起流川的手奔跑。只是没料到刚走进国际到达大厅，流川就被大量球迷团团围住，几百号人捧着鲜花举着横幅，气氛之热烈、场面之壮观，让仙道想起杜克大学那些大冬天不回宿舍睡觉，在球馆外搭帐篷只为求一票的“疯子”们。

仙道反应迅速，立即向流川使了个眼色，表示分开走——现在的粉丝面对偶像时人均福尔摩斯，看到流川同行的人，也许就能扒出他们的关系，这对流川绝不是好事。

所以当不擅长应付这些的流川终于摆脱粉丝团时，仙道已经在家等了他两个多小时。

“小枫，欢迎回家。”菊枝见到流川立即给了他一个亲切温暖的拥抱，慈爱地打量他一会笑着指责儿子，“小彰这混蛋，竟然抛下你自己先回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我让他先走的。”流川维护道。

两人的行李都在仙道的箱子里，不知道那群激动的球迷有没有发现他连背包都没背，会不会觉得不对劲。之前爸妈多次在电话里说起他目前在国内有多火，亲眼所见还是吃惊，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他的航班，让他毫无准备地面对这几百号人。虽然感谢球迷的支持，但这样的方式让他有点无奈。

对于流川，菊枝这些年是真的当小儿子在爱护，为他如今取得的成绩感到自豪。虽然平日也经常打电话关心，但语言关怀和实质行动总有差距，现在孩子们回来了，她的母爱要用各种顶级食材和完美烹饪表达，和流川聊了会就进厨房忙碌去了。

感受到来自菊枝的关爱，流川总算露出抢七败北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对于球迷而言，这个赛季是流川年，全明星大赛拿了扣篮王不说，三年级以首发身份打进季后赛，第一轮系列赛场均20.1分7.8助攻，第二轮系列赛场均17.6分6.2助攻，虽然二轮客场抢七输掉天王山之战，但两分惜败，怎么都算站着死的，可称得上虽败犹荣。

不过对自己有极高要求的流川不这么想，如果他防下对方的最后一攻，球队就能进入分区决赛了。就是因为他防守不好，才会被人点名打。

输球后主教练和球队老大主动揽责，但这并没有让流川好受一点，球队放假后他去纽约和仙道汇合，两人从G7第一球说到最后一球，聊了大半夜，流川虽然不像之前那么自责了，但也没那么快放下，他的防守积极性很好，预判也不错，无奈192公分的身高在强锋线面前就是有先天劣势。劣势总得想办法去弥补，之后的一个月一直在做防守特训。

如果不是G7之后收到樱木和晴子的结婚请柬，仙道猜这个休赛期他又要在训练馆度过。

 

2

因为接机事件，流川回国的事已经众所周知，本来一直在联系想请他代言的众多品牌也都发来见面邀请，流川见婉拒无用，干脆坚拒。

仙道这两天一直在他身边，听他接了这么多电话，建议道：“看来国内也得找个经纪人了，这些事自己操心多耗费时间。”

“需要吗？”在美国的经纪人是帮着处理合同和日常事务，在国内又用不着，代言的事自己拒绝就好，不用别人转述。

仙道笑道：“你不接代言没什么，但总不能不接受国内媒体的采访啊，这些事总需要有人替你统筹规划，帮你看看稿子，回避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

也不想被采访……流川轻轻呼出口气，一脸无辜地看着仙道。他只想打球，陪伴总是聚少离多的恋人和彼此的父母，和老队友们见见面。他们只在国内待三周，并不想时间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占据。

“别小孩子气啦，你现在可是全民偶像，要把你努力拼搏的精神传达给全国的青少年。”仙道揉了揉他脑袋宠溺地道。

“看我怎么做就好，何必听我怎么说。”流川弱弱反驳。

仙道劝他：“他们可不知道你休赛期五点半起床训练，有些事，还真的得说出来别人才知道。”

流川抿了抿唇没再吭声，他被劝服了。

在国内找个靠谱的经纪人不是难事，他们高中时代的一些老朋友是国家队选手，让他们介绍一下就好。

还在打球的人中，只有牧知道他们的关系，他做事稳重靠谱、思虑也周全，仙道请他介绍肯定不会错。

牧答应帮忙，挂电话之前提醒他们看群。

“神奈川的清晨”平时还挺热闹，但仙流二人因为时差的关系，很少在群里和他们聊天。现在是在统计人数，本周六晚上三井他们要为樱木举办告别单身派对，问哪些人有时间参加。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参加樱木的婚礼，这种派对当然不能错过，仙道迅速打了一行字发过去：“算上我和流川。”

好几个月没出现的人突然冒泡，众人吓了一跳。

不过在吃惊过后，彩子率先反应过来，发问：“你和流川？”

“对，他就在我旁边。”仙道的手指轻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发送。

一群直男们这时候都没发现不对劲，只当这两个留美人士关系好，私下聚会多。

樱木这脑袋瓜更是想不到别的，兴奋地回复：“既然大家都在东京，现在才七点半，约出来打个球吧。”

大城市就是好，有些球馆经营到夜里两点才关门，现在去还能打几个小时呢。

仙道本来准备处理完工作就和他的小狐狸上床睡觉，但他刚想拒绝，流川就在他的键盘上敲了“地点？”发送出去。

于是他只好拿上球鞋球衣和车钥匙出门。

樱木选的球场是他们这群人经常去的，仙道和流川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到了。

除了仙道比较熟悉的湘北和海南的老对手，还有几个是樱木国家队的队友。

“狐狸你不是和仙道一起的吗？他——”樱木见到流川现身便立即问，说着突然意识到流川身边还有个人，然后吃惊地指着他，“你、你是仙道？”

“换个发型而已，多正常的事，有必要这么吃惊吗？”牧无语地道。

从大家认识仙道起，他就是朝天发，整个高中都没换过发型，这会突然把头发留到和流川差不多的长度，四六分让它们顺其自然地垂下，看起来新奇陌生又俊逸潇洒。彩子和晴子这两个名花有主的女生竟一时移不开目光。

“是我，好久不见啊。”仙道随手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调侃道，“看这阵势不像是随便打打呀？花道君这么认真的？”

樱木的关注点还没从发型上转移，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留刺猬头了？刺猬头不是很酷吗？”

“原来你以前觉得我挺酷的？”仙道好笑地反问，回答他，“现在发质没少年时那么硬，干脆换个发型。”

换发型其实是因为流川，那会流川大二，有一次他们约会时一个女生因为好奇他的头发盯着他看，进而发现他的约会对象是当时已经在NCAA崭露头角的流川。他不想因为自己惹人注目的外表给恋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自那以后就把头发留长些换个比较大众的发型。

流川并没理会樱木和仙道的话题，和几位熟人打完招呼后问：“怎么组队？”

这伙人里，除了正在读博的赤木和已经工作的仙道外都是职业球员，如果他俩一队，对另外三个队友不太公平，樱木提议：“狐狸和仙道一队，大猩猩和我一队，其余三个队友随你们挑，剩下的加入我这队。”

“我和流川就别一队了。”仙道微笑，“我和你一队吧，你叫我们出来应该不是想和我打，而是想和流川打吧？”

“我是想和你们打，高中时我就说过仙道由我打到，可这死狐狸每次都跟我争。”樱木咋咋呼呼地说，他似乎还是十年前的样子，除了个子长高了十几公分，什么都没变。

“我们一组，你们就毫无胜算了。”流川淡淡地说，并没有不尊重对手的意思，只是阐述事实。

“你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地自大！”三井以前辈的身份拍他脑袋教训他。

“仙道虽然不是职业选手，但经常和流川一起打，他们很有默契的，还是别让他们一队了。”阿牧迅速给出自己的分组，“仙道，三井，樱木，森重和我一队吧。流川、深津、土屋、和田、赤木一组，宫城来做裁判，技术统计就麻烦两位美女了。”

“同意，我们按照NBA规则吧。”宫城说，“输的那组请吃宵夜。”

“没问题。”仙道表示同意，流川也点点头。

因为两边都没教练，赛前两队分别集合商量怎么打。仙道总是能轻易取得身边人的信任，哪怕队友们都是职业选手，但他的意见大家都很赞同。

全队只有樱木还有些疑惑：“你确定？”

仙道从容自信地道：“确定，切断流川与队友的联系，让他陷入个人单打，就算他一个人得五十分也打不死我们。既然是5V5，那团队的胜利就是首位，个人数据如何不重要。”

“我来防狐狸，绝不让他超过二十分。”樱木信誓旦旦地道，比赛要拿下，狐狸也要掐死，他怎么能让流川在他的准新娘面前太出风头呢？

“那你可要加油。”仙道真诚地鼓励他，流川可是在很多NBA锋线大闸的防守下都能场均二十分以上的。

赤木和森重跳球，后者抢到，仙道控球，他知道樱木这准新郎官的心思，有意给他做球打流川，谁知道樱木左侧底角接球后面对流川的干扰，竟然投了个三不沾。

“……”流川朝樱木摊摊手，表示给你机会你投不中啊。

“死狐狸！”樱木气的牙痒痒，他太在意流川的弹跳了，所以调高了出手弧度，这才投了个过桥。

赤木抢到球迅速传给流川，樱木对流川近身贴防，他的身高臂展都比流川有优势，但流川早就适应了NBA那些人高马大的锋线，并不觉得樱木的防守比那些大黑柱们更有压迫感，他平静地看着樱木的眼睛，举高球朝内线抛去。

因为没起跳，除了仙道之外每个人都以为他是传球给内线的大和田空接，大和田也这么认为，他已经起跳接球了，但篮球以一个极扁的弧度砸入篮框。

他们平时都看流川的比赛，这人号称“进攻万花筒”，但此刻真正交手才知道他多难防。

仙道很淡定，一边在弧顶控球一边对队友们笑道：“一球而已，不要在意。”

他表面是在安抚队友，其实借着说话的机会迅速确定场内每个队友的跑位，见三井摆脱防守人跑出空位，球立即喂了过去，三井也没辜负他的秒传，手起刀落，三分进账。

流川不但没在意，还很真心地赞道：“Nice shoot！”

他见几个队友被防得很紧都没好机会，面对樱木，选择自己干拔，但樱木的弹跳不输他，个子又比他高了十几公分，两人同时起跳，把他盖了下来。不过这记封盖并没改变球权，球依旧落在流川手里，流川再次强起，这一次他小看了樱木的弹速，又被封盖。

“啊——”晴子捂住嘴矜持地低呼，流川君固然帅，但她家花道也好棒啊，一个回合连续起跳封盖两次。

樱木这个顺风耳听到未婚妻的声音，分神朝技术台看了一眼，流川已经带球风驰电掣地过了他，突内线造杀伤，打了森重一个2+1。

仙道见状不由感叹，这樱木，怎么还跟15岁时一样，这么容易为晴子分神。看看他家小狐狸，如果他坐在场边加油助威，小狐狸就会更加集中精神，带走比赛的同时打出豪华数据。

不过就像仙道提前设计的那样，只要切断流川和队友的联系，让他无法带动队友，凭他一个就打不死他们，所以半场下来，流川得分是高，但流川队落后樱木队六分。

中场休息的时候，流川和队友们交流了一会，改变比赛策略。

他们这个队不止他一个人能控球，深津也是非常好的控球后卫，下半场换深津控球，流川来牵制樱木队的防守，给队友制造机会。

下半场开始五分钟，流川队打出一波12:4的高潮，比分反超两分，除了流川，深津和土屋的手感也投开了，再想压制他们已经不容易。

“继续指挥交通，你们就要输了。”这个回合流川来防仙道，见他还是没有自主进攻的意图，忍不住提醒他。

仙道上半场只出手了一次，还是牧绅一喂到嘴边不投不礼貌的那种，打了二十几分钟，他一直在阅读比赛串联球队，为别人穿针引线。

他的个性，喜欢在球场上运筹帷幄，但流川喜欢看他冲锋陷阵，想他打得更激情。很多年没做对手了，他好像又回到十五岁那年，想逼他进入杀神模式。

“哦~”仙道对他绽放灿烂至极的笑容，快速胯下运球变向，流川以为他要突破，立即横移封锁他路线，但仙道突然撤步后仰投篮，流川猝不及防被他颜射。

刹那间某个画面跃入脑海，这是……十年前第一次县大赛决胜周相遇，他下半场反击的第一球，十年后，仙道用同样的方式打了自己一个。

流川笑了，不同于面对挑战时兴奋的笑，或者被队友教练称赞时礼貌的浅笑，此刻的笑发自内心深处，眉笑、眼笑、唇笑，球馆的灯光仿佛都凝聚在他脸上，让他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有了更惊心动魄的魅力。

不止晴子，彩子都不由晃了下神，流川枫这是……对仙道笑的？

“追平了。”仙道指着记分牌，像十年前那样挑衅他。

流川撇嘴，一脸桀骜不驯：“马上会反超的。”

所以十年后，又要看到他俩斗牛斗到角打结？不是说5V5团队胜利第一吗？怎么又把比赛变成私事让你两回忆少年时光了？

 

3

比赛以樱木队险胜一分告终，事实上最后流川快攻，蛇形突破连过三人，脚步华丽，人球合一，到篮下被樱木追帽实在可惜，大家都以为流川队会赢呢。

打完比赛十点半，输的队请宵夜，三井说应该流川一个人请，因为他是赚美金的土豪，结果是仙道付的钱，仙道刷卡的时候笑嘻嘻地解释：“我也赚美金嘛，作为流川的学长让流川请多不好意思。”

流川出来连手机都没带，更别提钱包了，只能他付。

“说起来，仙道你硕士已经毕业了吧，不考虑回国发展？你对象也在美国吗？就你高中时谈的那个特别漂亮的。”迟钝的直男宫城问。

流川的目光微动，偷瞄仙道，后者笑道：“我对象也在美国，我们在那边发展得挺好，目前不考虑回国。”

“说起对象，狐狸你高中时那个对象呢？怎么从没见过你女朋友去看你比赛？”樱木问，并没注意到这话暴露了自己经常看流川比赛的事实。

“可能去了但摄像机没拍到吧。”仙道说，他看过流川那么多场比赛，摄像机一次都没拍到他，那些特写只会给已为外界所知的球员家属。

“原来流川有女朋友啊？”牧好笑地看了仙道一眼，抬手准备给他倒酒。

仙道连忙捂住自己的杯子：“抱歉，家属管得严，不让喝啤酒，我喝柠檬水就行。”

“不是吧？啤酒都不让喝，你对象够霸道啊。”樱木惊奇地道，“不过真看不出你是这么受管的人。”

流川冷冷地扫了樱木一眼，樱木如芒在背，气呼呼地道：“我们讨论仙道的对象，又没说你，你看什么看？”

他无心的一句话，彩子和晴子却觉得一道光突然划过脑海，之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他们一起出现，为什么流川对仙道笑得那么纯粹。

晴子甚至被饮料呛住了，樱木顾不得其他，连忙给她拍后背。

仙道观察众人神色，他们这桌老熟人大概只有宫城和樱木还没察觉出来了。

牧觉得这两人大概处于一种不便公开但隐藏又难受的状态，所以要在高朋满座间暗搓搓秀一秀，过完瘾后不会明确承认，知道的人还得给他们保密，所以干脆转移话题，问仙道：“听彦一说你本科毕业就和同学一起做投资了，看来你们做得不错。”

仙道说：“我们运气好，目前做得还不错。”

他不是高调的性格，如果自己说还不错，那应该是相当好了。

这个话题小有资本的成年人都感兴趣，彩子问：“做你们客户门槛高吗？是不是要百万美金起步？”

仙道浅笑着回答：“我们没招募投资人，都是自己的钱，这样会比较自由，不必向投资人解释什么。”

牧和他碰了下杯：“有空教教我们投资理财啊，推荐一些好标的。”

仙道爽快地道：“我可以说下我的投资理念和看好的几个行业，你们有兴趣就去了解下，不过不构成投资建议。”

大家异口同声：“好，快说快说。”

 

4

流川上车时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仙道给他系好安全带，三秒钟不到就进入梦乡。

明明和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还挺有精神，上了车立即切换到睡眠模式，仙道十分佩服他这不浪费一秒钟的高效入眠方式。

不过到底在车上，流川睡得不沉，仙道停好车他就醒了，揉了揉眼睛下车。两位长辈早睡了，他们轻巧地上楼，拿了睡衣打算洗澡，恰巧这时仙道的合伙人打电话过来和他讨论工作上的事，流川没等他，自己先进浴室。

等仙道打完电话流川已经洗好澡躺床上酣然入梦。仙道把大灯关了，只留一盏小夜灯，怕吵醒他，就去其它浴室洗。他洗漱好躺床上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他以为流川已经睡得很熟了，没想到他伸手关灯的时候，流川突然把脸压在他胸上，慵懒黏糊地抱怨：“你帮白痴猴子对付我。”

大概是为了等自己，所以睡得浅，感觉到自己上床就醒了，仙道心中一阵柔软，伸手勾住他的腰温声笑道：“要让准新郎开心一下嘛，你最后那球不也有意让他盖的？”

“没有。”流川闭着眼轻声否认，并不怎么有说服力。

“5V5结束了，现在我们来1V1。”仙道把手伸进他睡衣里抚摸他线条流畅的腰身。

流川被撩拨得有些心猿意马，掀起眼帘看他。这人真是精力充沛，就算这场比赛强度不如NBA，但好歹打了四十八分钟，已经习惯晚上打比赛的流川都觉得有些疲惫，仙道却神采奕奕的。

忘记在哪里看过，一个人的成就不止取决于他的才能，更取决于精力，精英的精其实就是精力的精。仙道就是那种睡7小时能待机17小时的人，这17个小时内能处理很多事还不会多累，一般的事对他精力的磨损值可以忽略不计。大概这就是他既能处理好自己的学业事业，还能守护流川梦想的原因。

“没力气。”流川懒洋洋地用脸蹭他胸口。

仙道把手伸进他内裤里揉捏他饱满有弹性的臀：“不用你出力，我来持球攻。”

流川被他挑逗得全无睡意，轻轻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这时候你倒是挺有进攻积极性的。”

仙道扯下他睡裤，笑道：“那当然，因为我面前的是全世界最美妙的风景。”

他的进攻侵略性拉满，流川利用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配合他摆出高难度的防守姿势，身体对抗之间低低哑哑地喘息呻吟，把夜色点缀得旖旎又激情。

1V1的结果，仙道的攻势彻底击穿流川的防守，进攻端统治流川。

“枫，怎么样？我也是进攻万花筒吧？”仙道逗瘫软在自己身下的爱人，舔他眼角生理性的泪水。

“幼稚的大白痴。”流川软软地骂他，怎么听都是亲昵的调情。

仙道与他十指相扣，想起六年前送出去的那枚莫比乌斯环戒指，只戴了几天就被藏起来不见天日，说不惋惜是假的。也许十年后，可以再送宝贝一枚新戒指，做相识二十年的纪念。想到这里内心无比温柔，规划道：“等你退役，我们也办个婚礼吧，只邀请至亲和我们一些老朋友。”

流川嘴角轻提：“……好。”

 

—完—

因为韩国太太画的那张仙道头发放下来的样子实在太帅太帅了，就在番外里让他换了个发现。就是我头像这张图。\(^o^)/~

文虽然完结了，但脑洞依然汹涌，只好来写番外……

我不知道日本高中都学了啥，连国内高中学了啥也忘了，所以都是瞎写的。

依然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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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第一天，湘北全员在体育馆开了一场重要会议。

宫城良田面色凝重，双手握拳，熊熊火焰在背后燃烧。“离期末考试只有不到三周时间。你！！还有你！！”他目光如电，指尖如剑，两道剑气劈向流川和三井——说是全员大会，实际上就只针对这两人，其他队员的在场只为增加压迫感。樱木已经归队，但只能做一些基础的日常恢复训练，还不能上场比赛，因此逃过一劫，混迹于看热闹的群众之列。“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期末成绩如果不过关，影响冬季杯参赛资格的话，立刻逐出湘北队！立刻！！”宫城队长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气场足足撑到两米八。

流川原地站着，没什么反应，很难判断是否在睁着眼睛睡觉。三井面色不善，呛声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宫城早有准备，立即从脚边的书包里掏出一本教科书，夸张地翻开书页戳到三井面前展示，只见书上写满学习笔记，贴着各色标签，大有要争取年级第一的架势。虽然事后证明他只有这一本书是如此状态，但眼下，一本眼花缭乱的书配上一个气势汹汹的宫城，确实让气氛变得颇有威慑力。三井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例行的NBA之夜不得不中断。流川盘腿坐在仙道家的被炉前，双手托腮，瞪着面前的物理课本进入神游太虚之境。仙道凑过去，拿起他的课本翻了翻。书几乎全新，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油墨香气，只在全书第五页上有一块浸湿后又风干的褶皱印记，根据印记的面积推断，大约是口水所致。

“你真是一个天才。”仙道秉持着与众不同的脑回路由衷赞赏，“不努力学习，还能顺利初中毕业。听说上学期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把三门科目从十几分补到及格线，这颗脑袋不用则已，用起来还挺高效的嘛。”他戏谑又充满喜爱地揉一揉流川的头发。

流川叹一口气，“没意思，不想学。”

仙道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所以，想学有意思的东西吗……”他抬眼想了想，挠挠头，随即起身，到书房里找了自己高一的全部课本出来，摆在流川面前，“借你用，也许有点帮助。”

仙道的课本一看便知翻过很多遍，有着被认真阅读过的陈旧和被妥善保存着的整洁。物理课本翻开来，书页上用蓝色圆珠笔写写画画，有图有字，仔细一看，却都是跟篮球有关。

“力的叠加原理。”仙道拿笔给流川解释自己画的一张简要的人体投篮图，边说边在上面画了几个代表作用力的箭头。“投篮时，腿部向上发力，大臂也向上发力，在球被托举到最高点之前，还处在上升阶段时，手腕也开始发力。如果你能控制身体，让腿、大臂、手腕，这三个一起向上的力在同一时刻叠加作用在篮球上，那么球的出手力度就最大，速度最快，射程也最远。”

“右手投篮时左手只是辅助。左手如果用力，就会给篮球施加一个横向的力，这个横向作用力与让篮球向前飞行的垂直方向作用力相叠加，除了改变球的速度，还会改变球的运动方向，因此球会射偏。”

“力的作用点越接近球的飞行中心线，投篮的准确度越高，力量的传递效率也越高。转腕投篮时，力的作用点最容易偏移中心线，因此转腕投篮的难度很大。”

“大小、方向、作用点，这就是牛顿力学三要素。”仙道说完，看一眼流川，后者盯着书页，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

“你在和山王的比赛中，那个高抛投篮用了转腕技术。那是很难的，除了作用点容易偏移外，要把球扔出那样瘦长形状的抛物线轨迹，需要很强的肌肉控制能力。”仙道说着，抽出数学课本，翻到抛物线的那一章，指指里面画着的几幅篮球运动轨迹图。“准确度最高的入篮角度是篮球飞行方向与篮筐成45度角以上。”他在纸上画着，“投出这样角度的抛物线轨迹，你需要计算球的初始速度，以及投射方向。最终是否能投进，还要考虑到你的身高与臂长，也就是球的初始高度，你离篮筐的距离，以及重力加速度。这些就可以确定抛物线在坐标轴上的位置。”他又把物理课本翻到加速度的一章，笔尖轻轻划过章节标题，笑道，“这么看的话，也挺有趣的，是吧？”

流川看看仙道画的图，又来回翻了翻书，咕哝道，“大概吧。”他把鼻子凑近书页，用力闻了闻，上面有一股经过长时间存放后特有的陈旧书香，和自己的书味道很不相同。“我能在你的书上写一点字吗？”他认真地问。

“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仙道说。

于是NBA之夜变成了学习时间。流川一页一页地低头翻书，虽然看起来依旧兴致不高，但总算能一直保持清醒。仙道见他如此专注，便没有打扰，干脆也温习起自己的功课来。

过了许久，流川说，“你好像不太喜欢国文。”

仙道抬头，见流川面前不知何时换成了国文课本，打开的那一页，是夏目漱石的小说《心》的节选。

“孤独，莫甚于年轻的时候。要不，你为什么这样三番五次到我家来呢？虽然你遇到了我，恐怕你仍要感到孤独。因为我没有力量使你从根本上摆脱这种孤独境地。迟早你就会向别处去发展你的交际，不到我这里来了。”

这段文章旁边，赫然写着仙道的批注：啰里八嗦。孤独时不如去钓鱼。镰仓最佳钓鱼地点在由比滨。

下面画了一张从家里到钓鱼点的地图，并用粗体字强调：从第三个路口转入，不是第二个！

再下面则是对三种鱼饵的优缺点研究，还很耐心地画出了三种虫子的构造图。

的确是极尽努力地打发掉整节课的时间。

仙道讪笑，“我的国文书对你帮助不大。”说着，伸手要去拿书，被流川阻止。

“我自己的书看不下去。”流川固执地说，“你的就可以。”

仙道不为所动，继续去抢， “这是什么歪理？”

流川干脆把书拿起来，身体后仰，躲避仙道的手。“你的书手感很软，味道很好闻。有你的过去在里面，所以是活的。我的书很无聊，看不进去。”

仙道一愣，手没有继续抢书，转而去胡乱搅了搅流川的额前碎发。“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好好看书里的内容。没有什么过去，那都是乱写的啦。”一边说，一边扔了个橘子给流川，自己也剥开一个。“说到过去……去年这个时候，我是高一，你还在读国中三年级呢。”他脑海中想象出一个更有孩子气的国中流川，把自己逗笑了，“那时你每天在做什么？”

流川想了想，如实回答，“打篮球，睡觉。”

“我想也是。”仙道大嚼橘子，口齿不清，“去年如果在路上遇到，大概也会擦肩而过。不打篮球的话，好像很难有什么交集。啊，你为什么没拿到初中MVP？”

“没有打入决赛。”流川答，“那天没有替补队员。下半场有人受伤退赛，四个人坚持打完，还是输了。”

“没有替补？”

“篮球队的人一直不多，那时有人请了假。”

“听起来可真遗憾。”

“我是最强的。所以不算遗憾。”

仙道哈哈大笑。

 

流川近日表现出乎意料地好。据晴子从同学那里打探来的消息，流川上课时很少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读书。

国文课上看物理书，物理课上看数学书，数学课上看国文书。只有英语课能勉强听课，大约因为要去美国，学英语的动力最强。

老师很生气，但当事人很直白：“前面的课落下太多，老师讲的我听不懂，自己看书反而能学会。”因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过于诚恳无辜，老师也无力反驳，低头看看他面前的书，上面写了很多笔记，确实像是在认真学习的样子，因此咬牙切齿地放过了他。

这样我就放心了。宫城队长听完晴子的汇报，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表情，然后呼地一转头，瞪着不远处正在投篮的三井，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眼睛与三井的眼睛之间反复摆动，用口型无声地表达“我在盯着你”之意。三井不堪其扰，一抬手，一颗篮球狠狠地朝宫城的脸砸过去。

期末考结束的当天是周五，流川结束考试后去体育馆练了一会儿球，晚上照例来仙道家，顺便把书还给他。

“考得怎样？”仙道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自己的物理课本。

流川淡淡地说，“会通过的。我把书都看完了。”

书页快速翻转，有一道陌生的红色从眼前一闪而过，吸引了仙道的注意。他停下来，倒回去寻找，这才发现有些书页上多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笔迹。那张人体投篮图上，一个模样幼稚的红色小人在蓝色小人的对面拦截他手里的球。重力加速度的章节里，每一个篮球下落的图上都有一个红色箭头，标出不同的击球方向，代表各种抢球的方式。数学书里也有这样的笔记。篮球沿不同的抛物线轨迹上升时，总有一只红色的手在阻挡；蓝色小人在不同的几何图形构成的区域中防守，对面也无一例外都站着一个红色小人在进攻。仙道一边翻书，一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高中一年级，他从东京来镰仓上学。第一次独居，要好好照顾自己的生活与学习，照顾家中宅院，一切都靠自己慢慢摸索。家人与朋友们都在东京，镰仓虽是母亲的老家，对他来说却依旧不算太熟悉。以前打比赛时多数都会胜出，到陵南以后，夏季赛没有打进全国大赛，冬季杯也没有赢得唯一的县内名额。怎么做才能冲出困局，变得更强？每每感到彷徨时，他便在课本里写写画画。篮球是他选择来镰仓的原因，篮球却不仅仅只是篮球，篮球是关于生活的一切，是身处混乱洋流中唯一可靠的锚点。这些课本里，大约确实记录着某些无人知晓的过去。

仙道看着那些坚持不懈地在每张图里都要与蓝色小人对峙的红色小人，嘴角止不住上扬。这些新的画面松动了过去的记忆，加入了某种难以命名却非常温暖的成分。一个人若能明白别人的寂寞，一定因为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感受。初中的那场比赛，看着队友受伤，场上只剩四名球员时，流川在想些什么呢？大概在过去的某些瞬间，流川也是感到寂寞的。然而那也只是人生中无可避免又无关紧要的时刻而已。

每一个追逐太阳的人，都会不小心踏入阴影，遇到一些落寞的瞬间，但那些瞬间很快会被忘却，它们不会阻挡前进的速度。

仙道朝流川勾勾手指，“坐过来一点啦，在那里抱不到。”

流川顺从地坐到他旁边来。

仙道于是给了流川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把头埋在流川项窝，鼻尖磨蹭他脖子后面的皮肤。“幸亏我选了陵南。”他快活地说。

END

1w字小短文，轻松欢乐向，一发完结。

“叮咚——NBA今日竞猜：萌神vs利指导，全场mvp花落谁家？”

流川下意识地滑进HUKU的页面，随意地给Curry投了几个豆子，刚想退出页面，却手一偏拉开了论坛的新闻窗口，里面首亮的评论赫然写着“KD不在，水花不佳，波特兰是时候赢下一城了。”

在勇区留言勇士会输？流川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回复框，直截了当地回了句“SB”，把手机扔进小背包，抱起篮球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去。

上午九点要和湘南的哪个高中打交流赛，八点出发刚刚好。流川一边胡乱地想着昨天背运失误丢掉的球，一边骑着车看着路边被阳光切成碎片的斑驳绿叶想着如今本该是初秋，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似扯不断的丝线一般漫长。

 

交流赛在湘北举行，现场出乎意料挤满了人。流川站在场边，看着教练拿着战术板勾画着战术。

“……陵南的7号选手仙道彰是个了不起的摇摆人，拥有出色的外线组织和内线能力。”教练推了推眼镜转向自己，流川忽然觉得一股兴奋从尾骨滑上脑根，“尽量不要让他单打，一定要的话，我希望跟他对位的是流川。”

流川咽了咽口水。

的确是出色的控卫，不仅拥有组织能力，还是一名强大的3d球员。流川两节与他对位近20次，竟丝毫不占上风。有时一个假动作过人上篮，有时又出乎意料地后撤仰投，一个压哨的急停跳投把比分优势扩大到两位数。

“得分机器”。流川想。

中场哨响，流川喘着粗气回到座位席。教练笑呵呵地看着他：“流川君好像总是找仙道同学单打啊，这样下来体力消耗太大啦。”

流川下意识地望向陵南的座位席，只见那名7号球员站在一旁笑嘻嘻地与队友谈笑，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不甘；待他转过身来，流川看见他蓝白色的队服上赫然印着三个字——

仙道彰。

流川皱眉，暗自把这三个字来来回回地琢磨了几遍，忽然又想到比赛已是中场，便从背包里掏出手机。

“——利拉德主场开花，开拓者120-98大胜勇士”。

页面还未加载完毕，HUKU又弹出了一个新窗口：“收到一条新回复：【S.Akira】嗯哼~”

该死。流川懊恼地想，忽然感觉这个S.Akira和仙道彰一样让他挫败不堪。

Sendoh Akira，S.Akira，令人讨厌的人名字都是相似的......流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顺手点开了S.Akira的个人主页。

“【认证用户】仙道彰，HUKU路人王挑战赛青少组两届MVP得主，入选HUKU名人堂，【视频】颜值与才华兼具！点击了解神奈川天才少年的过人实力”

.......世界真小！

流川面无表情地石化在原地。

   

比赛结束，湘北主场75-86不敌陵南。赛后，两队握手致意，流川却一下子攥紧了仙道的手，目光炯炯地盯着一脸茫然的对方：“打得不错，但我会更强。”

仙道在心里悄悄喊了声“啊？”，表面上却笑嘻嘻地回握流川的手：“好啊，有空一起打球。”

    他用一秒钟迅速评价了流川：球技不错，长得挺帅，就是人太酷了，看上去不太容易接近。

“这周六下午，海滨车站旁的球场。”

“什么？”

仙道还未反应过来，流川便已收回了手；眼见后面的城野便好奇地把头伸了过来，仙道只好悻悻然地迈开脚步往前走。

“连回绝的余地都没有诶！”仙道一边懊恼着自己没有及时拒绝流川的邀约，一边却回味起了场上和流川的几个单打。移动速度快，技巧丰富娴熟，身高也不错，就是稍微增点重比较好。仙道想起自己在禁区冲撞的时候只碰到了流川的肩膀，脚一滑却连人带球地把流川铲倒在地，倒下的瞬间哨声便已响起，不由喃喃自语道：“造犯也是一流。”

 

六月份的海边被太阳烘烤得焦热不堪。一个小时下来，水泥场上已有了不少汗迹。突破失败，篮球砸得篮筐“哐当”一声，流川在篮下抓住球，转身把球抛到外线：“你来！”

那人抓住篮球却没有交出去的意思，他抱着球走近，流川看见他夸张的头发一点一点在视野范围内扩大，一挪开视线便看见了那人盈满笑意的眼。

“嗨流川，刚刚你的那招欧洲步不错，但是如果我在你的控球侧——”仙道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内线，运着球比划着，“不如尝试在胯运的同时从左边转身，这样子就可以拉出一个大空位...”

“这个时候上篮或者直接中投，”球从仙道手腕间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唰”一声稳稳地落进了篮筐，“都会很简单。”

流川确实没想到这一招。他愣愣地接过仙道的球道：“我来。”

急停，胯运，转身，入框。反应过来的时候，流川只见仙道站在一旁，竖起的头发被热气烘得软趴趴，隐约是嬉笑的样子。

“学得很快嘛！”他自然地把篮球塞进流川的篮球包，单手拿起黑色的背包，“流川同学，今天的练习结束咯，快回家吧。”

流川站在原地不动。

仙道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打趣道：“还不走，是准备跟我一起去买鞋吗？”

流川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人脚下的KD10断了管，外置气垫软瘪瘪的，不知是刚刚什么时候踩爆的；想到自己拉别人打球把别人鞋打坏了似乎应该有所赔偿，又看了看自己脚下沾了灰的白AJ似乎该换了，流川脱口而出：“可以。”

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在邀请他啊。仙道哭笑不得，拒绝的话又闷在喉咙说不出口，只好招招手：“那你快点收东西。”

流川骑上车，拍拍后座示意仙道坐上来；仙道有些担忧地看着自行车后头半个篮球宽的座位，问道：“你对自己的车技有信心？”

流川感受到仙道坐上来时车子往下沉了沉，沉默了一秒：“...不怎么有信心。”

“......”

车子在海边的小道上歪歪扭扭地行进，流川似乎感觉仙道的话有些少，主动开口：“穿多少码的鞋？”

“45，但是穿詹姆斯就必须46。”仙道迎着风说。

怎么连鞋子都比我大半码，流川郁结：“詹11偏小一码？”

“我没穿过詹11，”仙道扶不住座位，干脆环住了流川的腰，发现流川的腰出乎意料的细，“詹12偏小一码。”

“你为什么穿过詹12？”聊到心爱的实战鞋，流川突然拧紧刹车，车子在小路上倏然停了下来，“我记得还没有发行。”

“呃......我在一个论坛还算有点小名气，可以买到没发行的版本，”似乎没有想到流川会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仙道假笑两声，“如果你感兴趣，等下可以去看看。”

流川唰啦唰啦地蹬了两下踏板，自行车忽地发动起来，仙道只觉耳边的风呼啦呼啦地响，探出脑袋往前一看，车踩得又快又直又稳，不禁咋舌，腹诽道：原来这个看上去很不寻常的家伙也和普通高中生一样喜欢球鞋啊。

 

仙道没有想到，流川不仅是喜欢球鞋，还喜欢买球鞋。

一进门，流川就直直地盯着架在中间的限定白水泥，那种“非我莫属”的眼神让仙道寒毛直立；走了两步，他又拿下了一双欧文鸳鸯在手上把玩；不久，又跳了两下扯下了展示台上的詹姆斯战士12；最后，流川径直走到柜台前，对着柜台小姐姐道：“这三双都要，全都拿44码。”

想了想，又指了指战士12：“这一双拿45。”

他转身，看见仙道石化在原地，才想起仙道还拖着那双漏气的KD没买鞋，不禁有些惭愧，小声补充道：“再拿一双45的喷泡。”

“好的，喷泡要什么颜色？”

流川想了想：“要那种......最骚的颜色。”

柜姐：“......”

仙道：“......”

仙道拗不过流川，答应当场把KD扔掉换上喷泡；作为交换，仙道坚持要自己买黑紫色的亮皮喷泡，拒绝了流川选的粉红麂皮绒。签上自己的iD，仙道看了看付款单上五位数的日元数字，又看了看流川破破烂烂的铁皮单车，不知说些什么好。

 

几乎是刚回到家，流川的手机便亮了：“您关注的用户【S.Akira】有新话题”。

刚回到家就发视频？流川挑眉，点开链接才发现不是仙道自己的ID发布的视频，而是一个叫“陵南彦一”的用户发布的仙道集锦。怀着好奇，流川点进了“陵南彦一”的主页，一大片带着仙道话题的高点击投稿立刻涌了出来：

【jio踢投篮法！一秒学会的得分秘诀】

【突破三人上篮！队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FOOL DUNK！盘点王牌球员仙道彰的五大囧时刻】

“......”流川往下划拉，点进了了一个“【男女合训！女版欧文什么水平？】”视频，视频里仙道正笑着教授一个长头发女生胯运技巧，心里有几分怪异，又上划了两下返回HUKU竞赛端。

“威少压哨2+1绝杀！雷霆98-96开拓者，利指导无缘季后赛”

开拓者输了！

流川下意识地打开了评论端，选择【S.Akira】回复：“拿下水花，波特兰也没能进入季后赛。”

而按下发送键没几秒，仙道便已回了信息：

“新回复：【S.Akira】小朋友搞错咯，我是雷霆球迷。”

流川顿默了一分钟，拨出了仙道的电话；在对方接起的瞬间，流川才想起仙道并不知道网上回复他的是自己，呐呐地生硬道：“回到家了？”

“嗯哼，”仙道有些奇怪流川在这时打电话过来，礼貌道：“新鞋还合脚吗？”

“我还没试。”流川有些后悔自己冲动地拨出了电话，“后天一起看球？”

“后天——雷霆对绿军？”仙道笑笑，突然觉得流川半夜打电话来就为这件小事有些可爱，“可以啊，来我家？”

你女朋友同意陌生人来你家？话刚在脑海里成型，流川便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埋怨自己探究起别人的私事来，赶紧结束了电话：“嗯，拜拜。”

“等等，”电话那头道，“你喝啤酒吗？”

“可乐。”流川像触电般把话筒放回座机，“拜拜。”

“......真是种奇怪又可爱的生物。”仙道半躺在沙发上，不知怎的就想起流川打球时刘海黏在额头上的样子，又想到他在鞋店里两眼放光地转来转去就是不开口的木讷模样，露出了一抹微笑。

 

明明是凯尔特人跟雷霆打，作为勇士球迷的流川却比仙道紧张得多；仙道看他在电视前坐得笔直，不知怎的便很想像骑车时一样环住他的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仙道收回目光，看见流川杯子里的可乐一口未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随便喝啊，我买了一箱给你看球，下周三还有得喝。”下周三，NBA季后赛第一轮就会开打。

流川却像受到惊吓一样缩了缩肩膀：“下周我不来。”

“喔，那我自己喝好了。”

仙道故作不在意地打开了一听可乐，听着汽水的滋滋声出神。

流川却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不自然地端起可乐喝了一口：“下周要集训，周五才从名古屋回来。”

“集训很好啊，”仙道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心不在焉道，“记得带点特产回来喔。”

流川自知失言，想到仙道可能再也不欢迎他来看球了，心底一片沉闷，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仙道死盯着电视看球。

 

“我要回神奈川了。”流川集训这几天心头像是压了块砖，终于在周五这天给仙道发了条短讯。

这算是主动破冰吗？仙道对流川隐约有些好感，却因为流川的行为有些沉闷不乐，如今看流川主动发短信过来，先前的不悦一扫而空，反而觉得流川愈加可爱了。

“【图片】我在家里等你看西一G2。”图片里一罐可乐正对着电视。

糟糕。流川又赶紧回了句：“今晚队里要吃烧烤。”

仙道刚兴致勃勃地拍完照收到一条这样的信息，像是坐了个过山车；他把手机一扔，索性打开可乐自己喝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流川才发来又一条信息：“想吃什么？”

比赛都快打完了！仙道很识相地没有把这句话打上去：“很晚了诶，你确定要过来？”

又过了五分钟，流川才回复：“别锁门。”

“这个人真是......”仙道看着客厅唯一的钟表，反复确认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半，担心流川之余又觉得自己似乎给了流川过多的关注，思绪来回挣扎之间困意如潮水涌了上来，直到流川开门才倏然惊醒。

“卡哇伊还是没上？”

流川风风火火地提着宵夜盒坐在电视前津津有味地回放着西部第一轮的第二场赛事，看着看着忽然肩膀一沉，不住地噤了声。

仙道看上去很累，半张脸在电视光的照射下有着一种老旧又梦幻的感觉；流川想把他的头稍微挪一下，摸到仙道头发地瞬间又停下了手。

仙道的头发......很软，很舒服。

流川低头，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半张的嘴——分明是睡熟了，于是放弃了挪动他的念头。

 

“仙道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仙道刚来到学校，困意还未褪去，彦一就举着手机跑了过来；屏幕上是一个硕大的HUKU账户名：DoubleOne。

“嗯......”仙道努力回想了下，“不算认识，交流过几句。”

“那他怎么会有你的球鞋？”彦一急切地道，“品牌方找上来啦，说联系不到你叫我代为转达。仙道哥，你知道这种ID限定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别人发到网上的......”

“你先让我看看。”仙道想起昨晚手机没电又在流川身上睡熟了忘了充，便拿起彦一的手机点进视频，“点击查看：【水泥地】50双实战鞋测评。”

话不多，内容倒是很充实；50双球鞋大多是今年的新款，数量庞大的球鞋引来了许多爱鞋JR的围观，大家哄抬吵闹，视频一下子就刷到了HUKU首页；刷到首页的帖子天天有倒也没什么稀奇，但视频只播到第三秒，仙道便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视频里为了更细致地拍球鞋只进行了下半身的特写，而仙道清楚地认出：那两条精瘦而有力的腿，是流川的腿！

仙道转向彦一：“他们怎么知道鞋子用的是我的ID？”

彦一拿过手机截了个图：“你看，放大几倍之后就很清楚了，鞋缘上写着：Akira专属！”

看来都是被一些吃瓜群众给扒出来的。彦一着急得跺脚，仙道却不甚慌张，反而云淡风轻地说：“好啦彦一，跟品牌方说一声我充好电就给他们回电话。不用担心。”

DoubleOne，是11号的意思吗？流川居然会在论坛上骂“SB”，跟他平时的形象还真是不符......仙道想着想着，忽然像发现了小秘密一般有些小得意。

一个小时后，仙道接到了流川的短信：“你的鞋不能发到网上的？”

仙道佯装不知情地回复：“怎么啦？”

流川的电话立刻拨了过来：“我拍了个视频发到网上，有人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仙道问：“他们怎么知道鞋子是我的？”

流川答：“我怎么知道？”

很好，看来某个粗心的人还不知道有“Akira专属”这回事。

仙道装作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骂我SB的人？”

流川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被拆穿了，自知理亏地小声道，“你为什么要在勇区说勇士会输？”

“小朋友，你快看看你是不是点错区了？”

流川快速划开HUKU，找到以前回复仙道的评论点开，tag上是整整齐齐的一行#波特兰开拓者##利拉德##NBA常规赛#。

“......”怎么会点错区？流川干脆闭口不谈，“球鞋的事，怎么解决？”

“我搞定咯，”仙道憋笑，开玩笑说，“就说你是我的恋人啊，应该不介意吧？”其实哪有那么严重？品牌方只是看视频热度高，想联系流川提供ID合作而已。

流川心里咯噔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随便。”

这小孩居然当真了？仙道听见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开始觉得秋末的空气洁净又爽朗，很容易带给人愉悦的心情。

 

2月14号这天，流川发现自己的抽屉突然多了很多巧克力。往年面对这种情况他一概置之不理，今年却心血来潮拿了个小袋子把抽屉里的巧克力全扫了进去，一放学早早地骑上车往陵南方向去。

还未骑近学校大门，流川便听到远处一阵响亮的叫声，隐隐约约有“仙道”“学长”“生日”之类的话。他停下车，忽然想起先前看到的仙道在HUKU上的资料跟自己一样是18岁。

仙道比自己小？流川穿过人群，在仙道微微有些吃惊的目光中把一袋子的巧克力交到他手上：“生日快乐，小弟。”

原本只是学仙道的风格开个玩笑，没想到话一说出口，连周围的女生都一下子噤了声。

反倒是仙道一下子勾住了流川的脖子，丝毫不掩饰见到流川的愉悦心情：“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吧，大哥。”

流川的耳朵偷偷地红了。

“有情书诶！”仙道扒开流川的袋子见他不反对，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流川学长，你的眼睛像是秋天的枫叶，请收下我的心意......”

“闭嘴。”流川从包里抽出一条毛巾，扔到仙道头上，“你的生日礼物。”

仙道定睛一看，发现是条雷霆的毛巾。

“你哪来的？”

“之前去看比赛的时候送的。”

“你居然会去现场看雷霆的比赛？”仙道惊了。

“......前年西决抢七。”

“......”前年西决，雷霆对战勇士，在主场抢七失利无缘总决赛。

仙道收下毛巾，果断转换了话题：“你今天突然叫我小弟，真的很不像你的风格。”说完想起了流川的尴尬模样，不自禁笑了笑。

“你18岁，我也18岁，你2月14生日，我1月1，”流川难得有些得意，“你就是比我小。”

仙道汗颜：“是啦，我以前是18岁啦，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开始，我就19岁了诶......”

流川：“......”

这人的数学谁教的啊？仙道用咳嗽掩饰上扬的嘴角，问道：“今晚西决又抢七，看吗？”

流川一下子把脑子里“你昨天18比我小，今天19比我大”的混乱思绪全都清空了：“勇士主场，雷霆必输。”

仙道不以为然：“走着瞧呗。”雷霆赢了他高兴，雷霆输了好歹也有流川陪他，今晚也不算糟糕。

 

雷霆真的输了！

前两节还算是咬紧牙关力扛勇士，到了第三节死亡五小的阵容一摆，一哥的强势锋线作保底，追梦的进攻组织全队，三个无敌得分王的篮筐轰炸，哪怕威少加上PG再加个手感火热的甜瓜也回天乏术，雷霆最终战败客场。

哨声响起一刹那，流川转头盯着仙道，仙道也不知怎的流川就从他脸上看出了悲伤的表情：“借你抱一下？”

“好啊。”仙道二话不说抱住了流川。其实雷霆这几年季后赛都没进过总决，今年输的这场球却是意料之外的值。仙道假意在流川肩膀上蹭了几下，抱得更紧了一些。

“像是以前家里的小狗。”流川拍拍仙道的头说。

“......”仙道干脆不回答。

流川被抱得内心有些蠢蠢欲动，为了掩饰突然提高了音量：“你抱够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仙道一边死皮赖脸地圈住流川，一边意识到雷霆输球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心里只有篮球的臭小孩，心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当天晚上，仙道向队友越野拨了一通紧急电话。

“老大？”

“那个，越野啊，咳，”仙道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你之前跟小野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表的白？”

“啊，这个啊，”提到自己，越野也有些害羞，“当时送了她一束红玫瑰，她开心得不得了，当晚我们就出去约会了。”

“送花？”仙道怎么也想象不出流川收到花高兴的样子。

“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问这个，”越野察觉到了什么，“是想跟女生告白？”

“当然不是啊。”仙道挂掉了电话，“好了明天见，拜拜。”

说来，送花也是追求人最基本的手段了。仙道极力排斥送花的内心渐渐有些动摇，想着竖死横死反正都是一死：“不如试一试？”

 

第二天一早，流川迷迷蒙蒙之间摸着闹钟起床，刚趿着拖鞋走出客厅，便看到仙道捧着一束玫瑰花回家，神经一下紧绷起来：“你要送花？”

仙道原本决定追求流川，一下子又有些开不了口，只闷闷地答：“是诶。”

“你要追求别人？”

“......算是吧。”仙道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一定要有恋人的话，我不可以？”流川闷闷不乐，话一出口自己便愣住了。

仙道有些头疼：“......我怀疑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愿意？”

看见流川眼里的认真，仙道亦有些吃惊，他呐呐地反问：“借我抱一下？”

未等流川回答，仙道就伸手抱住了流川，把头埋进了流川的肩窝：“OK，你现在没机会反悔了。”

流川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此刻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摆，在仙道的环抱下浑身僵硬，不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地逃开：“花容易招虫子，帮你扔掉。”

二月份哪有什么虫子？仙道却瞬间反应过来，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某天夜晚，流川和仙道在街上闲逛。

仙道边往前走，边悄悄地拉近与流川的距离：“冷不冷？”

“不冷。”

啊？仙道半只手已经摸到了放在包包里的围巾，听流川这么一说不知如何是好，干脆直截了当地把围巾堆到流川脖子上：“冬天还是要注意保暖呀，感冒了可就不好了流川君。”

昨天还在吸鼻涕的是谁？流川挣扎无果，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仙道帮流川拉好围巾，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地拉住了流川的手。

流川手间突然一暖，疑惑地去看仙道，忽然看见那人眼睛里映出斑斓绚烂的霓虹色彩，不由心间一悸，反手扣住了仙道的手。

怎么办？流川觉得自己的呼吸突然间温热起来，脑子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只有手间的触感温暖而真实。在大街上牵手好像有些肆无忌惮，可这样握着又很舒服不舍得放开。

他这样算是在吃仙道的豆腐吗？流川转念一想：我的男朋友，想怎么牵就怎么牵，等到仙道有异议了再放开也不迟。如此一来，流川豁然地把手收得更紧了。

“去那边。”流川一眼就看到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忽然觉得仙道穿上会像小企鹅一样可爱。

“这也太夸张了吧？”仙道忍不住说。不是一般的便携羽绒服，应该是登山的时候穿的十分厚重的外套，日本的冬天应该用不到这种东西。

“想看你穿，”流川认真地盯着仙道，“像米其林宝宝。”

你是不是对米其林有什么误解？！仙道从货架上拿下衣服，没想到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听话。”

“请问我是你家小狗吗，”仙道埋怨，“流川同学，我花了十分钟捏发胶诶。”

“是啊，”流川答，“它就叫Akikki。”

“......”alright。仙道捏了捏流川的指节以示报复。

 

三月的某一天，仙道赋闲待在流川家等待他打完校际杯，流川却突然在比赛结束前几分钟回了家。

“仙道彰怎么在这里？”彩子来不及多问，赶忙吩咐，“快来扶流川坐下。”

仙道认识流川小半年，从未见过流川受伤，如今流川一言不发地靠在彩子身上，脚踝像有肿瘤一样可怕地高高鼓起，曲折的弧度让仙道心惊：“我去拿点冰水。”

彩子安顿好流川，对仙道微微鞠躬：“医疗室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等淤肿消去就可以归队，在这之前还需多加照顾了。”

仙道转头问流川：“你接下来还有比赛吗？”

“有。”流川回答。彩子见流川不说话了，补充道：“明天对翔阳学院，无论如何，还是流川的身体最重要。”

彩子思索片刻，小声对仙道言：“大家都知道流川很想打明天的比赛，但是既然已经受伤就千万不要勉强了。”彩子以为流川和仙道的家长有所往来，于是仙道才会出现在流川的住所，理所当然地把仙道放在了“流川的哥哥”这一位置。

仙道点头致意。身体最重要这一道理，流川作为神奈川top的球员自然明白。

但第二天一早，仙道便听到客厅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抬表一看，清晨七点半。

“你不会准备去打比赛吧？”仙道看着努力穿鞋的流川皱眉，“你的脚踝不是开玩笑的。”

流川无法反驳，只好低下头继续穿鞋。其实相较于昨天，恢复力惊人的流川脚踝消肿了不少，只不过肿包还是过于巨大，想要塞进一双高帮的詹11仍然很困难。

仙道却生气了，语气也不自觉凌厉了起来：“你不能去打比赛，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流川一听仙道的语气心间一阵翻腾，不免也生气起来；他冷冷地睨了仙道一眼：“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仙道走回房，用力地摔上了房门，“随便你。”

烦。流川气恼自己不小心受伤，气恼仙道不能理解自己，一边又觉得仙道如此蛮横地讲话恐怕是早已对自己感到不耐烦了。想到第一次恋情竟然在一个月内就出现了裂痕，一阵迷茫泛上心头。

过了十分钟，仙道从房间开门出来，蹲到流川的面前把穿到一半塞不进去的鞋脱了下来。

分开之后连买的鞋都不让他穿吗？流川情绪低落地想着，忽然觉得脚踝一凉，一块护踝板赫然卡在踝间。

仙道什么时候给自己买了护踝？流川认为这是一个破冰的好机会，他悄悄伸手抓了抓仙道的发尖。

“像小狗一样。”帮流川穿着鞋的仙道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想翻白眼：这句话流川说了好多遍，难道自己在流川眼里的地位竟不如一条狗？

仙道把流川拉起来：“答应我不要用力过猛？我不想在医院见到你。”

流川试着走了几步，突然抱住了仙道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答应你。”

仙道只觉得耳垂好像被舔了一下，一道颤栗划过全身，他旋即抱住了流川的腰，亲吻流川的嘴角。

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吻，但流川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仙道看见他的眼里有跳跃的笑意：“我们不分手了？”

“谁要跟你分手？”仙道一头雾水。

“我会小心的。”流川拉开仙道的手，飞快地拿起包向外走去。

流川的耳朵红了诶。仙道看着流川逐渐远去的11号球服，四肢百骸像是被烧过一般滚烫。

 

五月，日本高中的在校赛事基本都完成了，两人坐在空调房里喝可乐。

“叮咚——您收到一封来自康涅狄格大学的官方邮件。”

仙道无意瞟到流川亮起的手机：“诈骗邮件？”

流川摇头，正色道：“我准备去参加康大的试训。”

“你要去读康大？”

“不是啊，”流川喝了口可乐，“我想试试能不能得到一个板凳。”

“那我觉得你还需要多加练习诶，”仙道挑眉，“比如说肺活量，上次接吻的时候，没几分钟你就受不了了......”

“滚！”流川红着脸，把沙发上的布艺篮球扔到了仙道身上；仙道挡开篮球，反手捉住了流川的脚踝。

“我错了，”流川的可乐在仙道手上，不得不低头认错，“不该叫男朋友滚。”

“嗯哼，还有呢。”这一招仙道很受用。

“应该骂男朋友是个傻逼。”流川一下挣脱了仙道从沙发上跳起，抓住了仙道的头发。

“嗷，痛。”仙道求饶，“我错了，要怎么补偿才肯原谅我？”

“亲一下。”流川开玩笑。

“亲一下就够了？我记得我男朋友以前一天亲几百下的，他是不是变心了。”仙道一下子把流川扯下来，吻从额头一直往下。

流川推开他：“好恶心，全是你的口水。”

仙道：“......”

流川，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orz

 

【步行街热帖：号外！前HUKU名人堂成员仙道彰在NCAA总决赛中场时向康大球员求婚！！】

十年老JR楼主在NCAA现场，中场的时候有男生向康大更衣室求婚！楼主仔细一看，好像是四年前HUKU名人堂的仙道彰，因为楼主之前在日本看过一场HUKU的路人王挑战赛，那一年仙道彰是蝉联冠军，所以楼主印象很深刻，绝对不会弄错！太刺激了！！原本是女朋友说想见识一下疯狂三月才来的，这门票值！顺便，我记得流川枫以前好像也有过HUKU账号啊。附上几张不是很清晰的图【图片】【图片】

补充：刚刚楼主跟美国的同学确认了这个消息，没想到仙道彰在美国做篮球解说做得很好啊，听说他在解说台对观众说：“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看中场呀，是因为中场太无聊了吗？今天来点有趣的吧”就下去求婚了！绝对没错！同学们都疯了！原谅楼主刚来美国，还不太清楚，正在找同学要当天的视频，没想到回复的人那么多，大家稍等哈~

【附件】NCAA半场求婚视频

 

相关链接：

【64支球队一场淘汰！回顾往年NCAA残酷厮杀】

【无上荣膺！昔日霸主康大八年后力克黑马重摘NCAA总冠军】

【直播回顾：全场寂静！更衣室甜蜜求婚！】

【接管比赛！流川枫下半场0失误打花比赛率队夺冠】

更多内容请点进>>HUKU篮球资讯

lofter自带导出功能，可导出xml格式文件。在更多里的导入导出。

我在github找到了三种工具可将xml文件变成可读状态。希望能帮到大家。

导出后的显示文件将包括标题、文章、tag、评论，无热度。

导出txt工具可以导出文件及图片。

一、lofter导出

电脑端右上角更多，导出xml

之后将获得一个标题为 “lofter-你的用户名-日期”的xml文件。你可以找个文件夹专门放它。

二、XML转换txt

github搜索XML-Reader-Lofter-Data-Backup

这个工具：

点进页面后有作者对该工具的介绍，大家可以看一下。

下载他的文件：（download zip）

解压后运行readlof或readlof_photo

之后会让你选xml文件，把lofter那个xml选中，运行，在刚刚解压的文件夹里会多出来一个articles文件夹，如上图，点进去就是已经变成txt的文章。

大家用完之后可以在github页面给作者点个star。

三、xml文件导入基于wp搭建的网站

Github搜索Lofter2Hexo

用第一个，基于Python的这个：

同上，作者页面有介绍，下载他的文件，download zip，解压后，把lofter的xml文件放到解压后的文件夹中。

运行这个：

点开之后不用管，直接点左上角执行任务，会直接识别

然后就会得到一个“wordpress-用户名”的xml文件。

在wp仪表盘用wp导入插件导入该文件。

所有文章会自动加入wp文章页，会获得格式比较好看的文章，包括评论与评论时间。

可以看我的个人网站，已经导入完毕，还没整理。

四、xml转成md格式

github搜索lofter2Jekyll

这个：

这个我没下载成功，但看作者介绍还不错可以试试。

感谢github的作者们，大家用完可以给他们按个star。在github页面右上角。

道士仙 X 邪教流

有姑娘说也想看仙流的玄幻，于是我就想起这篇我开了个头当作练笔的东西。

等2月14日过去了我才想起来还有个存货凑数，我可能是个棒槌。

总而言之，这大概率是坑（我都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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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往前翻过万年，此间苦乐生死，不过一页黄纸朱字。

 

一  鸟却不悔

 

传说盲山是天地大劫之时一位大能跪地劈下的半截残身，巍峨三千米，直面北方裹挟霜雪的寒风，脚踩不悔海岸，犹如一道擎天巨盾，因着阿烙鸟从八千里外成群而来又成群在此处迷失，这山便得名“盲山”。

阿烙鸟生于北荒巨木林，挥翅若鹏，日行三百里，乃北方空中霸主，睥睨其类，却不知因何缘故，成年的阿烙鸟每隔八年便会结群向南，从寒露那一日起，无休无止直飞一整月，然后头破血流地撞死在盲山却鸟峰，届时冰霜飞红、血雨连天，绘成不悔海畔的一大盛景——鸟却不悔。

阿烙鸟天生朱羽，传说不惧烈火能御冰寒，一束可值千金，是以，每八年寒露过后前来盲山观盛景者众，收羽为生的行脚商更是多不胜数。

此时正值寒露，距离下一次的阿烙鸟潮足足一年，仙道从连城都到盲山的路上并没有什么同路人，三三两两进山寻路的行脚商走在大道西侧，相熟的结个伴，自然没有人愿意理会一个穿着破烂的布衣道士。

仙道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半个馒头，一边赶路一边匆忙果腹。

此地距离道门会合的那个渡口还有几十里的山路，而他粗粗一算，自己已经失期两天了。

再这么走下去，估计还要一天才能到地。仙道唉声叹气地啃了一口冰疙瘩似的馒头，心道无量天尊在上，请显灵翻个浪且让那艘载着师父师弟的渡船再停上一停。

金乌西沉时分，仙道才看到却鸟峰上被阿烙鸟血浸润数百年的回罢崖，至此他的三十里山路只是刚刚开始。

如若不是本命剑被师弟借了去他倒是可以从连城都直接飞去不悔海，但此时此刻，他浑身一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前日连最后一枚传音符都当给包子铺老板娘了，包子全数分给了一座观里乞讨的孩子，只留下三只隔夜馒头陪自己上路。

试炼试炼，大约是来考验他的道心的。仙道脚踩细雪山泥，目下无尘，仿佛忘了自己捉完邪祟便在连城都喝茶听书整整三天才是这场试炼的始作俑者。

道士口念玄珠歌，执一枝枯朽老木行在雪地上，同附近的行脚商一般无二千辛万苦地迈着步子。

天光湮灭的暗色中蓦地飘过了一抹血色，擦过仙道的眼角，往山道上飞去了。

万山白雪枯木间，仙道的目光自然地追上那道红，用修道人的眼看清了那是个浑身落满霜雪的人，那人身后扑簌的山风乱雪紧随着他的脚印，将他路过的痕迹无声抹消，细雪把他一身玄衣覆满了，只剩下天地间那抹心头血一般的朱红。

是阿烙鸟的羽毛啊，果真是很漂亮。仙道那点尘俗的爱美之心随山风曳了曳，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来。

不知是不是他一点微末的轻笑声给飞雪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前头那玄衣人竟忽然朝他回过头来，仙道唇边的笑意猝然一顿，隔着风雪对上一双如同剑锋嗡鸣的眼，虎口一震差点翻手开出个结阵。

此人，是个大杀器。

仙道垂下双目，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天不时地不利的场合里跟这样一个杀器动手。好在对方也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等他再一次把眼抬起来，满目风雪里便只剩下风雪了。

一路没有停顿，仙道终于在入夜前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与他同路的那几个行脚商跟在他后脚进客栈，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角落打地铺。

这座位于山脊背面的客栈在盲山旺季时都算不上什么好去处，同其他盲山的驿馆一样，客栈建在山壁的岩洞里，修建的风格倒是大气，只是在这个阿烙鸟不来光临的时节甚至都没有人铺整，只留下老板和几个小二做点饭食供应个床位。

此时盲山大约只这一家客栈还在营业，不论是为来年寻路的行脚商还是要渡不悔海的过路人都得在此处歇个脚，因而这一方小小岩洞里倒是聚了不少南来北往的客人，好是热闹。

作为一个“贫道”，仙道除了包裹里的一个半冷馒头就只剩下色相了，于是他低眉顺目地跟着那几个行脚商往角落里一钻，连地铺也不蹭了，就想这么和衣要睡下的时候却见岩洞外又进来了个人。

那人站在门前认认真真地抖落了一身雪，玄衣包裹得严实的轮廓下可见一道犹如劲风的身形，他缓步走进洞里，没有惹起太多人的注意，如果没有腰间那枚显眼的朱红钱袋，兴许连这一点动静都不会有。

玄衣人在柜前站了一会儿点了些吃的，他只是低着头，似乎连说话的动作都没有，巨大的蓬帽和衣领掩着他的面容，从仙道的角度看过去什么都看不清，包括那双差点逼他动手的眼。

岩洞中下等灵石烧出来的火光摇摇曳曳，堂里依然是方才那般窸窸窣窣的喧哗，仙道翻身换了个姿势，架着脑袋不动声色地看向玄衣人腰间的东西。

在这盲山周边阿烙鸟的羽毛并不少见，常有达官贵人的公子千金佩着朱红装饰在大街上行走，就是在连城都仙道都见到过几次了。

只是这阿烙鸟的羽毛还有三等之分，下等发硬颜色偏黄，多是从死去多时的鸟尸上拔下来的，中等是正羽，稍软呈锈色，而上等绒羽只在阿烙鸟的脖颈处，乃是世间最是柔软之物，这点缀在阿烙鸟最是骄傲处的绒羽，不仅天生朱红，还能火光下现出羽毛中细密的金丝。

而玄衣人的这个钱袋此刻便在灵石火光下发出丝丝熠光，这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钱袋，竟是全用阿烙鸟绒羽做成的。

在场没有一个行脚商看不出来这个东西能值多少钱，说是连城之价也不过分，绒羽作绸，一方便是一座金池，这样一个钱袋怎么着也得用上这么一方。

行脚商每八年汇在盲山一次，但能得到的羽毛却诚然不多，此时若是能在开山前拿到一个这样的“钱袋”，不少商队都知道，这是天下红雨都等不来的机会，哪怕此时无数双眼睛都盯在那上头，也有人准备拔刀拼命了。

仙道也正盯着那方朱红的方向，然而他看的却不是阿烙绒羽的钱袋，而是倚着钱袋边的一枚掌心大的玄铁。

一道声音忽而从他身侧传来：“年轻人，我劝你别看了，阿烙鸟的羽毛八年就有一次，但命一辈子只有一条。”

仙道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那帮与自己同路来的行脚商领队。

想来对方出言提醒倒是一片好心，仙道坐直拱了个手，客客气气道：“多谢先生指点，小道见识浅薄，愿闻其详。”

见这青年道士举止一派清风，又生得一副玉骨刀削的好面相，领队心下对他颇有好感，便低声道来：“那帮崽子给绒羽蒙瞎了眼，老头子我可看得清楚，那钱袋旁边挂着的玄铁令牌看到没，若我没猜错，这便是大魔天界的遣魂令，执此令者，当是那遣魂使了。”

旁边立刻有人呵着冷气惊道：“大魔天界？不是定好了三十年内不踏入中原半步吗，这才二十多年吧？”说着便给同伴捂住嘴巴瞪了一眼。

仙道目色一沉，却不动声色，换上一副闻言受惊的表情给对方道了声谢，那领队很是受用，颇为得意地从身上拿了个烙饼出来，分了一半给仙道：“小道长，我们同路也算有缘，老头子再给你个忠告。”他撕了一口烙饼放嘴里，山风吹皲的眼皮沉沉一低，“拿着饼，快逃吧。”

几乎就在老者话音刚落的时候，玄衣人后侧的一个商队动手了。

中下等灵石打出的蓝绿剑光顿时把这昏暗的岩洞客栈照得通亮，那支商队大约是蓄谋过了，十来个行脚商同时发难，剑刃大刀一齐朝那玄衣人劈去，只见那巨大披风微微一动，银光飞溅的瞬息，玄衣人手起刀落，仅一招便化开了四周所有的攻击。

“什么人，”那玄衣人依旧站在柜前，只从兜帽下发出一点不带温度的声音，“什么事。”

发难的商队十数人，也算人多势众，哪怕是算计下的合力一击被这人只一招便挡下也没有过多的畏惧，那商队的领头人站在人群后头，远远地喊了过来：“兄弟，我看你功夫不错，死在这里太可惜了，你把钱袋交出来，我保你安全出山。”

玄衣人闻言便一声不吭了，端了掌柜拿出来的食物便找了个桌子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那领头人随即怒喝一声提刀站了起来：“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功夫再了得，也架不住我们人多，趁早把东西交出来吧！”

没等玄衣人有答复，仙道抱着刚分来的干粮正想离开岩洞却听身旁刚才那大叔喊了过去：“燕八小儿，你可动点脑子吧，用得上这钱袋的都是什么人，你要命的话就赶紧跑吧！”

“刀疤张！你别以为你年纪大我就不敢动你了，想要来个朱雀在后你明说，今儿我燕八奉陪到底！”那燕八看着不过二十来岁，壮猛得很，一脸凶相煞气直冲三丈之外。

刀疤张摇头叹气：“我看你是后生，没的年纪轻轻丢了命才出言相劝，真是好心没好报。”

燕八指刀对着刀疤张喊了一会儿见对方摇着头要走便不干了，瞟了一眼旁边认真吃饭的玄衣人，登时指挥弟兄们换了个目标：“刀疤张，今天你就别走了，我把你收拾完再做别的不迟！”

两方人马顿时起了冲突，仙道抱着可怜的包裹躲闪不及，左一掌柔劲右一手冲拳才从人堆里钻出来，那头燕八却从战况里吼了一声：“那个假牛鼻子是跟着刀疤张的，别让他跑了！”

……谁是假牛鼻子啊！信不信我当场给你背完一整篇通玄真经啊！

仙道差点给气笑了，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转身便走，两个来拦他的行脚商大喝着朝他砍过来，下等灵石刀光虽弱些，但到底有些杀伤力，仙道一边心道真麻烦，一边没过脑子似的躲开攻击游移到了岩洞外。

成功脱离了战场的仙道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听着洞中的厮杀声，目光不自觉地寻到了刀光剑影里稳坐桌前用饭的玄衣人，那裹得严实的面罩因为要吃东西给摘了下来，仙道依然看到不到兜帽下那双猞猁的眼，这回却是看清了对方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

脑海里骤然拼凑出一张清冽的面容，还是模糊，但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好看了。

自诩道心纯正的仙道默念一句清静经，心想师弟说得对，果真是自古魔道出美人。

可惜只能后会无期了。

仙道刚转身叹了口气，便听岩洞里传来一阵惨叫，他脚步一顿，摸向自己包袱里的半只烙饼，沉吟了一声无奈道：“也罢，毕竟难得有个功德主嘛……”

叹息的瞬间道士已经飞身入局，方才好似花了大力气才钻出去的战场他仅用了一息便回来了，破旧布袍灌着烈烈刀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一只线条刚劲的手，稳稳地接下了落在刀疤张心口不足一寸的大刀。

“既生贪求，即是烦恼。”仙道语气清平，唇边略带笑意，“善主，刚才忘了反驳一下，贫道是个真牛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