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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ss】Nothing Ever Lasts Forever万物有终（0）伏地魔×斯内普原著分析
●大概是目前最全lvss整理，历时63个小时，含前言与引用5w+
●本文会印制成无料在原定cp30（现在可能是上海slo）发放，由于印刷张数限制，会进行删减。旨在向广大路人介绍原著中关于lvss的细节，感谢正文中提到的各位老师的大力支持。
●如果有漏掉的点欢迎评论区指出，感谢大家！有新的点也会往里添加！
●过几天（过几天我也不知道，最近忙+工程量实在很大）会再发一个全系列所有lvss相关片段集合，因为那个带英文所以会慢不少
●文中提到的lvss相似点证明也过几天再发，让我歇歇
●提前预警：有生拉硬拽的硬糖（不过大部分还是非常明显的嗑点）
2023.12.3更新
2023.12.4更新...
●大概是目前最全lvss整理，历时63个小时，含前言与引用5w+
●本文会印制成无料在原定cp30（现在可能是上海slo）发放，由于印刷张数限制，会进行删减。旨在向广大路人介绍原著中关于lvss的细节，感谢正文中提到的各位老师的大力支持。
●如果有漏掉的点欢迎评论区指出，感谢大家！有新的点也会往里添加！
●过几天（过几天我也不知道，最近忙+工程量实在很大）会再发一个全系列所有lvss相关片段集合，因为那个带英文所以会慢不少
●文中提到的lvss相似点证明也过几天再发，让我歇歇
●提前预警：有生拉硬拽的硬糖（不过大部分还是非常明显的嗑点）
2023.12.3更新
2023.12.4更新
2024.2.4更新
2024.4.11更新
（lof居然说太长了发不出去……拆分成好几篇了）
▶（0）：前言及目录
（3）：五、六（1997.7-1998.5.1，具体内容见下）
（4）：七、总结、引用来源（1998.5.2，具体内容见下）
写在最前：
伏地魔和斯内普，作为各自时代的佼佼者和《哈利·波特》世界的隐形主角团成员，命运的悲剧性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各自成长线都比较完整，单拎出来都非常有魅力。两人之间也有一种阴间——但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阳间的味道，其关系复杂程度在整个HP系列里都能排行前列。从亲密师生到暴君叛臣，黑暗阵营君主和他的二把手卧底，有着兰因絮果的be美学。二位集齐了君臣、主仆、师生、背叛、分道扬镳、相爱相杀等各种元素，深度参与了对方的命运，对各自的生死负有极大责任，宿命感拉满，进可嗑君臣携手横扫欧洲，退可嗑暴君叛臣殊途陌路。可惜一直以来都不是很热。（本人认为电影应负很大责任！！！）
本篇整理了《哈利·波特》系列中有关伏地魔和斯内普关系的片段，并加入了本人非常多非常主观的分析，由于七本书体量较大，可能会有遗漏之处，欢迎大家补充。
本文旨在向广大路人介绍原著中关于lvss的细节，感谢 @薄荷冰兔子 老师在查找原文、第一遍试读以及试探过审上的帮助；感谢 @甜熊 老师、 @樱桃蓝莓 老师所做的一些lvss总结，部分语句直接出自二位老师的总结，一切属于二位老师；感谢 @FIxNINE（死了） @一个俗人 老师的分析，感谢Revelio老师、 @司仉 老师、 @盐渍卡曼橘 老师、zglsyzwddhd老师发现的多处嗑点；感谢 @亦枝 老师文中的一些句子。（以首字母顺序排列）
由于本人认为电影的改编实在不尽人意，尤其在斯内普的人物塑造上出现了较大的偏差，关于lvss的细节也几乎全部被删减或修改，本篇全部嗑点均来自于原著，部分背景补充来自Pottermore。以原著为主，Pottermore仅为辅助补充（本人只是搬运工，对Pottermore的接受度大家见仁见智，比如我本人其实也对部分内容持保留意见），文中可能会有对电影的吐槽（到最后已经槽不动了……啥都没拍，拍了的全都改了……）。原著部分列出中文原文及出处（部分重要语句附上英文原文），Pottermore部分列出英文原文、出处和笔者的翻译（有参考机翻），笔者水平有限，感谢各位包容。所有引用部分均由不同字体标出，重点语句加粗。引用或修改自其他老师的部分均要过授权，也标注了出处，链接附在最后，（太太们写得超级好，都去看！）老师们珠玉在前，本文只是粗糙的整理，再次重申：一切属于各位老师
过度解读有，原则：宁可错嗑不可放过。
整理时犹豫过要不要把每个嗑点单列一条，使之看起来更清晰，最后还是归纳整合成了七个部分。毕竟——
“七”是最有魔力的数字。
总体版块按时间顺序排列，板块内部按逻辑顺序排列，这里把本文的大意概括标好序号放在文前，正文除大板块和少部分内容外无明确标题。
一、lvss的相像性“芸芸蜉蝣世，你最似我，如知伊如对镜如溺者逢舟。”
二、（1978前）少年斯内普对于伏地魔的仰慕“哪来年少多感伤，一心向南墙。”
（一）与莉莉对话：渴望加入伏地魔
（二）伏地魔理念相关
（三）官网补充
（四）如果斯内普不爱莉莉
三、（1978-1981）暗流涌动的平静时光和命定的预言“半师半友半知己，半慕半尊半倾心。”
（一）斯内普未上战场推断
1.凤凰社方
（1）邓布利多
（2）西里斯
2.食死徒方
（1）卡卡洛夫
（2）贝拉特里克斯
3.斯内普自己
（二）命运的转折点——预言
1.斯内普听到预言，求情：“我求过他——”
2.伏地魔放过莉莉：“闪开——”
3.哈利存活的原因（最怕死亡的黑魔王为西弗勒斯·斯内普死了一次）
（1）邓布利多
（2）官网佐证
4.推断斯内普可能不知道伏地魔曾想放过莉莉
5.伏地魔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四、（1991-1997）伏地魔复生后的伏斯/他人眼中的伏斯“仿若昨日檐下初逢，十年醉一梦。”
（一）墓地集会，伏地魔立flag：“他当然会被处死。”
（二）斯内普取得伏地魔信任
（三）斯内普前去见伏地魔前表现
（四）伏地魔死后斯内普表现
（五）蜘蛛尾巷斯内普取得伏地魔信任复盘
1.关于迟到
（1）斯内普解释迟到，伏地魔的不满烟消云散
（2）对比伏地魔惩罚未迟到的食死徒
2.十几年不闻不问
3.阻止伏地魔偷魔法石
（1）斯内普的解释
（2）斯内普和奇洛对话回看
4.阻止伏地魔杀哈利
（1）斯内普的解释
（2）奇洛口中斯内普保护哈利
5.某种意义上，是伏地魔第一次死亡的原因，
（六）斯内普与其他食死徒交锋+其他食死徒眼里的lvss
1.虫尾巴
2.贝拉特里克斯
3.小巴蒂（穆迪皮肤版）
（1）被发现关心哈利
（2）提到“污点”，失态捂住黑魔标记
（3）同样是伏地魔归来前，和邓布利多交谈
（4）同样的烙印还体现在称呼上
4.卡卡洛夫
5.纳西莎：最得意的亲信，最信任的顾问
6.德拉科：黑魔王的宠儿
（七）凤凰社眼里的lvss
1.嗑cp大师哈利
（1）哈利说斯内普的工作是探听伏地魔的消息，斯内普的反应
（2）持之以恒地认为斯内普是伏地魔的人
（3）努力把伏地魔和斯内普并列
①把伏地魔和斯内普并列
②霍格沃茨是伏地魔的家，斯内普担任霍格沃茨校长。
③lvss都曾申请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2.邓布利多
（1）“一个许多时间都挂在伏地魔胳膊上的篮子”
（2）斯内普的质问
五、（1997夏）食死徒会议“世上所有情绪于我都无关痛痒，只被你掌控的颤栗触碰。”
（一）“right hand man”
（二）给予比别人多的信任
（三）摄神取念与大脑封闭术
1.伏地魔与斯内普
2.斯内普介绍大脑封闭术
3.对比其他人的大脑封闭术或类似精神魔法
（1）哈利
（2）斯拉格霍恩
4.斯内普告诫大脑封闭术的要诀
六、（1998.5.1）伏地魔教授斯内普的魔咒“曾攀穹顶瞰苍生，曾惜侧旁只一人。”
（一）决斗招数
（二）飞行魔法“以大不列颠天空为礼”
1.背景介绍
2.lvss飞行魔法
（1）飞行魔法
（2）哈利的恐惧
（3）飞行魔法传授过程
（4）斯内普不擅长扫帚
七、（1998.5.2）尖叫棚屋死别/决战破防“陛下是什么又令您失神，哪位血泊或纸堆中的故人？”
（一）尖叫棚屋
1.伏地魔让卢修斯去找斯内普
（1）蛇佬腔
（2）与纳吉尼说话
（3）说完后动作
2.lvss正面对手戏
（1）霍格沃茨的抵抗瓦解没有斯内普的功劳
（2）My lord knows I seek only to serve him.
①My lord knows I seek only to serve him.
②My lord knows I seek only to serve him.
③My lord knows I seek only to serve him.
（3）效力——斯内普与老魔杖
（4）斯内普之于伏地魔
①You have been very valuable to me, Very valuable.
②并不完全信任
（A）关于魂器
（B）取老魔杖
（a）取老魔杖
（b）斯内普不知道老魔杖一事
③没有别的办法
④I regret it.
（5）伏地魔情绪分析
①老魔杖不效忠自己
②斯内普一直在岔开话题
（A）不愿献身
（B）不懂他
③耻辱
（A）由于自己
（a）向外攻击
（b）杀死里德尔一家
（B）由于斯内普
（a）付出与得到
（b）计划脱离掌控
④杀妻证道
（6）斯内普死法
①不用阿瓦达
②“蛇吻”：某种意义上斯内普死于伏地魔的吻
（二）决战破防
1.斯内普不是你的人
2.斯内普爱了我妈一辈子
3.“那不重要”
4.对话复盘
（三）神佛不渡
总结
引用来源
三过爱河而不入（8）
糖精日常
早上姚若成在电梯里见到了邱刚敖，邱刚敖没戴眼镜，眼角眉梢带笑，朝姚若成招招手，说：“姚Sir，早上好。”
姚若成看他这幅春风得意的样子，知道两个人大概和好了，也笑了说：“阿敖心情不错啊。”
邱刚敖又笑，笑得太高兴，不像跟同事和好，倒像彩票中了几百万。他说：“案子办完了，今天天气又很好，当然高兴。”
姚若成开他玩笑：“不爬楼梯锻炼了？”
邱刚敖好面子，顿一顿，咬牙说：“……爬，明天继续。”
姚若成笑，...
糖精日常
早上姚若成在电梯里见到了邱刚敖，邱刚敖没戴眼镜，眼角眉梢带笑，朝姚若成招招手，说：“姚Sir，早上好。”
姚若成看他这幅春风得意的样子，知道两个人大概和好了，也笑了说：“阿敖心情不错啊。”
邱刚敖又笑，笑得太高兴，不像跟同事和好，倒像彩票中了几百万。他说：“案子办完了，今天天气又很好，当然高兴。”
姚若成开他玩笑：“不爬楼梯锻炼了？”
邱刚敖好面子，顿一顿，咬牙说：“……爬，明天继续。”
姚若成笑，给他台阶下：“锻炼有很多方法，爬楼梯伤膝盖，想锻炼，下了班跟我一起去健身房，不跑够五公里不准走啊。”之后，又提点一下张崇邦的事：“阿邦这个人，就是犟，你让让他嘛，他很关心你的。”
邱刚敖抿着嘴无声笑，忽然说：“姚Sir，多谢，我们下次不会吵架了。”
姚若成说：“吵可以，不要冷战，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点小事，说开不就行了吗？”他用目光要邱刚敖表态，邱刚敖点头表示答应了。电梯到了楼层，门打开，两个人进了挂金属警徽的重案组前台，往工位走。
张崇邦已经来了，刚刚把犯罪心理研究的两本书送给了大白鲨，现在正专心阅读心理辅导手册，皱着眉，边读边划线，水笔拉出几条歪斜波浪。
邱刚敖路过，朝他打招呼：“邦主，早。”
张崇邦还没想清楚怎么解决问题，问题本身就在眼前晃悠。他堆出一个难看微笑：“早。”
姚Sir咚咚拍他桌子：“怎么回事啊，愁眉苦脸的，精神点。”说完先按了电脑启动键，拿了水杯去茶水间装水。
邱刚敖站着不走，说：“你不想知道，我和姚Sir聊了什么吗？”
张崇邦问：“跟我有关？”
邱刚敖避而不答，说：“我问姚Sir怎么把喜欢的人追到，然后结婚的。”
张崇邦皱眉沉吟，很紧张：“你不要在工作场合说这些。”
邱刚敖说：“你的意思是，私人场合就没关系了？”
张崇邦想起了一些棘手的误会，他的脸紧绷，谨慎说：“我们……”
邱刚敖说：“我们？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
张崇邦：“……”
邱刚敖笑：“姚Sir说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停顿，在这里留一口大喘气的时间，好像把一根皮筋拉紧，又猛然一松：“但我说的就是你。”
说完他欣然离去，张崇邦手里的波浪线画得像股市暴跌图。
工作间隙邱刚敖来送文件，文件上明晃晃夹两个回形针，拼成一个直挺的心形。张崇邦把文件拿到手里就心惊胆战：“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刚敖茫然：“啊？什么？”
张崇邦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没事。”
邱刚敖连着给张崇邦送了三份文件，每一份上面都夹着这个晃眼的心。第三回张崇邦把他在工位旁边拦下，不说话，手指点一点回形针。
邱刚敖装傻：“什么？”
张崇邦说：“这么高调，被知道了怎么办？”
邱刚敖师夷长技：“邦主，不要在工作场合说这些。”
张崇邦：“……”
邱刚敖安慰他：“没人会注意的。”
张崇邦问：“你怎么知道没人会注意？”
邱刚敖说：“因为我给所有人送文件都是这么夹的。”
张崇邦：“……”
张崇邦说：“你给别人的不是这样。”他说到话尾，只觉诡异非常，好像这句话里有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经说出来就变为实体，盘桓飘荡在两人之间。他简直像和邱刚敖在工作场合调情。
“邦主，你对我很关心啊。”邱刚敖说。
张崇邦终于发现自己完全落入邱刚敖的陷阱，他低头看文件，邱刚敖问，“另外，你有什么害怕被知道的？”
张崇邦摆手：“你赶紧走吧！”
邱刚敖忍着笑走了。第四份文件左上角还是别着一个碍眼的心，这次更过分，换成了两个红色回形针。张崇邦把两枚回形针摘下来，和从前那些回形针别成一条链子，挂在塑料钩上，倏地觉得有一点心慌。
表完白之后，邱刚敖好像对于玩暧昧无师自通，在工作之余，很有分寸地折磨一下张崇邦。他玩暧昧也扮无辜，若即若离，让张崇邦抓不到把柄，只能闷气。同事们看不出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只以为两个人冰释前嫌。姚Sir看邱刚敖扶着张崇邦路过，从工作中抬起头来，喟叹一句：“关系真好啊。”邱刚敖含笑：“当然。”张崇邦苦笑：“当然。”这时候邱刚敖扶着他的腰，手掌贴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推开显得他扭捏，不推开又显得暧昧，他只能腾出手掐一下邱刚敖的脸，在心里叹一口长气。
挨到周末，张崇邦如释重负，以为终于躲开邱刚敖，留出空间来想怎么解决问题。他八点多起床，把卧室窗帘拉开，去洗手间洗漱。刚挤完了牙膏电话就响，邱刚敖打来的。电话那头邱刚敖说：“你到卧室窗边，往下看。”
张崇邦走到窗边，真怕楼下是九十九朵玫瑰兼心形蜡烛——他认为邱刚敖未必做不出来。从四方的窗景里，他看到邱刚敖站在楼下，一手举着手机靠在车边。黑T恤，短外套，紧身牛仔裤，马丁靴，从上到下的时髦。见张崇邦望下来，邱刚敖朝他微笑，招了招手。这一笑精心演练过，像车模广告，像动态海报，他自信能用这个微笑当爱神之箭，扎进任何人的心。
张崇邦嘴里叼着牙刷，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含含糊糊地问：“你忘记我住几楼了吗，为什么不上来？”
邱刚敖：“……”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邱刚敖提着早点上来了，一盒干蒸，一盒凤爪，一盒糯米鸡。张崇邦看到他就头痛：“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今天复诊吗？我载你去。”
“载我？”
“开车载你，我买车了。”他说着把早点推到张崇邦面前，“带给你的，我吃过了。”
太客气显得心虚，张崇邦只好开了盒子吃干蒸，说：“谢谢了。”他吃了几口，想起来：“你不是要还房贷？怎么买车了。”
邱刚敖说：“朋友卖的二手车，不贵。”
张崇邦给他提生活建议：“你要是手头紧，又不愿意搬家的话，那间空屋可以租出去。你家位置挺好的。”
邱刚敖笑了说：“我确实很想找个室友。”说完用灼灼目光盯着他看，希望能传达人际交往中的某种暗示。上次看合同的时候，他发现张崇邦的租房合同十二月底就到期了。
再强的信号遇到坏了的接收站也没用，张崇邦埋头吃干蒸，点点头，没接收到。张崇邦刀枪不入，无论是爱神之箭还是暗示信号都要折戟。
张崇邦说：“我不用你送我去医院。”
邱刚敖把微笑收回刀鞘，摆出一点失落：“可是我都来了，要是不送你去医院，我就白跑一趟。”他从前就知道张崇邦吃软不吃硬，现在更发现张崇邦有种近似纵容的心软，利用起来得心应手。果然，张崇邦把一口早点咽下去，筷子悬在空中停一停，说：“随便你。”
他们一起下楼，张崇邦看到了他新买的车，灰色本田，车头有一块明显的剐蹭。他问：“这车是买来就这样吗？”
邱刚敖：“……是。”
张崇邦怀疑：“我怎么不记得你有驾照？”
邱刚敖答：“以前考的。阿Sir，要检查吗？”
张崇邦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他上下打量邱刚敖，很不信任邱刚敖的车技。
邱刚敖说：“邦主，我有驾驶证，也有驾驶经验，不会让你出车祸的。”
张崇邦说：“你不会考证之后就没开过了吧。”
邱刚敖镇定说：“怎么可能？”确实如此。他为了到张崇邦楼下耍这么一回酷，抓紧练了快一周的车，每晚下班之后到空旷处练习驾驶，有时还邀请爆珠莅临指导，把爆珠烦得不行。为免出错，昨晚他还沿着“约会”的线路开车跑了一遍，可谓是有备无患。
张崇邦被他这个理直气壮的谎言骗过，不再问了，拉上副驾车门。邱刚敖也把驾驶座的车门拉上，之后凑过去，帮张崇邦扣上了安全带。
这是很简单，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在他做来不知道怎么就十分暧昧。他把锁舌慢慢从车边拉下来，右肩离张崇邦的左手很近，卡扣卡进锁扣里。他沿着张崇邦的右肩往下，把织带捋平，手指骨节隔着衬衫，擦过张崇邦的胸口到腰腹，触到一片未绷紧的坚实肌肉。划过侧腰的时候让张崇邦反射性地一颤，看他一眼。张崇邦没什么表情，而可能车里没通风，邱刚敖的脸又在烧。
张崇邦没尝到气氛里的古怪，即使前几天在某件事中邱刚敖也这么划过几次。他说：“我又不是手残了。”
邱刚敖叹气：“我喜欢给人系安全带。”
张崇邦：“……好。”
邱刚敖说：“复诊完你有什么事吗？”
张崇邦很想说谎，但还是说了实话：“没有。”
邱刚敖问：“去看电影，怎么样？”
张崇邦直觉这是“约会”的意思，又感到两个男人未必不可以清清白白地去看电影。他犹豫一会，正色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邱刚敖说：“你问我？”
张崇邦远眺车窗前景，挂在观后镜上的挂件缓慢摇晃。
邱刚敖说：“最差是一夜情的同事，最好是情侣，你在这个范围选咯。”
他说完用余光去看张崇邦，张崇邦脸上很少出现这么丰富的神情，懊丧茫然困惑，之后好像忽然反应过来，脸红了一点。他心里有十分情绪，都只露出来一点，这一点脸红邱刚敖可以拿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邱刚敖笑了说：“你现在接受不了也不要紧，我会等的。人不会和讨厌的人……对不对？”
张崇邦想起自己答应的原因，保持沉默。
邱刚敖说：“邦主，所以你讨厌我？”
张崇邦答：“没有。”
邱刚敖说：“那就好。”他又抿着唇压抑微笑，往医院开车。
到了医院，挂号复诊，没什么问题，大概再两个星期就能拆石膏。检查完，一起吃了午饭，邱刚敖带他去看电影。两个人站在电影院售票处，选新上映的片子，海报密密贴在头顶，《电锯惊魂》到《婚前试爱》。
邱刚敖攻读了不少约会指南，一边买爆米花和果汁，一边筹划怎么发展关系。电影放映时候黑着灯，气氛很好，很适合无声的身体接触——要循序渐进，从碰手指到靠肩膀，教程里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出了影厅还可以聊一聊电影内容，又多一个共同话题。
爆米花和电影票不在一个窗口，张崇邦挑电影，指着海报问邱刚敖：“你觉得这部怎么样？”
邱刚敖接找零，没应。张崇邦对售票员说：“选这部吧，两张，谢谢。”
邱刚敖抱着一小桶爆米花和两杯果汁走过来：“你想选什么？”
打印口出票，售票员已经答了：“两张《猩球崛起》，请拿好。”
邱刚敖难以置信，抬头看《猩球崛起》的海报，一只魁梧硕大的长毛巨猿居高临下。他跟这只巨猿对视，刚刚预计的一切全变成这只巨猿脚下的废墟。
张崇邦说：“你不喜欢吗？外国片，科幻的，我记得你喜欢这些。”
邱刚敖看看张崇邦神情，张崇邦脸上一派诚恳，不像是为了拒绝他有意为之。邱刚敖道：“……喜欢。”
两人进了放映厅看电影。开头五分钟，可以借拿爆米花有肢体接触。张崇邦伸手拿爆米花，邱刚敖用指尖去碰他的手背——这一霎一群黑色猿猴狂奔而过，室内响彻猿猴嘹亮的嚎叫与沉重的脚步声。邱刚敖悻然收回手。
电影放映到三十分钟，可以借抒情的，爱情的片段牵一牵手。电影里有抒情片段，男主角对猿猴深情倾诉，这时候牵手显然太古怪。邱刚敖捏着果汁纸杯，呼出一口烦躁的热气，嘎嘣咬碎了一枚冰块。
电影到结尾处，可以靠一次肩。这样的电影有什么靠肩的理由？张崇邦看得很认真，背脊挺直专心致志，邱刚敖摘了眼镜一直揉太阳穴。黑色长毛动物在大屏幕上轻盈跃动，邱刚敖的心随着电影的发展重重下沉。还剩大概十分钟的时候，他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想直接装睡倒在张崇邦肩上。刚闭上眼睛，音响传来高昂的猿猴嚎叫，背景音和主人公的大喊交错在一起。他又把眼睛睁开。
一直看到亮灯，片尾曲响起，一点肢体接触也没有。张崇邦问：“怎么样，好看吗？”他一点也没看进去，强忍郁闷说：“冷气好冻。”
十二月份本来不该开冷气，只是为了通风。张崇邦抓一下他的手，一触即分，感觉到还是温热的：“很冷吗？”
邱刚敖沉默。
张崇邦问：“真的那么冷吗？”
邱刚敖说：“好像也还可以——我说这部片子。”
邱刚敖送他回家，在车里说：“后天我送你上班。医生说还有一周多就能拆石膏，我可以送你，一直到你石膏拆掉。”
张崇邦说：“你又不顺路。”
邱刚敖说：“不顺路就不行吗？”
张崇邦说：“没必要吧。”
邱刚敖沉下声音，很闷地说：“邦主，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困扰了？”
张崇邦顺口答：“你知道就好。”说完就看到邱刚敖沮丧的脸色，他又没办法了，道歉说：“我不是……”
邱刚敖不说话。
张崇邦心道，反正也只剩一周多，心一横：“好，你来接我。”
邱刚敖转过脸朝窗外翘一下嘴角，转回来又是惨痛表情，把张崇邦看得十分歉疚，勉强说：“今天和你一起，我很开心。”他说完，忽然觉得似乎并不全是假话，有四五分真藏在里面。
邱刚敖问：“前面有个红绿灯，如果摄像头拍到我们在kiss，危险驾驶，会不会被停职？”
张崇邦警告：“阿敖，你答应我不会犯法。”
邱刚敖说：“是哦。但是这个世界既然有激情杀人，是不是也会有激情kiss？激情来临，很难自控的。”
张崇邦严阵以待，好像怕他真的要激情杀人，邱刚敖只是目不斜视地开车。两边景色倒退，一直到张崇邦楼下，邱刚敖都没有违反交规。他熄火停车，张崇邦终于松一口气。
邱刚敖替他把安全带解开。张崇邦拉车门，开不了，邱刚敖还没开锁。他回头示意邱刚敖开锁，邱刚敖歪头朝他微笑，激情kiss变成蓄意kiss，犯案时没有一个摄像头受到伤害。
邱刚敖送张崇邦上班的大业第一天就宣告失败，他没开车走过早高峰，堵车一直堵到上班迟到。到时间他给张崇邦发短信，心情懊恼，语气平和：“我堵车了，你自己走吧。”
张崇邦迂回：“堵车啦？确实开车上班很不方便的，下次坐巴士吧。”
邱刚敖说：“你不想被我送吗？”
张崇邦说：“没有没有。”
第二天邱刚敖提早一小时来接人，张崇邦连早饭都没吃就被火急火燎地塞进车里，道路畅通无阻，距离上班还剩一小时，两人到了警署楼下。两个人从停车场迷茫地出来，面面相觑。
张崇邦说：“一起吃个早饭吧。还是你要把昨天迟到的时间加班回来？”
邱刚敖：“……”
附近就有一家粥店，警署的人经常在这里买早点。两个人点了早饭，坐下来闲聊，邱刚敖说：“这应该是你记忆里第一次见我的地方——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吧。”
张崇邦皱眉思索了一会。
邱刚敖说：“不重要的事，你别想了。”
张崇邦好像想起来了：“那时候，你是不是在这里打电话？”
邱刚敖说：“是，那时候就是在跟黄浩贤打电话。”
张崇邦仔细回忆了一会，在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把这件小事翻出来了。
当时邱刚敖上班第一天，兴冲冲来报到，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警署楼下，徘徊许久，觉得去太早会留下坏印象，就到早餐店来吃粥。
他坐背对门的位置，给黄浩贤发短信：“第一天上班，早到了一个小时。”
几分钟之后黄浩贤的电话就打过来，嘲笑他：“你太积极了吧，真希望你以后不会像我一样骂老板。”
邱刚敖虚心请教：“第一天上班，距离上班时间多久上去比较合适？”
“十五到二十分钟吧。”黄浩贤听到他喝粥的声音，“你在吃东西吗？”
“在喝粥，好紧张，有点胃痛。”
“通知里也没说穿什么衣服，我穿了一身西装，会不会太正式了……”邱刚敖说，“店里没有冷气，现在一身汗，没有带古龙水，上楼会不会把人熏到。”
“你杞人忧天。”黄浩贤说，他在电话那头大笑。
“好紧张。”邱刚敖说，“你知道吧，那个警官是我同事了，要见他。”
“同事有什么高兴的，我同事每天勾心斗角，”黄浩贤说，“我最近有个单子，快烦死了，物流出了问题，谁都不肯负责任……”
店里一直有人点单，这时候邱刚敖猛然发现，现在点单的这个人声音有点熟悉。他点了十几份，现在正一路从炸两报到粥。报完，那个人走到邱刚敖桌前，从竹筒里数一次性筷子。邱刚敖抬头一看，手机差点摔到粥里——正是通宵加了班，下楼买早点的张崇邦。
张崇邦这时候才二十多岁，眉眼有许多青春气，又因为多年做警察，有种静静的肃然。邱刚敖匆匆把电话摁了，希望他认出自己又不希望他认出自己，在一种窘迫又期待的心情里，张崇邦只是瞥了他一眼，把筷子塞进包装袋，走了。
离上班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邱刚敖到重案组报到，半层楼都飘荡早餐店香气。他怀着侥幸心理，希望张崇邦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张崇邦拿他的资料看了看，一本正经，问了他的名字，之后忽然说：“还紧张吗？”
“……”
“不用叫我张Sir，这一层楼有四个张Sir。”张崇邦说，“还有，这身西装挺好看的。”
邱刚敖勉强挤出一句：“Thank you, Sir.”
“我带你在这里走一圈。”张崇邦领他穿过一道玻璃隔断，在一株高高的巴西木旁边，说，“你早一小时上来，也没什么，可以吃一顿早饭，重案组经费报销。”
“……”
“不过没关系，以后一起通宵查案的机会还很多。”
邱刚敖以为是暗示他工作的艰苦，表态说：“我来重案组就做好准备了。”
张崇邦笑：“不是要你表决心。我是说，你才第一天上班，紧张很正常，习惯就好了。你还没领制服吧？我带你去。”
邱刚敖看看他，倏然感到胃里的粥开始延迟发热，一种奇怪的放松感将他侵袭，他站在张崇邦旁边，好像一只挂锚的船，很定很静地漂在水面上。
“我就是那时候想要一直待在你身边。”邱刚敖说，他喝一口粥，看着坐在对面的张崇邦。
“一直？”张崇邦脱口而出，“阿敖，你现在这样说，以后结婚了，哪里还会记得我，恨不得所有时间都陪老婆。”
“结婚？”邱刚敖的语气骤然冰冻，“你觉得我会和谁结婚？”
“哪个女生都有可能。”张崇邦说。
“你是什么意思？”邱刚敖把筷子撂在碗上面，嘴唇拉成一条锋利的线，“邦主，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找个女人结婚？”
“是啊，你会有未婚妻的。”张崇邦说得好像世界本应如此运行，“我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喜欢我，但是知道你以后会喜欢别人，会和别人结婚的。”
“你把我当什么？”邱刚敖提高声音质问，“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在张崇邦记忆里，邱刚敖入狱之前没怎么生过气，他情绪内敛，遮掩得很好。这么浓烈的怒火张崇邦第一次见到：“邦主，你要拒绝就直接一点，现在才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迟了吗？”
“我没法……我……”张崇邦说，他终于说出那句很残酷的实话，“为什么一定要喜欢我呢？我是对你有愧，但不一定有爱。”
tbc
【朝阳东升】 高考结束.
•毕业生朱朝阳 X温润教师张东升.
•比较温馨【？】是青涩的师生恋小故事。
•有🔞情节
•昨晚突发奇想，连夜摸出来的一篇小甜饼。
•祝考生们都朱朝阳附体！！天天年级第一！！
•别屏了别屏了！！
•有一点小虫，因为是链接不好改，还请大家包容。
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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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不易
喜欢的话麻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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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
#高中生朱朝阳×数学老师张东升
#请勿上升真人！！！
#接原剧，背景稍有改动
#强强 9000+
（配合BGM禁区食用效果更佳喔）
除了你，我还能偏执什么
零、
大雨倾泻而下。
天上密集的乌云遮挡住清晨本就微弱的阳光，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穿着雨衣打着伞步履维艰的行走着。
男人收紧了黑色的雨衣，眼前的镜片被雨水沾染，他顾不上伸手去擦，只想快些赶路。
他站在幽暗的桥洞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桥洞比地平...
#高中生朱朝阳×数学老师张东升
#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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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我还能偏执什么
零、
大雨倾泻而下。
天上密集的乌云遮挡住清晨本就微弱的阳光，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穿着雨衣打着伞步履维艰的行走着。
男人收紧了黑色的雨衣，眼前的镜片被雨水沾染，他顾不上伸手去擦，只想快些赶路。
他站在幽暗的桥洞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桥洞比地平面要低洼很多，每到夏季暴雨都会积很多水，他必须小心翼翼的沿着高耸起来的台阶走过去，否则一不小心跌到奔涌的雨水里就很容易被冲走导致溺亡。
男人收了伞，一步一步的沿着台阶走。
这个点桥洞里没有什么人，只有前面走了两个人。
其实这个事故高发的桥洞也并不是太危险，留出的台阶足够宽，只要走的谨慎些就完全不会有危险。
男人刚呼出一口气，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前方落在后面的人将走在前面的人推了下去。
落下去的似乎是个女人，她拼命的揪着那个人的雨衣。
那人毫不犹豫的将雨衣脱了下来，女人抓着雨衣的一角落入了水中。
男人屏住呼吸。
那个人站在台阶上欣赏了片刻，确定女人彻底没有动静后缓缓走出了桥洞。
没有了桥洞幽暗的庇护，男人看清了他的侧脸。
是他。
一、梦境
朱朝阳时常梦到那艘轮船。
炎热夏季里炙热的太阳穿透薄薄的云层直射向他的背后，原本洁白的短袖很快染上了汗迹。
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一点点掉进他的眼睛里。
朱朝阳紧握着利器的手有些颤抖，他直视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一向镇定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多余的慌乱和不解。
男人的眼睛里怎么能有释然的神色呢。
释然意味着忘记，意味着…死亡。
“我杀了你爸爸。”
“你不想杀了我吗？”
男人轻描淡写的对他说，神色平静的像是轮船下的海面。
朱朝阳举起尖锐的利器刺向他的胸膛，运行的轨迹却在中途悄悄偏离了正道，最终落在了无关紧要的位置。
男人的左肩上很快洇染出一片猩红。
他怔愣了片刻，抬头噙着三分笑意看着朱朝阳。
“可惜有点偏了。”
那片猩红一点点晕染开，倒映在朱朝阳眼底。
他见过很多血，唯独这一片让他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恐惧。
在32℃的艳阳天里，朱朝阳打了个寒颤。
朱朝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墨绿色天花板。
他呼出一口气，起身翻找出藏在抽屉里的日记本，而后缓缓写下一行字：
梦见张东升的第736天。
二、遇见
“同学们，这一年将是决定你们未来命运至关重要的一年！既然你们已经下定决心选择了学习理科，就要稳抓稳打……”
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它们似乎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所以拼尽全力想要留下自己活过的痕迹。
朱朝阳微微皱着眉头，他翻开新发的习题册写下自己的名字，又胡乱的翻了一页，想要顺手做几个题检验检验自己自学了一个暑假的成果。
笛卡尔积。
朱朝阳顿住手中的笔，黑色的墨水在纸上留下了一团墨迹。
“好了，作为班主任我就说这么多，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我已经按照你们高一的各科成绩最高分安排了课代表，接下来点到名字的同学各自去找任课老师安排任务。”
“顾严，物理课代表。”
“刘小微，英语课代表。”
“朱朝阳，数学课代表。”
……
朱朝阳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刚好对上班主任朝他投过来的和蔼目光。
他微微笑了下，算是给予回应。
楼梯口贴着教学楼的指示图，好在数学办公室并不难找，朱朝阳顺着图示爬了一个楼层，很快就找到了。
为了显得尊重一点，他特意带了纸笔打算记录老师的要求。
朱朝阳只推开了一个门缝就感受到了办公室里扑面而来的冷气，九月份的城市仍旧是炎热的，在这种日子里吹个空调着实舒服。
“请问各位老师，谁是高二二十理科班的数学老师？”
朱朝阳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内。
“是我。”
角落里响起一个男声，话音刚落，那位“数学老师”就站了起来。
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朱朝阳的视线与他的视线不谋而合。
梦里那张脸就那样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张东升的嘴角僵在脸上。
朱朝阳设想过一万种他和张东升再相遇的方式。
却没想到是以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见了面，也没想到命运的轨迹再交接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张东升向他交代了几个任务，上课铃声便急促的响了起来。
“就这样，你先回去上课。”
张东升推了推眼镜，随手翻来了眼前的数学课本。
“晚上校门口等我吧。”
张东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朱朝阳顿住脚步，点了点头。
办公室外的热气扑面而来，朱朝阳下意识的拿手中的纸扇了扇风。
这才想起自己准备好用来伪装成尊重老师认真记笔记的好学生形象的纸笔完全没有用上。
在张东升面前，似乎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
三、甜品
第一天只是开学报道，紧接着便是教师节，学生顺带着拥有了两天的短暂假期。
除了高三的学生挂着一脸凝重步履匆匆的赶回家是为了奋笔疾书之外，其余的学生在暑假里熬了两个月，难得见了同龄人，便都不急不缓的三三两两在学校里游荡。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朋友啊。”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朱朝阳将快要滑到肩膀下的书包带向上提了提，他刚想抬起头捕捉张东升的目光，却只看到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于是他微微低下头去，盯着张东升嘴角的那颗痣愣了半天。
原来自己已经比张东升高了半个头去。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仰视他的小男孩了，而张东升似乎还是那个张东升。
“张老师也还是和以前一样。”
朱朝阳努力压抑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可嘴角一点点上扬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张东升自然明白了朱朝阳嘴角那抹不明含义的笑。
他瞥一眼比他高出半头的朱朝阳，默默后退了半步。
“你想吃什么，这顿我请。”
张东升掏出钱包在朱朝阳面前晃了晃。
“我想吃张老师…想吃的东西。”
其实张东升问出那句话也无非是客套客套，他了解朱朝阳一向好安顿，起码在衣食住行上格外乖顺，一般别人说一他就不二。
张东升带着他推开了一家高档餐厅的门。
这家餐厅向来火爆，好在他提前订好了位置，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一个名为“晨曦”的包间。
朱朝阳盯着那块“晨曦”的牌匾看了许久。
“那之后…警察没再找你吧？”
张东升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喉结也跟着滚动了几圈。
朱朝阳看着张东升的喉结，摇了摇头。
“两年前那起水产厂的事故被判定为了意外火灾，再之后这件事慢慢淡出了大众视线，警察也没有再提起过了。”
“张老师的手段果然高明。”
看似表扬的话从朱朝阳嘴里吐出来就变了个味道，张东升抬起茶杯喝了几口。
“我以为那天在船上你会报警。”
“所以你才逃到外省躲了两年？”
没等到张东升回答，服务员就推开门摆上了个精致的小蛋糕。
朱朝阳晦暗的眼睛亮了亮，他举起勺子瞪着张东升道：“我最喜欢吃甜品了。”
眼见着朱朝阳的嘴角快要上扬到耳边，张东升也跟着笑起来，他颇有些自豪的冲朱朝阳说：“我知道啊，之前带你门去肯得基吃饭，那些为数不多的甜品都快被你盯出一个洞了。”
原来这块蛋糕不是偶然。
朱朝阳拿起勺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大口奶油，甜甜的味道沿着舌尖味蕾一路蔓延到心底。
他又吃了两口，把勺子抿了个干干净净后，挖了一勺支起半个身子送到张东升嘴边。
“你尝尝。”
“我不喜欢吃甜品，你自己……”
“张老师难道嫌弃我？”
朱朝阳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蛋糕的香甜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
张东升摇摇头，低头吞下了那块蛋糕，随着喉结微微的滚动，蛋糕顺着食道落入了他的胃里。
朱朝阳动了动喉结。
好像那块蛋糕是被他自己吃掉了。
吃饭期间，他们又聊了些这两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正如张东升所料，朱朝阳年级第一的位置依旧没有动摇。
他们的生活似乎都回归了平静。
临走前，朱朝阳又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
晨曦。
晨曦的话，就要朝阳东升了。
四、女教师
新学期刚开始高二的学习任务还不是太多，学校里的体育课倒还能照常上。不过身为全市最好的高中，这里的学生反倒对学习兴致高涨，体育课反而成了被强制上的科目。
朱朝阳跟在队伍最后面，他脑海里飞快的运算着刚才数学课上张东升布置的最后一道数学题。
“你们知道嘛，咱英语老师估计和数学老师有一腿…”
前面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朱朝阳耳朵里。
那道题还差最后一步就算出来了。
“卧槽卧槽，真的吗？？我之前就觉着咱英语老师看数学老师的眼神不对，你怎么发现的？”
女生总是对八卦的信息格外感兴趣，无论是同学之间的，老师之间的，都能引起一阵热烈亢奋的讨论。
她们的声音太吵了。
朱朝阳的思路被打断，他攥紧了拳头。
“哎呀，我不是英语课代表嘛，那天我去送作业，正好路过数学办公室，就看见英语老师搂着数学老师的脖子说悄悄话呐，你们说说，他俩要是没关系能这么亲密吗？”
人群中又是一阵女生的连连惊叹。
“他俩都姓张哎，绝配绝配！”
朱朝阳脑袋被她们吵得嗡嗡的响，那道题没算出来，他有些烦躁。
怎么可能会有他朱朝阳算不出来的题。
体育课瞬间变得索然无味，朱朝阳看了一眼远处的体育老师，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体育场。
“他准偷着学习去了！”
身后女生的声音不绝入耳。
朱朝阳折回教室，掏出演草纸信手写了几个公式，最终在纸上留下了2/5的答案。
他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靠在了椅子背上，这才发现方才自己力道太大，中性笔笔尖竟然被他折断了。
朱朝阳惦记起张东升桌子上放的几支多余的中性笔了。
办公室的温度一如既往的清凉，朱朝阳轻轻关上门，握着那支坏了的中性笔朝张东升所在的角落走去。
“东升，这周末你有空……”
“张老师。”
朱朝阳突然的出现吓了张惠一跳，她和张东升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冲着朱朝阳尴尬的笑着。
“张惠老师也在？”
朱朝阳惊喜的闪了闪眸子，伸手挠了挠头道：“刚好我有几道英语题不会，想请教请教张惠老师。”
张惠用力点点头，起身将座位挪到了张东升身后的空桌子上，将淡黄色的卷发别到了耳后，招呼朱朝阳过去。
空调屋里空气流动本就缓慢，张惠身上喷的茉莉花味香水萦绕在朱朝阳所在的那一小块空间上。
味道直逼胸膛，朱朝阳揉揉鼻尖打了个喷嚏。
“我都听明白了，谢谢老师。”
“不过我还有几道数学题……”
张惠盖上笔帽，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摆摆手笑道：“你快去问问你张老师吧，年级第一就是好学。”
张东升从座位上抬起头来，冲张惠不好意思的笑笑，示意她先走。
空气中的味道总算淡了一些。
“说吧，你有什么事？我才不信你能有不会的题。”
张东升一副看透朱朝阳的模样将手环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浅浅笑着。
又是那一副一成不变的笑容。
朱朝阳莫名有些恼。
“我笔坏了，跟你换一支。”
朱朝阳掏出笔，丢在张东升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你写字入木三分啊！”
张东升看着那支折断的笔尖，惊讶的戳了戳，随后从笔筒中拿出一只新的笔递给朱朝阳。
“你跟张惠老师…什么关系？”
朱朝阳突然的冒出来问题丢给张东升，问了他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今天不像你啊，你小子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张东升审视的目光落在朱朝阳脸上，两道目光偶然相撞，张东升紧跟着心中一紧。
朱朝阳的眼睛很深邃，一眼望进去深不见底，黑色的眸子偏又没有一点波澜，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凝视荒山里的一汪深黑色湖泊。
他下意识的避开朱朝阳的视线。
“没事了。张老师，我先回去了。”
朱朝阳将笔捏在手心，转身出了办公室。
五、降雨
“本周末局部地区会出现降雨，降雨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下周，据气象台预测，下周连续三天会出现强降雨以及大风，希望大家做好防护措施，尽量少出门。”
周春红看着自己儿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上播报的天气预报，那认真程度堪比学习时候的状态。
“朝阳，快吃饭，米饭都凉了，上高中了不比以前，你难得回家一次，再吃了凉饭闹肚子了可怎么办。”
周春红敲了敲桌子，一脸无奈又心疼的看着朱朝阳，只觉着自己儿子瘦的厉害。
“知道了，妈。”
朱朝阳忙低头扒了几口米饭，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鱼汤。
“对了妈，我有几道题不太明白，明天我想去张老师家里问问。”
“好好好，你啊，学习比你妈都重要，正好我明天得回班里，没人陪你，你就去吧，妈给你点钱，去的时候带点水果过去。”
朱朝阳得到应允后兴奋的点点头，低头扒完了最后几口米饭。
正如天气预报报道的那样，窗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朱朝阳取下黑色的雨伞出了门，路过超市门口时想起了周春红的话。
他捏着十元钱进去买了点香蕉苹果，付钱时大伯认出了他，拍了拍他的头。
“朝阳长这么高了，你今天看起来心情挺好啊，跟哪个小姑娘约会去？”
“大伯，我还在上学，没谈姑娘。”
朱朝阳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嘴角的笑意更深邃了些。
约会吗？
朱朝阳加快了步伐。
去张东升家的那条路，有两年没有走过了。
周围的植被换了不少，新鲜的变化完全阻挡不了朱朝阳准确无误的找到张东升家门口。
扣动门铃的响声恰到好处的遮盖住了朱朝阳的心跳声。
“朝阳？”
张东升从猫眼里瞅见站在门外的朱朝阳，松了口气，赶忙从柜子里取出假发戴到了头上，稍作整理后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张东升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眼镜也没有戴，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
“不欢迎吗，我来跟你讨论数学题，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水果。”
朱朝阳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抬手递给张东升。
张东升的睡衣领子有些大，松松垮垮的敞开了一个大V字，隐隐约约能看见胸前的两点。
朱朝阳不自觉的动了动喉结，把张东升推进了屋内。
“你真是太积极了，你这劲头，不考上清华我都不信。”
张东升再次打了个哈欠，打开塑料袋掰了两根香蕉，将一根丢给了朱朝阳。
“我也不信。”
朱朝阳看着他把香蕉塞进嘴里，也跟着剥开了香蕉。
“说来奇怪唔，我之前总梦见你，自从真见到你了唔，我就一次也没梦到了。”
张东升吃着香蕉，含糊不清的嘟囔出一连串的话丢给朱朝阳。
朱朝阳停下咀嚼的动作。
纵然张东升再吐字不清，他还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明白。
因为感同身受。
日记本上的数字停留在了736。
“你梦见我什么？”
朱朝阳托起腮盯着张东升嘴角的那颗痣。
“梦见你要杀我那天。”
张东升吃完了一根香蕉，摸出眼镜戴在了脸上，摸了摸肚子，问朱朝阳：“吃早饭了吗，我去做点小蛋糕。”
“还没有。”
“那你岂不是经常做噩梦？”
朱朝阳不依不挠的追问。
“也不算吧。”
张东升漫不经心的回答，起身从冰箱里掏出了几盒牛奶和几个鸡蛋，转身进了厨房。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探出半个身子对朱朝阳喊道：“等下张惠老师要过来，你听着点门铃。”
朱朝阳的好心情被那个熟悉的名字搅的烟消云散。
他把没吃完的香蕉丢到了垃圾桶，转身进了张东升卧室钻进衣柜里拿出了他平时穿的衬衫和牛仔裤，丢在了张东升肩上。
“换衣服，张惠老师过来，看到你这副样子不好。”
朱朝阳的眼睛不自觉的瞥向张东升的胸前。
“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啊。”
张东升欣慰的抬手摸了摸朱朝阳的头。
六、茉莉花
张东升做的小蛋糕很好吃。
甜而不腻。
朱朝阳一连吃了六个才心满意足的将如狼似虎的视线从小蛋糕身上移开。
“叮咚——”
朱朝阳眯了眯眼睛，抢在张东升之前开了门。
“东……朝阳？你居然在这里？”
扑面而来的茉莉花香熏得朱朝阳险些流了眼泪，他打了个喷嚏后退一步让张惠进来。
“张惠老师，这么巧，我今天刚好来问张老师题。”
朱朝阳挠着头冲张惠笑，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张惠手中提的生日蛋糕和一大束茉莉花。
“今天是张老师生日吗？”
朱朝阳清楚的记得张东升的生日是在冬季。
“不是啦，是我生日，我一个人在家，又不想自己过生日，就来找你张老师一起，不过既然你来了，就一起吧。”
张惠说着将蛋糕放到了桌子上，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把手中的茉莉花递给了张东升。
“你家这么单调，连绿植都没有，我就把我最喜欢的茉莉花拿过给你了。”
张东升推推眼镜，露出了那个招牌笑容，道了两声谢谢收下了那束娇艳欲滴的茉莉花。
“还是张惠老师想的周到，不像我，就只知道来这儿麻烦张老师，也没想到要带些绿植过来。”
“对不起啊张老师，我下次一定记得。”
朱朝阳失落的低下头，一副挫败的样子看的张东升也跟着莫名愧疚起来。
“比起绿植，朝阳拿的水果更好，还能一起吃。”
张东升冲张惠眨眨眼睛，张惠也心领神会的跟着附和。
像是哄小孩。
意识到这一点后，张东升忍不住笑了下。
朱朝阳明明是个比他还高的人了，可他打心底里觉得朱朝阳仍旧是个小孩子。
一如两年前一样。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密，蛋糕也瓜分的所剩无几了，张惠一脸意犹未尽的悄悄看了看张东升，又抬头看了看正吃的尽兴的朱朝阳。
“张惠老师，雨下的好大了，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朱朝阳吃完最后一块蛋糕，一脸忧心的看着窗外的阴云密布。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张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着张东升欲言又止。
“我送你吧，朝阳先在家等我。”
张东升已经换好了皮鞋，拿好车钥匙开了门。
张惠咬着下唇点点头，朝朱朝阳挥挥手，跟着张东升出了门。
不得不承认，从认识张东升那天起，他就觉得他算是个顶温柔的人。
朱朝阳趴在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
张惠踮起脚尖吻了吻张东升的脸颊。
等到张东升回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明明才下午五点钟，窗外已经黑的像是半夜时分。
“朝阳，外面雨超级大，要不今晚你别回去了，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张东升匆匆换下拖鞋，甩了甩发丝上的雨水，这才意识到客厅里竟然还没有开灯。
黑漆漆的一片让人心慌。
张东升熟络的按开开关，紧接着就是去搜寻朱朝阳的身影。
客厅的桌子上还伫立着那束茉莉花，花朵幽幽散发的香气显得本就空旷的客厅更加空旷冷清。
张东升向来是个冷静的人，他甚至杀霕了人后还能能冷静的处理尸霕体，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乱了他的阵脚。
不对。
朱朝阳或许是那个例外。
早在两年前就是了。
在那艘船上，朱朝阳拿起利器对向自己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地绝望。
那种感觉就算是他站在顶楼准备跳楼一死了之时也从未出现过。
窗外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朱朝阳？你还在吗？！”
张东升呼吸紧促起来，他正准备跑向卧室寻找的脚步被厕所传来的一声干呕止住了。
“朱朝阳？”
他一踏进门就看见朱朝阳搂着马桶吐的稀里哗啦，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下了半颗。
“张老师，我好像对茉莉花有点过敏，我一闻见它就想吐。”
话音刚落，朱朝阳对着马桶又是一阵干呕。
“我去把它丢掉。”
张东升懊恼的转身进了客厅，他揪起枝叶将整束花从瓶子中拔了出来，一折两半丢尽了垃圾桶，而后系紧袋子放到了大门外。
七、啤酒
“想不到你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居然还会喝酒。”
张东升用酒起子开了第四瓶雪花啤酒，往自己空了的玻璃杯里倒满了第五杯。
“好学生和喝酒冲突吗？”
朱朝阳举起酒杯晃了晃，一道闪电划过，将原本有些昏黄的房间照了个通透，朱朝阳眨了眨眼睛，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张东升。
在酒精的作用下，张东升的脸颊微微泛着红。
“不过，你真的不难受了？喝酒真没关系吗？”
张东升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他喜欢痛痛快快的喝酒。
“没关系了。”
“我又不是女孩子，没那么娇滴滴。”
朱朝阳低下头，指尖一遍遍的摩挲着玻璃杯。
雷声轰鸣，想要撕裂整个天空。
寂静的卧室内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那声音的冲击力丝毫不比雷鸣声弱，朱朝阳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向地上的玻璃碎片。
亮闪闪的玻璃上倒映着张东升红彤彤的脸。
“张老师？你喝醉了？”
朱朝阳放下手中的酒杯，从沙发上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张东升。
张东升身上散发的浓郁酒气刺激着朱朝阳的每一根神经。
“没…没有。”
张东升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扬起手挥了挥。
喝醉了的人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朱朝阳撑起胳膊肘，低下头替张东升取下了眼镜。
他的指尖略过张东升皱起的眉毛，缓缓滑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兴许是喝酒的缘故，张东升的嘴比往常都要红上三分，艳红的唇珠上还滞留了几滴晶莹的啤酒。
朱朝阳并不喜欢喝酒。
他只是有点想喝张东升的酒。
他俯下身去，轻轻含住了那几颗酒滴，而后轻扫舌尖，将张东升嘴上残留的啤酒吞噬了个干净。
他从来都没有品尝过这样甘甜的啤酒。
张东升呼出的啤酒味的气息打在朱朝阳头顶，挠的他有些痒。
“朝阳…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
头顶传来张东升含糊不清的声音，朱朝阳在听到秘密两个字后支起了上半身。
“我其实…一直戴的假发。”
张东升抬手揉揉眼，那双泛红的眼睛微微漾起湿漉漉的水光。
朱朝阳想到了刚刚采撷下来的挂着露水的葡萄。
见朱朝阳似乎没有反应，张东升有些不被信任的急躁感，他抬手拽下了头顶的假发片丢给了朱朝阳。
虽说是酒后吐真言，但像张东升这么着急自爆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朱朝阳捏着假发片，低头打量着秃顶的张东升。
窗外缠绵了一天的雨渐渐停了下来。没有了雨水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室内的声音顷刻间被放大了数倍。
张东升沉重的呼吸声逐渐清晰起来，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朱朝阳的耳膜。
朱朝阳的心情像极了放晴的天空。
“张老师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他抚摸着假发片，片刻后又道：“只能我一个人知道。”
八、意外
周末的时光总比工作日过的快些，人的惰性是天生拥有的，纵然在好学生云集的高中里，每到周一的清晨，仍是总能听到一声声的抱怨。
这周的抱怨声比以往还要更大。
“破学校，都下这么大的暴雨了，也不给放假，真不把学生的命当命了，是个人都知道，途径学校的那个桥洞每年暴雨准得出事，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我们。”
几个披着雨衣的学生一面皱眉抱怨着，一面低头解着雨衣绳子。
朱朝阳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班级门口时只片刻的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
“你不会学习学傻了吧？这大雨天，你不打伞不穿雨衣？”
坐在他后桌的女生嫌弃的看了眼他低落在她书桌上的水滴，向后拉了拉桌子。
“雨衣走到半路被钢丝挂烂了。”
朱朝阳从抽屉洞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胳膊。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班里哄闹的声音逐渐沉寂下来，学生们纷纷掏出课本正襟危坐。
秒针拉扯着分针一点点游走，十分钟过去了，别的班里早就回荡着老师洪亮的声音，而他们班连任课老师的身影都没有看见。
英语课代表刘小微气喘吁吁的从门口跑进来，缓了几秒后道：“学校一直没联系上张老师，咱们这节课先上自习，大家把第三单元后半部分习题做了吧。”
班里短暂的骚动过后，很快便传出纸笔摩擦的刷刷声。
熬到放学时分，学生们提着雨伞蠢蠢欲动时，班主任火急火燎的推开了教室的门。
“班里走读的同学到我这儿签字，今天晚上先不要回去了，另外，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告诉大家，”
班主任顿了顿，鼻尖很快便染上红色，呜咽着说：“你们的英语老师在今早上班时不幸发生意外，等到被发现时，已经…已经……”
班主任伏在讲桌上泣不成声，几个女同学忙丢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拍着她的肩膀。
朱朝阳揉揉眉心，作文以“He made it.”画上了尾声。
直到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后，朱朝阳才掏出周春红给他炸的黄花鱼。
他提着袋子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午休时间里，一向拥挤的办公室难得的空旷下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张东升。
“张老师，你还没走？”
“正好我这儿有黄花鱼，一起吃吧。”
朱朝阳将袋子敞开口，油炸的味道奔涌而出。
张东升这才把目光从一堆作业本上移到了朱朝阳身上。
“我没想到周天你走的那么早，我一醒，你就不在了，我给你妈妈打电话，她说你已经回去了。”
张东升捏了条鱼，放在鼻尖嗅了嗅。
“张老师那天晚上喝醉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就没叫你。”
朱朝阳弯腰凑近张东升，张东升散发的温度将他包围缠绕。
让他快要窒息。
张东升解决完那条黄花鱼，在抽屉里翻找出湿巾擦了擦油腥腥的手，又丢给朱朝阳一张。
“玫瑰味的湿巾，你不过敏吧。”
玫瑰味的……
张老师。
朱朝阳摇摇头。
张东升的目光转向后桌上一个湿漉漉的红色雨衣，朱朝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也只是一瞬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仿佛惊异错愕只是他人的错觉。
“下次推人的时候不要像我以前留下破绽。”
张东升揪过他的衣领，在他耳畔轻轻落下一句耳语。
张东升感觉到朱朝阳明显怔了怔。
“免得像我，惹了一身麻烦。”
“张老师不喜欢我这个麻烦吗？”
朱朝阳抬起头，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张东升的下巴，眯起眼睛一点点靠近张东升，他伸手摘下张东升的眼镜，气息喷洒在张东升的睫毛上留下隐约的潮湿。
张东升猛地屏住呼吸。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僵直住上半身。
压迫感。
张东升忽然意识到，哪怕是在两年前，在朱朝阳还是个没他高瘦弱的孩子时，他就能清楚的感受到这种感觉。
他再一次掉落在了朱朝阳营造的荒山里那滩幽深静谧的深黑色湖水中。
他沉溺其中，快要不能呼吸。
“我要不喜欢的话，就不会费劲力气的你把雨衣打捞上来了。”
张东升挂出他那一成不变的微笑弧度。
朱朝阳看腻了张东升那副模样。
他低下头含住了张东升的唇。
张东升想，他或许就要永远沉溺在那谭深不见底的湖水中了。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