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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在游乐园
“世界小姐” 1954年,这是...

“世界小姐”

1954年,这是世界小姐选美比赛上晕倒的选手,无人搀扶,剩下的选手依旧保持微笑。

“世界小姐”

1954年,这是世界小姐选美比赛上晕倒的选手,无人搀扶,剩下的选手依旧保持微笑。

苏伯琼

狠狠地画了

原图是军事理论老师检查学生论文

我看图的第一刻,脑子里就有了ak的声音(?)

没有说林墨老师词不好的意思(端水

双标的鸭鸭可爱死了🦆

狠狠地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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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干杯🍻

【引刘入江/你滴涵王】无人知晓(一发完)

引刘入江单箭头/你滴涵王

OOC预警。

话痨预警。

BGM:点这里


无人知晓

Nobody knows


“他像个走钢索的人,清醒着沉沦。”

————————————


1.

INTO1解散之后的第三年,米卡出柜了。

刘彰是隔着十几个小时的纽约时差看到的消息。

彼时他刚从录音室出来,在里面没日没夜地被autotune折腾了两天,脑袋都是懵的。看到热搜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切错了界面,但是来来回回反复刷新,除了后面的搜索数据越来越高之外,前面的那行“米卡 男性恋情”仍旧稳稳...

引刘入江单箭头/你滴涵王

OOC预警。

话痨预警。

BGM:点这里

 

 

无人知晓

Nobody knows

 

 

“他像个走钢索的人,清醒着沉沦。”

————————————

 

1.

INTO1解散之后的第三年,米卡出柜了。

刘彰是隔着十几个小时的纽约时差看到的消息。

彼时他刚从录音室出来,在里面没日没夜地被autotune折腾了两天,脑袋都是懵的。看到热搜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切错了界面,但是来来回回反复刷新,除了后面的搜索数据越来越高之外,前面的那行“米卡 男性恋情”仍旧稳稳当当排在榜首。

点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在高糊偷拍图里看见另一张熟悉的脸。

说熟悉也属实勉强,刘彰大概有两三年没怎么看见过曾涵江了,INTO1解散以后,刚好他在纽约大学读书时认识的朋友邀请他来美国一起做音乐,他跟公司商量了下,利利索索地收拾行李就来了,发展得也算顺风顺水,期间不温不火交过几个女朋友,最后大多也都无疾而终。

受万人追捧也遭受万人唾骂的日子像场远在大洋彼岸的梦,刘彰觉得他终究骨子里还是个普通人,不太能享受人生被当做商品摆上台面供人指摘的日子。中国很大,大到他出去做活动偶尔都要被人错认做是摄像小哥来回使唤,圈子又很小,小到他随随便便出门约曾涵江吃个夜宵都得带着口罩。

在美国就没有这种顾虑了,他圾拉着拖鞋,头发三五天没洗,就这么垮着出门去赛百味买汉堡,路上吃了两口,沙拉酱沾一嘴,都不害怕被人拍下来说他刘彰根本不配当偶像。

所以他也慢慢能够理解为什么曾涵江总是不厌其烦地跟他说,米卡为了和他在一起放弃了多少多少blahblah。毕竟是生性自由的夏威夷人,为了一段异国恋把自己困在鱼龙混杂的内娱,想想都挺让人难受的。

“你可真好笑,”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泡沫在嘴里滋啦滋啦地爆裂,“我又不是打电话来劝你们俩分开的。”

“啊?不是吗?”曾涵江很惊愕。

“我有病啊,你俩是我一手撮合的,我还要自己剪红线吗?倒是你,现在真香了是吧?一开始一个劲儿跟我说绝对不可能。”

“那……那当时谁能想到呢,”曾涵江语塞,讪讪地小声嘀咕,“我还觉得都是好兄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是啊,都是好兄弟,谁会有这种想法啊?”

刘彰的声音顺着电磁信号远渡重洋,透着一股子凉薄劲儿。

他说话一向这样,曾涵江只当他调侃,没两句又绕回到rap上,“你上次发的那个新歌啷个回事哦?真的一点都不hip-pop哎?”

“你管我,小爷哪个风格都玩得转……你不是说EP不是rap就不买吗?怎么还听啊?”

“你是我兄弟,你就是出去唱芭乐情歌我也得支持噻,何况我听说你不是还要冲啥子比尔博德……啥子榜咩?”

“billboard……都谁跟你吹的啊?”刘彰无语,“美国不搞国内饭圈那一套,我跟你说你别买多了啊。”

“嘿嘿嘿……我看你那个啥子超话都说要买,我就买了二十张……”

“曾涵江你傻逼哦。买二十张你还不是只能听一张,帮小爷搞数据注水吗?”

“又没得好贵,买得起买得起,哥们儿现在有钱嗦。”

刘彰被他气得冷笑,“好好好曾涵江你能耐了,那你怎么不买两万份直接让我billboard登顶啊?”

“真的要吗?我是觉得那样你肯定就不高兴了嘛,毕竟说好了要跟我兄弟一起站上顶峰,你这顶峰变成让兄弟我给你背上去的,多不光彩哈哈哈哈哈!”

他倒好,居然还真觉得是刘彰开口找他要应援。

“歌怎么样?”

“啥子怎么样……好,非常好啊,”曾涵江毫不吝惜夸奖,倒豆子似的往外蹦,“我当时看你写rap词的时候就觉得你小子有才能了,你以后要是不想唱歌去当个作词的也不错噻?”

“你倒是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刘彰轻笑了一声,“不过说真的,你真该过来看看这边的黑人说唱,beat和flow简直绝了!”

“好啊好啊,你到时候给我当向导咩?帮我翻译他们都在说啥子。”

“你还需要翻译?”

“啊?”曾涵江呆呆地问道,“咋个了?”

“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这么久了,好歹英语,起码口语能提高点儿呢。”

“哦你说米卡啊,我俩见面的时候基本都说的中文……他不是一直中文不好嘛,就当陪他练练了。”

“是么,”刘彰又喝了一口啤酒,发酵的味道留在舌苔上泛出苦味,“你那热搜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什么怎么回事啊,哎唷没事,”曾涵江在电话里咋咋呼呼的,“就是米卡前几天回来,我俩上街吃个串儿被拍到了而已……就这。”

“就这?曾涵江你可是在热搜榜挂了一天一夜了你知道吗?”

“哎唷还不是兄弟人气高,不是我说,别的rapper哪个能有楞个大的热度?”

他倒是想得开。

刘彰有心多问几句,但那边似乎有人朝曾涵江喊了几句,他下意识问道,“曾涵江,米卡人呢?”

“米卡他有个商务活动,昨天就去B市了。”

“他不在你旁边?”

也许是刘彰说话的声音大了点,曾涵江迟疑了两秒,“我在livehouse这边……他经常出差,不在不是蛮正常的嘛。”

“这种节骨眼上?”

“啥子节骨眼哦真的是,AK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啊?”曾涵江咳嗽了两声,“我跟你说,我最近写了首超级厉害的rap,flow可以说是绝了,发出来铁定炸场子的那种!”

“是吗?不发给我听听?”

“发发发,我一会儿结束了就发!就这哈,表演去了。”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刘彰心里清楚,曾涵江这是状若无事地拿别的话题搪塞他。虽然这几年国内环境对于同性的舆论一直在变宽松,但是身为一个传统中国人,刘彰比任何人都清楚曾涵江会遇到什么,微博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他光是扫一眼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配合对方的搪塞。

“操。”

空荡荡的啤酒罐,被他咔啦一声捏出一个大大的凹陷。

 

 

 

2.

新单曲的录制情况还算顺利,隔天制作人就给刘彰发了demo小样让他听听看。

算着国内时间应该也不至于太阴间作息,刘彰听的时候顺手也转发给了曾涵江一份。

结果等他把demo反反复复听到了第八遍,那边还是未接受文件的状态。

刘彰下意识就去翻微博热搜,米卡出柜的那条终于不见了,他搜了搜相关词条,也被撤得没什么热度,想来大概是米卡的经纪公司看不下去舆论持续发酵,终于下场了。

他像个好奇的吃瓜群众一样,先去了一趟米卡的微博,INTO1时期就积累的大量粉丝虽然在米卡出柜以后脱粉了不少,但剩下的仍旧战斗力惊人,总体来说他评论区还算风平浪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控评。

曾涵江的微博就精彩得多,他一个地下rapper,就算再怎么喜剧人出圈,毕竟搞的是正经的rap作品,小众圈,光靠性格圈不住那么多粉丝,加上本人又傻兮兮地从不搞粉丝正主那一套,为数不多有战斗力的几个粉丝都被潮水般涌来的恶评冲得仿佛孤岛一样七零八散。

刘彰翻了翻,说曾涵江配不上米卡的有,说他相貌丑陋声音难听的也有,说他一个地下rapper心机城府深似海的更是得到了几万个赞,明晃晃放在热评首位。

他有心挨个骂回去,输入框点开几次,又觉得自己蠢透了。这场舆论里他是个什么身份?要说在INTO1成团期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刘彰觉得大概是永远不要和傻逼论长短,他们没药救的,两年下来连他的rapper朋友都惊讶说你这个喇叭精怎么闷了这么多,他只斜乜他们一眼说这叫谨言慎行懂不懂,爷是个男人了。

但即便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足够成熟了,在看到那些评头论足的一瞬间,还是有股火气在身体里来回蹿,他想做点什么,如果就这么不闻不问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逼疯。

刘彰于是给姜云升打电话,等到响铃已经快要第三次自动挂断的时候,姜云升终于接了,声音里满是没睡醒的困顿,“小AK你干嘛啊?我还没睡醒被你喊起来了……”

“曾涵江出事儿了你知道吗?”他劈头盖脸就问。

“出什么……哦你说那事儿啊,”姜云升大概是睡前还抽了很多烟,嗓子像个破锣,从里面呼啦啦地漏风,“就是他男朋友的热搜?”

男朋友三个字刘彰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是,我之前给他打电话,他说没事儿。”

“怎么能没事儿呢,”姜云升呵呵笑了两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几个跟他合伙的挑货,他妈的也是贱的没边儿,知道这事儿以后到处碎嘴,什么傻逼话都往外兜,前几天的livehouse曾涵江不就被人撵下去了吗。”

“撵下去……?”

“害,有的直男老恐同了,急了那还不直接朝台上扔水瓶子啥的……听说还好人没事儿,”姜云升说着沉默了几秒,“喂AK,你别给我往国内跑,听见没?”

“……”

“你回来了也没用,曾涵江回老家去了,这两天也没接我电话。”

姜云升像是能透过电话看到刘彰的表情似的,懒洋洋地笑道,“……兄弟嘛,曾涵江不想跟你诉苦你就当啥事儿没有,那些个傻逼也翻不出什么浪,大不了就是过过嘴瘾,妈的flow唱得跟个诗朗诵似的,打嘴仗倒是勤快,过两天等大家都忘了就没事儿了。”

他跟哄小孩似的,慢条斯理地说道,“曾涵江又不是个小孩子,你还不了解他?”

刘彰当然了解曾涵江,那家伙看着跟个傻憨憨一样,其实心里比谁都门儿清,有的事情保不定比他还拎得明白,他认识曾涵江这么些年,那家伙唯一一次犯傻就是跟那个夏威夷鬼佬不清不楚纠缠了好几年。

他当然也知道姜云升说得对,曾涵江没跟他诉苦,一是没用,二是没必要。男人嘛,哪能跟祥林嫂似的哭哭噎噎地抱怨,抱怨也没个屁用。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都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那头姜云升打了个大哈欠,刘彰冷笑了一声,“你都这么说了,那你还不了解我?”

他都能想象到姜云升哈欠打了一半听见他说这话时无奈的脸,心下一种狠狠报复般的幼稚快意。

“小爷我什么时候识相过了。”

 

 

3.

刘彰认识曾涵江,可以说完全是孽缘外加剧本。

他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跑去参加偶像选秀节目,心里一边清楚去了免不了被人大做文章,一边又觉得自己对这个节目没什么索求,自然来来去去一身轻松无需妥协。

碰上曾涵江,是节目组的剧本,也是他挑选后的意思,参加节目的几个rapper里面毫无疑问曾涵江是最强的,即便是心高气傲如刘彰在听完对方的海选个人技以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触碰不到的领域,所谓天赋般的音色。

剧本就剧本,至少交个朋友也不算什么。更何况那家伙看起来也讨喜的很,没有一身underground rapper乱七八糟的臭毛病。

认识了以后刘彰发现这人岂止是讨喜,在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封闭环境里,他简直受人欢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毕竟来参加这个节目的,谁都觉得自己是万里挑一的尖子,即便保持着社交礼貌,也各自有各自的骄傲。

但曾涵江总是会故意贬低自己来缓和气氛,没什么架子。有时候刘彰会觉得,曾涵江才是那种让音乐替他说话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完全是个喜剧角色,但只要他拿起麦克风唱rap,就会立刻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他一边替曾涵江打抱不平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才能,一边又暗自窃喜自己独具慧眼,说不定是这么多人里唯一懂他的,所谓知己伯乐。他甚至盘算着,论人脉,论rapper资源,他绝对不比这里的其他人差,虽然入圈资历没多深,但对曾涵江未来的发展来说,绝对绰绰有余。只要他下岛,就喊几个都认识的朋友把曾涵江介绍给他们。

就在刘彰以为事情能按照自己的预计发展时,谁也没想到米卡会天神似的降落在曾涵江旁边。选曲表演那天所有人都在看笑话,觉得是曾涵江否极泰来,天上掉馅饼,得到了大热门选手这么一个神赐的机会,但刘彰看得清清楚楚,是米卡先搭的话。

一个vocal去唱跳rap曲组,他想什么呢?

没过多久刘彰就知道了答案,米卡可不是突破自己搞什么rap,他就是瞄准了那个傻兮兮的家伙。

很难描述清楚刘彰究竟用了多久,才察觉米卡对曾涵江的心思不一般,毕竟在他这种直男眼里,外国人天性热情,而米卡中文烂得出奇,曾涵江又是全营数一数二的热心肠。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平常看起来无比难接近的外国人就已经像个影子一样,无时无刻黏在了曾涵江的身边,用自带深情的视线在曾涵江看不见的地方来回打量,像头机警的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刘彰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好的猜想,但总又不好去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揣测,直到某天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同宿舍的赞多和力丸进门没听到动静,以为他和于洋出去了,两个人随随便便聊着刚才拍摄的大岛日记。

刘彰知道曾涵江一定也被喊去了。因为米卡来找曾涵江的时候,他刚好和那家伙在一起听歌,对方和曾涵江讲话的时候,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自己,只是定定地看着曾涵江,郑重其事地交代了时间和地点。他走以后,刘彰还和曾涵江笑,说不就是喊他去拍个大岛日记吗,怎么搞得像个约会似的。

刘彰回过神,聊天都进行到一半了,“……难道庆怜和张星特都没发现吗?”

“什么?”赞多的声音明显已经很困了。

“就是米卡的事情啊。”

“米卡怎么了……”

力丸应该是剜了赞多一眼,后者委委屈屈地打了个哈欠,“力丸,你瞪我干嘛啊?”

“我觉得他和涵江有点奇怪。”

“涵江?不觉得啊……说起来今天你去的时候干嘛非得拉着张星特啊?”爱粘人的赞多嘟嘟哝哝,“让他和涵江还有庆怜一起走不就行了?”

“你真没注意到啊?”力丸叹了口气,“米卡明显是想跟涵江说点什么别的啊。”

“欸????”

“……你没看到走的时候庆怜拉着张星特吗?特意把他俩落后面了。”

“对哦……庆怜和星特关系有那么好吗?”

“庆怜一个小孩子都看出来的事情你还搞不懂啊?赞多你真是个舞蹈笨蛋啊。”

赞多到底搞没搞懂刘彰并不关心,他只是又想起米卡来找曾涵江时,瞪着他们俩分享的同一副耳机,突然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

他那时觉得好玩,像任何一个热衷关注好友感情进度的朋友一样,颇有点把米卡和曾涵江之间的事情当做枯燥紧张的营内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一种调剂的意思。他看着米卡直接坦然到让人害怕的直球屡屡在曾涵江这里失手,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替曾涵江感叹他可真是块木头。

可是后来呢。

后来他们笑得越来越少,走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分别的时候都拉着手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然后三个月以后就变成了点赞之交。曾涵江第二次顺位之后奇迹般留了下来,米卡哭着和他抱作一团,刘彰在他俩背后一边拍手一边欣慰地想,也许曾涵江也并非完全一无所知,看来这段感情没准儿真能有什么结果也说不定。

他原本觉得自己看见同性间谈恋爱会觉得恶心,但真当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刘彰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虽然他依然没搞懂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无缘无故喜欢看两个大男人谈恋爱的女人。可在那之后,眼看着米卡和曾涵江的关系越走越近,刘彰却又慢慢笑不出来了。

一开始他信誓旦旦告诉曾涵江,你个傻瓜那就是爱情,不是什么狗屎兄弟情,哪个兄弟会冲你单膝下跪你别看着我小爷膝下有黄金根本不可能跪的。后来当曾涵江有天磨磨唧唧地喊他出来跟他说,米卡给自己表白了以后,刘彰却很难有大功告成的欣慰感。

他只当自己是决赛将近,压力太大了。

节目走到尾声的时候,刘彰写了首穿越时间的歌,那时候他说什么?他告诉自己,他会遇到一个让他又气又喜的朋友,让他因为那家伙的迟钝操碎了心,让他的好运王buff唯一一次失灵,让他人生第一次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但当他坐着从纽约飞往北京的航班,在平流层里稳稳当当地穿梭时,刘彰突然想问多年前那个僵在405宿舍的被窝里,听着力丸和赞多聊天一身冷汗的自己,你是为了什么而胆战心惊呢。是因为知道自己要见证一份即将失控的、畏光的爱情,还是因为已经潜意识里有预感,自己根本也无法全身而退呢。

 

 

4.

北京的气温比纽约低不了太多,但成都则是冷到骨子里,刘彰裹着一件厚羽绒服直到站在曾涵江家楼下还觉得冷得打哆嗦。他压根儿没收拾几件衣服,背了个背包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在一堆大包小包的国际旅客里显得特别扎眼。

他从下了飞机就开始给曾涵江打电话,但不是占线就是不接,还好刘彰手机里还留着之前自己给曾涵江寄快递的地址,索性打车直接杀到了他家楼下,盘算着他要是再不接电话,自己就直接上楼找人,又不是没去过。

以前刚刚组了INTO1的时候,他和米卡,还有赞多力丸受曾涵江、何屹繁吴宇恒几个西南人的邀请,跑去了成都吃喝玩乐了半个月,刘彰虽然祖籍在湖南,但是是在广东长大的,一吃辣嘴就肿,活活被他们嘲笑了半个月的鸭嘴,可即便这样,他也坚持每顿都要“微辣”,坚决拒绝清汤火锅和广东菜。

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曾涵江那时候刚刚和米卡在一起,没有镜头的束缚以后,原本就热情的夏威夷人更加肆无忌惮了,一群大男生里,他大剌剌毫不避讳地拉着曾涵江的手,其他人起哄,笑得他满脸通红,但是那双手倒是越拉越紧,没有松开的意思。

是了,刘彰冷眼看着这位自己即将要相处两年的队友,米卡同样不能承受天府之国的辣椒,冷白皮被活生生辣成了淡粉色,曾涵江说是自己不能吃辣,但怎么想都比他们这两个家伙要强太多,此刻汗都没出,跑进跑出给他们拿饮料喝。

“米卡,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能吃的话就不用勉强的,不然对嗓子不好。”吴宇恒关切地问道。

“没事,”米卡说着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坚持道,“没事。”

他用的是曾涵江给他盛的油碟,所以就算再怎么辣,他也坚持没换底料。

但莫名其妙的坚持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刘彰看见拿着椰奶一路小跑进来的曾涵江,大声喊道,“曾涵江我要喝椰奶!”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给你俩拿的,”曾涵江把手里的一罐递给他,看着米卡在一边委屈巴巴求夸奖的眼睛,把另一罐拧开倒给他喝,“你要是吃不了辣的话,就少吃点吧……和赞多一起吃清汤锅。”

“好、吃的。”米卡用蹩脚的汉语一字一顿地跟曾涵江表示,“非常、好吃。”

“那就行……”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的曾涵江挠了挠头,“要是不想吃辣的了就跟我说哈。”

“好。”

刚确定关系的热恋期情侣哪怕什么都不说,都能到处冒粉色泡泡。刘彰和赞多力丸坐在一排,在对面看不见的地方,赞多悄悄碰了碰他,指指头挨在一起正在互相傻笑的米卡和曾涵江,比了个棒的手势嘿嘿笑了起来。

“曾涵江我要换油碟,”刘彰冷不防冒出一句话,“我要换你吃的那种。”

赞多脸立刻垮了下来,急得在桌子下面踢他,刘彰不为所动,坚持道,“我坐在里面不方便拿,你帮我拿一下。”

这的确是个无可指摘的理由,曾涵江看起来也似乎因为能从那种恋爱气氛里暂时脱身而松了口气,忙不迭又站起身去给他弄油碟。米卡和吴宇恒的表情同时变得有些微妙,赞多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就被力丸打了。

一个广东人逞强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走在路上,都要被人家以为嘴上涂了鲜艳的口红,刘彰只能戴着口罩,黑着脸走在队伍的末尾。曾涵江的兴致很高,信誓旦旦要充当几个人的向导,但是因为英文水平实在有限,最后所有人里只有米卡一个人仿佛听懂了一样频频点头,弄得他很不好意思,把这个位置让给了吴宇恒。

“说吧,你爸妈知道他来吗?”

刘彰和曾涵江走在队伍末尾,他下巴扬了扬,指着前面的米卡问道。

“知道啊……不是你说的那种知道!”曾涵江小声说,“米卡是想说,我哪敢让他说哦!我老汉儿知道了不得给我屁股打烂……”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瞒着呗……”

“曾涵江你觉得你脑子很好使吗?”刘彰点着他的脑袋,“这种事儿怎么瞒?”

“就……”

“就说他‘外国人本来就热情嘛,搂搂抱抱多正常’是吗?”

曾涵江听出来他这是拿从前自己在营里搪塞刘彰时的说辞刻薄他,瘪着嘴,一脸倒楣相,“那不然咧。”

“大家一起去玩吧,也好给你打个掩护。”

不知道最后米卡有没有从曾涵江那里听说这个馊主意是刘彰出的,反正对刘彰来说也没差。米卡看他的眼神一向很不友好,虽然刘彰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曾涵江玩得比较好的朋友之一。

朋友而已,何况还是之一。

他安安分分地恪守着朋友的定义,从不跨越,也不过分关心,时间一长,居然也能慢慢习惯做曾涵江感情里的狗头军师。

只不过刘彰这个狗头军师的作用大概也就持续到成团一年后,米卡的中文得到了充分锻炼,也能慢慢平衡工作和恋爱的关系,不知是碍于其他成员会看见的缘故,还是别的,总之成团一年后,刘彰就很少在集体宿舍这边见到来找米卡的曾涵江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大多也都止于发歌时互相问一句意见的地步,再难更熟络。

算起来,这次一时上头跑来成都,应该是刘彰在和曾涵江出了合作单曲以后第一次单独来找他,成团之后虽然也有遇见过,但要么是米卡在场,要么是几个rapper的聚会里看见,两个人私下里却再难见面。

刘彰操着不太熟练的方言和楼下的门卫大爷扯着嗓子聊了一会儿,确定好歹事情没有扩散得人尽皆知,正打算要问问大爷曾涵江到底什么时候回去的,就看见单元楼的楼洞里有个拉箱子出来的身影。

大冬天的,曾涵江就穿了件薄薄的羊毛衫,闷着头往前走,箱子在他背后咕咕噜噜地左右摇摆,发出好大的响声,刘彰还没开口喊他,就看见楼洞里追出来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拿着外套,带着哭腔骂他,“曾涵江你是不是造业哦!”

“你莫要管我老,反正我不得再给我老汉儿丢人了嗦。”

曾涵江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眼看着门卫大爷已经好奇地探出了头,刘彰赶紧走了两步上去打断他们母子俩,省得在院子里吵架被人听笑话,“曾涵江!”

显然在场没一个能料到刘彰会是出现在这里的角色,特别是曾涵江的妈妈,她看了看刘彰,又看着自己儿子,颤抖着声音,“你、你不说是个……是那个外国人……”

“刘彰你啷个来了?!”曾涵江显然也没想到前两天还在聊天过美国时差的人居然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连他妈妈都没顾得理会,“你是为啥子跑来了?你不是在美国咩?”

“那个等会儿再说吧,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手机遭我老汉儿摔坏了……哎唷你不是特意跑回来的吧?”

“没有,正好家里有事儿就回来了,当时准备跟你说来着的,结果你电话打不通。”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曾涵江妈妈在他们俩之间打量了半天,最后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故事情节,抄着拖鞋鞋底子就冲着曾涵江打了过去,“好好好个屁!曾涵江!你能耐了是不是!当、当那个就算了还耍几个哦!”

“妈、妈没得!没得!”曾涵江抱头鼠窜,“他刘彰!刘彰!我跟你说过的!我朋友!”

“你当时啷个跟我说的?!你说米卡也是你朋友!你个背时砍脑壳的!”

眼看就要一团混战,刘彰赶紧挡在两人中间,肩膀上立刻替曾涵江挨了一鞋板子,“阿姨,阿姨,我刘彰……我真是他朋友!”

“刘彰?”

曾母狐疑地打量着他。

“我真是他朋友,”刘彰把兜里的冷帽带上,把曾涵江拉到背后,“您忘啦?前两年我们一起来家里玩的。”

“妈!真的是兄弟!好兄弟!纽约大学的那个学霸!!你不是记得咩?!”曾涵江露出半拉脑袋辩解道,“人家现在在美国搞音乐!我上次跟你说了噻!”

“你莫说话!”曾母看似还很生气地堵了曾涵江一句,但已经冷静下来,毕竟刘彰也在,也不好家丑外扬,“不好意思哈,刘彰你……你好哦,但是我们家现在有点事情——”

“没事,已经说完了,”曾涵江把丢在一边的箱子又拎了起来,嘟哝道,“我老汉儿也说不想见我了,还有啥子好说的。”

“你个——”曾母声音又高了起来,被刘彰安抚下来,“阿姨,都别激动,是这样的,我有个demo,呃,有个歌要曾涵江帮我个忙,所以才来找他的,有点急,阿姨你看能不能让他先跟我去把工作上的事情弄好了?”

听到是工作上的事情,女人神色缓和了很多,“刘彰你都到美国搞音乐了,还要这家伙来帮忙?”

“那当然了,阿姨,我兄弟的rap水平我可是知道的。”刘彰比了个手势,“特别顶。”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手里的羽绒服递给了曾涵江,“你说说你,跟你爹一样个倔脾气,走斗走,衣服都忘穿了是做啥子?瓜咩?”

曾涵江还在一边没动弹,刘彰无奈,替他把衣服接过来,“那阿姨,我先借他一阵子,事情处理好了让他给你们打电话哈。”

曾母实在没有和他寒暄的心思,有气无力地道了谢,转身往家里走。

刘彰扭头看曾涵江,他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低着头轻微地哆嗦。

“喂曾涵江,你是个傻子吗……就这么跑回来不是等着挨骂吗。”

“但是我得给我老汉儿他们一个解释,不然其他亲戚问起来……”曾涵江说不下去。

刘彰把羽绒服盖在他头上,“走走走,什么事儿先找个地方落脚再……”

他抬起头,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人,个子虽然不算太高,还带着口罩,但标志性的发型,和那身超模似的气质,又是当了两年队友的人,刘彰还能认不出来。

米卡手里也拖着个箱子,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还在微微喘着气,和刘彰同款的风尘仆仆。至少刘彰的印象里,很注重个人形象的米卡自从成团出道以后,几乎就没有穿得这么乱七八糟过,大衣里面的衬衣甚至拽出来了一截,要不是那张轮廓深邃的脸撑着,看起来真和事业落魄穷困潦倒的上班族没两样了。

“你来啦。”

刘彰算不上多友好地笑笑。

米卡冲他潦草地点点头,问候都欠奉,“涵江?”

“你怎么也跑过来了?”曾涵江看看他,又看看刘彰,“哎唷我……我又没啥子事情……”

“先找地方再说,”刘彰不留痕迹地隔开米卡伸过来要摸曾涵江的手,拿英语警告道,“这里人多眼杂的,你好歹是个公众人物,这里不是美国。”

“还有,这玩意儿带上。”

“什么……?”曾涵江看着刘彰递过来的口罩。

“遮一下吧,省得万一又被人拍到,上热搜说米卡家暴你。”

曾涵江脸上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淤青。

米卡挑了挑眉,总算瞥了刘彰一眼,“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demo缺个和声,要曾涵江帮我写,”刘彰撒起谎眼皮都不动一下,“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我还以为他被暗杀了。”

“我跟你说等我回来我们一块去找你爸爸妈妈的,涵江,但是你没回我微信。”

“……手机摔坏了。”

米卡难得地有点焦躁,踌躇了一下,“我现在上去说……?”

“大哥大哥,你千万别,”刘彰和曾涵江一起扒拉他,“刚把人劝上去,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又拉着米卡一起找了个地方住下,刘彰打开手机,发现姜云升那会儿一连给他发了几个微信,有语音有文字,他光顾着赶路根本没空看。

“你要去就去吧,但是你要是撬墙角就缺德了啊刘彰。”

“要能撬动了也行,但我感觉你撬不动,所以还是算了吧。”

“不过你估计也不听我的,草。”

“世上的缘分是不能强求的,就算你是曾涵江的亲兄弟,也不能替他挡什么,命里该有的劫,就老老实实受着。”

是啊。

刘彰靠着窗户,看着缩在床脚的曾涵江的背影,张了张嘴又低下头,终究什么都没说。

成年人的伤口有时连恋人都不愿展露,何况是区区朋友。好的友情是永远保持一步之遥的真空状态,不要替朋友拿主意,曾涵江二十五六岁了,愿意去人间地狱闯一遭,身边又有专情的恋人出生入死,他刘彰一介旁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

他都知道。他都明白。

就像他明白当初曾涵江明明有那个实力进决赛,还是因为种种把戏被卡位,和solo舞台失之交臂。人生难料,命运不由人,他们都不过是资本棋盘上的小卒罢了……刘彰明明看的到结局,但还是会感到愤怒和无奈,偏生还要把那个所谓的幸运帽子送给曾涵江。

和曾涵江性子软软地直接就接受了不公和批评不同,他常常做这种无谓的挣扎。送帽子也好,非要吃辣也好,从美国飞十几个小时回来也好。虽然刘彰觉得他只是在求一个自我宽慰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曾涵江却从这些地方坚持认为他是个温柔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温柔了。

于是刘彰大着嗓门,生硬地问道,“曾涵江你livehouse怎么回事?”

那边缩成一个团子的背影抖了抖,然后沉默了会儿,“能怎么回事,就那回事儿呗。”

他没去问刘彰从哪知道的。

“没事儿,以后livehouse还有的是,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傻逼观众罢了。”

曾涵江苦笑了两声,“我最近要不还是别去livehouse了吧……也给别人添麻烦。”

“你放屁,”刘彰霍一下站起身,“你记不记得你是个rapper不是个软蛋啊?”

米卡从门外打完电话,回来就看见刘彰冲着曾涵江嚷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AK,你不要这么和涵江说话。”

“我还没说你呢!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他跟米卡之间作为队友磨合了两年有余,最后俩人找到的唯一和平相处的途径就是互相当对方不存在。但现在这情况,刘彰觉得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再无视米卡了,他换上英语,机关枪似的突突得飞快,“你当时说你能处理好这事儿,结果呢,居然是让狗仔拍到了!你知不知道中国是个什么地方?他爸妈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儿子和男人谈恋爱会是什么心情?”

“那是我和涵江的问题,AK你不用管我们的事儿。”

“曾涵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不管!”

“我说——”

“你管的实在太多了,这不是朋友该做的。”米卡的脸色也很难看。

“你们俩啊——”

“你什么意思?我是他的朋友,该不该跟你没关系!”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

“AK你根本就是——”

“好了!我说你俩!”曾涵江腾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杵在他俩中间,“老子还没发火叻!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朋友吗?!都当了两年队友了还吵架!”

两个男人闭上嘴,一左一右,互相恶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

“我出去买点吃的,妈的一路上都没顾得吃东西,”刘彰甩手出门,还不忘交代曾涵江,“赶紧修你手机,我不想每次找你电话还得打到米卡那。”

曾涵江似乎想追出来,但被同样阴沉着脸的米卡一把拉了回去。

门砰一声关上,刘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作为一个朋友,他任务完成的很好,既让米卡意识到了曾涵江受了多大的委屈,又没有真的越俎代庖。

就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都是最佳助攻。

 

 

5.

知道刘彰一口气从纽约跑到了成都之后,姜云升先是用他口头边所有方便的词汇尽情嘲笑辱骂了一遍刘彰,然后叹了口气,“你啥时候闹够了就回去吧。”

“但是曾涵江他……”

“他又不是你女朋友,你那么保护他干什么?”

“……”

“好,退一步,我知道你喜欢他,你别急着给我否认,但是他知道吗?他接受你的好意吗?”

“他知不知道不重要,我愿意就行了。”

“就算他愿意,他男朋友愿意?在他男朋友眼里你这不还是去撬墙角了吗?”

“我没——”

刘彰想辩解自己压根儿没有这种想法,但想起米卡看着自己的眼神,又沉默了。

“没有进攻性的爱情是压根儿不存在的,所有守护都不过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候补上场。”姜云升在那边吞云吐雾,“要我说你要么干脆就表白了,要么就潇洒走人,他俩要是走不远就散了,那时候你要还喜欢曾涵江,你就回来追他,反正他又不是不能接受男的。”

“他们不会散的。”

刘彰轻轻地说道。

他是曾涵江的知心好友,是米卡形影不离整整两年的队友,刘彰比除了他们本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也许一开始他不屑过,鄙夷过,后来却不得不扪心自问,倘若角色对调,他站在米卡那个位置,在那个可有可无鸡肋般的团解散以后,刘彰还会不会因为一个爱的人留在牛鬼蛇神混杂的娱乐圈里。

他觉得自己不会,他一向是个非常聪明非常清醒的人。

正因为自己不会,刘彰才知道他始终不可能代替米卡。

尽管不认同米卡的很多做法,但刘彰不得不承认,他和曾涵江之间的感情,少了任何一步,双向奔赴都不可能实现,他见过很多次米卡在后台疲惫地揉着眼睛,然后拿起电话和曾涵江聊天时轻松而温柔地说“我很好,只是有点想你”。同样,曾涵江和刘彰聊天聊不来两句,就总是有心无心地旁敲侧击,想问问米卡的近况有没有真的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名为“刘彰的单恋”的渺小感情,在这样巨大而绵密的恋爱洋流中裹挟,像一尾挣扎着呼吸的深海鱼,想要远离,却又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游向陆地的那一天。

你喜欢曾涵江。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米卡和他在某个昏暗又狭窄的后台相遇,彼此侧身也让不开的通道里,他听见外国人沉沉地说了句蹩脚的中文,用的是没有转圜余地的肯定句式。

是,我喜欢他。

刘彰点点头,作为朋友。

既是作为朋友的喜欢,也是只能作为朋友的喜欢。

他想米卡应该能懂,那个爱吃醋的外国人只不过会在他靠近曾涵江时,下意识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而他呢,他热衷于做这样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在这一丝焦虑里寻找自己那份感情的存在感。

一个他在脑海里冷眼嘲笑,另一个却还叫嚣着年轻气盛。

于是刘彰把他和曾涵江一起写的歌又拿出来,发给了大洋那头的朋友,问能不能帮忙重新编曲,他想用这首当发行EP里的hidden track。

刘彰有大概一年多没有打开这首歌了,前奏出来的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又窝在了INTO1宿舍的录音棚里,被曾涵江气得翻着白眼头疼。

当初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哥儿俩好的家伙期盼了好久的第一次合作曲目,光是确定风格就已经吵了三次,然后是歌词立意、flow、编曲、beat、伴奏……几乎每个环节俩人的意见都不一样,加上刘彰的通告实在太多,那段时间几乎他一有空,就拿着小本子在那里钻研,天晓得他写歌从来没这么费劲儿过,等到俩人都觉得满意的时候,距离他们开始合作写歌已经过去快大半年了。

“你不署名,那还合作个鬼哦?”

“这边公司有规定,麻烦的很,”刘彰不去跟曾涵江解释,“而且我有署名啊?哪没有。”

“你叫个啥子嘛?nobody?干啥子嘛咋就无名之辈了!?”曾涵江很不满意。

“让你排第一都不开心,你可太难伺候了曾涵江,你知道学术论文的一作有多珍贵吗?你就相当于这首歌的一作了!”

刘彰比他嗓门更大,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硬是让曾涵江拿他自己的账号发了歌,然后他在朋友圈天天转发,不光转发还单独骚扰那些rapper朋友,什么江奈生圣代石玺彤于贞都被他发了个遍,最后大家派姜云升当代表来和刘彰交涉,安利可以,但是想挨夸就直说,别老整那些没用的,keep real。

“你们都听出来是我唱的?”

“废话,这都听不出来我们是聋了吗?”姜云升很不屑,“你还给自己弄个匿名叫nobody,这会儿知道不想让人家发现了?”

刘彰只是笑,“歌怎么样?”

“好的很,好听惨了……”姜云升看他在那里激动,慢悠悠补上了后半句,“我是说曾涵江的部分。”

刘彰头一次没跳脚,“好听就行,你夸他跟夸我也没多大区别,反正歌是一起做的。”

姜云升翻了个白眼,不想看他这副一点都不酷哥臭屁的德行,决心回去了以后和众人说,AK还是早点回归拽哥本性吧,他这副仿佛恋爱一样的样子实在是太惊悚了。

发出去以后,歌果然很受欢迎,只不过对于小众圈来说的火爆,放在大环境里仍旧石沉大海。但是曾涵江已经非常满意了,说这是《峰顶》之后他最满意的作品。

我也很满意,刘彰笑着回他。

一首只有他们两个的作品,戴上降噪耳机以后,世界就只剩下AK和cup的声音。

至于后面被公司发现是他然后他被警告了两个月的事情,刘彰觉得除了他之外,曾涵江不必知道。

美国那边的朋友回得很快,看样子也很喜欢这首歌,只开玩笑般问他为什么非得是这首呢,他应该有更加符合hidden track风格的曲子和demo才对。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望着屏幕上的画面出神。

为什么呢。

不过是想最后一次看着我们俩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出现罢了。

 

 

6.

姜云升说的没错。大众的关注焦点永远只有七分钟,何况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外籍歌手和不算出圈的地下rapper的恋情,没有后续曝光的话题度之后,有关曾涵江和米卡的恋情也就这么逐渐被路人遗忘了。

刘彰拿着demo找曾涵江听的时候,米卡被经纪人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到没有办法,只能依依不舍地和曾涵江先告别,刘彰戴着耳机,看米卡急切地说着什么,然后紧紧地搂着曾涵江,在对方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这感觉有点奇妙,他应该是那种偶像剧里被这种场景伤到默默流泪的男二角色,但刘彰心里却充满了踏实感。

也可能是他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得到过什么,何谈失去。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曾涵江高兴,这世界上有人愿意跨越千里,在陌生的土地上和你相恋,冒着被所有人指责的风险,牵你的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的真心。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个人也有一个他喜欢的人,他喜欢的那个人,我觉得也很不错,他们应该永远在一起。”

“那你的喜欢怎么办呢?”他和上一任女友聊起近况的时候,对方这么问他。

刘彰想了想,“至于我的喜欢,在一边滚来滚去就好了。”

他不是个圣人,终究是见不得曾涵江和米卡黏在一起时间太长,咳嗽了两声成功让两个人分开,他冲曾涵江挥舞了一下手里的demo,“来录下track吧?”

“就在这儿?”

“就在这。”刘彰看着房间,“有白噪音的感觉会更真实一点,我会提取干声的。”

“你要拿去做啥子?”

“你别我做什么,你就说话就是了。”

“说话?”

“唱歌,说话……都行。”刘彰看着不远处的米卡,“要一起吗?”

那天他们三个很晚才睡,像是回到了参加创造营的那段日子一样,唱歌唱到半夜,从难听的要命的主题曲,唱到米卡的《so sick》,唱到刘彰的《道歉信》,唱到《峰顶》,最后米卡收拾着东西,曾涵江和刘彰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他们俩的合作单曲。

“祝我的好兄弟,AK刘彰,辣个,比尔博德榜早日第一哈哈哈哈……”曾涵江对着线控麦克傻兮兮地说道,像是在播电台节目,“然后我能早点学好英语,去美国找他耍……呃,还有去夏威夷。”他看见某个猕猴桃从行李箱旁边射来的视线,干笑着补充道。

“先去夏威夷,再来找我吧你,我又不会跑。”

“这次就一直在那边了吗?”

“嗯,没什么事就不回来了。”

刘彰垂下眼睛,心里暗暗地说道,就算哪天突然联系不上你,我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因为恋情曝光,两个人的工作都受到了一些影响,曾涵江的父母那里还是没有主动示好,但刘彰知道,就凭那家伙的本事,他总会弄好的。畏光的爱情一旦捱过了瓶颈期,就会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他没有再回来的冲动和理由了。

不知道是谁把酒店的低度数酒精饮料打开了,三个人里有两个一杯倒,曾涵江精神压力太大,喝了没两口直接倒头昏厥式入睡,刘彰比他强点,但也头一点一点地在旁边打着瞌睡。

米卡半夜的红眼航班,他坚持等曾涵江睡着了才离开。走之前冲刘彰轻声说,“谢谢你。”

“我是因为曾涵江回来的,让他自己明天谢我吧,”刘彰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笑道,“说起来,这还是做队友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说谢谢我吧?”

“今まで、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一直以来的一切,都谢谢你了。

无论是没有出手也好,还是在他所不能填补的那些缝隙里,努力让睡在旁边的那个家伙变成shining diamond也好。

刘彰的笑容里混杂着嘲讽和疲惫,“没什么,都是兄弟。”

只是兄弟。

 

 

后来发生的事情刘彰只是从消息灵通的林墨那里听说。

米卡宣布暂时停止在中国的活动,转而回到美国进修学习。曾涵江的livehouse在遭人恶意挑衅之后,反而莫名其妙地火了起来,比起刚出综艺节目时的火爆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这次挤去看的不光是女孩,还有一群性取向不明的男生。

“不过涵江他好像也说最近不办livehouse了,要出国哎,”林墨八卦的时候声音尖得像根针,“ak,我听说他们是去米卡老家结婚欸?!”

“是吗?”

其实他也看见了,在某个纽约的清晨,米卡和曾涵江的ins同时发了一张牵着手的照片,手上有一对干干净净的铂金对戒,背景里有沙滩和阳光,定位是夏威夷。

他想了想,没有点赞,转去给曾涵江说,自己的EP出来了,这次也务必给他买上二十张。

“你不是说一张就够吗?!”

曾涵江果然是在夏威夷,和他时间差不多,根本没睡觉,迅速回复。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知不知道啊?你这个老端水大师是觉得我的新曲子不好听吗?”

“哪有哪有,怎么可能不好听呢,”曾涵江一如既往地捧场,“是上次喊我录demo的那个吗?”

“对啊。”

“哎?你最后都用了什么啊?”

“你买了不就知道了。”

“好吧,这回我给你冲上顶峰怎么样?”

“我求你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jokejoke,哎ak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你的定位都暴露了,笨蛋。”

“啊?好吧,你还在纽约吗?我明天去找你玩啊,和马也在那边欸。”

“你以为是北京到成都吗?十几个小时呢,”刘彰吐槽他,“你要来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他不问,曾涵江也不说来夏威夷是干什么的。

刘彰想,也许曾涵江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才没有像当初被告白时那样傻呵呵地让自己为他出谋划策。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来着。”

“啊?什么梦?刘彰你不是说你做梦从来记不住吗?”曾涵江在那边连珠炮似的回了一串信息,看来应该是很闲。

“我梦到我当时没出道来着,卡12了。”

“那谁是11啊?是不是庆怜哦?”

“我又没出道我哪记得啊,我就记得我说果然这什么狗屁男团,不去也罢,然后回家写歌去了。”

“那后来出名没得吗?”

“算是出名了,然后又因为……别的事情被人打压了。”

“好家伙,你做个梦还这么崎岖,最后呢?是不是关键时刻,兄弟我捞了你一把?”

“屁,你比我还惨。”

“啥?怎么可能哦!”曾涵江很不满,发了几个表情包以示气愤,“ak你小子就不能看我点儿好是吧?”

“不过最后你很好,我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那你说说啷个好法哦?”

刘彰于是把那个梦详详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还能怎么样呢,多数爱情故事都俗气又老套,偏偏主人公不自知,还沾沾自喜,恨不得想把这份幸福分享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他以前是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米卡一张超模似的冷脸一碰上曾涵江就笑得满脸皱纹,毫无形象可言,心里觉得荒唐又可笑。但当真的轮到自己时,刘彰却一句漂亮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看着对面同样傻兮兮冲自己笑的曾涵江,然后露出完完整整的十八颗牙。

他们在无人处相爱,在人声鼎沸中牵手,然后一起骂着脏话diss所有反对他们的世俗。

虽然嫌弃,却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大概他对曾涵江的感情就是如此。他们在那个梦里牵着手漫步在大街小巷,听到那首脍炙人口到让人生厌的《成都》时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对方的耳朵,在珠海温暖的夜风里分享了同一瓶低度数的酒精饮料,然后醉醺醺地傻笑着接吻。

刘彰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输入框。

“你的rap作品超级火,我呢,我的歌在billboard榜第一名霸榜了五周。”

“真的吗?!”

“嗯,真的。”

那就这样吧,如果真能如此,也不失为一个happy ending。

 

 

7.

INTO1解散之后的第三年,米卡顶着流言蜚语出柜了。

从此桥爪米卡喜欢曾涵江,全世界都知道。

INTO1解散之后的第三年,刘彰出了张EP,以AK之名宣布正式进军美国流行乐圈。

从此AK刘彰喜欢一个叫cup曾涵江的地下rapper,再无人知晓。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