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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北燃】顾老师出任务的时候,留了封遗书

自从雪天使案告破,郑北就没让顾一燃出过危险外勤,甭管顾一燃好赖话说尽,郑北就是俩字“不准!”两个人硬是吵了好几次,才达到种微妙的平衡。


郑北以为这会是两人无言的默契,可他还是低估了顾一燃的犟种程度。


刚下火车,他就得到两个消息——


之前爆炸案凶手被捉拿归队。


顾一燃躺在医院生死不明。


“北...北哥,医生说要是一个月内顾老师能醒过来,那就是没事。”看着沉默的众人,张雪瑶默默站出来,小声说道,“燃哥他,他还留了个东西给你,虽然我觉得吧肯定没必要,但是......”


“拿来。”郑北捏了捏鼻梁,伸出另一只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张雪瑶迟疑地将那物从身后递出,......

自从雪天使案告破,郑北就没让顾一燃出过危险外勤,甭管顾一燃好赖话说尽,郑北就是俩字“不准!”两个人硬是吵了好几次,才达到种微妙的平衡。


郑北以为这会是两人无言的默契,可他还是低估了顾一燃的犟种程度。


刚下火车,他就得到两个消息——


之前爆炸案凶手被捉拿归队。


顾一燃躺在医院生死不明。


“北...北哥,医生说要是一个月内顾老师能醒过来,那就是没事。”看着沉默的众人,张雪瑶默默站出来,小声说道,“燃哥他,他还留了个东西给你,虽然我觉得吧肯定没必要,但是......”


“拿来。”郑北捏了捏鼻梁,伸出另一只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张雪瑶迟疑地将那物从身后递出,手在空中几乎呈龟速移动。郑北直接一把拿过来,那在空中划过的痕迹让她下意识颤抖了一瞬。


郑北亲启。


是一封信。


常见的黄色信封,带着粗糙的质感,但上面四个字却写得端端正正,就像那人似的。郑北小心打开封口,抽出里面薄薄的信纸,只看一眼,便觉得有些头晕。于是他挥挥手,让其他人出去。


崭新的办公室门早已不像之前,合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郑北定了定神,重新看起了那封信。


“郑北,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是快和爸妈团聚了。”


“这次的爆破案,背后牵连的是一个新的贩毒集团,那些人初到哈岚,却特意弄到了警队成员的名单和外貌,得益于我很少出外勤,所以他们不认识我的脸。”


“老舅的拆弹和爆破技术,我学得最快。所以,这次任务由我执行,理所应当。相信如果是你,也会做出这个选择。”


“高局早已告知任务的危险性,说很可能无法活着回来。我说那由我去再好不过了,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感念在哈岚你对我的照顾,银行卡位置和密码悉数告知如下。叔叔阿姨人很好,钱财不能报答万一,他日晓光和南南结婚,如果大家不嫌晦气,还望你帮我交个份子钱。”


最后是四个大字:顾一燃留。


“顾一燃留。”过了许久,郑北嘶哑着出声,“就留这么个玩意儿给我。”说着便搂起衣服,头也不回地冲去了医院。


关门的声音之大,吓得三位“留守儿童”齐刷刷闭上眼睛、缩起肩膀,半天没缓过神来。


军区医院。


“......病人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现在的情况是已经昏迷了十五天,后面十五天如果还是这样,家属要做好准备。”医生露出的眼睛带着丝怜悯,拍了拍郑北的肩膀快步低头走出了房间。


郑北盯着床上的人,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拖了张椅子坐下。


这张床上面躺过晓光,晓光醒后又躺上了顾一燃。


“改明儿去庙里拜拜,好不好。”郑北握上了那双安静放在身侧的手,果然如想象中冰冷,于是他将其贴在了脸上,“那个什么菩萨啊,佛啊,道士啊,咱都去拜拜,指不定哪个管上用了,你说是不。”


也亏这话没让队里其他人听见,否则都得吓掉下巴。从来都是他们开玩笑说要不在队里摆个观音或者关公,郑北总是一公文包呼过去,说咱们这是新中国,不信那玩意儿。


好几天,趁着警局没事,郑北先是把之前没休的假给休了,成天就住在医院。但假本来就少,休完后他就一下班往医院赶,经常成宿成宿地熬,人也是肉眼可见地消瘦。


“北哥...你要不回家休息几天,燃哥那我们替你守着。”张雪瑶小心翼翼地开口,晓光和国柱也跟着点头。


郑北没说话,办公室的灯打在他脸上,显得越发形销骨立。


门被轻轻地关上,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十九天了。


郑北轻轻擦拭着顾一燃的身体,又小心给他换上衣服,擦了擦嘴唇。看着病床上的人终于有些红润,他才终于笑了下。


“瑶瑶他们说让我回去,他们替我守着。”


“这哪儿成,万一你看着中途换人了,还以为我不要你了。”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郑北的情绪匣子。


“你瞧瞧说的那是人话吗。”郑北的眼角弥漫着红血丝,“什么叫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那我算什么呢,啊?顾老师?顾教授?”


“我连去外面出差都记得给你带吃的,郑南都没享受过这福气。”郑北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顾一燃,读书人可真狠,那叫什么来着‘杀人诛心’。”


日光从窗外升起,时钟好像越走越快似的。


郑北闭上了眼睛,只管将那人的手蒙在眼睛上:“我跟你讲,你要是再不醒来,等你死了我就给你埋老郑家坟头,花州那块我就去你爸妈坟前跪个一天一夜的,要是来找我索命我也没办法。”


“我说得出真干得出来,到时候甭管什么高局啥局的,谁说都不好使,我偏要做这个恶人。”


“好,我承认我是对你凶了点,但你横向对比一下,瑶瑶国柱晓光,你是待遇最好的那个。你要是不喜欢,我改还不成吗!”


“你之前说不喜欢我家墙那个颜色,之后等我那个指标下来了,新买一房,你想刷什么颜色刷什么颜色。”


郑北的眼角慢慢湿润:“顾一燃,你醒过来,成吗?”


时钟滴滴答,滴滴答,声音大得吓人,仪器的声音嘟嘟嘟,嘟嘟嘟,仿佛盖过了心跳。


“郑北。”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说声喜欢我,是会死吗。”





彩蛋是为了完成老福特任务,粮票即可解锁!如果没有同时显示两个选项,点点那个”更多“

写的是之前有个小宝希望我建设的捂胸口梗,但总感觉剧里面太健康了提不起感觉(bushi),但这个就!很带感!


夏德

太平岁览【中下】

  ☸️封神背设,民俗神话历史大杂糅,he。有很多私设。

  【姬发眉梢间仿佛盈着比之月辉还要轻柔的纱,缓缓靠近了殷郊,附在他耳旁,轻声道“彼山之石,我心匪也。】

  殷郊的玉燕还没雕完 西岐的农忙便到了,前方战事吃紧,后方的粮草也不能断,索性前方有姜子牙坐镇,以黄天化为首的先行官,殷郊倒是轮不到阵前作战了,跟着杨戬这个督粮官坐镇后方。

       姬发打趣说他三头六臂的法相正适合给自己收麦子,没想到殷郊还真当真了,学着凡人拎着镰刀就下了地,可把姬发紧张坏了,生怕这位金枝玉叶的小殿下麦子没割,先把自己...

  ☸️封神背设,民俗神话历史大杂糅,he。有很多私设。

  【姬发眉梢间仿佛盈着比之月辉还要轻柔的纱,缓缓靠近了殷郊,附在他耳旁,轻声道“彼山之石,我心匪也。】

  殷郊的玉燕还没雕完 西岐的农忙便到了,前方战事吃紧,后方的粮草也不能断,索性前方有姜子牙坐镇,以黄天化为首的先行官,殷郊倒是轮不到阵前作战了,跟着杨戬这个督粮官坐镇后方。

       姬发打趣说他三头六臂的法相正适合给自己收麦子,没想到殷郊还真当真了,学着凡人拎着镰刀就下了地,可把姬发紧张坏了,生怕这位金枝玉叶的小殿下麦子没割,先把自己给割坏了。

      姬发只得跟在他后面絮叨,殷郊的脾气姬发也是领教过的,一旦认定了什么事,谁说都不好使。

  姬发拗不过他,想着反正他也不会割,左右让他试一试,指不定试了两下自己就放下了,没曾想,武王殿下又失算了。

 殷郊没割过是没割过,但架不住他好学不服输啊,麦子是割的东一茬西一茬,参差的如同老牛啃过的一般,这还不算,他看姬发连教他一下都不教,心里憋着一股气,就照猫画虎的学着一旁的农夫,但又学的粗糙,直接笼着麦秆挥着镰刀就往里挥,没几下,胳膊腿上都是划痕。

  姬发这可坐不住了,直接要上手夺他镰刀,殷郊却自觉皮糙肉厚这点伤顶多毛毛雨,姬发一整个又急又心疼,说什么也不让他割了。

       殷郊却大方的反过来宽慰他,说战场之上风霜刀剑哪个不比这个利害,让他不要担心。

      最后姬发只能黑着脸自食恶果,能怎么办,只能由着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殷郊向他提出什么,他都无法拒绝。

  他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殷郊,觉得那久违的生命力又回到了殷郊身上。


  他想,回来好啊,便一直这样吧,在这里陪着自己,开开心心的活。

  

  虽是这么宽慰自己的,但是嘴里却还是哄他,  “那不一样,你一个金枝玉叶的王子,跑来西岐给我割麦子……”

        “以前在朝歌时你便常常跟我说起你的家乡,你说农忙时会跟着哥哥一起收麦,那时我就想以后我若是也跟你一同回了西岐,我也要看看这麦浪。何况如今我已并非王子,你幼时身为西岐少主,不照样收麦吗。”殷郊毫不在意的宽慰道,他知道姬发对于他身份的颠倒一直有着心结,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王子也好,草民也罢,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富贵之愿。

        “你还想跟我比呢,我小时候收麦可比你利落多了,看好了,本西岐少主亲自教你。”姬发也不纠结了,接过他手中的镰刀对他得意一笑。

        “一次不要拢太多,像这样,贴着麦根上面一点,刃口向侧面挥,这样不容易散穗,后面也好扬谷。”姬发手里动作不停,一边割一边说。


  殷郊跟在后面重新拿了一把镰刀学得有模有样,没多久两人就割了小半亩,殷郊看了看姬发被汗黏在脸上的发丝,直接接过姬发手里的镰刀让他去阴凉地里歇着,剩下的半亩自己来。

        姬发正好被杨戬喊去商议战事,便抻了抻腰,抹了一把汗,看着殷郊同样被汗湿的脸,突然笑了。解下腰间别着的水壶,让他喝些水,那剩下的不急着割,殷郊接过猛灌几口,姬发连忙让他慢些喝,别呛着,一边替他把嘴边的水迹拭净。

  殷郊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只是嫌热推开姬发让他赶紧过去去,一边又埋头割麦。

      姬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让他注意别被晒到了,就跟着随从回去了。


  往后几日,殷郊一得了空便成天往麦田里钻去割麦,一个人的速度顶好几个人的,有时候热的连衣服也不穿,只是被姬发看到一次后,说什么都让他穿上衣服,他不解,但姬发态度坚决,他便只好在热时,脱下外衫只留个里衣。

  有时候到了饭点百姓都回了,他还在干,姬发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吃饭,便抱着姬诵去田里找他。


  正值晌午,殷郊只着里衣,系带松散,胸襟大敞,在麦田挥汗如雨,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淌过被衣襟遮掩的胸膛肌肤上,与衣衫粘在一起,如同淋了雨。

  惹得田埂上的农家女嬉闹不断,她们坐在不远处的田埂上,吃着带来的午食,还不望嚷着殷郊一起过来吃,少女银铃般欢快的笑声穿荡在麦田里,让殷郊有些不好意思,便向他们摆了摆手道谢说自己一会回家吃。

       “公子,太阳太大了,快来歇歇吧,若是累着了,你家娘子该心疼了。”


  少女笑着向他打趣。

  殷郊的身份一直都鲜少有人知晓,上阵时他以法相现身,平时便是凡相,最近又时常来割麦,是以便都以为他是哪家新户。

       “我还未娶妻,还没有娘子呢?”殷郊有些不好意思的乐了一下。

       “公子这般英俊高伟,还这般能干,怕是提亲的门槛都踏破了吧”


  一旁的女子也跟着紧接笑闹道。“公子若是没有娘子,看看我如何?”西岐女子大多直爽率性,殷郊自小滚在男人堆里,还是第一次呗一群女子调笑,一时割麦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叔父,叔父”


  姬诵稚生生的喊他,手里还捏着殷郊为他雕的凤凰。

        殷郊一回头便看见不远处树下抱着姬诵的姬发,也不知他来了多久。殷郊一下得了解救,立马冲他喊道“姬发!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你。”

       本是欢快的笑闹声一下止住了,众女回头,立马起身喊到殿下。

       姬发冲她们笑了笑。


    “饭都做好许久了,我左等不见你回来便来寻你,诵儿偏要跟着一起来。”姬发站在他面前笑意温和,拿了帕子自然无比的为他擦拭脸上,脖颈的汗,丝毫不在意旁人的亲密。

  

       “我看着就这一点了,便想着一起给割了。”殷郊乖乖的站着,他习惯了姬发对他的照顾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姬发给他擦完汗又捞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没看到伤口划痕才放心。

  殷郊想抽回手,却被姬发攥住。

  “别动”一边说,一边拿帕子缓慢而细致的替他把手上的汗水麦屑擦干净。

  纵是迟钝如殷郊也觉得有些不妥,旁边田埂的姑娘们看殷郊向她们往来,连忙将瞪大的眼睛收回来埋下头吃饭。

  “姬……姬发”殷郊想抽回手,却被姬发不动声色的拉住。

  “嗯?怎么了?”

  殷郊不知是不是太阳烤的,脸上有些热,“旁人还在呢,诵儿,对,诵儿还要回去吃饭呢?对不对诵儿,诵儿你饿不饿呀!”

  殷郊的三个脑袋可算没白接,总算可算找到一个借口了,姬发笑而不语,却也不拆穿。

  看到他的手确实干净了才放下。

  殷郊揉了揉姬诵的小脑袋“这么热的天,有没有又闹你父亲?”

         “没……没,叔父要吃饭,吃饭。”

        “好好好,叔父知道了。”殷郊笑着哄道,看着他捏在手里的玉凤。“等过两日叔父有空了,给你的凤凰上打个孔穿个绳,挂在腰间好不好。”

        “好!”姬诵扑腾着小腿咯咯的笑着。


  “我听侍从说你这几日勤快的很,莫不是上辈子是农夫转世?”姬发笑吟吟的说道。

       殷郊也笑“武王殿下,我那我就给你当农夫可好,给你看麦田。”

       姬发将他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久经上位,他的气度早已不是当年的质子发,平日里都是威严而冷峻的,此刻对待殷郊也是游刃有余的温柔。

  “我可舍不得殿下为我看麦田,殿下能在我身边就很好了,殿下不会离开的,对吧?”


    这个距离刚好清晰的看到他鼻尖亮莹莹的汗

      殷郊看着姬发凑近的面容,一时有些恍惚,眨了眨眼睛,心虚的看向了旁处,扯开了话题。

       “前方战事吃紧,粮草囤积的余粮已经不多了,如今只能靠这些新粮得赶出来供上,等不得人的。”

       姬发叹了口气,慢慢悠悠的将手撤走,却又在扯离的最后不经意的捏了捏他的耳垂。

  殷郊猛的看向他,却见姬发神色如常,淡然自若的补充到,后方补给愈发吃紧,我是该有的愁。

  殷郊晃了晃脑袋,肯定自己是累的感觉出错了。他不是爱纠结的人,转头便把这点小事扔脑后了。

       “便是再急,也是要吃饭的。走吧,回家。”姬发看着他从困惑又到接受良好,心里一边觉得怪可爱的,一边又为自己的情感命途感到忧虑。

  “好。”殷郊笑了笑,要从他怀里接过姬诵,姬诵也要往他怀里扑,被姬发拦住了“别让你叔父抱了,让你叔父歇歇。”

       “没事,他才多重”说着就从姬发怀里接过姬诵,将姬诵架在脖子上。

       “走喽,叔父带诵儿骑大马。”


  姬发看着前面小跑着的殷郊,弯了弯嘴角。

       微风骤起,伴着身后农家少女的遥歌,皱一湖涟漪微波。

       

  朝歌一路的回返打碎了他的所有,什么也不剩,他的英雄梦,他的少年意气,他的兄弟,亲人,挚友一夕之间都被鲜血撕成了惨烈的碎片。可上天垂怜于他,让殷郊回来了,他闻着麦香迎着烈日的暖阳,少时想走出的家乡如今确实他梦寐以求的归属。

        如若可以,他愿一直如此。

        可上天似乎从来吝啬于对他的赐福,给了一点便想剥夺更多。


  殷郊是殷商太子的身份不胫而走,且还居于宫殿内院,不多日便传遍西岐。殷寿暴虐残忍无道,作为他唯一儿子的殷郊自然难逃罪责,一时间风雨四起。

       虽有姜子牙维顾平息,微词仍如同雪花四散。

       姬发虽不说,殷郊又岂会不知。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了今夕早已非彼兮,如今自己身份尴尬,却身居西岐宫殿,于礼与法都不合规矩。

       可姬发却从来不提,像从未得知那些风雨微词,仍与他同吃同行,得空了便来庭院寻他。

  他每每话都滚到嘴边,看着姬发因劳心的倦容,他便几经回转又落回了肚子里,不忍说出口,可刺一旦落在了心里,若是不拔,只会愈扎愈深。

       就连姬诵也感到了他俩之间气氛的微妙,不再闹的欢快。


  邑姜来找殷郊时,殷郊正刻着那只许诺给姬发的玉燕,他自认为熟稔的技巧不知为何今日来已屡屡刻错,不知不觉间,竟已刻毁数块玉料。

       “公子心下忧乱,何不选择暂时放下呢,心是乱的,纵是刻出来,也是有瑕的。”

       殷郊握刻刀的手顿住了,看向了邑姜自嘲的笑道。

      “我心有瑕,此时刻与以后刻,又有什么分别”

       “人心有瑕物无瑕,有瑕者方有情。你所想掩盖的,何尝不是有人想要的。”邑姜话里话外都是平和的宽容,旁观者观其清,唯山中人迷于自心。他不知姬发困于什么,但她知道这三年里,这段时日是他最为光明的日子,仿佛又看到少时跟在他哥哥身后恣意的少年。

        邑姜的宽柔总会让殷郊恍惚的想起自己的母亲,以至于那些困愁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口子。

      

   “他是一个极好的人,从少时我见他的第一面,我便想与他一同并肩走下去。那时候岁月长到我不会去想,太阳总会升起,我与他总会在新日并肩。他说他想成为一个大英雄,如今他便成了大英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有许多能人异士,忠良能将,定能助他成就一世大业,为万民立命。

      我……我不过只是他于朝歌的故旧罢了,朝歌八年我为王子,他为质子,我与他枝干相持,肝胆以照,依存着一同长大。如今我为前朝太子,不过余孽罢了,他心地赤诚纯善,仍念及故旧,可我之力于他,终究浮微。”


  他顿了顿,最后一句绕在齿间缠绕斟酌,终究还是随着一声无奈吐了出来,“如今,我于他不仅是浮微,还只会拖他于众人的微词之中,他也不该因我受天下之人指摘。”

       殷郊握着手里那只初见雏形的燕子,心下已然做出了决定。


  姬发沉默的站在门外,袍服下紧攥的手背青筋暴起。

  最终他却只是收回了那只将要踏进的脚,远处的长云遮住了最后一缕日光,风雨欲来。远山的风也跨着一路的水汽,一点点漫上了他心底的悲哀。

       原来我于他而言,竟只是故旧……他竟这般想的吗?

       他没有进去,只是转身走了。

  细雨绵绵,落在无人可知的径道上,打湿了满地的桃花碎叶。


     而这些殷郊自然无从得知,那日之后他搬离了王宫,随一众异士一同居住在宫外。殷商大军来势汹汹,战事紧张,他向姜子牙申请调入前锋,几次战役下来,早已不似最开始那般生疏被动。甚至能与伤过雷震子和哪吒的七首将军余化对上而不落下风,余化本人实力并不强,只是他手中的化血刀却格外强悍,最终还是杨戬设计诱敌,由殷郊亲手斩杀。

  

  而姬发坐镇后方,细数下来,二人竟半月未见,姬发一心扑于战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些刻意不去想的事。

        可往往在底下人汇报前方战事时,在听到殷郊时心下总是不可自控的发紧,每每这时,他便会假装平静的多问询几句,可或许是殷郊那边有所交代,等姬发知道他对阵余化而因化血刀身受重伤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等姬发总算抓到人时,殷郊正在给自己的后背艰难上药。

       殷郊没回头以为是杨戬,便喊他过来帮一下忙,喊了半天背后没动静,便只好回头。

        “杨戬你怎么……姬发?”

  

  殷郊明显看出自己这一句话后姬发的脸更黑了,殷郊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生气了吗?因为自己受伤?

  殷郊没想到姬发会在半夜跑到这里来,于是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

       “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难道要等你死在战场我才能来吗?”姬发冷笑一声,“怎么,杨戬能来,我不能来?”

  殷郊头一次觉得姬发生起气来也怪刺人的,他低了低头,也有点委屈,心说这关杨师兄什么事啊,但他直觉不应该再问出口,至于为什么 他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姬发可能会又生气。

  姬发看他低着头,一直以来所有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他的愤怒,不甘,伤心,怨怼夹杂着莫大的委屈倾泻而出,以至于让他口不择言。


  账中灯火葳蕤,映着姬发通红的眼眶。


  他一时心中酸痛“其实……没事的”他想笑着想起身安慰他,却被巨大的伤口扯的面容一狰。

       “你能不能别动了!”姬发见此急得两步并做三步单膝跪在塌上扶住了他的双肩“这么一个大口子,你一个人怎么上药?”说着狠狠的接过他手中的药瓶,绕到了他身后。

       “你以为收买了通传将就能瞒过我吗?”

       殷郊一时有些心虚,却又不忍他伤心。    

    “你知道的,我们以前在军中这些很正常的,战场之中本就刀剑无眼。”

        “你以前可没瞒过我”姬发为他上药的动作却细致轻柔,嘴却毫不留情。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姬发看着面前纵横整个后背的刀口,伤口很深,几可见骨,以至于他内心所有的酸楚最终都化成了一声无奈的轻叹。

      “你不想让我担心,我只会更担心。”

       他凑上前去,轻轻的吹拂着他的伤口。


  颤栗从姬发吹拂的那一小块伤口瞬间蔓延至全身,殷郊心跳猛然一滞,明明还是冬日,帐中也并未烧火,却让他感觉如烈火炙烤般的炙热。

       “姬发……”他声音颤抖。

  姬发仍旧在吹拂着他的伤口,碎发扫在殷郊的背后,仿佛听不到殷郊的声音。

        “我害怕你死了,死在我不知道地方……”姬发声音轻柔带着克制的泣音。


     滚烫的泪砸在殷郊的背上,密热绮漪织成的巨网瞬间被风火席卷一空。

  殷郊猛然转身,看到了姬发被剥离坚甲下的脆弱。

      他终于无法克制,缓缓的将手贴上了姬发的脸,一点点用拇指拂去姬发脸上湿热的泪。

       “别哭了,我以后不会……”他喉头一紧,却说不下去了,说什么呢,说以后不会瞒着他,不会再受伤,还是不会再离开他,好像任何的许诺于他而言都是没有资格轻许的。

        姬发眷恋的贴着他的掌心,闭着眼睛,掩下泪,假意没有听到殷郊的未尽之语。

       “你上回说为雕一只玉燕,我如今还未见到”

  “我还未刻好呢,每每快要刻成,总会刻坏。或许是那些玉料有瑕”殷郊有些不好意思的叹着气。

       “哪有什么完美无瑕的器物呢,你做得我便喜欢。”

        可殷郊只是摇了摇头。

       “我定然会为你刻一只最好的”

        他心有瑕,可物无瑕,他愿意为姬发做一只最好的。


  等姬发为他处理完伤口后,已到了子夜,若按以前少年时,姬发必然会宿在他的帐中,殷郊也必然会说一不二的留他。

        可如今二人似乎都难以再轻易坦然的说出那些亲昵之语,横亘在他们之中的仿佛一张透光的帛,下方燃着暗火,观之朦胧而不可近,唯恐燃之烈烈。

        帐中静谧,二人皆不言,良久姬发再也坐不住了,刚起身想要离开。便被殷郊攥住了袖子。

       “今夜……可否留下”

        “好”姬发自进来账中眉宇的冷热一时间都褪下了,又带着那令殷郊熟悉的温和。


  他们如同当年朝歌一样,盖着同一床被褥,抵足而眠。殷郊背后有伤,便只能趴着睡,姬发侧脸看他,鼻息相闻,夜阑人静的冬夜,融融之川流淌绵绵。

        殷郊看着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不解道。

       “我受了伤,跑不走。”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受了伤,倒也不是太傻”或许是今夜的月辉太过隽永,他不想再压抑那难挨的苦意,在被子下用手捉住了殷郊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殷郊想抽回来,却被姬发轻轻的使了力按住,姬发看着他,眼角眉梢淌着坚决的温柔。

        “殿下,饶了我吧,别让我担心了。”

  殷郊张了张嘴,慢慢回握住他的手。看着姬发慢慢合上几日未得休息的双眼。

  殷郊看着他,也渐渐在灯火中合上双眼。

  


  烛火燃尽了最后一点灯油,于摇曳间慢慢熄灭,只余下冷冷的月辉,透过军帐,如银纱一般静静的铺撒在他们身上。

         姬发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面对他睡着的殷郊,月辉模糊了他深刻冷厉的眉眼,殷郊本就生的浓艳,平日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就连心都软了,此刻睡着了,竟有些不谙世事的恬静。

        他又想起来当年,想起来那一年他为自己留下的泪,落在了他的心上,滚烫至今。

       他本就该一直美好光明,一如当年。

       “那一日你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其实就在廊外听到了,你说你于我不过朝歌故旧,终究浮微。可你为何从不肯亲自来问问我呢。”


  姬发探手想要抚上他的眉眼,悬空良久,终是落下,隔着月辉缓缓移动到他的鼻尖。

       “若你问了,我会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姬发眉梢间仿佛盈着比之月辉还要轻柔的纱,缓缓靠近了殷郊,附在他耳旁,轻声道“彼山之石,我心匪也。”

  月光下,他缓缓的亲在了那双花瓣一样却有些干裂的的唇上。

  


  

     tbc

夏德

太平岁览【中】

  ☸️封神背设,民俗神话历史大杂糅,he。有很多私设,主殷郊视角。

  

  【“我说我为你雕一只凤凰吧,要比这个大。”殷郊将手中的凤凰举给他看。姬发深深的看着他,“为我雕一只社燕吧。”】

  

   灵识归位,旧梦回溯。

        他于混沌中不断下坠,最终落在了一片清白的虚无中。

   并于混沌之中观不可观之事,回溯不可回返之时。


    再有记忆时,距离那场朝歌之变已过去三年,他被带去了昆仑,玉虚道人以仙术为他起死回生,...

  ☸️封神背设,民俗神话历史大杂糅,he。有很多私设,主殷郊视角。

  

  【“我说我为你雕一只凤凰吧,要比这个大。”殷郊将手中的凤凰举给他看。姬发深深的看着他,“为我雕一只社燕吧。”】

  

   灵识归位,旧梦回溯。

        他于混沌中不断下坠,最终落在了一片清白的虚无中。

   并于混沌之中观不可观之事,回溯不可回返之时。


    再有记忆时,距离那场朝歌之变已过去三年,他被带去了昆仑,玉虚道人以仙术为他起死回生,之后他便拜入了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门下,成了座下弟子。

       而他再不能为人,过往于他只是前尘。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前尘的土仍厚厚的积压在他身上,越压越厚,迟早有一天会将他彻底掩埋,成为一座画地为囚的坟,他摒弃不了凡尘的恨,也舍不了凡尘的念。

        在仙山之上,除了日日学习术法,他所想的都是杀去朝歌亲手斩杀殷寿为母亲报仇,以及他忘不了最后他见姬发的那一面,他不知其生,亦不知其死,每每想到,他便心如刀割,苦痛难离。仙山的清净洗不脱他一身的凡尘爱恨,道术的心法遮不住他满腔倥偬。

         终于三年后他等来了姜子牙。


  那时西岐反叛自立,伐纣之举已有三年。西岐与朝歌的战事激烈,死伤无数,而截教与阐教几次大战下来,阐教节节败退,西岐战士愈发吃紧,姜子牙只好从各路仙山应调尽调,下山助西岐伐纣,

  

      殷郊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随即领命下山,临行前,吃了广成子予的仙豆,化了法相,并得广成子所授方天画戟,翻天印,落魂钟等宝器。

      他再见姬发,便是在西岐城外。那一日他以法相之身显现,救下被四大天王之一的持国天王魔礼海围困的姬发。

       

      彼时的姬发正遭遇阐教陷阱,随行的哪吒,杨戬等会术法的仙家都被调虎离山之计调离,他被迫以凡人之身与魔礼海缠斗,他无法反击,只能不停的躲避术法的攻击。

       姬发仗着身形灵敏的穿梭于乱石之间,已尽竭力,浑身上下都被弦音术法和飞沙走石割的口子,狼狈不堪。

     

     就在他刚躲进一处山石后面时,魔礼海的碧玉琵琶所驱动的弦声便至,风火其动,眼看避无可避,他闭着眼想着今日怕是大限将至,正欲悍然受死时,突然感到腰间被一股强大的重力揽住,而后天地颠倒,飞沙走石间他被带离地面。来人三头六臂,面如蓝靛,发似朱砂,身躯凛凛,行走间撼天震地,却怕伤着他,护他在怀里的动作小心翼翼。

       待姬发从耳鸣和眩晕中回过神时,看着头顶上方的面容心里一跳,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可心里的震动做不了假。


  殷郊一手小心的护着姬发于胸前,一边与身后的魔礼海缠斗,地水风火四弦齐动,如割风之刃,他初次下山,尚无实战经验,对战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魔礼海显然吃力,即使以翻天印接之,仍应接不暇,节节退后。

    

    他带着姬发一边应招躲避一边往西岐城内方向退去,希望可以有援兵来助,而魔礼海显然知道他的想法,攻势愈发强悍,最后一击四弦之音竟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催动巨大山石阻路,一路直冲他怀里打去,混乱间,殷郊猛然转身用后背接住了那风火一击,而后又以身接巨石,拼劲全力以掌震碎,乱石震荡间,殷郊法相再难维持,悍然跪地摇摇欲坠的显出本相,姬发心神巨震,刚想唤他,便见巨石袭来,殷郊神情一凛猛然将姬发拉入怀中滚下山坡,以凡身本相接住震碎的巨石。


  姬发惊惧之下痛喊出声“殷郊——!”

       殷郊使劲抬了抬被血污遮挡的眼睛,颤抖着伸手想碰碰他脸。

       艰难开口“别……哭……”而后便倒再了他身上。

       “殷郊!”姬发嘶声喊到,用双手紧紧的抱住身上之人,却只触到他背后浓稠的鲜血。


  朝歌法场的滚烫的鲜血,热枕的头颅,西岐城外满脸鲜血颤抖着手想让他别哭的殷郊不断交叠。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救不了他,为什么上天从我身边将他夺走,如今神明垂他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却又为何还要夺走他。

        巨大的愤恨,痛苦狠狠的灼烧着他,他挣扎于烈火中,痛斥不公。

        “殷郊——!”


  他猛然坐起身,弓着身子不断的喘着气,神魂不至。

        “王上!您醒了!快,快去通知医官!” 

   侍女的吵嚷声将姬发从神外拉了回来,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环境,这是他自己的寝殿。


  一时之间,他甚至分不清梦中的混沌是真是假,究竟什么是虚什么是实。

       直到手心的隐痛提醒着他,他看着手中被弦音割伤的口子。

        不是梦!是真的殷郊!


  他心口跳动,猛然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身边侍女吓的连忙扶住他。

        “王上!不可,您身上有伤,不可妄动……”

        姬发闻言连忙握住侍女的胳膊,急切道“殷郊呢?他怎么样!他现在在哪?”一连串的问话打的侍女措手不及,脑子茫然。

        姬发看到侍女的不解,更加着急“就是救我回来的那个人,散着头发,穿着白衣的一个人,他怎么样,他现在在哪,他……”

        “姬发。”


  姬发缓缓的侧头看向殿门外面,屋外阳光大盛,来人逆光而立,身形高伟,周身如镀金光,亦如天神。

       “殷郊……”姬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阳光刺目,竟让他盈出泪来。

       “武王殿下,这个外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哪吒从殷郊身后蹦出来。

       “今日我与哪吒不查中了调离之计,还望殿下见谅。”杨戬在一旁有些歉意的说道。


     “主要阐教那帮人太过狡诈,不过幸亏二郎及时察觉,甩开了缠斗,不然可就悬了”哪吒说到此处便愤懑的不行。

       “无妨,也是我一时不查,又怎么能怪到两位仙者身上”姬发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殷郊,他有很多话想说,可却不知说些什么。

        “你的伤如何了?”

       “你可有受伤?”


  二人同时开口,皆愣住了。气氛一时有些难明,哪吒还要再说些什么,被杨戬一把拉住,带离了此地。

       “二郎,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走出殿门,哪吒有些不服气。

      “人家三年未见,自然是有些私话要说的,我们不方便在。”

       “二郎,你这木头疙瘩什么时候这么通人情了?”哪吒一脸不可置信。

       杨戬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只是不入凡尘,又不是傻。”


  那边还是姬发先反应过来,直接走上前去看他,三年过去,他的样子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少了些年少的戾气和直勇,或许是仙山清净之地的修养,竟有了稳重的疏离,只是再没有那华袍金冠,记忆中那个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如今只是散着发,穿着麻布织成的衣。

         殷郊不知他怎么突然落寞,看着他比以前更为宽厚的肩膀,惊觉眼前人早已不是当年质子营的少年了。

  “我没事,姜师叔刚刚为我看过了,那些伤不碍事,修养几日便好。这几年……我在仙山学艺,没能及时回来助你,姬发,我……”他突然说不出口了,说什么,说自己时常惦念着他看花想他,看树也想他。他总是忧心姬发是否于战事中出事,他只有他一个朋友了。

       姬发没在意他后面的未尽之语,只是连说了几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这次回来,要助我什么?”姬发突然想逗他一下,笑眯眯的问他。

        殷郊刚想答自然是帮你成就大业,可是看到姬发笑意盈盈的双眼,便又想到了年少时篝火下那只狡黠的小狐狸。

       “自然……自然是要帮你收麦子的!”殷郊也笑了,阳光下笑的耀眼开怀,一如当年朝歌王城的小王子。

        “好啊,你的法相我可看到了,收麦一定快极了,只是有些屈尊我们太子殿下了。”姬发凑近去看他的眼睛,笑的粲然。

        殷郊望着他,心口滚烫,比九月的艳阳更烈。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的宫人唤道。

        “拜见王后,小殿下。”


  殷郊一顿,侧身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素雅宫服的女子牵着一个三岁幼儿走了进来。

       女子发髻低挽,螓首蛾眉,容颜清丽柔婉,当是一位佳人。

      “父亲……父亲抱……”那幼子挣开女子的手,踱着尚不稳的小碎步跌跌撞撞的绕过殷郊扑向姬发,姬发连忙弯腰将他抱起。

       “诵儿一醒就嚷嚷着要找父亲,我拦都拦不住。”女子走到姬发身边笑意清浅温柔。

       “这是哪位仙师?”

  姬发心下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慌乱 连忙看向殷郊,刚想张口便见殷郊弯腰拜礼。

      “我乃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座下弟子,特奉师尊之命下山相助,姜师叔还等着与我商议后续之事,便先行告退了。”

        在抬眼,已是清正疏离,哪还见半点明冀。


  姬发心口猛遭一击,闷痛到滞涩。

       他嗫嚅着嘴想说些什么,殷郊却已经转身离开。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姬发手下是紧攥的拳头。他努力克制着再次失去的恐慌。

       他用巨石填补海水,却难填心中的漏洞。

  

   邑姜第一次看到姬发如此神色,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殷郊,心下了然。她伸手从姬发怀里接过姬诵。“殿下等的人回来了,还是快些去看看吧。”

      姬发看着邑姜,心下感激她的宽慰,对她抱以歉意,躬身向她拜礼,却被邑姜轻柔的拖住了胳膊。

      “殿下,如今我已为你的王后,不再……不再是以前了”哪怕她强装平淡,仍旧难掩眸中苦痛。

       姬发想开口宽慰一二,邑姜却已经收拾了浸漫的情绪,只是温柔的说。

      “殿下所念之人已经回来,邑姜为殿下高兴。”


  姬发匆匆赶去姜子牙的府邸,却被告知殷郊没有来过,姬发瞬间知道殷郊骗了他,什么姜师叔有要事,不过是想找个托词离开。姬发心里委屈,越想越气,怎么连听自己解释一句都不听。

        姬发想到以前在朝歌王城像他提过的西岐麦田,心下一动,立马就向王殿外的麦田里走。

果不其然,等姬发找到他时,殷郊正在一处山埂上坐着,躲在树荫下,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不知在想什么。


  姬发二话不说直接坐到了他身边。“三年仙山学艺归来,看来学的不仅有法术,还学会骗人了,让我好找。”

       殷郊侧头看了看他,掩下起伏的情绪,没有接他的话。

      “你不想问问那女子是我什么人吗?”姬发简明扼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

      若是在以前,以他直接了当的性格,他若看到姬发身边有了女子,自己定然会不开心的直接去追问,可是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他已经不再是大商太子,姬发也不再是质子,他们不再是王城里互相依靠形影不离的少年了。少年的情谊最是直白可以无视风霜利剑,但越长大越发现,那些年少可以脱口而出的情意如今都黏连成了晦涩的蛛网。


  “其实不用问的,侍女的话我听到了,她们唤她……王后,她很好,我虽未了解,但她是一个好女子。”

      殷郊垂下眼去不再看他,只是看向层层叠叠的麦浪。

      “你在说谎,你知道你一说谎就会不敢看人吗?你现在就不敢看我。”

  

     殷郊睫毛一颤,有些被人拆穿的不自在,想起身离开,却被姬发拽住了袖子。

       “殷郊,你是在意的对吗?”


  姬发攥着他的袖子,定定的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希冀,试探的问道。

        殷郊没有抽离袖子,也没有坐回去,只是望着他,眼神坚定。

       “姬发,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永远都是,只要你需要,我会站在你身后,就像当初在朝歌你站在我身后一样。”


  姬发缓缓的放下了住他袖子的手,有些黯然。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邑姜其实是哥哥的妻子,只是还未来得及行大礼,哥哥便去了朝歌……这一去再也没能返还,诵儿是他们的孩子,哥哥不在了,诵儿不能没有名分,于是我便听从父亲的话娶了邑姜,予她王后之位,但其实……她本就是王后的”

他垂下眼睫遮住了摇摇欲坠的悲楚。

       “我给不了其他,只能给她王后之位,若哥哥还在……若我早有察觉,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姬发很少会在邑姜面前提起哥哥,恐增她的哀思,可这三年来,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被噩梦惊醒,梦中有殷郊的血,还有哥哥的血,他不能对任何人言,他只能独自一个人在每一个难眠的夜里一遍遍自虐般的吃下这份苦果。


  如今在殷郊面前,他突然再难维持,他褪下了那层坚强的盾,露出了里面残破不堪支零破碎的筋骨。

       “殷郊,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救不了哥哥,也……救不了你,哥哥为我带了两匹雪龙驹,我也为你带了你的马,可最后,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殷郊猛然蹲下身去,双手握着姬发的肩膀,声音坚定不容置喙。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一切都是殷寿造成,你已经做到了最好,那些滔天的罪孽不该由你去揽,要揽也是揽在殷商王家身上,我身上流淌着殷寿的血脉,合该是要下那下了十八层地府的,只是不要让那污烬落在你身上。”

       “你跟殷寿不一样!”姬发突然急道。

    

  “是,我当然与他不一样,他所犯下的那些业障,我要一点一点亲手来讨!为我的母亲,为你的哥哥,为质子旅的弟兄们”他眼神阴鸷凛冽,翻滚着恨意的黑云。

       “我会跟随你一起,我与你将一起并肩走下去,就像当年一样,你是我的重中之重的……兄弟。”

姬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背,咽下了那未尽之言。从身后拿出来那柄鬼喉剑,横于他胸前,笑得恣意明亮“物归原主。”


  殷郊看着那柄剑,隔世如幕,他伸手接过,看着姬发,却又一如当年。

       之后的日子,他们仿佛回到了当年恣意的少年时光,西岐因为姜子牙所谴调的能人异士,前方局势一片大好,截教节节败退,整个西岐阵营都轻松了许多。

        姬发没有让殷郊同那些仙者一同居住在王宫外的府邸,而是让殷郊与他一同住在王宫里,两人的寝殿只隔了一个围墙,殷郊自然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他自小便与姬发一同生活在质子营中,就算偶尔回宫,也要带姬发一同住他的寝殿。

       他们又像当年一般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有时姬诵闹着要找父亲,姬发需要处理战事,腾不开手哄他,便将姬诵甩给了殷郊。

  殷郊也不会哄孩子,主打一个溺爱,姬诵说什么干什么。姬诵最喜欢的就是骑在殷郊脖子上荡悠,咿咿呀呀的喊着“叔父,驾!”

       殷郊便护着他小小的身体,笑呵呵的托着他满庭院的跑,也不知是不是姬诵随了他的仲父,同姬发少年时一样,有使不完的蓬勃劲,常常殷郊都累了,这小家伙还生龙活虎的。

     有时他的母亲邑姜来接他,既无奈又爱怜的摸着他的小手哄道“诵儿莫要在胡闹了,快下来,把你叔父都累着了。”

       每每这时姬诵都会听话的不再闹,只是讲小脑袋枕在殷郊的头顶,亲昵依赖的蹭了蹭。

      “诵儿听话,叔父不累,不要累。”


  殷郊小心的托着姬诵柔软的身体将他交到邑姜怀里,笑着说道“叔父不累,只是今日太晚了,诵儿也要回去休息是不是,除了要陪叔父,也要陪陪母亲呀,对不对。”

       姬诵闻言抱着母亲的脖子,冲殷郊笑起了刚刚冒芽的乳牙。“嗯嗯!诵儿要陪陪母亲的。”

       “公子,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以前你没来,他最缠的就是他父亲,如今你来了,又缠上你了”邑姜笑意盈盈的贴了贴姬诵的小脸,对殷郊有些歉意的说道。

       殷郊一时有些措愣,眼前的女子对待幼子的温柔宽悯,像极了记忆中的母亲,很多年以前,母亲也是这样抱着他哄的。

        “王后不必严重,这哪里算得上麻烦,我也很喜欢诵儿。”

        “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邑姜,或者姜夫人。”邑姜笑道。

        殷郊顿了顿,向她拜了一礼。

        “姜夫人”


  有一日,宫人打扫庭院时,收拾出一堆不用的玉料,他便挑了几块品相尚好的玉璜,不久后便是姬诵的三岁生辰,他心血来潮想要为姬诵雕一只凤凰,殷商的图腾是玄鸟,而周地图腾是凤凰。

 诵儿是周地的凤凰,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这个王朝新生的凤凰。

  他曾经也是一只新生的玄鸟。

  幼时,母亲曾为他雕刻过一只玉色玄鸟,母亲说他是大商的小玄鸟,以后也会像玄鸟一样翱翔于天地之间。

  他向往着王城之外的天地,便常常握着那只玉燕入睡,梦里他化成了身轻灵巧的燕子,飞出了王城。后来他长大了,想做的不仅是一只翱翔于天地之间的燕子,而是想同父亲一样做一个征战沙场守域四方的英雄,做一个能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的头狼。那只玉燕便落了灰,遗失在了再也找不到角落里。


  他刻的专心,未察觉到姬发的到来。身为曾经的大商太子,舞得动刀枪斧钺,也弹得一手好琴,这种精细的玉雕多少有些难为他了,他都不知道已经刻坏几个了,如今手里的这个已经是总结失败经验雕的最好的一只。

       姬发靠在他不远旁的一颗树上静静的看着,待刻完最后一步,殷郊吹了吹玉屑,看着眼前的巴掌大的玉雕凤凰,突然笑了一下。

   

      “诵儿得了这个物件,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你这个做叔父的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用心。”

         殷郊转头,不远处姬发脱了盔甲一身素净的常服。

         庭院的风吹的静谧,浮乱了他的碎发,落了几朵桃花在他发间。

     

      殷郊心中一暖,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们在质子营的时光。至少,至少他还有姬发。


  姬发顺手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桃花,走到他面前附身将那支桃花插在了殷郊低束的发上,插在了指尖擦过他的耳边,如春雷炸响,殷郊睫毛微颤。麻衣下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这个动作,太亲昵了。虽然以前在营中他们时常赤膊相待,抵足而眠,甚至拥抱。但都是兄弟间的坦荡,从未有过当下这般。

  “好看”

  姬发离的很近,看着他的面说。

  殷郊没敢看他,自然也没有问他说的好看是指谁。

    手里的玉片被他翻来覆去的都捂热乎了,姬发突然轻声笑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手里的玉都快被你捏软了,雕的什么啊?”

  殷郊可算从这浓稠到紧密的的氛围中抽出来了,连忙将手里刻了一半的玉递到他面前。

       “诵儿有的,你也要有,我如今的雕工都练出来了,我也为你雕一只凤凰吧。”殷郊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什么?”姬发越过眼前的玉,只看向那双如眼前的玉更要无暇的眸子,心念神动。

  “什么?”

        “我说我为你雕一只凤凰吧,要比这个大。”殷郊将手中的凤凰举给他看。

        姬发深深的看着他,良久突然说道。

       “为我雕一只社燕吧。”

        殷郊瞳孔微怔,看向了姬发眼中那绵长无垠的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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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德

太平岁览【中上】

  ☸️封神背设,民俗神话历史大杂糅,he。有很多私设。   中篇,主殷郊视角

  【“我许宋人以殷礼祭祀,宋人当供太子衣冠”

     那时的姬诵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等待一只社燕,正如他十二岁那年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在宋地殷人的毫社内亲手植下一株桃树。】

        

  

   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逍遥图中一梦,方外七载春秋。

      殷...

  ☸️封神背设,民俗神话历史大杂糅,he。有很多私设。   中篇,主殷郊视角

  【“我许宋人以殷礼祭祀,宋人当供太子衣冠”

     那时的姬诵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等待一只社燕,正如他十二岁那年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在宋地殷人的毫社内亲手植下一株桃树。】

        

  

   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逍遥图中一梦,方外七载春秋。

      殷郊不知故人几何,只知现在心神混沌,满脑子都是被锁住的前尘过往,梦中姬发年轻的面容更是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小散仙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唠叨着西王母之遇周穆王的二三事。他囫囵的也听了个大概。

      传言穆王在位十一年后,顿觉凡生无趣,便一路遍访名山大川,途中北上于河伯故都见到了河神后裔河宗氏冯夷,二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坐而论道。

       临别前,冯夷告知昆仑之丘,有群山之玉,可观舂山之珤,那里或许有穆王想要的东西。穆王便驾八匹骏马携带一路西行,于弱水之滨遇西王母,穆王不知其人身份,两人隔着弱水饮酒对歌,谣歌唱和。

        西王母大悦,要于昆仑设瑶池之宴款待,穆王大喜,备以厚礼受邀。


   “神尊,这周穆王可是与你有什么私交吗?”小散仙八卦其他人还不算,直接八卦到正主头上了。

       “不过是七日……七年前偶遇一面罢了。”


    小散仙倒也不没再继续打听,此时正高兴着呢,毕竟殷郊答应去了,自己也能随行,这瑶池之宴,他这种品阶的散仙自然不在邀请之列,如今跟着殷郊也能去蹭蹭仙果酒水。

       殷郊自然知道穆王让自己赴宴是何意,那日他于天子宗庙遇周穆王,便知他有意寻仙问道,求长生之法,如今看来他或许已得所愿。

       至于他的疑惑,或许将在这一次的昆仑之宴得到解答。

  

        昆仑去地一万一千里,上有曾城九重高。

   

     对于凡人来说,自是山水遥隔,非人力所能至也,但对于神仙来说,不过提步涉水,不过尔尔。

        仙云雾霭,丝竹袅袅,金玉之声,神音靡靡。


        众仙见到一向独来独往的殷郊也来赴宴,都大为惊奇。

       “都说这仙家众神就以清源妙道真君和太岁神君最是冷僻,今日倒是怪了,二郎这回都没来,太岁倒是先至了。”灵宝道人上前笑问道。

      殷郊笑而不答只是与众仙客套了几句就寻了一个角落坐着。他并不急着上前去找穆王,姬满既然让他赴宴,那便自然会来寻他。

    

       席间穆王以臣子礼向西王母献白壁玉圭,并奉以璿珠、烛银、黄金之膏等珍宝,这些宝物于凡人皆是存世之宝,已非凡物,然而对于神仙来说却并不稀奇,尤其是对于享有无边珍宝的西王母来说,然而西王母却格外欣喜。

       殷郊百无聊赖的饮着仙酿,看着居于高位之上云冠羽衣天姿掩蔼的西王母与穆王言笑晏晏,谈笑间恍如少女颜色。

       神仙也会动情吗?殷郊心不在焉的想。


       他又想到穆王那日于宗庙之中的醉语。“神仙不需要情”

       可若是神仙有了情,该当如何呢。他自是不知情滋味,自成神之后,他的心早已是木石之心,可为 何那日梦中,却感觉心是热的。

     

    三千侍女,奏笙簧之元乐,仙帛如缕间,穆王来到了他的面前。

       “神尊,你我又再见了。”


     殷郊抬眼,眼前的穆王与当年并无什么差别,或许是痴迷养生,仍是容颜奕奕不见过多的岁月刻痕。

       而此时正穆王提着一篮仙桃奉与他。

       他看了看自己桌前摆放的蟠桃仙果,有些不解“瑶池宴饮,王母以蟠桃宴之,为何你又另送?”

       “非也非也,这可不是王母碧园之中的蟠桃,只是凡间的果子罢了。自是比不得王母的仙果”穆王带着些醉意从篮中取了一只出来,看着果子竟有些神色怅惘。

       “只是,这凡间之果对于神尊来说,或许要远比王母的蟠桃更为珍重。”

       殷郊望向他。

      “这乃是一百五十年前我之先祖武王发亲手所植。”


     殷郊执樽的手霎时顿住,怔怔的看着穆王手中的果子。篮中之果虽远比不上蟠桃的硕大馥郁,却也是红润饱满,可见料理的用心。

        殷郊有些失神,竟第一次对年月有了恍如隔世的实感。

       “神尊可知大周宋地?”姬满将果篮放下而后坐到了他的身边。

       殷郊自然是不知。

       “河伯冯夷告知我昆仑去地时,我便隐有所感会与神尊再次相遇,便顺道去了一趟宋地,摘得此果携之。至于宋地,那是殷商旧民所在之地,大商覆灭之后,原殷商旧民便逃亡到了如今的宋地,我先祖武王对于这些顽民并未驱逐,还特赐了他们封地。这些旧民仍以殷商旧俗设毫社祭祀先祖,祭祀……”

    穆王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侧头看着殷郊道“祭祀他们大商最后的一只玄鸟。”

        殷郊放下杯子看下他。


    他自然知道姬满话中所透露的意思。一个大周的天子,新朝刚刚确立,时局尚且动荡不安,却允许殷商旧部继续以大商礼祭祀他这个曾经的前朝太子,这已经不是仁德子君可以比拟的了。

  

       “寡人曾于少时问过父王,为何允许宋人如此祭祀,这难道不是心存复国谋逆之心吗?那时同为殷商遗民的卫地正好起兵造反,父王亲率军队将其剿灭,我问,为何不顺手将宋地一同歼之。可父王却笑了笑没说话,只说卫地与宋地不同。那时我尚不解其意。”

        姬满摇了摇手中的酒樽没有饮,似是陷在回忆中。

    良久才说“直到我十三岁那年为了捉一只黄花猫无意闯进了中宫一处不被允许进入的庭院,在那里我看到了那副画。画中之人,穿着金丝滚边绣以玄鸟饕餮的白色吉服,金冠束发,面容华贵。故而那日神道一遇,我便一眼认出了你。”

       殷郊低垂着目光,神色不明

  

  “那时我虽不知画中之人是谁,但却知道是谁为这处庭院下了禁令的。后来父王知晓此事将我训斥了一顿,也是那时我从父王嘴里听到了关于先祖武王发那些不曾为外人见的过往。”


    姬满的父亲正是大周第四代国君姬暇,而他的祖父正是成王姬诵,姬发唯一的子嗣。


     他父亲所知晓的这些隐秘的片语也是从年迈的姬诵那里得知,而关于宋地的祭祀礼法,似乎成了每任国君之间传递的一种心照不宣的密令。

      

    那时成王诵尚且年幼,而武王姬发也正值英年,然而他的身子早已伤病缠身,沉疴难愈。本是青年意气勃发之际,却形销骨立,悲郁哀愁。

       在年幼的姬诵记忆中,父亲似乎永远浸在苦楚离离的药气中。

       他也只有在父亲身体稍好些才能得空窝在父亲怀里,听姬发为他讲一些他从未听到过的故事。

    每每这时姬发总会揽住他的小身子,轻声温柔的去将那些从来不会出现在竹简中枯燥的诗书礼乐。

       而他最常讲的,便是关于两只小狼的故事。


    他会讲两只小狼在春天里一起去草场里打滚,滚了一身草屑,讲它们一同在夏天的河水里嬉戏打闹,讲它们一同在秋日里一同追着南迁的大雁,讲它们在冬天的薪柴旁依偎取暖。

    姬发讲的缓慢而生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是有别于他病容的光彩,带着明亮的憧憬。姬满看到了,所以尽管有时候他已经听了很多遍同样的故事,却仍然装作第一次听那样,兴致勃勃的追问他,那来年春天呢,这个时候姬发就会沉思许久,然后轻轻的笑了笑,看着窗外的落雪道:“来年春天,候鸟会飞回来吧。”

  姬诵不知道他所说的飞去哪里,只是指了指姬发常年佩戴在腰间的那一块玉燕,问到。“他还会往南边飞吗?”

  

    父亲并不习惯配玉饰环配,唯有这一只白壁玉燕常年挂在腰间,与自己那只玉凤凰有些像,姬诵曾经问过母亲,这只凤凰来历,母亲却只是摸着他的头柔声说这是父亲的一位故人为他雕的,他幼时最喜欢缠着他,跟在那故人后面唤他叔父。可姬诵很是疑惑,他只有一位叔父,那便是父亲的王弟,公旦。与他模糊记忆中的男人似乎并不一样。

     

   姬发抚摸着腰间的玉燕。

     “北方也会有春天,只是会来的晚些。”

      姬诵噘了噘嘴问“那它会迷路吗?”

      姬发闻此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得和煦而舒展。

      “不会的,因为有人在等他啊,他总会回来的。”


    那时的姬诵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等待一只社燕,正如他十二岁那年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在宋地殷人的毫社内亲手种下一株桃树。

      

     彼时的姬发已经到了风烛残照之际,他从叔父那里得知父亲夜夜总被梦魇住,近一年来尤其更甚,他心下担忧,只以为父亲的病都是因为睡不着觉导致的,便从宗伯那里学了几个燃香的方子,毁了好几个铜炉才练得一点香。他用香炉装好小心谨慎的捧到父王面前,献宝似的奉上,嘴里说着有了自己亲手调制的香,定能让父王夜夜安眠,一夜好梦。

       “那诵儿希望父王会得如何好梦呢?”姬发笑眯眯的说道。

       姬诵挠了挠头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父亲曾经说的那些故事。

       “希望……希望那只社燕会飞到父王梦中!”姬诵挠了挠头突然灵台一现。

       姬发一愣,而后粲然一笑。


    姬发将他揽在身前,那时的姬诵已经很高了,姬发只得撑起身子才能够得到他的头顶抚摸,“那便预祝父王得偿所愿吧”

      

    第二年,大周臣子呈报,以宋地公然祭祀玄鸟图腾为由,恳请武王发兵剿灭。就连姬旦也以卜辞论断宋地不臣之心,姬发不能不听臣言,却也不能违内心之隐。于是他以姬氏外戚王侯架空封国内的佣兵制械的军权。为持平衡,他又以微子衍仁厚之德恢复其身掌管宋地,并允许宋地于封国内以殷商旧俗祭祀。

     并于同年,亲往宋地,不带兵卒,随行的只有十二岁的姬诵和一纵王卫队。

     而他所携带的只有那一身他奉以为珍宝的前朝太子吉服。


   时年大雪,落地成白。

      天子亲至,宋地子民皆伏身叩迎。


      姬诵看着他的父王拖着孱弱的病体,摒开宫人的搀扶,捧着那身绣以玄鸟雷纹样的太子吉服一步步坚定而缓慢的走在落了雪的祭祀神道上,亲手将吉服奉于神龛中。

       沉沉的香火燎熏着厚缎的幡幔,庙外风雪簌簌作响,唯社中静谧无声。


    姬诵是唯一跟随在姬发身后进入庙宇内殿的。他隔着沉木袅袅的焚香,看着他的父王用手珍之重之的抚摸着那身袍服,那一刻,他褪掉了帝王的威严和冷峻,眼中眷恋而温柔。

      “我许宋人以殷礼祭祀,宋人当供太子衣冠。” 

   他说殷商已亡,玄鸟不亡,你才是殷商最后一只真正的玄鸟,宋人若要祭拜,也是要拜你。


    也是那日,姬诵知道了父王梦中要等的社燕或许再难飞来。

       可他看着父王深沉的眷容,又是如此的希望神明可睁开紧闭的双眼,垂眸于他。


   他在父亲看不到的身后虔诚的祈求,唯愿神明怜他悲苦,让那只南飞的社燕来北地看一看父亲,哪怕是在梦中。


    在离去时,姬诵陪同姬发在社庙后方的庭院里一同栽种了一株桃树。那时姬发已经因病畏寒,每年冬天,他的寝殿都烧着许多暖炉,殿门紧闭,不透风寒。

    可那日的姬发却执起青铜臿不顾雪寒,刨开厚厚的白雪,土层,埋下一枚桃种,最后再亲手填以土层厚雪。

       “大雪覆地,厚壤沃沃”姬发拍上最后一层雪穰时,他的手已经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姬诵连忙将手炉塞到父亲手中紧紧捂着。

      他没来由的很害怕,那日的风雪很大,哪怕他撑着伞,也让风雪的冰屑落在了姬发的眼角眉梢上,雪色与水色之间,父亲仿佛也将随雪而落。


   姬发到底是没撑到北地来年的春暖花开,回宫之后不久,他便长阖于世。而他或许也是自感天数难违,所以才拖着病体迎着风雪苦寒也要亲至宋地,了却最后的心愿。

      临终前他召唤了姬诵和自己的弟弟叔旦,那时的姬诵尚不知这将是自己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姬发先召唤了姬旦,姬旦精通卜卦,对于姬发的大限早已有所预料,到了这一天却仍悲怆难忍。

      姬发以姬诵年幼,不可担此王位为由,想立姬旦为下一任周天子,姬旦却忍着悲痛,宁死不肯受,只是说着不合宗法礼制,不敢违天道伦理,希望兄长收回王命,最终姬发不再为难,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对于礼法的恪守,便传位姬诵,同时立周公旦为摄政王,希望他费心操劳一点帮扶着新王,好好辅佐成王诵,姬旦皆一一应下。


   而后他便摒退了姬旦,召了姬诵前来,那时刚满十三岁的姬诵已不再向小时候那般天天缠在姬发身边嚷着听故事了,他只是握着父亲嶙峋的双手,同父亲说些能让他开心的话,哄着父亲喝那难闻的苦药。

     “曾经有人也这么哄过我……”姬发望着帷帐,突然开了口,声音轻缓深沉。

      姬诵知道父亲又是想起以前了,他没有追问,只是哄道。

      “那如今诵儿哄你,父亲也要听话才行。”

      姬发笑了笑,想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口。

      他其实想说,怎么连说的话都跟他差不多。

      “现在是太子殿下在哄你,姬发要听话才行”


   临走时,姬诵为有些沉倦的父亲细细的掖好被褥,放下帷幔,又小声认真的叮嘱了服侍的宫人小心看顾才慢慢离开。

     “诵儿”已经意识昏沉的姬发突然唤道。

     “父亲唤我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姬诵停住了悄声的脚步。

      姬发不说话了,姬诵以为他又睡着了,良久他才听到厚缎帷幔中传来缥缈而又轻柔的声音。

     “替父王多看看那颗桃树,若是他回来……也能看看。”

       姬诵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他知道父亲说的他是谁,尽管父亲从未对他言明。

       “好,请父王放心。”


     丙申年十二月,武王薨逝,举国丧,大周子民皆悲痛哀悼。

       同月,姬诵即位,号成王。

       而除了姬旦和姬诵再没有人知道随这位青年英主贴身下葬的只有一柄冷剑,那是前朝太子的重器,鬼喉剑。

      那一日姬诵穿着天子冕服站在祭祀高台上,望着仍盖着王城未见消融的厚雪,缓缓闭上了眼睛。

       “父亲,这北地的春天来的……太晚了。”


  

    仙乐如渺渺之音,贯在殷郊的耳朵里却如隔世的轻纱。

       他执酒的手再也不稳,撒了一身酒水。

       “为何……为何我是如此的难过,可我却感觉不到。”殷郊无法想象梦中意气风华的少年,如何成为穆王口中那个病骨支离,沉郁愁愁,浸满了悲苦的人连结在一起,再看向穆王时,竟已然留下泪来。

而他覆在胸口的手所能感到的只有永寂的凉意。

      穆王看向他的目光带着难察的悲悯。


  “神尊何不亲往宋地去看看,或许神尊……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对,对,我该前往宋地的,殷郊看向篮中的桃果,只一眼,便不忍再看。

     他踉跄着起身,离席而去。

     身后传来穆王的谣歌,和着飘然的仙乐,娓娓渺远。

     “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那是西王母与他对唱的歌谣。


   殷郊来到宋地的毫社时,宋人刚刚举行完一场祭祀,落日西垂,橘黄的夕阳铺散在天际,人潮散去,庙中燃烧的苇草仍有厚重的余烟。

      殷郊穿过燎祭苇草的玉阶神道,走进了宗庙的大殿,幡幔静静的垂在大殿中,熏着日日不绝的烟火。

       殿中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尊三头六臂威严煌煌的神像,赤发蓝身,金刚怒目,手持翻天印,身挂落魂钟,那是他自己的法相,执年太岁神。

       而神像的下方是一尊半人高的青铜神龛,里面供奉叠放的正是他曾经的那身太子吉服,不知宋人是用了什么方法,一百五十年来,那件袍服任然光华如新。

       

    短短的一段路,他走的艰难无比,待到他将手抚上那袍服时,那悄然而逝的一百五十载岁月春秋从他指尖穿梭而过,他沉默的矗立着,任由那沉香苦涩的烟火和悲凉的晚风穿过他的身体。

       他不知姬发当年是以何种心境亲手将自己这个前朝余孽,一个早已亡故不在凡尘之中的旧故袍服供于宗庙之中,亦不知此刻的缓释的苦意为何漫山心扉。

      突然间他摸到了一个硬物,就在袍服的内里,贴近胸口的位置。

      他心中似是已有所感,指尖颤抖的探向衣襟内里。

       待拿出看清此物时,殷郊心口猛然一震。


  ——那是姬发的的玉环,却又不完全是,姬发的玉环是青玉,而眼前这枚玉环是白玉,下方坠着一只玉燕,亦是大商的图腾,玄鸟。

       “这是我离家时,父亲送我的,不仅是相认的信物,也意有返还家乡之意”

       “环”通“还”


    他想起了梦中,许多年前他从树上将姬发抱下,背着他一步步走在宫道上回到内殿,医官在为姬发看伤时,他看到了他腰间悬挂的玉环。那时他不知思乡为何物,如今亦不知思念为何情。

       返还家乡,返还家乡,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一个答案似乎快要破土而出。

    

    蓦的,他突然感到握着玉环的手心如暖水一般的温热,只见玉环连同坠上的玉燕,褪去深重的古朴,流光闪现,一左一右共两道流光缠绕,其中一条像是认了主一般往他的心口滑入,瞬间便没入血肉之中,而另一条,却脱离了玉环像外飞去,殷郊愕然茫然之间便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一路竟追到了宗庙的后院,殷郊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内心却感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伸手去抓,却只能抓个须臾,而最终那一缕淡色的幽光没入到了那一株桃树的土壤之下,再也不见。


    殷郊茫然的伫立着,他的面前是一株树大根深的桃树,树干苍虬,枝叶繁盛,此值六月,结得硕果累累。

        他抚摸着苍老挺拔的树干,这株桃木被养的很好,可以看出是有人精心料养的。

        从新结子三千岁,预喜仙游复摘来。


    他突然感到心口一滞,似有什么在愈合一般。而此时他才感到胸口的异样,那没入的流光如同江流汇入大海,厚重的熨帖着他那颗寂灭的心,并不痛苦,只是温柔包容的裹着他那颗冷寂的心。

  他将手缓缓的放在了胸口,细细感受,竟感受到了心肉的起搏与跳动,温热的,滚烫的,一声强过一声的,那是活着的声音。


   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到他惶恐不知所措险些站立不稳,可还不待他适应,紧随而来的便是巨大的痛苦,这并非是胸口的疼痛,而是源自于他记忆深处的痛苦。

       那些记忆甚至还未至,便以让他骨髓阵痛。


    虚无缥缈的识海深处,如倾泻的而出的滔天洪水,铺天盖地的将他覆于其中,冲刷着那本一无所知的过去。


     冀州平叛中的火海,朝歌王城的鲜血,祭天台上他的心如死灰,却在看到姬发被逼弑父后的癫狂和痛苦,在看到姬发为救他胁以纣王的拼杀,法场之上嘶声震天,最后他的一切都归于一片血色,唯一点明媚的赤黄,引他上了黄泉路。

       “姬发他太傻了,他不该来救我”生命余留的最后时刻他想着。

       混乱,杀伐,鲜血,金戈,厮杀,如搅乱的书页和颠倒的山川在他的脑海里倾轧,他痛苦的哀嚎,最终在巨大的痛苦中摔倒在地,闭上了双眼。

  


  

  

     tbc

再盛一碗饭

【凌越】词不达意10-11(追妻火葬场)

凌睿终于见到娃了!写了4k➕ 建议耐心阅读


10

王越回到家的时候,老旧的木门伴随着咿呀声打开,屋里的灯还开着,窄小的空间被暖黄色的光照亮,里头只有一张破旧的老沙发,地上是王超玩剩下的玩具。王越面无表情,身体动作机械地收拾着,然后两三步就走到了卧室,微弱的亮度下能看见小小的床上王超手脚都展不开,怀里的小宝宝正一下一下地呼吸着,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王越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呆滞,但却在看见这一景象时彻底忍不住了,他撇着嘴,眉头拧在一块,靠在门上无声地哭了起来。他捂着嘴巴,不让啜泣从指缝透出来,慢慢滑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他又再一次被撕碎...

凌睿终于见到娃了!写了4k➕ 建议耐心阅读


10

王越回到家的时候,老旧的木门伴随着咿呀声打开,屋里的灯还开着,窄小的空间被暖黄色的光照亮,里头只有一张破旧的老沙发,地上是王超玩剩下的玩具。王越面无表情,身体动作机械地收拾着,然后两三步就走到了卧室,微弱的亮度下能看见小小的床上王超手脚都展不开,怀里的小宝宝正一下一下地呼吸着,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王越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呆滞,但却在看见这一景象时彻底忍不住了,他撇着嘴,眉头拧在一块,靠在门上无声地哭了起来。他捂着嘴巴,不让啜泣从指缝透出来,慢慢滑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他又再一次被撕碎重新拼接。

 

王越没有深潜过,生活却比深海更令人捉摸不透,人溺在水里,胸腔被巨大的压力挤压,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包裹拉扯,他快要死掉了,快要疼死掉了。他头一回哭得快要窒息,泪水在脸上干涸划成几道,眼里的一切都成了块状,模糊不清。

 

待到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他小声地喘着气,怀抱的姿势也松弛了下来,他又想起了凌睿。他现在脑子只有一团浆糊,想了一千种解释来说服自己为何凌睿会来到这里,甚至于会不会是凌医生和鹿总的孩子出了什么情况,他是不是知道了栀涵的存在,他是不是要来剥夺王越在这世上最后那点卑微至尘埃的希望。

 

可是他真的竭尽自己所能躲开凌睿了,他从没有想过让凌睿知道孩子的存在。

 

他那会搬来B市,身上真的也没钱,租的单房子是一房一厅,也没人认识,只好怀着孕去人才市场找工作,还好又能做回他熟悉的工作,那就卖力点,总能活得下去。

 

怀孕的时候,起初反应还不大,他照旧送着外卖,过了一段时间,偶尔肚子会有些绞痛,孕吐开始作威作福,他总是要时不时跑到卫生间去呕。后来他就胡乱查了一些办法,吃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但没止住反而把自己惹得更糟糕。有一天早上他醒来,一股恶心劲在身上蹿,他面色已经完全惨白,汗水布满整个额头脸颊。王超也不知道在客厅干嘛然后进来看到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得直喊,弟弟弟,你怎么了,弟弟弟,你怎么不说话……

 

被送去医院的时候,王越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你看孩子的父亲是个医生,当妈的却搞成了这个样子,到底还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让他知道招惹的下场。结果被告知自己的子宫发育不健全,胎盘有些挤压,可能对孩子会有些威胁,他人害怕得不行,心里念着,宝宝,宝宝,你一定要活下来。

 

后来他只能减少工作量,尽管医生是要求他最好不工作好好养胎,可是他身上除了有孩子这条命更还承担王超的命,穷人不配对自己的身体小心再小心。

 

好不容易都挨下来了,好不容易看见了雾霭中稀碎的一些星光,到底为何还会变成这样?他抹了一把脸,已经没办法了,他今晚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会将凌睿从自己的心头里永远割舍,当做陌生人。就像当初生完孩子后,他对着宝宝说,对不起啊,宝贝,以后只有妈妈一个人爱你了。他从没来想过让凌睿参与到他未来的生活里。

 

 

红色的宾馆招牌灯打在人脸上,凌睿头发已经耷拉下来,有些乱的散着。他回到那间充斥着霉味的房间,胳膊有些发痒,脱了外套,掀开袖口才发现长了一片红点,过敏了。他也好像没心思理会,直接瘫坐在床上,思绪逐渐回潮。

 

王越见到自己时寡淡得犹如他们重不相识,他和黄毛干架时,他眼神里也完全没闪过一丝忧虑。一切都让凌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场梦,可能他从没有来过B市,王越也没有消失,只不过都是梦罢了。但又好像是他和王越过去那些荒唐脱轨的行为才是梦,有可能他根本就不认识王越,他和王越经历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所以眼前的王越真的是一个陌生人。

 

手上的过敏在发痒,鼻尖充斥着那股令人厌恶却又逐渐习惯的霉味,厕所老旧排气扇传来嗡嗡的声响,一切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王越已然漠视了自己,他不再是那个看着自己时只有倾慕与爱意的王越。

 

他可能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也可能有了新的爱人,或许就是黄毛。王越没有停在原地,他往前走了,只是自己还在滞留,还试图一键重启——找回王越,和他像之前那样约会,左爱,把他抱在怀里亲他脸上的小痣,看他害羞得脸红,看他难以克制的缱绻爱意。

 

一阵又一阵海浪般的思潮击溃他原本缜密又理性的思维方式,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失控在他心头蔓延,这和当初鹿方宁用来瓦解他玻璃罩的感觉完全不同,对鹿方宁他是表面妥协,当个参演假扮婚姻的戏子,终究是假的。但这回凌睿前所未有地正在被一点一点瓦解,他快要控制不住这该死脱缰的情绪,控制不了自己身体上的行动。

 

我的小越……他去哪了?

 

他脑海里回荡着王越那声轻轻的凌医生,他好想王越,他好想王越……泪水浸湿了眼眶,在脸上留下两道浅薄的痕迹,凌睿抹了一把脸,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哭了。

 

他用仅仅残留的一丝理智思考着王越为何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思考着自己怎么样才能真正找回自己熟悉的那个王越。

 

11

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王越就抱着小宝贝准备出门了,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王超,抿了抿嘴,小心翼翼打开门往外走。到街上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探了探身子看周围有没有人,其实在看凌睿会不会出现。

 

夏季昼长夜短,街上水泥地面很快迎来几束阳光,包子铺开得早,炊烟向四处散去。宝贝在王越怀里困得打盹,窝着一下子又睡着了,王越裹紧襁褓,俯身在小宝贝额头印下一个吻。

 

这实在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凌睿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被害妄想症,他很害怕凌睿是来抢孩子的,也害怕是什么风声传到了鹿总那去,让凌睿来解决孩子。他实在不敢想凌睿是为自己来到B市,那他可真是痴心妄想了。

 

把宝贝送到托管所那的时候,王越不断向那的老师道谢,他还说实在不行他可以多交些钱,避过这段时间。托管所的老师没多问也没多收他钱,好心地答应了他,毕竟王栀涵真的很乖。王越这才松了一口气,送完孩子回去还得给王超做早饭,然后差不多时间要去上班。

 

一如往常上了一天班,还好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他下班后顺带去了黄毛那一趟看看他的伤。黄毛脸肿得不行,说话都不方便,他一个人住,房间空得不像个房东。王越终究还是可怜他,留下来给他擦药,还给他煮了粥,喂他喝完才离开。

 

一天下来,王越还是感觉心头沉闷得不行,出了黄毛家一转头就看见眼前杵在墙边的人,凌睿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下身笔挺的直筒裤,头发散着没有整理,整个人有一种淡淡的颓废感,王越心揪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拔腿就跑。

 

凌睿淡淡地看着他,然后走过来,两三步就到了王越跟前,他比王越高半个头,可以看见对方习惯弓着背低着头,两边长长的头发就散下来。王越没有刮胡子,整个人有种市井的沧桑感,让人很想揉碎。

 

王越也不是第一回在凌睿面前这么无措了,他用手捏着自己的衣摆,心里想着凌睿问什么他都否认。他感受到凌睿正在用炙热得能把他灼烧的眼神看着他,但他始终不抬头。

 

怎么瘦了?凌睿的声音好像哑的不行。

 

王越没想到是这么一个问题,他陡然看向凌睿,眼里闪过讶异之情。

 

他不答,就听见凌睿又接着说,最近有好好吃饭吗?王越一下子耳廓就红了,鬓间留下汗来,他感觉凌医生确实在用火烤着他,不然他怎么会要融化了呢。

 

王越点了点头当做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很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开口了,凌医生,您回去吧,这里不合适您来……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来找我的……如果您是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和我说,我如果做的到都会帮您,您毕竟也帮了我很多。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切,像是早在心里打好草稿,并且练习了很多遍。每一句的用词都极为客气,疏离,保持距离。

 

凌睿彻底没话了,感觉有一阵耳鸣在响,尖锐的金属物体刮到黑板时令人抓狂的声音,死死扣着他的耳朵。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他一手抓住王越的胳膊,把人摔到墙上,整个人压了上去,他和王越的距离一子子近到能感觉到彼此呼出来的气息。

 

王越整个人在颤抖,如果不是靠在墙上可能直接就滑坐在地上了,他在害怕,身体也做着反应。心尖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往上冒,而后裹着束胸带的地方滋滋地往外冒着水。他感受到凌睿的气息打在他脸上,整个人已经融成一摊水了。

 

凌睿理智没有回笼,他想去亲王越,想把他搂在怀里,不管他有没有向前走,都想拽住王越,自私地占有他。王越胸的触感越发明显,他心提到嗓子眼,只好用自己的胳膊肘推开凌睿,凌医生,您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先走了。

 

那一刹那,凌睿知道自己失控了,他手上还残留着王越的余温,鼻尖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奶味,他望着王越离开的北影,脑子嗡嗡个不停,有一些景象在眼前闪过,他似乎找到了解密的一块拼图。

 

路灯清冷的自上而下扑到他身上,然后延出一道黑影。

 

 

11

王越每天不定时去看望王栀涵,那么小的小宝贝被留在托管所,他心如刀割。这几天出门也都探头探脑,也没见到凌睿,心头五味杂陈。他想着凌睿应该没有发现异常所以离开了吧,这回应该是真的彻底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

 

把王栀涵抱在手里,轻轻裹着摇晃着,小宝贝咯咯笑着,王越久违地感觉到了安心,可惜小宝贝再也见不到生父了,是他自作主张剥夺了她的权力。

 

回到家附近已经是夜晚了,今天无风,空气不流动,王越走没几步路就出了好多汗,本来宽松的衣物汗津津贴在了身上,胸'前隐约透出了胸带,他用手扯了扯。自从生了小宝贝后,他的身体就发生了很多变化,乳'汁总是肆意妄为来折磨他,一开始只是定月会有一个时间来造访,而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偶尔只要运动一下胸前就会自动续上水,无奈之下,只好给自己裹上束胸带。

 

到家楼下,感应灯不亮,明天得告诉楼下大爷一声,他在夜里抹黑,小宝贝也跟着啥也看不见,有些闹腾地蹬着小脚丫子。嘘嘘,栀涵乖,快到了。王越哄她,然后掂了掂怀里的孩子。

 

他隐约听到了楼上有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但不确定,他家就在楼上,按理来说这个点应该也不会来什么客人,难不成黄毛过来了?摸着黑往二楼去。

 

他抱着孩子到了楼上拐角,鞋底刚在地面发出啪的声音,二楼的灯就开了,一个人影在感应灯亮起时,十分清晰地映入眼帘,凌睿穿着卡其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兜里,倚在他家门口的墙上,手里夹着烟管。

 

王越犹如晴天霹雳,僵住片刻身体就做出反应,他手里还有宝宝,赶紧在凌睿看见他之前转了个身,准备往回走,他有些着急向下,阶梯也看不清哪是哪阶,他像在逃命,凌睿要来剥夺他最后的希望,他要来抢走孩子吗?

 

王越!凌睿在他后头喊了一句,甚至贯通了整个楼,王越顾不及一直往前走,慌张失措,嘴里默念着,别过来别过来,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凌睿小跑了下来,很快就看见王越手里抱着一个宝宝急促向前走去,他一直往前赶着,像是后头有怪兽。凌睿加快速度追了上去,怪兽蹿的一下到了王越前头。

 

王越咽了口口水,大颗的泪珠又啪啪地从黑珠子的眼眸里掉出来,他撅着小嘴,双手裹住怀里的王栀涵,一直侧着身子对着凌睿。

 

凌睿还没开口,他就急促地说,这是邻居家的孩子,是领居家的,他口齿不清,眼泪一直在掉,路上的街灯落下一些稀碎的灰尘打在他身上,生动地映出他的慌张。

 

凌医生,凌医生,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不会去搅乱你和鹿总的生活的,我很乖的,我没有想当你们的第三者,孩子我会自己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求求你了,不要把孩子抢走,不要抢走孩子,好不好。

 

他在哀求凌睿。

 

王越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他紧紧裹着宝贝,然后腿软瘫坐在地上,怀里的宝宝感受到了母亲的恸哭也嗷嗷哭了起来。

 

四周无声,栀涵的哭泣声逐渐漫过王越的哭声,王越一直在颤抖,却还是抱着孩子,小幅度晃着宝宝,不想让她哭。墨色的天空吞噬着周遭,窄小的巷子里烂俗的桥段正在上演,光下的尘埃浮动,像是永不会落地。

 

凌睿第一反应是愣住了,他来到王越家之前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王越的反应,没有纠缠,没有勒索,没有一丁点想要他负责。

 

他看着王越哭的像个孩子,而他怀里抱着一个娃娃,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是他和王越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王越突然离开的理由,但凌睿怎么也想不到王越做的这一切,包括刚刚的行为居然是想要不给自己添麻烦……

 

他直接跟着王越蹲在地上,他看着王越哭着,怀里的孩子哭着,他心头的肉正在被一片片割下,原来王越会害怕,原来王越并不是不会再感到“痛”了,当他渐渐明白这些道理时,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了,自己成了万恶不做的孽鬼。

 

tbc.

昨晚写到很晚,但终于写出来我想的情节了😭

陌上花开

越了解老婆,越觉得自己不配,这是什么鬼感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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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水彩

【钢笔淡彩,田子坊民居】

写生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

我想大家最关注的是怎么构图与色彩关系~

看今天是步骤图与实拍图应该会有一些感悟吧,如果还不明白的给我留言~

Got it?

画画也是一种生活!

【钢笔淡彩,田子坊民居】

写生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

我想大家最关注的是怎么构图与色彩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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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也是一种生活!

乐意
吴小狗の成功学授课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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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安静的舔狗

路透真的不可

什么时候不管不顾正大光明跟组偷拍一大帮人按头磕???过分了吧!那个厕所别跟我提什么马路不马路的,朱一龙是演员,本来现在疫情期间拍戏不适合围观,还堂皇而之的发出来为了磕糖就可以这样吗????给朱一龙一点拍戏的自由吧!

什么时候不管不顾正大光明跟组偷拍一大帮人按头磕???过分了吧!那个厕所别跟我提什么马路不马路的,朱一龙是演员,本来现在疫情期间拍戏不适合围观,还堂皇而之的发出来为了磕糖就可以这样吗????给朱一龙一点拍戏的自由吧!

锦城散民

拒绝私生

千万别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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