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起云深》中秋番外 君子如故(下)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那女鬼笑得更加猖狂:“当我的儿子可开心哪?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啊,你偷偷来给我说过得多么委屈多么累时,我这个当娘的有多高兴!”
金凌满脸满眼通红,胡乱斩出数道金色剑芒,喊道:“你……胡说八道!”
欧阳子真看着密密麻麻一团,眼睛发晕胸口烦闷,话都来不及过脑子:“金凌你怎么想的,跑去和鬼说话?”
金凌咬牙道:“我没有!”
女鬼嘲道:“年纪这么小,记性就这么差?是谁昨天夜里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让我想想,你说什么来着……哦,你这个家主做得委屈窝囊,政令不通、被人孤立、门生外流、玄门唾弃。他人中秋庆团圆,各回各家,你却只能夜猎为遣,...
那女鬼笑得更加猖狂:“当我的儿子可开心哪?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啊,你偷偷来给我说过得多么委屈多么累时,我这个当娘的有多高兴!”
金凌满脸满眼通红,胡乱斩出数道金色剑芒,喊道:“你……胡说八道!”
欧阳子真看着密密麻麻一团,眼睛发晕胸口烦闷,话都来不及过脑子:“金凌你怎么想的,跑去和鬼说话?”
金凌咬牙道:“我没有!”
女鬼嘲道:“年纪这么小,记性就这么差?是谁昨天夜里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让我想想,你说什么来着……哦,你这个家主做得委屈窝囊,政令不通、被人孤立、门生外流、玄门唾弃。他人中秋庆团圆,各回各家,你却只能夜猎为遣,抱剑思念。没记错吧我儿?”
金凌道:“你!你……胡说。”他第一个“你”说得义愤响亮,后面却低到了嗓子眼儿,死死地压住了那声哽咽。
那头发层层如浪,穿梭流动,嘲讽不断:“一身金星雪浪袍,金麟台上却无人挂念,这叫不叫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啊?哈哈哈哈,金光善这个伪善人那么捧在手心的嫡孙,小时候被他祖父算计死了爹妈,长大了被族里那些老不死的欺负,还要一辈子顶着老色狼肮脏的姓氏在烂臭了的粪池子里扑腾,居然还想中秋团圆哈哈哈哈,这债可有的还呢……”
“啊!!!!”金凌成功被她激怒,抡起长剑向黑发砍去。
魏无羡快速道:“金凌,先想想它是什么东西?”可金凌正在气头之上,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他挥舞着手中岁华,几乎要一头撞进那团头发之中。可他越愤怒,那笑声也就更尖锐,头发就越多。
魏无羡两指入口,响亮地打了一个口哨,一些找不到身体的断手断脚飞了起来,像数把尖刀在空中乱搅,将那山墙一般的黑发硬生生割开一个洞,除了沈夫人以外,看不见任何的鬼魂。
魏无羡道:“看清楚了吗?看清楚再决定要不要被她撩拨了情绪?!”
欧阳子真眼睁睁看着自己刚扔出去的捆仙绳被头发生生吃进去,道:“最最厉害的鬼祟?”
魏无羡道:“非也。”
欧阳子真看一眼那团密密麻麻的头发就觉得胸闷气短,烦躁不安,难受道:“不行,我想不出来。”
只听那声音恶狠狠道:“敢偷你爹的东西,在你爹的坟前跪着磕头了吗?”霎时间,更多的黑色发丝从沈夫人身上喷涌了出来,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喷射至半空,乌云压境一般气势汹汹地滚了过来。
金凌手执岁华微微颤抖:“我才不是偷!”他举剑一挥,剑芒忽然闪了闪,渐渐变弱了。传送符消耗的灵力没有那么快补回来,金凌刚才一时意气,仅存的一点灵力都快被挥霍光了。
那声音道:“我说的是你吗,这么喜欢对号入座,还真是你父亲的种,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有些东西你想偷还得看你偷不偷得着呢!小宗主,灵力不济成这样,难怪人人都看不起你这个家主,心里都把你当家猪吧哈哈哈哈哈!”
与敌对阵,最忌暴露弱点。一缕手腕粗的黑发从凶尸群间隙中蹿了出来,直冲金凌而去。金凌手中仙剑沉如废铁,身形微滞,勉强躲过了攻击,但靴子却被蟒蛇一般的头发丝缠住了。那发丝猛地往后一拉,金凌后背朝下摔倒在地,“嗖”地一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金凌满头大汗,拼着吃奶的力气,手腕翻转,想要把那股头发砍断,可是岁华没有了灵力,如同钝刀砍柴。这时,一条腐烂的断脚不知从哪里窜了过来,贴着金凌的脸踩住了那股头发。金凌顾不得恶心,大喝一声,迸发出最后一点灵力,斩断黑发。那黑发像断了触角一般,只来得及拖住那只烂脚丫子,飞快地缩了回去。
魏无羡松了一口气,道:“子真,把金凌给我拖回来手脚绑上!”
欧阳子真道:“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黏腻恶臭的腐烂东西淋了一头,味道比一般的腐尸更加难闻,竟是刚才那只烂脚丫子被黑发绞成肉泥喷出来。欧阳子真本就对这密密麻麻黑发恶心难受,被这气味一冲,脸色刷白,直接吐了出来。
只见黑衣闪动,魏无羡如鹰隼一般掠过去,一手抓金凌一手揽欧阳子真,旋身跃到一片空地,再转身将两个少年护在身后。
见两个少年吃瘪,那团黑发仿佛得到极大的满足,诡异的尖笑声中,黑发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起来,像一团巨大的黑色纺线,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那些被临时拼起来的走尸,本就不如整尸结实,再加上失了魏无羡加持,被吹得开始四分五裂,再卷到头发里突突挤成爆浆,肉泥横飞,腐臭熏天。
欧阳子真还在干呕不止,金凌掏出一粒药丸,立刻给欧阳子真塞了进去:“尸毒解药,先吃下去预防一下!”
闻声,已经背过身去的魏无羡笑道:“不错哦,金宗主考虑周全。”
金凌嘴角瘪了瘪,这表情不知是不屑还是压着笑。
魏无羡道:“一直这么懂事不就对了,再这么莽撞,我告诉你舅舅,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金凌不服道:“切,你以为我舅舅是那谁吗,都听你的?”
魏无羡似乎想了想,道:“也对,不妨试试?”
金凌看了看被黑发缠过的那只靴子,饶是兰陵金氏特质的材料,亦像是被锋利的丝弦划开,七零八碎的不成样子。他摸着自己的脖子一阵后怕,乖乖地站在魏无羡身后不乱跑了。
那东西似乎听到他们的谈话,发梢如同刺猬一样竖了起来:“你舅舅?那个冷血无情的江大宗主,他不是对修鬼道的恨之入骨,要杀尽天下鬼道术法修炼者吗?偷偷修鬼道的人这么多,就该让他们全都死啊!各大世家都在用招阴旗风邪盘,四舍五入不就与修习鬼道同罪,我的眼睛看着呢,见一个就告发一个,看他能杀多少!如果不能一视同仁,少打一鞭少杀一人,我从足板心儿都瞧不起他!结果呢,江氏的弟子自己也用招阴旗哈哈哈哈!云梦江氏,果然是烂臭的一窝,烂臭的一窝啊哈哈哈……”
魏无羡面色阴沉,道:“原来话多真的很烦!”
他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剩下的几个走尸忽然仰天长啸,阴森恐怖的咆哮声振聋发聩,把那女人的声音生生给压了下去。
欧阳子真看到走尸数量大减,心里着急,问道:“魏前辈,你的笛子呢?”
金凌咬着唇——早上他就没拿。一是他觉得如果那上身的真是江厌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魏无羡用陈情驱使自己的母亲,他不想找江澄用紫电来检验也是同样的道理。二是他内心里总觉得,处理夺舍对于魏无羡来说,就是动动指头的小事,何况还有他和欧阳子真也在,要不要陈情根本无所谓。
想到此处,金凌突然灵光一现:“对……它根本不是厉鬼邪祟!”
魏无羡一笑,道:“终于想通了?”
欧阳子真浑身一抖:“啊,那它是什么东西?”
那女子癫狂的声音再次响起:“四大家族,没一个好东西,什么撒尿拜把子的三尊,老大爆体死了吧,留下个扶不起的一问三不知,真是报应!后面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金凌和欧阳子真对视一眼,心道对方竟然不知道近一年发生的事。那头发盘来盘去,疯狂骂道:“姑苏蓝氏那帮披麻戴孝的龟孙子,装什么雅正端方,不过食古不化、见风使舵的臭琴师!整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表面上自诩清高正义,一副不食烟火样,背地里不一样跟在金光善后面亦步亦趋,杀人屠命的时候哪次不在?这般假清高立牌坊的婊子,我最最看不起!”
魏无羡沉下脸,他扯下蓝忘机早上搭在他身上的外衣,就着手中鲜血划了两笔。
对方笑声更为凄厉:“哈哈哈哈,修鬼道的玩意儿,几个能成气候,孙子就是孙子,在此一途,你算得了老几?”
魏无羡缓缓道:“算你爷爷。”
说着,魏无羡将外衣向那团巨大的黑发扔过去。那团黑发仿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万千发梢突然生长,如细针齐发,刺向那间衣服。岂料刚一碰到,那衣服咒火陡起,将发尾全部点燃了。
魏无羡唇角一勾,拿过金凌身上的弓箭,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拨。
金凌的弓自非凡品,弓弦弦魏无羡弹得发出一声金石之音,低沉如瑟。
弦音如令,那咒火轰然变大,绿油油的光照得魏无羡的脸魅惑而阴森。
这件外袍上有蓝氏护体保命的咒术真言,邪祟妖魔一触即燃。魏无羡还顺手增加了一道符咒,怨气越大,这咒火就越大。眼看着火势沿着头发丝大面积地蔓延开,那女人不断凄厉惨叫,仿佛好像失去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金凌目瞪口呆地转过头看着魏无羡,怒道:“你早干嘛去了!”
欧阳子真一步站在魏无羡和金凌中间,道:“金凌,金宗主,你刚才说不是厉鬼,那这是什么来着?”
魏无羡揉了揉后腰,道:“对啊,还没说完呢?”
金凌一把把欧阳子真推开,对着魏无羡怒吼道:“你……我刚才差点命都没了!”
魏无羡道:“是吗?我倒觉得以金宗主的身手,真不至于。这个东西要是一开始弄明白了,对你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你是被欺骗了感情,吃一堑长一智就好了。”
金凌一时哑口,仿佛被人夸着打了一巴掌。
魏无羡搂过他的肩膀,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了:“要不然……中秋到云深不知处来?”
金凌道:“不要。”
魏无羡道:“又不是让你来过中秋,让你过来给我缝衣服,我昨天刚领的中秋新衣,还是特制的颜色呢,你得赔我。”
金凌道:“我赔钱!又不是赔不起!”
魏无羡道:“那好,等含光君来了,我让他找你结账。”
金凌想到还有蓝忘机那一桩迟早逃不掉,脸色更难看了:“行啊,让他到金麟台来……那个亲什么明算账。”
魏无羡“噗嗤”笑出来,凑过去道:“亲什么?”
金凌道:“我没亲!”他刚说这个字,脑子里突然闪过观音庙那突然灭掉的蜡烛和诡异的响动,一步横跨得老远,带得魏无羡差点闪了老腰。
魏无羡道:“金大小姐,下次心血来潮想去送命,先想想我和你舅舅眼神儿够不够好,能不能及时救你。”金凌还没来得及回嘴,魏无羡接着道:“要不然你平时少发火少骂人多攒点人品,或许运气能好点。”
金凌气得只能喊他名字道:“魏无羡!”
欧阳子真赶紧安抚道:“金凌,消消气,消消气,攒人品,攒人品。”
这时,咒火中再次响起了那个狰狞的声音:“你敢提他的名字?你配提他的名字?你们一个个全都是腌臜货馊水心,谁都不配!他为你们杀温狗,整个玄门的每个人都欠他一条命。他救几个温家人又怎么了,你们就是把命给他,也只够还债!可你们干了什么,在穷奇道截杀他,在不夜天讨伐他,在乱葬岗围剿他!哈哈哈……一群烂沟子里的虾蟹,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蝼蚁!哈哈哈哈……”那笑声说不上来的诡异,像是极度欢愉,又像是无尽悲悯。
魏无羡伸手:“借我几张符。”
欧阳子真赶紧将自己的空白符拿了出来:“够不够,我还有。”
魏无羡随手拿了几张,就着手上的血迹龙飞凤舞地一划,随手往天上一扔。那符箓红光一闪,咒火便渐渐小了,刚才山墙一般高的头发慢慢变矮,最后抽丝剥茧一般恢复原样。符箓化作一条丝带,将那股头发捆住。沈夫人闭着眼躺在地上,长发逶地,泪流满面,然而十根手指扣在地面上,微微颤抖。
魏无羡抱手问道:“你哪位?”
一股浓浓的发丝烧焦味道弥漫着四周,尚有余火的发尾蜿蜒流动,像几条从火里爬出来的蛇在地上游来游去,挣扎地翻滚着。那声音仿佛是从头发里传出来的:“我为他伸张正义而生!”
魏无羡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声音道:“低贱蝼蚁,东施效颦,莫说鬼道术法,风华气度也不及他万分之一。”
魏无羡低声对金凌咬耳朵:“莫玄羽也没那么丑吧?”
金凌翻了个大白眼。
那被烧焦的头发在地上不断滚来滚去,重复着一句话道:“他死了,我便百无禁忌,我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为了诅咒你们!总有一天,你,你们,所有人都会遭天谴的!”
魏无羡冷声道:“你是他什么人,就敢这样替他诅咒别人?万一他并不想这样呢?”
那声音突然高亢,道:“他不想?你若像他一样,被背叛、误解、残害,被家族驱逐,被碎尸万段,被最亲的人一剑刺穿胸膛,你会一笑而过吗?不会!玄门正义、道法是非,全是放屁!可恨我没有出生在仙门,我能做的却不及我想做的万一。”
渐渐地,那声音又低下来:“那些玄门败类,我打不过,但是我可以叱骂、羞辱、诅咒他们,向所有人揭开他们虚伪至极的模样。可居然连平民也敢说三道四了,还到处造谣传谣,说他混世淫魔,说他背信弃义,说他死不足惜!他们见过魏无羡吗?与他交谈过吗?知道他什么品性吗?敢在他后面嚼耳根子的人,说一句,我找人打断他一颗牙,哪怕是我最亲的亲人朋友都不可以!可是我恨啊,竟然连我那个死人相公竟然也同别人一起骂他活该!我居然和这样恶心的人同床共枕好几年,真他娘地太恶心了!”
魏无羡道:“嗯……等一下,等一下……”他想了半天,道:“我不知道怎么问……你继续……”
金凌:“……”
欧阳子真:“……”
那卷头发突然又开始猛烈生长起来,尖锐的女声又笑又哭:“魏公子从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长大,江枫眠那夫妇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其实处处都把他当家仆,以为给了他几年饭吃,就要给江氏卖一辈子命,想想我都心疼。”那头发说着说着冲到金凌面前,若有实体,必然是站起来指着金凌骂:“你娘一边说着姐弟情深,一边非要嫁给一心要他死的兰陵金氏!你舅舅,觉得他功高盖主,所以一脚把他踢出了家族!穷奇道的事情,你爹就是主谋,他与魏公子有仇,所以假借你满月宴对魏公子痛下杀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说死的活不活该!你说!”
魏无羡将拳头握紧的金凌拉到身后,道:“你这是想太多。”
那头发直逼魏无羡面前,炸成扇面的形状,吼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我一一考证过的事实!魏公子明明比姓江的能力更强,江枫眠为何不把云梦江氏传给大弟子?说到底不就是自私吗?他儿子除了脾气大,品行样貌才华哪一样比得过魏无羡?就连世家公子排行也只能排在魏公子之后!”
欧阳子真弱弱地道:“虽然但是……这个放在别的家族,也不太可能吧?”
那头发嗖地到欧阳子真面前,狂吼道:“这是你们的问题,一宗之主难道不该能者居上吗?魏公子就是惊世奇才、旷世无双!没有人能够与他比肩,也没有一个模仿他的人能超越他!以前的温宗主,后来的三尊,哪一个能像他一样开创道法,他又凭什么不能继承云梦江氏?他就是做这整个玄门的仙督,也做得!”
魏无羡以前只是多听人如何诋毁他,还第一次知道能吹得这般上天入地的,惊诧道:“那也得他自己愿意啊?这种位置,谁坐上谁秃头啊。”
欧阳子真附和道:“我也不怎么想做……”
那头发冲到欧阳子真面前,咆哮道:“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无用?他若不想,又何必处处拔尖?若非他没有一个当家主的爹娘,又何至于在公子排行榜上仅排第四?世家公子射箭比赛得第一的时候,你小子出生了吗?可是这样惊才艳绝的一个人,只能躲在在荒凉的乱葬岗上,你们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魏无羡道:“其实……也不太糟。”
那团头发道:“闭嘴,你去乱葬岗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道:“呃……我……冒昧问一句,魏无羡认识你吗?”
金凌瞪了魏无羡一眼,冷声道:“他就是魏无羡,你眼睛瞎了被自己吃了吗?你也看到了,他要杀你,易如反掌。”
那头发顿住了,慢慢地移动过来,想上前又不敢似地看着魏无羡,发丝颤动得厉害:“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连灰都找不到的。你们骗人,绝对是骗人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像他,连那个一直针对他的哑巴混蛋去找都没找到。”
魏无羡好奇道:“哪个哑巴混蛋?”
金凌不耐烦道:“真正熟悉他的人,都是自己认出来的。魏无羡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说什么都是为了他!”
那头发僵了半晌,飞快地缩了回去,半晌,沈夫人歪歪斜斜地立起身子,睁开了双眼。眼睛里没有眼白,头发上散发着幽幽的黑气,形容恐怖。她轻轻地把散乱的头发理顺,双手在脸上一顿胡擦,仿佛多情少女一般对魏无羡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声音像是换了一个人:“魏公子,你可记得你小时候,你拉过一个小姑娘的辫子?”
魏无羡眼皮跳了跳,完犊子了——这哪是“一个”,简直数不胜数。
沈夫人道:“小时候……小时候我随父亲去云梦玩,在街上突然有人拉我的辫子,我回头没看到人,当场就吓哭了。可父亲看见你了,气得追了整条街,把你抓过来给我赔罪,你就把刚吃了半口的糖葫芦送给我,还对我说:小妹妹,你的头发真好看。那糖葫芦的味道,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都记得。”
三人一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长大一些,我和父亲随着商会去莲花坞做客,不过那天客人很多,你可能没看到我。你坐在江厌离的身边,我好生艳羡。后来,我让父亲在云梦买了一大片瓜田,每到夏天我就去云梦避暑。”
欧阳子真不可思议道:“云梦的夏天可比巴陵还热呢,你去避什么暑?”
“我还记得,那片瓜田就在每次你从外面乘船回来的河道边,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你。那一群少年修士里,只有你每次都会和我们打招呼,还会把莲蓬扔给我们,笑容比太阳还灿烂。那一次……你把衣服……脱下来,跳到水里去摸鱼……真好看。”沈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意犹未尽的往事,捂嘴笑了一下。
魏无羡扶额,仿佛被紫电打了一下全身发麻。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幸亏蓝忘机没有跟过来,光听着他都觉得全身冒汗。
欧阳子真忽然惊呼道:“魏前辈,你怎么了!”
魏无羡只觉得脑仁被欧阳子真这一声吵得嗡嗡响,手往鼻子下一抹,竟是鲜红一片。他自己也愣了愣,就看见血一滴滴落到地上,很快就一大滩。欧阳子真大惊失色地去扶魏无羡,金凌手忙脚乱地找手巾,脸上差点就写着“你!有!点!出!息!”几个大字。
沈夫人忽然惊怒:“你不是夷陵老祖魏无羡,他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病痨鬼!”她的发梢瞬间长长,拴住发尾的红色咒线在地上的血迹擦过,瞬间断开。她的身体立刻又长出千百发丝,像飓风一样卷过来!
“铮铮”两声,如天外之音,划空而来,一素白身影从天而降。琴弦颤动,余音在院中潺潺不绝,断发漫天飞扬,恍若黑雨。
沈夫人两眼黑如浓墨,怒喊道:“蓝忘机,你这个杀千刀的……”
几片枯叶飞过,沈夫人一头长发齐刷刷被切下。魏无羡尚在淌血,目光阴沉,肃道:“你最好知道哪些人是不能碰的!”
沈夫人嘴巴长得巨大,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正要失声尖叫,嘴又被封上了。
蓝忘机单手将魏无羡搂过来,盘膝而坐,将人放倒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在琴上轻轻一划,一串音符涟漪般荡漾开来,万物空寂,千法归一,汇成一束直入沈夫人身体。沈夫人眼仁一翻,委顿倒地,头顶黑气升腾,最后一点连着根的头发也碎成粉末,随风散去。一个白色的云纹封印在她额头一闪,便没了下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简洁到金凌中间只眨了一次眼。
魏无羡道:“这么快就解决了,他们还没看清呢。”
蓝忘机将魏无羡的头扶到自己的手臂上仔细放好:“已经慢了。”他掏出一张干净的布巾道:“往上看。”
魏无羡嬉皮笑脸道:“不就在往上看吗?”
蓝忘机把他下巴一抬,让魏无羡头顶向下垂,道:“别看我。”
魏无羡嘴也不闲着:“你来得好快啊含光君,我还以为还得几个时辰呢。”
蓝忘机面无表情道:“倒是乐不思蜀。”
金凌心里一抖。
魏无羡血流如注,蓝忘机看了看红了一半的白手巾,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
金凌又抖了抖。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突然惊喜道:“唉,我现在眼睛看得清楚点了。”他立刻坐起来,找了个让血流得快的姿势,自己捂着鼻子道:“不要止血,让它流。出来动一动筋骨,果然比在静室呆着化瘀化得快。”
欧阳子真和金凌面面相觑。金凌道:“你眼睛又怎么了?”
魏无羡语气轻快道:“没事,就是前几天夜猎的时候小苹果尥蹶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砸到脑袋了,眼前一直朦朦胧胧的,淤血除尽就好了。”
远在姑苏的小苹果躺在一堆白团子里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它竖起脑袋,耳朵前后转了转,看到一只小白团被他的喷嚏推了出去,正委屈地看着他。小苹果赶紧用嘴又把那白团子挪了回来,接着睡觉。
蓝忘机也不揭穿他,道:“闭眼,休息。”
欧阳子真道:“所以……你刚才一直瞎打?”
魏无羡道:“也能看个轮廓,就是不太清楚。唉,现在清楚多了,子真,你这脸上沾的腐尸还没擦干净呢。”
欧阳子真又快吐了。
蓝忘机一手撑着魏无羡的额头,一手以灵力相助,让气血走得更加通顺,很快那张布巾上就全红了。金凌正犹豫着要不要和蓝忘机说话,欧阳子真已经递过去了:“含光君,用我的。”
金凌垂了垂眼,正要把自己的收好,蓝忘机面无表情道:“太薄。”
金凌忙递过去,道:“我有,我还有。”
魏无羡闭眼也不闭嘴,道:“你们两个,现在想通那个东西是什么了吗?”
欧阳子真总算想起正事来,追问金凌道:“刚才没说完,为什么这不是怨鬼?”
金凌道:“阴虎符没了,若是鬼,怎么会不听他的!”
欧阳子真醍醐灌顶,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没想起这一出。那这是什么?”
金凌想了想,道:“应该是魔。”
欧阳子真又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孱弱不堪的沈夫人,道:“魔乃真人所化,沈夫人这个样子……不太像啊……”
金凌道:“这个魔乃沈夫人内心多年不消的积怨修成,既不能脱开本体而存,又与本体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时间越久,魔的控制越大。修仙者走火入魔常见,典籍中记录平民的却非常少见,但我有看到过……”他看了看蓝忘机,道:“含……含光君的……一个批注,说平民成魔,多为半魔,难度化,镇压为上,灭绝次之。”
蓝忘机轻轻道:“嗯。”
魏无羡笑道:“不错不错,继续。”
金凌道:“我还看到另外一个,也不知道谁瞎批的,说死人怨气化厉鬼,生人怨气生魔障,后者喜诱他人哀怨委屈以饲修行。遇之,心性不坚者应转身就跑,跑不过……”
欧阳子真道:“跑不过怎么样?”
金凌道:“大笑应之。”
欧阳子真哈哈大笑:“果然是……”
蓝忘机在一旁道:“赞同。”
欧阳子真后面那几个字还没出来,就吞进去了。
魏无羡得意道:“听见没有?含光君都说对呢!半魔,这个说法准确,与修仙者成魔情况不同,半魔多见于没有修为的平民,形态不一,与其过往经历有关系,若用处理‘夺舍’的方式来对待,会误事。”
金凌恨声道:“一团臭头发,居然装成我娘的样子……”
欧阳子真看了看金凌,问道:“魏前辈,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假的金夫人?”
魏无羡低着头揉鼻子,道:“她给我剥莲子时,都会先放在小蝶子里,而不是放在手心,这样她就好最大最圆的来。”
金凌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欧阳子真咳了两声,对金凌道:“金凌,设想魏前辈不在,也没有你舅舅的紫电,那我们如何确定对方身体里是厉鬼还是半魔?”
魏无羡不插话,就听他二人讨论。
金凌道:“这话的逻辑错了。我们错就错在,是先定义了‘夺舍’,再按‘夺舍’来推理,这样便忽略了很多细节。首先,这扇大门有十几把锁,关凶兽都够了,会用来关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吗?第二,普通人出现了这种喃喃自语的情况,都会觉得是怪病,第一时间应该找大夫,找一个看不了,可能还要找好几个,也不会随意挪动位置。而沈老爷却第一时间向兰陵金氏求猎,还把人送到大老远的别院来。”
欧阳子真道:“你的意思是,这位沈老爷,根本早就知道自己的夫人不是被人夺舍。这地底下的尸体,很可能就是以前被他请来的修士。”
金凌点点头。
欧阳子真道:“死了这么多人,你们兰陵金氏都不知道吗?”
金凌脸色一变,道:“小叔叔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听两人没有继续讨论下去,魏无羡捅了捅蓝忘机:“含光君,快提点一下。”
蓝忘机左右看了看,手腕一翻,地上一个小物件飞入他的手中。欧阳子真把那个画满符咒的铁片拿过来看了看,道:“这是什么啊?”
金凌也四处看了看,从地上翻出来一小片绢布:“是恶灵袋。你那个也应该是鬼道术法所用法器,虽然我不知道叫什么,但以前在小叔叔的书房见过。修鬼道虽然人人喊打,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偷练。而这些人也大多是散修游勇,即便死了,也没有人知道,甚至没人去查……”
蓝忘机道:“薛洋并非唯一人选。”
金凌道:“你们觉得,和我小叔叔有关?”
魏无羡道:“你可以尝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沈夫人生魔多年,为什么沈老爷直到这一次才光明正大地去金麟台求猎,还说不要请姑苏蓝氏的人?”
欧阳子真道:“他说他夫人与姑苏蓝氏有过节,所以不想。”
魏无羡道:“你听她哪个世家不骂,又岂止姑苏蓝氏?沈老爷背后的主子倒了,他总得想办法把一些隐患彻底埋掉。至于姑苏蓝氏,有时候越是提什么,越是想什么。”
金凌道:“你是说,他是故意暗示让我们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去找姑苏蓝氏?”
魏无羡道:“姑苏蓝氏的镇魔音对这种半魔有奇效。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还得靠我们金宗主好好查一查。”
欧阳子真吐出一口气,道:“真奇怪,说起来,沈夫人恨的是杀魏前辈的人,但对我们只是骂骂咧咧,对修鬼道者却是必杀之,仿佛共沉沦一条死路才公平,难以理解……”
金凌道:“可能打不过我舅舅他们,又见不得其他修鬼道还能活着。”
魏无羡道:“理解不了就对了,你要能理解她的逻辑,说不定那魔就能传染到你身上?”
金凌道:“这还能传染?”
魏无羡道:“当然,是不是,含光君?”
蓝忘机点点头:“嗯。”
欧阳子真道:“算了,只要跟我那副画没关系就行了。”
魏无羡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一会儿证据就来了。”
欧阳子真惊恐道:“啊?”
金凌道:“那如何处理?”
魏无羡道:“不着急,慢慢查,不清楚的地方……我不是让你多问问你舅舅吗?”
金凌道:“你还说我舅舅说的就不用听呢。”
魏无羡笑道:“反正也不急,你有空也可以问问泽芜君和聂宗主,看他们什么意见?”
金凌小声道:“天天跟个一问三不知似的,去问别的家主,成何体统?”
魏无羡道:“一问三不知,未必是真的不知道。”他道:“阿凌,做家主和做闲云野鹤的,本就考量不同。我让你多问你舅舅,不是要你事事听从他的意见,而是让你多一种角度看问题。很多事都没有所谓完美的解决办法,怎么选择还得你自己考量。”
蓝忘机道:“兼听则明,开悟在己。”
金凌一听蓝忘机说话就紧张,答道:“哦。”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这么冷峻威严的一个人,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东西全是魏无羡的。魏无羡不方便,蓝忘机就亲自帮魏无羡换好了靴子,穿上外衣,动作熟练得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
金凌和欧阳子真不约而同侧过身去,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真、贤、惠!
用了三条布巾,外加蓝忘机带来的一件衣袍,魏无羡的淤血总算是清干净了。他们四人打开门,叫沈老爷过来领人。那沈老爷果然“突然想起一物,可能与自家夫人疯魔有关”,并叫人呈上了欧阳子真留在门口的那副画。
魏无羡打开一看,虽容貌还有几分相似,但沈夫人魔怔多年,神情气质早已和画中恬静天真的少女判若两人。他目光刚在画中女子的发辫上停了停,眼前白袖一晃,画已到了蓝忘机手中。魏无羡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一点,那画卷已经收好,转到了金凌手里。
金凌赶紧收好,眼观鼻鼻观心,四人装作无事一般,从沈家离开了。
出了沈家大门,魏无羡眼睛看得清楚了,也不想再坐马车,说是要在街上逛一逛,买些点心给蓝氏的弟子们尝尝,蓝忘机当然没有异议,只是怕魏无羡失血过多头晕,一步也没远离。
他们买了不少果品糕点,金凌说要赔衣服,和蓝忘机还抢着付钱,还抢赢了。结果转头,魏无羡就从蓝忘机怀里把钱袋掏出来,给他和欧阳子真一人一个过节礼,算是他和蓝忘机一起发的。
四个人满载而归,准备回客栈提前过中秋,一转角好死不死的,就有人扛着一大把糖葫芦过来了。魏无羡、金凌、欧阳子真三人不约而同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魏无羡走在最后,有人从后面将他拦腰一抱,转身就拖进了一个不起眼的窄小胡同。
蓝忘机将他两手禁锢在墙上,淡色的双眸看着他,胸口微微起伏。刚买的那些果品糕点用牛皮纸装好,白线捆成一串串,套在蓝忘机修长的手指上,大包小包地晃动,遮住了魏无羡一张笑脸。
魏无羡道:“小朋友看不到我们,该着急地到处找了?”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你还知道。”
魏无羡噗嗤笑出来:“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小的们计较这些。少年嘛,都是做事不想后果的。”
蓝忘机道:“是吗?”
魏无羡挠挠他的下巴,笑道:“怎么,你想以牙还牙啊,堂堂含光君,做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
蓝忘机定定看着他,道:“我回去的时候,你不在。”
魏无羡安抚地摸摸他的脸,亲了两口,道:“金凌怕你不让我跟他出去,他下次绝对不敢了。”
蓝忘机喉结微动,道:“……只字未留。”
魏无羡道:“大过节的,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小朋友一般见识。对了,你把思追放出来了吧?”
蓝忘机听他噼里啪啦转移话题说了许多,仿佛从心口叫出他的名字:“魏婴……”
你不懂……
他低头啃了上去,从唇角到唇峰,从脖子到脸颊,甚至拔下了魏无羡半边的肩膀,沿着锁骨到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魏无羡闷叫一声:“蓝湛,你还……还真是以牙还牙啊!好了我发誓,以后不管去哪,都会给你留书,好不好?”
蓝忘机咬住他的耳朵,吐出三个字:“糖葫芦。”
魏无羡头皮一麻,来了来了,果然听见了。他赔着笑往一旁缩,道:“说了啊,少年嘛……总会做出点……不计后果的事。我小时候手贱,拉着玩嘛。”
“玩?”蓝忘机用额头抵住他,不准他动,抹额冰冰凉凉,也覆在魏无羡的皮肤上。
两人的睫毛都快擦着彼此,抹额的尾巴在魏无羡脸上扫来扫去,魏无羡上手摸了摸,给摸平了,道:“这是哪年的陈醋都能喝成这样,幸好我以前只拉过人家小辫子,要是真牵过谁的小手,亲过哪位姑娘,你是不是把自己放到醋坛子里当蒜腌。”
蓝忘机整个人都压了过来,道:“不好笑。”
魏无羡这回如何亲亲抱抱千揉万宠都无济于事,最后在蓝忘机居高临下的包围圈中眨了眨眼睛,吐出了三个字:“求天天。”
蓝忘机在魏无羡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掏出一张深蓝色的符箓,往地上一扔。
金凌和欧阳子真后来在城里一直找两人找到晚上,最后想通蓝忘机的修为怕是不受限于一天只能用一次传送符的时候,金凌气得差点要去云深不知处掀桌子,亏得是灵力还没养回来。
后来,金凌将沈家之事彻查了一遍,果然一如魏无羡所料,那些修习鬼道的人,都是兰陵金氏残酷筛选后的废子。七年时间,沈夫人身上的魔障越养越大。金光瑶死了之后,沈老爷再也坐不住了,刚好欧阳子真送来了这幅画。他这么多年对玄门耳濡目染也算知道些皮毛,便想把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若真有修士以灭绝处之,魔和人都活不了,这件事也就此埋入地底,无人所知了。金凌查到此处,也不愿再深究金光瑶要留着这样一个祸害,毕竟金麟台再也没有一个会在中秋节为他备一分礼,留一盏灯的小叔叔。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魏无羡和蓝忘机出现在静室时,衣袍皆已半褪。……(此处省略,不挣扎了)直至月上柳梢头。
魏无羡被蓝忘机从后面抱着,坐在檐下赏月。他吹完了一首曲子,突然道:“快到子时了,那子时之后就是八月十五,也算中秋的月亮吗?”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那明日晚上的月亮呢?”
蓝忘机一笑:“你说是,就是。”
魏无羡道:“那我们每年都过两个,把以前的补上?”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不仅感叹:“你说我怎么这么聪明呢?再过几年不就都补回来了。”他扭头道:“我俩换一下,我坐你后面,抱着你好不好?”
蓝忘机知道他要干什么,道:“别看。”
魏无羡道:“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
蓝忘机道:“早就好了。”
魏无羡伸手摸了摸蓝忘机的头。
蓝忘机将他一把抓住,放到唇边细细啃咬:“不许再拉……别人的。”
魏无羡道:“蓝湛,那位沈夫人是不是见过你?”
半晌,蓝忘机轻轻道:“嗯。”
魏无羡心头一颤,道:“什么时候?你去乱葬岗找到阿苑那次?”
蓝忘机道:“记不得了。”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半晌,眼角微微湿亮,反手将蓝忘机的头按下来,湿湿地吻上去。这个吻从细腻绵长到凶猛撕咬,两人全身都布满了红色的吻印,最后像是要把彼此从这皮囊里从内到外地掏出来一般。
大战之后的乱葬岗,只剩枯树残鸦。一声声“魏婴”喊到嘶哑,如遭凌迟的心就早已痛麻木了。鞭伤实在太重,蓝忘机勉力支撑到夷陵,却无法立刻御剑回姑苏,可阿苑的病情凶险,必须马上医治。他将阿苑寄放在借水的农户家,匆匆赶去最近的夷陵镇上找药,回来的路上,他被人当头泼了一身泥水。泥水穿透了他的衣服,在他背后一条条血印上疯狂肆虐。那个女人痛哭流涕,骂得狠毒,但他也记不清了,大概只有一句话像锥子一样锤进脑子里,魏无羡死了。其实他记性那么好的人,居然连那天是晴天雨天都记不清。只记得他带着那一身肮脏的泥水湿哒哒地重新回了宜陵镇,镇定地开口让大夫再开一次药时,周围的人都像见鬼一般地避着他。
两人唇齿相依地缠绵许久,魏无羡抱着蓝忘机,轻声道:“幸好……”
……有阿苑。
蓝忘机道:“幸好。”
……你已归。
魏无羡缓缓而坐,道:“蓝湛,中秋快乐。”
蓝忘机狠狠一送,道:“魏婴,中秋快乐。”
皓月当空,清风微抚,君子如故。
天地静得只剩檐下木板吱嘎乱摇,情人细喘水声清响。
滋滋冒泡的茶壶边上,半碟莲子白如凝脂,和真正肤如凝脂的那位,都是那景行含光指间的杰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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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血了我真的吐血了。太难了,不仅那啥不行,太雪心也不行。现在老福特的功能会把那一段给你标出来,我一看都快标全文了。
咋说呢,啥也不能说,只能善用裂开的表情。
这篇中秋番外可能只有部分人看得懂我想说什么,这就是风起云深一直所坚持的,文字致敬,不如风格致敬。其中很多内容,也有参照原著番外《夺门》《铁钩》和《莲蓬》,墨香把前两个番外写的非常有意思,建议大家多读几遍。
关于正文大结局,我自己满意了就会有的。
动漫这个脑洞……我喜欢!但鉴于那什么不良文化歪风邪气的,建议大家看没看的都永久下载。
唉……一声叹息……
《风起云深》中秋番外 君子如故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节选:
“秋有凉风,含光君没有枕边风……”
没想到,就喂驴这么一会儿功夫——魏无羡被人掳走了……
时间线是接着去年中秋番外第一篇的前面。
——————————
中秋将至,一向清冷的云深不知处也陆续明灯高挂,在外夜猎的无论长辈还是弟子都会提前归山,待到中秋之日共赏明月,互贺团圆。
山中秋意已浓,早课回来的蓝忘机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将魏无羡被子掖好。他见魏无羡睡得像个三岁孩童,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魏无羡的鼻梁。魏无羡两片唇瓣几不可察地微微开合几下,蓝忘机知他醒不过来又想和自己说什么,便俯身凑近,小声道:“何事?”
魏无羡微微转头,就擦到了蓝忘机的唇...
节选:
“秋有凉风,含光君没有枕边风……”
没想到,就喂驴这么一会儿功夫——魏无羡被人掳走了……
时间线是接着去年中秋番外第一篇的前面。
——————————
中秋将至,一向清冷的云深不知处也陆续明灯高挂,在外夜猎的无论长辈还是弟子都会提前归山,待到中秋之日共赏明月,互贺团圆。
山中秋意已浓,早课回来的蓝忘机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将魏无羡被子掖好。他见魏无羡睡得像个三岁孩童,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魏无羡的鼻梁。魏无羡两片唇瓣几不可察地微微开合几下,蓝忘机知他醒不过来又想和自己说什么,便俯身凑近,小声道:“何事?”
魏无羡微微转头,就擦到了蓝忘机的唇,两人便都十分熟稔地含住了彼此,好一顿缠绵。亲完了,魏无羡抱着蓝忘机脖子低声嘟囔道:“快过节了……别罚思追了……”
蓝忘机把他的手拿下来,塞到被子里放好:“不可。”
魏无羡手是不动了,却耍赖地伸出一条腿,往蓝忘机身上一放,勾着对方的腰不满道:“秋有凉风,含光君没有枕边风……”
蓝忘机没再把他的腿塞回去,而是直接俯身抱住魏无羡,像被子一样把人盖住,道:“罚晚了。”
魏无羡想了想,道:“好吧,也该让他长个教训。其实年前解决秦府的事之后,就该提点提点他。否则如此杂而不精,快而不实,误伤他人还算好的,修习到高层便隐患重重了。蓝湛,你觉得景仪的剑法如何?”
蓝忘机道:“相反。”
魏无羡知道蓝忘机说的意思,两人都是出在招式节奏上。蓝景仪看似没有蓝思追剑法灵动,但一招一式颇为正统,力道精纯,唯一的缺点是出手优柔寡断,单打独斗的时候犹为明显,与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截然相反。如此下去,即便以后剑法再高超,遇到突发情况还容易陷入险情。
魏无羡道:“他们一快一慢,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让思追和景仪一起合练一套剑法,互补不足,中和一下节奏。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想好怎么做。要不你先试试,今日就开始。”
蓝忘机道:“好。”
说完了好,蓝忘机也没动。窗户透进的一缕晨曦刚好移到床头,两人就这样沐在一片秋光里,安静地拥抱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魏无羡道:“不对劲啊,这枕边风怎么吹倒过来了。”
两人轻笑着松开彼此,蓝忘机道:“起来吃饭。”
魏无羡道:“今日吃什么?”
蓝忘机道:“山楂粥,拌木耳,辣腐乳。”
魏无羡听着就觉得津液上涌,忍不住吧唧在蓝忘机脸上亲了一口,道:“娘亲哪,你也太厉害了,一天一个样,都不带重复的!”
蓝忘机微微勾了勾唇角,在魏无羡唇上咬了一下,将人直接一捞,抱到了桌前。
魏无羡一筷子下去,就捣了半块覆满红油的腐乳要往嘴里送。蓝忘机把粥推过去,道:“小心咸。”
魏无羡美滋滋吃下去,喝了一小口粥,仿佛是粥在下腐乳。他在果盘里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递给蓝忘机,道:“蓝湛蓝湛,你去帮我哄哄小苹果呗,它都不理我了。你就说它的主人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让它背锅了。”
蓝忘机道:“好。”他找了件衣服给魏无羡搭上,拿着苹果出门去了。
没想到,就喂驴这么一会儿功夫——魏无羡被人掳走了……
掳得毫无技巧,甚至简单粗暴。蓝忘机回到静室的时候,深蓝色的烟雾还在静室里袅袅飘散。粥菜明显还没吃两口,魏无羡的陈情、外袍、腰带、靴子俱都还在——这简直是土匪入室,直接甩一个传送符就带走的水平。
蓝忘机水袖翻转,静室中那扇云雾缓缓流动的屏风上隐约出现了一个扎高马尾、斜跨长弓的影子。看那身形,还是个少年。
正在此时,蓝景仪匆匆跑了过来,见蓝忘机神情,差点没被直接冻僵在当场。他打了个哆嗦,规规矩矩行礼道:“含光君,您是否看到金大……金宗主了?”
蓝忘机将魏无羡的陈情和来不及穿上的衣物鞋袜等物什收入乾坤袋,冷声道:“何人领进山门?”
蓝景仪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硬着头皮道:“我……我啊。他一大早就来了,说找魏前辈。因为您还没出……不是……我估摸着魏前辈不方便,就带着他到处转转。真奇怪,刚才还跟在我后面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蓝忘机转过头来,冷肃地看着蓝景仪。虽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蓝景仪却感觉这秋高气爽天,突然落下了一道雷霆霹雳。
半晌后,蓝景仪拖着晴天霹雳打碎的心肝脾肺肾,恍恍惚惚行到蓝思追受罚的地方,哭丧着脸道:“思追,你今日走,我又来了。”说完,将抹额尾巴咬在嘴里,双手撑地,翻身倒立。
蓝思追是单手撑地,抹额在另外一只平举的手里握着,尚能清晰说话:“你误伤谁了?”
蓝景仪咬着抹额大声哀嚎,蓝思追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檐下那只绿鹦鹉倒是听清楚了,蹩脚地学舌道:“是我被误伤了,我被误伤了……既生凌,何生仪!既生凌,何生仪!既生凌,何生仪!”
千里之外,一间客栈里,金凌将魏无羡一松,立刻就地打坐调息。传送符对灵力消耗颇巨,且距离越远,消耗越大,金凌今日都别想大动灵力了。
魏无羡歪在榻角哈欠连天,道:“金丹缓速运转十周天,所有灵脉酸胀处至发热才可继续。”
金凌没有答话,但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
半晌,魏无羡听金凌吐纳深缓,才道:“啧啧啧,金宗主,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敢从云深不知处直接抢人,你就不怕含光君一会儿找过来?”
自从解决白府铁钩子事件之后,金凌和蓝思追蓝景仪等人相约夜猎的次数更加频繁,与魏无羡见面自然也多了。魏无羡知道金凌为肃清兰陵金氏上下,革除那些眼高手低、阳奉阴违、收受贿赂的作派狠下了一番功夫,但有些想法听起来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兰陵金氏的长辈大多两副嘴脸,明摆着放任金凌到处碰壁,看他笑话。随着求猎之门大开,金凌应付起来也十分吃力。他心性要强,卯着一股劲儿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有能力担任家主之位,纵然有什么棘手事,也从不开口。于是,江澄越发频繁地去往金麟台,而魏无羡带着蓝氏弟子夜猎时,也时常在疑难案件上搭把手,减轻金凌的压力。
偶尔一帮世家子弟夜猎回来的时候,江澄会在某个地方远远等着,金凌就会很自觉地从魏无羡这边跑过去。魏无羡隔着长街石桥摇手道别,江澄也从不会回应,直接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金凌离开。也不知道蓝忘机听说了什么,有一段时间便每次都与魏无羡同行,结果搞得金凌不敢来了。说起来,金凌对蓝忘机的态度属于“敬而远之”,此番敢壮着胆子直接在蓝忘机头上动土,绝对事出有因。
金凌道:“你是卖身给蓝氏为家仆了么,出个门还要蓝忘机同意?”
魏无羡笑嘻嘻道:“你过来。”
金凌道:“干嘛?”
魏无羡道:“我又不打你,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说话都得靠喊。”
金凌挪到魏无羡身边,魏无羡对着他额头就是一个爆栗:“怎么就学不会好好说话呢?”
金凌捂着头吼道:“魏无羡,你说了不打我的!”
魏无羡道:“你是觉得姑苏蓝氏规矩多,管天管地管东管西管人出不出门很烦是不是?”
金凌道:“那你还打!”
魏无羡道:“你见过谁能睡到这个点才起来吃早饭?”
金凌道:“你还好意思说,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我在外面等了好久,你俩在里面干什么呢!”
魏无羡手肘搭在榻沿儿,撑着脑袋道:“这个问题,我觉得你也不会想知道。”
金凌“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扔到他身上:“快吃。”
这是静室书桌上常备着的糕点,金凌顺手拿的。魏无羡道:“哟,挺细心的嘛,知道我饭还没吃完。”
金凌道:“坐地上干嘛,去桌上吃。”
魏无羡向他伸出了手,金凌无语地望了一下天,还是一把将他拉起来,掼到椅子上。魏无羡道:“你看,有人管多好?没人管才可怜呢。”
金凌没说话。
魏无羡道:“现在有时间可以慢慢说了吧,什么事一定要避着含光君?”
金凌刚要开口,一个人匆匆推门而入,看到魏无羡在,大喜若望地扑了过来:“魏前辈!”
魏无羡还没看清楚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心道这是哪来的便宜儿子这么热情,然后便听到那人欢喜道:“哇,不愧是金宗主,你怎么做到的!”
金凌哼哼两声,露出几分得意:“我说了,一定会把他带过来。欧阳子真,服不服?”
欧阳子真嘿嘿道:“服,我服。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魏无羡伸手对欧阳子真又是一下,道:“你捣的鬼?”
欧阳子真被揍了也没事:“魏前辈你来了就好了,我还怕这件事要拖到中秋之后,夜长梦多……”
此事还要从欧阳子真一时心血来潮说起。他在巴陵城闲逛的时候,看到画摊的摊主正追着人要贱卖一副画。欧阳子真觉得画中女子十分好看,笔法也颇具心思,如此贱卖实在可惜,一打听才知道,这画上是十几年前巴陵城十分有名的富家小姐,一位穷秀才心生暗恋,便画了这幅画一直珍藏了许多年。后来,这位富家小姐远嫁兰陵,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这些年,这位秀才少年时未宣之于口的感情早就渐渐淡了,再看这画也心无波澜,便拿出来售卖。但他没什么名气,这副画挂了一年多还没卖掉,摊主觉得占地方,就想着随便处理掉算了。
欧阳子真觉得,虽然如今不喜欢了,但毕竟是年少时的一份真情,不如就当份礼物送给对方,总比几个铜板贱卖给不相关的人,过几年当柴火烧了好。他时常去兰陵与金凌相约夜猎,顺手成人之美,也不麻烦。如此美貌的小姐,如果知道当年一颦一笑也曾被人铭记于心,寄情于画,至少也是开心的吧。他买了画,根据在巴陵打听到的消息,在兰陵附近真找到了这位小姐嫁的沈家。欧阳子真把画留在了门口,便去找金凌了。然而第二天,金凌就接到了沈家的求猎,说是那位沈家夫人仿若变了一个人,说了许多让人不明白的话,沈家只好将其送至别院关了起来。
对于玄门之人来说,听闻如此症状大约都能猜到,这就是被“夺舍”了。
欧阳子真道:“我发誓,我检查过那副画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魏无羡吃了一口压得扁实的糕点,拍了拍胸口,道:“噎死我了,快给我倒杯水。”
金凌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顺着魏无羡的意思,给他倒了杯水。魏无羡两手都是糕点渣子,低头就着金凌的手喝了一口水。金凌看他喝得费劲,还抬了抬手。
魏无羡喝完了,满意地对着金凌一笑:“孺子可教。”
金凌突然意识到什么,没好气地把杯子往魏无羡面前一放:“谁惯的你!”
魏无羡那见人就逗的毛病就是改不了,顺口就道:“你娘啊。”
金凌看着魏无羡,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眼中黯然。
魏无羡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收了玩笑道:“好了,逗你玩的,咱俩打平了好不好?”
欧阳子真继续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沈老爷说,不想让姑苏蓝氏的人来。”
魏无羡挑了挑眉毛:“哦?那没我事了。”金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欧阳子真摇着魏无羡的手臂道:“魏前辈,我求求你了,不把这件事原由弄明白,我都快睡不着觉了。对了,那沈夫人一直念念有辞什么……”
金凌打断他道:“先去沈府一趟,让他见一见沈家夫人。”
欧阳子真一愣,看了看金凌,又看了看魏无羡,脸上连续经历“嗯?”“啊?”“哦!”的表情,最后道:“难怪你不想让你舅舅来?”
金凌转头看着魏无羡:“是不是,他最清楚。”
魏无羡道:“沈家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什么眼神?”
金凌神色黯了黯,道:“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猜啊。”这话说得沧桑中带点稚气,惆怅中带点不甘,与那张俊美的少年脸蛋十分不搭,差点把魏无羡逗笑了。
金凌怒道:“笑笑笑,一会儿哭出来我可不给你递纸!”
魏无羡这下更来兴趣了,露出自己还没穿鞋的脚:“既见故人,金宗主你至少先给我找一双靴子吧。”
三人乘坐的马车停在朱漆大门之前,沈家老爷早已领着家中仆从在门口等候。金凌刚跃下马车,就被魏无羡拎住后脖的衣服扯了回来:“唉,扶我一下。”
当着对面一众出来迎接的家仆,金凌整个人都快裂开了,小声恼道:“你是被那谁养成残废了吗?”他的手刚动了动,欧阳子真从后面先跳下来:“魏前辈,我来,我来扶你。”
金凌背着手,自己往前走了。没走两步,又被魏无羡拉回来,一边搭一个,对金凌小声道:“你靴子太紧了,我脚疼。”
金凌道:“你出门就要马车,根本没走几步路好吗?!”
魏无羡接着道:“你的脚怎么这么小,有空多喝排骨汤,连你舅舅都长不过就完了。”
金凌气炸了。
沈家老爷叫沈义,年纪其实并不大,却跟蓝启仁一般养着一把胡子。说话时,嘴边的胡子就被吹得乱飞。他说的那些,和欧阳子真说的一样,魏无羡一边听着,一边随其进入沈家园子。
在沈老爷引领下,一行人穿过门廊客厅,来到一座大门紧锁的小院。沈老爷着人将十几把锁一一打开,只见一个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坐在树下剥莲子。
她抬头看着来人,双眼空洞,声音温柔:“阿羡呢,叫他来吃莲子,我剥了好多呢?”
树影沙沙,风若流年。
“阿羡……”
“阿羡啊……师姐好想你……”
魏无羡回头对沈老爷道:“可否让我三人单独在内。”
沈老爷道:“仙师……手下留情,千万别伤到我夫人哪。”
魏无羡笑了笑,道:“自然,都不会伤到。”
沈老爷看了看魏无羡,似乎欲言又止,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魏无羡眼神一凝,左手从欧阳子真口袋里摸出几张符箓,右手将金凌腰中剑拔出来顺手一划,鲜血淋漓地画上一串符号,抛向大门和四面墙体,冷冷道:
“杀!”
金凌:“?!”
欧阳子真:“?!”
只见魏无羡手中结咒,口中念词,院中顿时狂风大作,黑雾骤起,怨气冲天。金凌和欧阳子真被吹得睁不开眼,只能勉强拔剑抵挡。
那沈夫人面上泪水涟涟,嘴里不断凄厉地喊着“阿羡”。乱气四起,周遭景致大变,这里仿佛是一片人间血狱,全身浴血的修士和凶尸你撕碎我,我刺穿你。打杀声、爆炸声、怒吼声、撕咬声夹杂在一起。
欧阳子真惊道:“老天爷,这是什么地方啊?”
金凌咬着牙,红着眼对魏无羡喊:“她真的不是吗?你好好看看!”
沈夫人突然七窍流血,身上穿了好几个大洞,她匍匐地爬在地上,身后蜿蜒出一道血路,伸手道:“……阿羡。你之前……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和你说一句话……”
魏无羡连看都没多看一眼,急促击掌两次,单膝跪地,往地上砸了一拳。地面轰轰作响,七八双血淋淋的手从地底拔地而起,可惜皆是断手断脚。
魏无羡再用力拍了一次:“别睡了!”不一会儿,无数碎掉的尸身头颅如雨后春笋一般也破土而出。挂着肉皮的白骨,半腐半黑的尸块一块一块拼凑起来,金凌和欧阳子真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残骨败肉恢复“人形”,仰天长啸。
欧阳子真大惊:“这是……”
金凌看着这群凶尸往沈夫人方向行去,急得高喊:“你先停下!先停下!”
魏无羡黑衫涌动,面色阴森,身体周遭怨气环绕,高声喝道:“出来!”
黑雾滚滚,湿漉漉的血腥气充斥着鼻腔,沈夫人应声倒地,浓厚的头发从她身躯里向外长出来,如同暗黑的海浪,密密麻麻、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
有一个女子猖狂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鬼道术法!又是一个修鬼道的!你怎么不去死呢!你应该一起死啊!”
金凌心中委屈愤怒齐齐上涌,他握紧了岁华的剑柄,朝那些黑发砍去,大声喊到:“你才要去死!”
(还有一个下,热度500就发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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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66(下)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质问聂导探内情,共骑白豚骋波澜
(忘羡如何套出聂导组局内情)
【接上一章
魏无羡笑了笑,道:“聂兄,你确实有件事不知道。可记得我们在云深不知处考核时,关于魂魄寻舍的一道试题吗?我给你打的小抄你都抄错了,到现在你还没明白这其中道理。你用莫玄羽魂魄在赤金江寻我的时候,绝不能让他靠近这具身舍三尺范围之内。否则,魂魄会不顾一切地想回到他原来尚有生机的身体里。若是我原本魄位不全,就会留给他一丝侵入的余地。而已经完成的献舍契约,就会因此混乱崩塌。”
聂怀桑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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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人间风波恶(下)
魏无羡啃了一口苹果,问道:“...
质问聂导探内情,共骑白豚骋波澜
(忘羡如何套出聂导组局内情)
【接上一章
魏无羡笑了笑,道:“聂兄,你确实有件事不知道。可记得我们在云深不知处考核时,关于魂魄寻舍的一道试题吗?我给你打的小抄你都抄错了,到现在你还没明白这其中道理。你用莫玄羽魂魄在赤金江寻我的时候,绝不能让他靠近这具身舍三尺范围之内。否则,魂魄会不顾一切地想回到他原来尚有生机的身体里。若是我原本魄位不全,就会留给他一丝侵入的余地。而已经完成的献舍契约,就会因此混乱崩塌。”
聂怀桑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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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人间风波恶(下)
魏无羡啃了一口苹果,问道:“你不想回应两句吗?”
聂怀桑躲在扇子后面,眨了两下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魏无羡一番:“我……我……没太听懂。献舍契约混乱崩塌是……什么意思?”
魏无羡望着窗外,慢悠悠把苹果吃完了:“就是……我有点想一个人了。”
他突然出手,在聂怀桑的扇子下一抬,那扇子“嗖”地滑了出来,聂怀桑别说去抢,连看都还没看清楚,那扇子已经被魏无羡夺了过去。
聂怀桑满眼心疼道:“你……你轻点玩,这是孤品。”
魏无羡“刷”一声打开扇子,学着聂怀桑的样子,轻摇折扇道:“我被你玩了一年多,玩玩你的扇子也不可以吗?”
聂怀桑一脸委屈道:“从小就只有你玩我们的,谁敢玩你啊?”
魏无羡眼角都带着笑:“有啊,有人原来不和我玩,现在天天都……玩我。”
聂怀桑只看着他的宝贝扇子,哭唧唧道:““魏兄,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哦对了……对了打小抄,你的小抄我一眼都没看见过,是谁给拦了你是知道的啊。”
魏无羡歪着脑袋看他:“那你是怪含光君啰?”
他左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甲板底下隐隐约约传来阴森可怖的嘻嘻笑声,船板似乎被什么东西敲得砰砰作响,令人毛骨悚然。
舱外侍卫的惊呼此起彼伏:“怎么回事?我们不在狩猎区啊!”“船下面有东西!”“快看,那黑黢黢的是什么啊!?”“船……船船是在动吗?”
船身开始一左一右像不倒翁一般摇晃了起来。船舱的帘子一下一下敲打地窗棂,阴风夹杂着奇奇怪怪的声音从外面吹进来,吹得聂怀桑整个背后发寒。
“啊啊啊啊……快去报告家主,好像是那东西!”
一个卷着衣袖裤腿、双手双脚湿透的人冲了进来。魏无羡和颜悦色地对他挥了挥手:“又见面了,李兄!”
李秦一下呆住了,那句“好像有水鬼”的话当即卡在了嗓子里——夷陵老祖都在这里了,“好像”才有鬼。
船内装修得极有先见之明,所有的家具都用钉子固定在了甲板上,怎么晃也不会倒。聂怀桑抱着桌子狂点头:“不用向我报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了!”
魏无羡一只脚勾着桌腿,一边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地轻摇折扇,挑了挑眉毛道:“不错,总算知道了一回。”
李秦贴着舱门不知该不该进来,道:“家……家主……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聂怀桑崩溃道:“没有没有我没有!你别掉下去我就谢谢你!”
等李秦跑远了,聂怀桑哀求道:“魏兄,我真的不行了我要吐了……”
魏无羡把苹果吃完了,打了一个饱嗝,道:“你要是晕船,那彩衣镇的船老板们可就破产了。咱们以前不都是玩到拦小抄的那个来管吗?”
聂怀桑一听这话外意思,蓝忘机不来就不停,简直头痛心悸,是真要晕船了。他哀求道:“我们讲道理好不好?”
魏无羡道:“好哒,含光君最喜欢讲道理,让他来和你讲,我和你讲了一堆道理你又不懂。”
聂怀桑接不下去了,只能任凭这船在湖上打秋千。
没一会儿,外面泠泠琴音乍响,万灵寂空、冰沁入心,船的周围炸开一片水帘,船身微微下沉,仿佛被人按住了一般,顷刻就平稳下来。
舱外的侍卫仿若见了救星,纷纷欢呼道:“是含光君!”“含光君来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聂怀桑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感谢声欢呼声,心道这厮让水鬼摇着船玩,多半是给蓝忘机指路呢,谢你个大头鬼!他哑巴吃黄连地听到自己那些侍卫忙不迭地引着蓝忘机到船舱:“含光君,你坐我们的船吧,宗主就在里面!”
魏无羡把扇子扔还给聂怀桑,欢欢喜喜蹦起来,道:“我去开门了,记得感谢含光君!”
聂怀桑:“……”
蓝忘机风姿绰雅、一身清冷地走进来,怀里抱着一捧新鲜翠绿、清香扑鼻的莲蓬。聂怀桑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金麟台魏无羡出事那次,蓝忘机虽俊美依旧,但人似乎清癯消瘦了不少,眉间不知是多了一分柔情还是郁色。
魏无羡道:“船修好了吗?”
蓝忘机道:“嗯,久等。”
魏无羡把莲蓬抱过来,道:“偷了这么多,你怎么不等我一起?”
蓝忘机道:“买的。”
魏无羡道:“江澄不是把莲花坞方圆十里的莲塘都圈起来不让摘了吗,你到哪里买的?最近的也要御剑过去了。”
蓝忘机道:“顺道。”
魏无羡扑哧一笑,牵了他的手:“你恐怕对顺道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他拉着蓝忘机走到桌前,把蓝忘机直接按在了自己刚才的凳子上。这船好是好,就是船舱里只配了两张凳子。蓝忘机和聂怀桑坐了,魏无羡就没地方坐了。
聂怀桑见魏无羡幽幽地望过来,正犹豫自己要不要站起来坐到榻上去,结果魏无羡又把他手上的扇子抢过来,没脸没皮地和蓝忘机挤在了一张凳子上,一边给冷清如雪、毫无汗意的蓝忘机扇风,一边道:“蓝湛,你热不热?我给你扇风好不好。”
聂怀桑觉得这场面莫名的熟悉,接下来又眼睁睁地看着蓝忘机拿过一个莲蓬,熟练地剥下了几粒莲子,伸手递到了魏无羡面前。魏无羡摇扇不停,道:“我手脏。”随后低头就着蓝忘机的手吃了两颗。
聂怀桑用手抵住额头,遮住眼睛,感觉仿佛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魏无羡却不给他隐身的机会,嚼着莲子口齿不清地道:“你不是要和含光君港道理吗?人来了,你港不港?”
蓝忘机拿出一卷灰布,轻轻一抖,铺陈到桌上,这是街边那些小贩们的简陋布制招牌,上面赫然写着“夷陵老煮”四个大字。
蓝忘机道:“清河郎中、琅邪死猫、义城猎户。”他坐在那里已是不怒自威,十二个字言简意赅,该说的都说了,明白的人也都明白了。
魏无羡称赞道:“哇,不愧是含光君,这么快就让人招了!什么清河百晓生,简直四海一盘棋啊。”
聂怀桑坐在那里,连鼻尖都开始冒汗。
蓝忘机又拿出一个古朴陈旧的罗盘放到桌上。这种罗盘既不是普通罗盘,也不是魏无羡的风邪盘,而是盗墓者会用的那种,刻满了各种古怪的符号。蓝忘机将罗盘翻过来,魏无羡看到罗盘背后刻着几条蜿蜒扭曲的线条,其实是个古体“李”字。
聂怀桑眼皮子一跳。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河东李门。”河东李门是干盗墓为生的,五十多年前一夜消失,坊间传说他们盗墓时打通了一处世外桃源,一去不复返。
魏无羡道:“我和含光君在外游历的时候,在广陵遇上些无知村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河东李门留下的绝笔地图,非说村后面的野坟坡是地图中的什么前朝大墓,鬼迷心窍去挖坟还将尸骨到处乱扔,惊扰了墓中阴魂。地图上就有这样一模一样的符号。其实我看,那张地图看起来更像是行路岭。”
魏无羡把那个罗盘推到聂怀桑面前,道:“我觉得河东李门不是无故消失,应该挖到不该挖的墓,太岁头上动了土,受了些苦头。不过,他们当中有人被救了下来,并没有死绝。挖人家祖坟当场被抓住这种事实在太丢人,不如拜入门下做客卿,将功补过个几代就好了。观音庙下面的那个洞,恐怕也是他们为主人家打的。是不是啊,聂兄?”
蓝忘机道:“李氏族人,天生少一趾骨。”
魏无羡搭腔道:“对啊,脱了鞋子验证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蓝忘机道:“为何对陆离下手?”
聂怀桑似乎抖了下,脱口而出:“我没有!”
魏无羡道:“你们果然认识。”
聂怀桑擦去鼻尖的汗珠,道:“认识也不奇怪啊。陆离以前在彩衣镇天子笑酒庄当过跑堂的,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魏兄你那时已经回了云梦,否则也一定认识他。”
魏无羡认真地看着聂怀桑,道:“怀桑兄,其实在观音庙的时候,很多事我们都已经猜到了,但想着金光瑶的确该死,也就没与你深究,否则所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今日都会放在这桌上。我被莫玄羽献舍归世并非偶然,参与此事的人有相同的仇人,又各怀目的。有些事并非我们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是事关仙门安危,你心里要是没有些怀疑和掂量,也不会引我去赤金谷。”
聂怀桑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魏无羡道:“陆离混进莫家庄当家丁,成功怂恿了莫玄羽献舍。他是你们各方参与人之间的唯一联系人,只要陆离出了事,你们的合作就全无踪迹可循。你为赤锋尊报了仇,但另外一些人绝对不是止步于此。陆离出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半晌,聂怀桑终是道:“陆离出事确实与我无关,再说他是我们的恩人,我怎么可能对他下手。”
蓝忘机道:“愿闻其详。”
聂怀桑道:“姑苏蓝氏被烧之后,他去了岐山温氏当卧底,因为资质不错被温旭收到身旁作为近随。我大哥之所以能在河间成功截杀温旭,就是他提供了温旭的修为弱点和行程。”
魏无羡道:“温旭的修为弱点?那是什么?”
其实魏无羡对此一直存有疑虑,他虽然没有和温旭亲自动过手,但在蓝曦臣的神识之境里,曾见过温旭与蓝忘机蓝曦臣打成平手,实力不可小觑,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逼着姑苏蓝氏把云深不知处给烧了。在他所见的人里,按修为排名,蓝曦臣、蓝忘机、聂明玦应为前三。魏无羡刚刚从乱葬岗出来就听说聂明玦将这个曾经打伤蓝忘机的温旭一刀断头,一度觉得聂明玦多多少少有些运气。
聂怀桑道:“温氏朱雀双刀修炼的法门比较奇怪,虽然杀伤力极大,但极耗灵力。温旭不如温若寒的灵力强,所以每次出行都带着很多人,因为他需要汲取这些人的灵力才能维持。我大哥想了个法子,将其手下一一击毙或隔离开来,温旭无从借力,最终被我大哥击毙。温氏修炼之法本是岐山温氏天大的秘密,大哥的这个战术又过于明显,自然引起了温若寒的怀疑。岐山温氏严查内奸,陆离逃离了岐山,我们也断了联系。”
魏无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蓝曦臣的神识之境里,温晁曾讽刺温旭,让他不带那么多人试试,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蓝忘机看着聂怀桑道:“当真再无联系?”
聂怀桑顿了顿,道:“两年前……大哥的那只手,是陆离先找到的。他受其指引,来了不净世。”
蓝忘机想了想,道:“不对。”
聂怀桑汗流浃背道:“真的。”
魏无羡道:“含光君的意思是,赤锋尊的那只手怨气滔天,极是少见,当初问灵时连蓝先生都被它怨气所伤。我与含光君带着它的时候,也需加倍小心,合力才能镇压。若是真的先找上了陆离却没有对他动手。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除非他与赤锋尊血缘亲近,甚至跟你差不多。”魏无羡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连自己都觉得狗血至极:“难道说……聂兄,你们清河聂氏不会也出那种事吧……要么你就是说谎!”
聂怀桑差点咬破了自己的唇,最终破罐子破摔道:“……跟我父亲无关!是……是我大哥的母亲。”
魏无羡感慨道:“哇!”他朝蓝忘机伸出了手,蓝忘机看了看那只的确不怎么干净的手,剥下几颗新鲜莲子,直接递到魏无羡嘴前。
外人皆知,聂明玦六岁时,他母亲就去世了,当时的聂家主另娶了一位女子,年纪虽然大点,但身家丰厚,十里红妆,产业无数。她入门之后,对聂明玦也视若己出,所以聂明玦和聂怀桑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自小就亲厚。
聂怀桑道:“其实,我大哥的母亲并非如传言中病死的。她不知从哪里听说有聂氏家主死后尸变,杀了自己的夫人陪葬,趁我父亲外出夜猎时,带着年幼的大哥跑了。我父亲寻了他们好几个月,最后只带了大哥一人回来。后来,父亲对外宣称原配夫人病故,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去了哪里。我娘倾慕我父亲已久,自己上聂家给自己说媒。父亲关起门来,将此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让她自己考虑清楚再嫁,结果我娘第二天就把嫁妆抬进了不净世。”
魏无羡心道,这一双兄弟倒像是从对方母亲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聂明玦不敢跟聂怀桑说刀灵的事,担心自己暴毙后清河聂氏无人接手,其实聂怀桑早就知道了,且宁可选择当个人们眼中的“废人”,也不愿走上这条不归路。
蓝忘机问道:“安魂礼也无用?”
聂怀桑道:“也不是无用,但也不是一定有用。清河聂氏历代家主几乎都是爆体横死,不论尸身还是兵器都怨气极大,越是生前修为高的,越是容易尸变,即便从小受安魂礼也无济于事。他们的刀不仅不能跟着随葬,还要葬得越远越好,但即使如此,先祖们的尸身还会经常跑到行路岭找它们的刀一起作祟。那位修刀墓的第六代家主,就不得不把他尸变的父亲和爷爷打得稀巴烂。后来,他干脆立下规矩,家主尸体火化,墓室安放骨灰。”
魏无羡道:“用骨灰,这中间的环节便容易疏漏,被人掉包的可能就更大。”
蓝忘机道:“那葬礼上是?”
聂怀桑道:“是按真人样子浇筑的蜡人。”
魏无羡道:“金光瑶做过你大哥的近随,对你家这些秘密都了如指掌,偷天换日易如反掌。”
聂怀桑继续道:“为大哥守灵的时候,霸下就一直不安分。我明明按照祖制在祭刀堂安排了足够数量的尸体,但它依旧不得安息,每日在棺材里乱撞。我没有别的办法,便偷出一小把骨灰放入祭刀堂里,想着大哥的气息总能安抚一二。”
魏无羡啧啧啧道:“你把假骨灰放到霸下旁边,这刀估计气得能把棺材给你劈开。”
聂怀桑似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哀怨道:“岂止……它不仅劈开了自己棺材,还把好几个先祖的刀棺也劈了,墙中的尸体也被砍得七零八落,整个石堡都差点毁于一旦。因为尸体一时半会凑不齐,修复需要时间。我只好让人把‘吃人堡’的谣言放大,不让其他人上行路岭。正在这时候,兰陵金氏恰巧有一批俘虏的尸体要处理,我便重金买了过来。”
魏无羡道:“哈,好个恰巧。”——聂明玦的双腿,恰巧就在那批尸体里。
聂怀桑脸上划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笑,道:“是啊,好个恰巧。”
魏无羡问道:“那你们三人都知道这层血缘关系吗?”
聂怀桑摇摇头,道:“只有我和陆离知道,还是因为大哥那只手。不管它怨气多么深重,只要关进了大哥的屋子,便爬到床底安静不动。我们在那里找到一个木盒子,里面有旧信和几件小儿衣物。信是大哥母亲寄来的,十五年,每年一封,都是嘘寒问暖的寻常话语。看内容大哥应该从来没有回过,但却一直珍藏着。信中从来没有提到陆离,但陆离认得自己母亲的字迹,有一张信纸上,甚至还有他幼时玩闹滴上的母亲头油印子。可是有一天,不知为何那只手突然发狂,把所有的信都撕了。”
魏无羡道:“可能你大哥在世的时候,对自己的母亲既想念又怨念,千万次地想撕掉那些信,但又因为舍不得忍住了。或许那天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或是有什么别的触发缘由,那只鬼手终于把一直想做的事做了。”
聂怀桑叹了口气,道:“也许吧。”
这一切也都如魏无羡之前所料,鬼手撕掉了信件,聂怀桑也就没有了安抚之物。不净世的人来来往往,鬼手留在身边难免引发血光之灾。聂怀桑再也不能坐等,只能和陆离开始寻求解决办法。
蓝忘机道:“陆离失忆,是谁所为?”
聂怀桑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也没查到吗?”
魏无羡笑了笑,从蓝忘机手里又舔了一颗莲子,道:“是你建议洛二娘请我去婚礼的?”
聂怀桑小声道:“也没有特别建议……”
魏无羡道:“那就是旁敲侧击、毫无痕迹地建议了一下。”
聂怀桑看着魏无羡,弱弱道:“洛二娘本就与你熟识,请你也不奇怪啊?你不是以前还和她开玩笑,问娶了她是不是可以这辈子不花钱喝天子笑……”
蓝忘机抠莲子的手停了停,魏无羡道:“偶……”说得太急,半颗莲子突然卡在了嗓子里,噎得他脸红脖子粗,眼泪直冒。蓝忘机一掌拍在他背上,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把话说完:“小时候说的话你也拿出来讲!还讲不讲武德?”
聂怀桑小声道:“我也当……当你旁敲侧击、毫无痕迹地开了个玩笑。”
魏无羡揉着胸脯道:“怀桑兄,你可真是出息了……”他扔给聂怀桑一个莲蓬,道:“船费。自己剥。”
聂怀桑道:“怎么也该有两根吧!”
魏无羡道:“一根茎,一个莲蓬,连一起了而已。就像……就像你看见含光君,就会看见我,看见我就会看见含光君,是不是很贴切?”
聂怀桑:“……”
蓝忘机捂嘴轻咳了两声,对聂怀桑道:“陆离还认识何人?”
聂怀桑摇摇头,道:“陆离与兰陵金氏有些纠葛,这些年他似乎不遗余力地营救一些受到迫害的家族和修士,手上有不少金光瑶的罪证。里面……应该有温氏的人,因为每次出现了煞羽鬼枭,陆离就会离开一段时间。这种鸟原先在岐山比较多,从来不到清河来。我……我们对此都心照不宣,互不过问。你被献舍回来后没几日,陆离毫无预兆地与我失去了联系。我担心事情有变,怕你们不能及时找到义城,所以才引着几个小的过去。”
魏无羡道:“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救金凌,但是金凌行事又很莽撞,所以你干脆把其他少年也都叫上一起。”
聂怀桑有些期待地问道:“那关于煞羽鬼枭,你们到底有没有发现?”
魏无羡皱眉道:“情况十分不妙,他们是奔着血洗百家而来,很可能是为了射日之征后的迫害而复仇。”
聂怀桑点点头,道:“……上次围剿乱葬岗,我便觉得蹊跷。”
蓝忘机道:“告发信在哪?”
聂怀桑低头剥着莲蓬,道:“该知道的,你们基本都知道了。”
魏无羡道:“基本,就是还有没知道的。我猜,兰陵金氏玉琼陵里葬着的并不是金光善,而是另有其人,对吗?金光善那些龌龊事人尽皆知,金光瑶弑父之举恐怕还有人暗地赞同,但金光瑶若是连祖坟里的事都敢乱来,兰陵金氏想保也保不住他。所以金光善的尸骨到底在哪里呢?”
蓝忘机道:“观音庙。”
聂怀桑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两人,魏无羡道:“孟诗是个瘦弱娇小的女子,但是她的棺材又深又长,足以容纳两个大男人。我猜,金光瑶敲断了金光善的腿骨,让他以跪着赎罪的姿势,永远匍匐在孟诗的脚下。”
窗外突然传来“啾啾”的声音,外面的侍卫都在喊:“那是什么啊!”“它们一直在跟着我们!”“好美的鱼!”
魏无羡眼睛一亮,风一般就飘到了船舱的窗户边,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回头就大声叫道:“蓝湛,快来看!”
蓝忘机走到窗前望出去,只见一群通体雪白的巨型江豚,跟在船侧不远处,不停欢快雀跃地腾跃出水面,再钻入在水中上砸出绚烂的水花,仿佛追逐嬉戏,又仿佛与船赛跑。阳光下,它们的身体泛着浅浅的粉红,唇沿微微上翘,是天生的笑脸。
蓝忘机道:“白豚?”
魏无羡兴奋道:“上次我们来蹲了半个月都见到,今天真是运气好!”
聂怀桑比他们矮,想挤过去又觉得好像两个人中间插不进人,正准备踮脚跳起来看,就见蓝忘机转头望着兴奋不已的魏无羡,唇角微微一勾。魏无羡似有感应,也回头开怀一笑。
一个晴光映雪、一个灿若骄阳。
一黑一白的两个人,身长玉立地并肩于窗前,深情缱绻相视而笑的场面,聂怀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
魏无羡一脚蹬上窗棂,手攀着窗顶,只看见他头上红色的发绳凌风一飘,整个人就从窗户荡了出去,灵巧地跃入了水中。
不一会儿,一头最大的白豚破水而出,冲出几丈高,带出如瀑水柱,绽放如兰。水花未尽,已闻其声,骑在江豚背上的魏无羡露出头来,披着湿透的长发爽朗大笑。
魏无羡对着蓝忘机吹了个口哨,高声喊道:“蓝湛,你看我!”
那白豚驮着魏无羡在水面尽情欢跃游弋,或是凸起背脊将他托至半空,或是潜入水中急速前行,其他白豚围着他身边,发出愉悦的叫声,交替着飞跃下潜,偶尔还在空中翻转,逐浪踩水,嬉闹前行。
蓝忘机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白衣一闪,御剑而出,横空奔向魏无羡,稳稳地从旁跟随。魏无羡笑着伸手,蓝忘机便拉了他一把,魏无羡站在江豚的背上,把蓝忘机拉近自己的脸做了什么。蓝忘机一身无尘的雪衣融入了魏无羡身边的白浪,在风中交缠的白色抹额和赤红发带,压过了满天满湖的潋滟,那浮光掠影一般的轻触,胜过暮溪山的漫野枫红,百凤山的露水一梦。
聂怀桑打开折扇,倚在窗前,仿佛欣赏一幅旷世难求的画卷。蓝天湛湛,湖水盈盈,浪花滚滚,笑声如旧,多少岁月如逝,多少人不复初,只有忘羡二人,归来仍少年。实际上在聂怀桑余生所见的无数奇人奇景,也都再也没有见过超越此景的名画。
他微微一笑,突然发现扇面上多了一行字,一看就是魏无羡那龙行蛇走的风骨:
“勿忘他人好,莫失少年心。”
云梦大泽越往深处走,越是水雾弥漫,云厚天阴。这里原本就猎物繁多,云梦江氏还在划定区域的水中暗礁、湖中岛屿插了招阴旗,为的就是把鬼类妖类怪类都聚集在这一区域,方便各大世家狩猎。
不到半日,姑苏蓝氏的弟子们已收获颇丰,引得许多小世家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指望他们打前锋,自己在后面捡漏,又安全又不至于空手而归。蓝景仪虽然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也无计可施。
御剑和坐船的两批弟子定时换岗,方便休息和领路。蓝景仪归船收剑,蓝尚勤走过来一一询问刚才狩猎所见。自蓝曦臣任命他接手族史要务后,蓝尚勤已晋升年轻长老,将来要接手大长老府,此行并非参与狩猎,而是随行记录。
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弟子是第一次出来参加大型围猎,一路上都新奇不已,喋喋不休地缠着师兄们问着各种问题:“尚勤师兄,思追师兄为什么下来歇一下,一直御剑多累啊。”
蓝景仪走过来,道:“他要是下来坐船,恐怕就更累了,他从小就晕船。”
那弟子挠着脑袋道:“真奇怪,我们姑苏人吃水乡米长大,思追师兄却要晕船?”
蓝景仪抱着剑道:“这有什么奇怪,做修士还有怕鬼的呢。”
那弟子觉得好笑,连忙打听:“谁这么怂啊?”
蓝景仪冷冷看过去,仿佛蓝忘机附身一般道:“不可背后语人是非。”紧接着一偏头,做了一个鬼脸。
那少年弟子被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景仪师兄,你模仿含光君和魏前辈模仿得真像!”
蓝景仪遗憾地道:“可惜我不是啊,要是含光君和魏前辈在这里,后面那些船必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每次我们攻击猎物,他们不到最后一刻不上来帮忙,捡漏倒是很积极,真是世风日下。”
兰陵金氏的船远远地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金凌虽然是家主,但是也参与了这次围猎行动。蓝思追飞过去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回来了。蓝景仪忍不住又飞上天去,问蓝思追道:“金大小姐他们猎得多吗?”
蓝思追道:“没问。”
蓝景仪道:“那你过去干嘛?”
蓝思追道:“他们去过的地方,猎物都已经扫空了,我们便不用再去了。”
蓝景仪道:“哦,也有道理。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蓝思追道:“往西南走半个时辰,随便猎一些就返回吧,说不定含光君和魏前辈都到莲花坞了。”
蓝景仪道:“也行。唉,子真好惨,受了伤不能出来,这里的猎物果然像魏前辈说的,比碧灵湖的有意思多了。”
蓝思追叹了口气,道:“亭山何氏的案子总算是告一段落,易氏终于同意恢复射日之征前的划界,小荷姑娘在清谈会结束后便要回亭山了。”
蓝景仪道:“你这么一说,惨上加惨。”
蓝思追道:“人生总要有取舍的。”
蓝景仪道:“思追,你说你要是魏前辈,会像他那样选择离开云梦江氏,去保护温氏修士吗?”
蓝思追道:“与哪个家族并无干系,魏前辈只不过做了他觉得对的事。”
蓝景仪摇摇头,道:“若要我离开云深不知处,怕是会舍不得。除非……你要出去游历,那我就跟着你去,然后把子真拖出来散心,大小姐一定嫉妒死了。”
蓝思追笑道:“蓝先生说,课业未达甲等者,不准远行。”
蓝景仪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生气道:“蓝思追!”
蓝思追道:“哈哈哈哈……”
说笑间,姑苏蓝氏的几条船调转方向,整整齐齐向西南的大泽深处行去。水雾越来越浓,蓝思追不能降低御剑高度,在前方探路。忽然,他回身对着船上的弟子们做了一个停止前行的动作。下面的弟子均是疑惑,此处风平浪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蓝思追单独御剑前行查看,此处水深不知几何,水色已近墨绿,看似平静无澜,但隐约有气泡上升,看似数量十分庞大。
蓝思追回头向御剑的弟子们招手示意,所有人在离湖面几十丈的高空,御剑潜行至他的位置,执琴在手,列为环阵,十指扣弦,蓄势待发。
忽然,蓝思追瞄准机会,对着看似平静的水面反手弹出一音,一道炫光闪电般直击水底。
起音一落,琴修弟子们齐齐指过七弦,空中战曲如雷、振聋发聩,仿佛金戈铁马踏冰河、枪林箭雨从天而落。
水面下突然窜出数只鱼面蛇尾的虎蛟,足有几十尺长。它们受到惊扰,跃出水面,直冲云际。以虎蛟群出现之处为圆心,半径百米以内的水面忽然下降,又随着它们下落卷起数丈高浪,涛声贯天,幸好蓝氏的船没有靠过来,否则必会被卷入危险区中央的旋涡之中。
但即便如此,从这里翻滚过去的巨浪也让船身几乎立了起来。蓝景仪一边指挥稳住船身,一边喃喃道:“我的老天爷啊……碧灵湖最大的鱼怪都还没有这个一半大。”
蓝思追立于剑上,指不离弦,对身边弟子道:“告诉船上的人,等我们先用琴阵压制住,他们再用箭!”随后又嘱咐了一句:“不是佩剑,是弩箭!法术不济的,不要随意御剑入水,小心收不回来!”
传讯弟子道:“知道了!”
琴声如网,越收越紧,那些虎蛟似乎被封在一个无形的圆圈里,一入水就十分烦躁,只能不停地跃出水面,张开大嘴,露出满嘴尖牙。
不知何时,尾随着蓝氏的几条船从后面钻了出来,开始围攻鱼群,一时间射箭的、用符的、御剑的乱做一团,爆炸声嘈杂声一片,把姑苏蓝氏的节奏完全打乱了,连琴声也被掩盖了下去。
蓝思追喊道:“你们等一下!等一下啊!”可是没有人听得见他的话。
部分虎蛟受了伤,血水四溢,湖水中泛起了浓重的血腥气。被这血气一激,蛟群突然奋起挣扎,躯尾狠砸,姑苏蓝氏的琴网瞬间破裂了。
蓝景仪实在是忍不了这种行为,转身就要开口大骂,蓝思追拉住他道:“他们这么一路跟着实在可疑,仿佛就是为了激怒我们,猎物没了就没了,我们回去再说!”
蓝景仪道:“简直欺人太甚!我……”他突然瞳孔放大,猛地将蓝思追推到一边。
蓝思追失声惊呼:“景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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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下跪道歉和一万字新更,没有什么可以为鸽了这么久解释的。
因为我立下的flag,某剧都被瘟了。
其实很早就写完了,但是重写了无数遍,因为写完了发现不对味了。原著关于聂怀桑的那一段似是而非的感觉最好,就是墨香所谓留下的给大家想像的空间。写出来了,就直白了,仿佛就少了很多趣味。Anyway, 大家娱乐为主。
骑鱼玩耍这个终于还债了哈哈哈!
感谢@Devin M. 不离不弃还这么快给我写解读第六十六章(下)解读 西风水上摇征梦
《风起云深》65(下)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六十五(下)风卷暗云至
【六十五(上) 前情提要:
男子道:“陆离四处奔走,也只找到些旁系分支的人,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几年,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封印。”
魏无羡道:“陆离为何要帮你?”
那魂魄抬起眼,一字一句道:“与你无关。”说着,他抬起双手,似要关闭幻境,将魏无羡二人赶出去。
魏无羡叹了一口气,道:“五叔,请留步。”】
那身形瘦小的男子魂魄顿了顿,看向魏无羡的眼神带着些警惕。
魏无羡道:“我在夷陵监察寮时,有人在院子里批评温情的一篇著述异想天开、不切实际。我记得这个声音。”
蓝忘机闻言,轻轻转头看了魏无羡一眼。...
六十五(下)风卷暗云至
【六十五(上) 前情提要:
男子道:“陆离四处奔走,也只找到些旁系分支的人,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几年,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封印。”
魏无羡道:“陆离为何要帮你?”
那魂魄抬起眼,一字一句道:“与你无关。”说着,他抬起双手,似要关闭幻境,将魏无羡二人赶出去。
魏无羡叹了一口气,道:“五叔,请留步。”】
那身形瘦小的男子魂魄顿了顿,看向魏无羡的眼神带着些警惕。
魏无羡道:“我在夷陵监察寮时,有人在院子里批评温情的一篇著述异想天开、不切实际。我记得这个声音。”
蓝忘机闻言,轻轻转头看了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继续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穷奇道,有人冒险向我指引了四叔六叔被囚禁之所。”
穷奇道有温氏俘虏数百人,见到魏无羡拿出鬼笛陈情后,无不肝胆俱颤地避开几丈远。在魏无羡驱使死去的温宁报仇后,不管哪方的人都吓得不敢吱声,只有一名俘虏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向魏无羡指引了山谷那边关押、虐待温氏修士的屋子。魏无羡一不做,二不休,破门而入,将温宁的下属一并救出,连夜逃往乱葬岗。
那鬼魂道:“你记错了。”
魏无羡笑了笑,道:“那你听听,这些我有没有记错。温情父亲手下有结义兄弟三人,待幼主视若己出,忠心耿耿,倾力辅佐,皆未成家。因为温情的父亲排行第三,所以姐弟俩私底下称这三位长辈为四叔、五叔、六叔。大家都说,温情随五叔多,刀子嘴豆腐心,温宁像四叔多,腼腆温良。”
那鬼魂沉默不语。
魏无羡继续道:“三人性格不同,所长各异。这位五叔虽不是什么高深的剑修刀修,但写得一手好字,博古通今,算得上温情的启蒙老师。他也是公认最护着姐弟俩的一个。温若寒发派下来的棘手活儿,温情不想做的,都是你出面解围。”
那鬼魂似乎没有听出魏无羡最后改变了称谓,仿佛默认了一般并未反驳。
魏无羡道:“六叔说,你是自己放弃了跟我离开,为什么?”
蓝忘机看着五叔,忽然道:“你曾在教化司?”
魏无羡道:“蓝湛,你也认识五叔?”
蓝忘机摇摇头,道:“金光瑶提过。”
魏无羡疑道:“他提这个做什么?”
五叔摇摇头,道:“还问,吃一堑,不长智。难怪死……”
蓝忘机立刻肃颜喝道:“前辈慎言!”
魏无羡见蓝忘机脸色,赶紧抚了抚他的背,小声道:“好了蓝湛,别这么凶。”
蓝忘机微微吐出一口气,倒出当年一段插曲。
魏无羡在穷奇道劫走温氏修士后,虽然引起了仙门轰动,但因为死者多为兰陵金氏的人,大多数修士出于对魏无羡的惧怕,喊打喊杀也都停留在嘴上。金光善几次煽动未果,也只能不了了之。随后不久,魏无羡又炼出了神智健全的温宁,在夜猎中出尽了风头,众人大感天下从此不得安宁。修仙界对他恐惧有之、担忧有之、崇拜有之、追捧亦有之,不少人甚至慕名而来,在山脚下拉长旗,上供品,求拜师。
不久后,在一次三尊聚首的盛会上,手背上烫伤未愈的金光瑶状似无意地说起了温旭火烧姑苏蓝氏藏书阁的内幕。
当年,不夜天在门生人数、力量、土地、仙器等方面,都是其他仙门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温若寒对“冠绝天下”一类的恭维十分受用。某次夜宴上,一位新来的客卿,为了表现自己见多识广,对各大世家八卦知之甚多,便将仙门百家的喜好全都说了一遍,顺口提起现在的世家都喜欢将自己子弟送到云深不知处去听学。旁边的人一直给他打眼色,他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依旧兴致勃勃讲个不停,一说“姑苏蓝氏书香之家,以后也是百家之师了”,又说“云深不知处藏书浩瀚,若论第二,就没人第一了”。
温若寒听了,笑了笑,对温旭温晁说,原是嫌弃我们家书少了,都不愿把人送岐山来听学呢。温晁立刻提议成立“教化司”,将温氏历代名士警世格言编册成书,召集仙门所有世家子弟拜读。他还提议让文试出众的温情参与这本“巨作”的编写,当即被温情以专注医术为由婉拒。眼见温若寒面色转阴,温情一名手下主动请缨,自愿借调到温晁手下以供调遣。最后这本书的编撰人,自然留的是温晁的大名。温旭则什么也没提,挑了个时间,带着几千修士直接杀上了云深不知处,逼着姑苏蓝氏的人自己烧了藏书阁。
金光瑶讲这段往事,本可不必提到温情,但此话既出,一石再激千层浪,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引至“温情手下在教化司为温晁做过事”,且再次勾起各家当年惨遭温氏压迫的回忆。“教化司”的罪名可不小,那可是当年差点葬送了各家直系子弟的地方。如果魏无羡连这种人也救走,简直是“天理难容”。一时间,各家又是群情激愤,要求彻查乱葬岗上那几十个温氏修士的底细。
原本在一旁神游的聂怀桑,也不知道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突然被他兄长点名负责此事。更让聂怀桑崩溃的是,蓝曦臣让蓝忘机从旁协助。于是,聂怀桑生无可恋地与一身寒冰、不苟言笑、严肃无趣的蓝忘机共事了一个月,头发都薅掉了两大把,终于将那五十多位温家修士的背景一一排查完毕,证明没有人去过‘教化司’,且身家清白,连战场都没上过。
听闻这些往事,魏无羡心中早无波澜,反而觉得滑稽可笑:“难得为了扳倒我,时不时地就要花费一番脑子。我以为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日思夜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来对讨厌害怕的人也能放在心尖上朝思暮想夙夜难安,这怕不是一种病吧?”
五叔看向魏无羡,道:“他们逼你入绝境,难道你一点不恨他们吗?”
魏无羡笑了笑,道:“做人最无用的,便是只剩下恨。与这种人比起来,还是我过的比较惬意。”
五叔冷哼道:“你倒是想得开。”
魏无羡道:“这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些人恨我,时时刻刻因我还活蹦乱跳而寝食难安,我却在乱葬岗喝四叔醸的果子酒,逍遥度日,当然是我比较快活!”
五叔脸上抽了抽,不知是羡慕还是不屑,道:“稀奇……酿酒方子还是我抄的呢……”他抬头望向魏无羡蓝忘机这边,忽然一阵风样飘到魏无羡面前,道:“你们成亲了?”
魏无羡觉得这话转得有点别扭,看了看蓝忘机。蓝忘机一脸冷清,魏无羡也不知何意,认真答道:“是啊。”
五叔退后一点,眉头微舒,嘴里啧啧道:“怪不得……”
魏无羡品着这句话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他下意识往蓝忘机身前站了站,昂着下巴道:“怪不得这么般配,对吧!”
五叔仿佛翻了个白眼,道:“白菜被猪拱了。”
魏无羡立刻反驳道:“白菜乐意被猪拱,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五叔道:“天王老子管不着,我管得着!但凡你能和阿情留下个一子半女在这世上,我跪下来叫你五叔也行!”
后面一句话钻进魏无羡耳朵里,差点直接炸了他脑袋,这都什么乱点鸳鸯!
一直沉默的蓝忘机开口道:“与魏婴结下青庐之约的,是我。
魏无羡抚额半晌,用大拇指指了指蓝忘机,道:“天上地下,本人就和姑苏蓝氏的含光君一个人成过亲,行吗天王老子?”
鬼魂沉默了。纵使魇墟镜里没有一丝风,五叔满脸都写着风中凌乱,喃喃道:“那那个……臭老四给你醸果子酒……”
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献舍之疑,还请告知。”
五叔烦躁道:“哎呀,你先让我问清楚。”
魏无羡道:“五叔,你问清楚了,可要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含光君可不想让你跪下叫他五叔。”
五叔脸上划过几分惊喜:“你说什么?”
魏无羡从袖口掏出一粒血珠,递到五叔面前:“刚才不听我说话就要赶我走。喏,我带走那个,被含光君养得冰雪聪明、善良知礼,还弹得一手好琴。”炼血珠的功力可见修士修为高低,这样的品相,已是上佳。
五叔看着那颗血珠,激动得结巴起来:“不是说,不是说……都死了吗?”
魏无羡笑了笑,道:“得遇贵人,否极泰来。”
待五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魏无羡道:“五叔,你们招我回来,若只是让我查出赤锋尊被害真相,揭露金光瑶的恶行,我当仁不让。可如果有人怀着让我报复天下的目的,我就不得不过问,这里面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五叔沉吟片刻,道:“我与这铜镜共生一体,无法出去,诸事皆由陆离张罗。参与献舍之人,除了我和陆离之外,其他人我所知不多,只知道有人挑选了莫玄羽,有人确保能请到你。”
蓝忘机微微蹙眉,道:“确保?”
如果能够被确保,只有一个原因,魏无羡的魂魄一直被好好保存着。
魏无羡摸着下巴道:“其实我醒来时,也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多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游荡,既没有作恶也没有执念,怎么就被当做厉鬼召唤而来。如果我早已魂飞魄散,献舍术依然会失败,献舍者也会当场反噬而死。”
蓝忘机道:“可否一观修改后的献舍阵法?”
五叔这时已是来者不拒,立刻应声道:“你们随我来。”
不夜天城的城门轰然开启,这个曾压得仙门百家喘不过气的庞然大物再次出现在魏无羡和蓝忘机面前。琉璃瓦,黑岩墙,炎阳旗……数不清的温氏建筑群,在空无一人的幻境里如同孤寂荒凉的坟场,记录着仙门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家族。
五叔带着二人穿过一处城中园,行到原先“教化司”的地界。一座赤瓦飞甍的三层阁楼被三面环水、由三座金水桥与外面相连,比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大数倍,正是岐山温氏的藏书库——麒麟阁。金水桥中间有数个炎阳图纹的铜镜在水下一寸,从桥上看,竟如数个水中日,与天上太阳交相辉映,令整座建筑如环金光,气势煊赫。玄武屠戮之乱过后,“教化司”就解散了,而这座终于“冠绝天下”的麒麟阁,在温若寒被刺杀当日,毁于一场大火,连一片房瓦都没有留下来。
魏无羡和蓝忘机跟着五叔抬脚而入,皆是不由自主地仰起头。麒麟阁阁内中空,一根几人合抱粗的天柱拔地而起直通屋顶,上面刻是温卯大战穷奇的画面,人物异兽缓缓移动,甚至看到穷奇血洒天地的场景,极是震撼。房顶、栋梁、墙壁……无处不是温氏历代名士的光辉事迹或者警示名言,与云深不知处藏书阁古朴雅致之风全然不同,只让人觉得眼晕非常,喧宾夺主。
五叔将他们领到一张案桌前,摊开一张布满诡异符号、带着阴森邪气的阵法图。
魏无羡将此献舍阵法图仔细看了看,心中已是了然,与他之前所猜差不多。他瞥见蓝忘机在一旁脸色苍白,一边伸手将图纸卷起来,一边道:“五叔,你可知温故宇这个人?”
五叔道:“陆离曾带他来过,可他并不是我温氏血脉,我便让他离开了。”
魏无羡道:“那他与司冥殿有何关联?岐山温氏可是豢养了什么了不得的妖禽,需要用煞羽鬼枭来孵化?有什么东西能将枯死的金针茶树复活?”
五叔沉吟半晌,道:“你们可知道屠戮玄武。”
魏无羡道:“这个我们可太熟悉了。”
五叔道:“有人说,屠戮玄武恐非偶然出现的。”
魏无羡道:“什么意思?”
五叔叹了口气,道:“以前,我也不知司冥殿有何秘密,直到因编纂《温门菁华录》整理古籍时,无意中看到一段由温氏前辈留下的书信,言语间似乎透露出,四五百年前北方玄武竞神失败,在岐山作乱绝非偶然,实乃事出有因。穷奇是上古神兽,先祖虽神勇,但毕竟是凡人之躯。大战之后,他被穷奇邪气入体,修仙之路戛然而止。先祖那个时代大能辈出,他本可像抱山散人一样,修为至臻,但却被这场大战拖累,修为逐日衰减。为了保持修为,他趁朱雀涅槃时将其囚禁,剥其筋骨,剖出灵丹,以助修炼。”
蓝忘机和魏无羡齐声道:“朱雀?!”
五叔道:“信中还提到,我温氏历代家主皆以此为修炼之本,所以灵力强于其他仙门。然而,南方朱雀神位缺失,以致天地失衡,北方玄武也必受影响,竞神失败,堕入妖道。据说那只四百年前出现在岐山的屠戮玄武,正是因此而来。信上内容措辞混乱,疯疯癫癫,留书人更是名不见经传。我暗查一番,发现此人竟在多年前无故消失。岐山的人若是无故消失,多半就是被秘密处决了。我不敢声张,只将那封信大致内容誊抄出来放在书册初稿中,呈给温晁审阅。岂料,他看完之后,不仅把这段话删掉,还大言不惭要亲自将那只失踪了几百年的屠戮玄武找出来。”
魏无羡觉得脑子都快炸了,揉了揉眉心道:“恐怕这件事是真的。那日邪灵冲天,火漫山野,如果有人解封复活了囚禁数百年的神物,整个仙门必遭其怨气反扑,乃是灭世之灾。可他们到底图什么?”
五叔沉默半晌,道:“你们有何打算?”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道:“先去莲花坞,此事需要通知所有仙门戒备。”
五叔道:“我是说,你的献舍契约。”
魏无羡道:“整个仙门都要和我一起陪葬了,我还不得快活一日算一日。”
五叔静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低声道:“……陆离呢?”
魏无羡心觉奇怪,陆离能将铜镜悄无声息地藏于自己住处,应与五叔交情匪浅,可五叔对陆离的态度仿佛十分纠结,似乎想知道他的下落却又好像根本不想提他。魏无羡道:“陆离是真的出了意外。”
五叔抬起头道:“什么意外?他人在哪?”
蓝忘机道:“失忆。”
魏无羡道:“我们猜测,可能被幽荧雪狼噬过魂,如今行止与幼童无异。”
五叔摇摇头,不相信道:“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
魏无羡疑惑地与蓝忘机对视了一眼,道:“他出事已经一年多了,这么长时间你不觉得奇怪吗?”
尚在恍惚中的五叔道:“能不能……烦你们去云梦江氏找那位江宗主一趟,将他在莫家庄找到的那面小铜镜拿回来,交给……交给陆离。”
魏无羡道:“莫家庄?江澄去过莫家庄?”
五叔道:“我以肉身祭此魇墟镜,魂魄困在此处永不得出。”他伸手将自己的一颗眼珠挖出来,放于手中,便渐渐成了一面铜镜:“那面小铜镜其实是我的镜瞳,我也不知道江宗主为何会去莫家庄,反正这东西应该就在莲花坞。”
魏无羡想了想,对蓝忘机道:“应该是金凌把他骗到那里去的。”他在清河被江澄认出来之后,金凌为了帮他逃跑,使计支走了江澄,让江澄去莫家庄寻找温宁下落。估计江澄那是想要详查他,便把莫玄羽的东西全都带回了莲花坞。
蓝忘机道:“带上此镜,去云梦。”
魏无羡道:“好。”
日影西斜,一艘帆船停在江面上,被风吹得微微偏离了航线。蓝忘机将魏无羡扶起来,道:“我去请船夫。”
魏无羡一挥手,熄了船上灯笼,道:“不必,今日中元节,船夫一会儿就来了,保准比什么人都稳当。”
他看了看船舱的方向,喝了一口酒,道:“想不到陆离刻在酒坊石磨上的故事,竟然和五叔有关。他的一手好字、一身修为都是五叔传授。偏偏他以为自己是金光善的私生子,凭借五叔这层关系进入温氏做卧底。到头来却是师徒情真,父子意假。如今陆离什么都想不起来,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蓝忘机握住了魏无羡的手,道:“魏婴……”
魏无羡道:“嗯?”
蓝忘机鼓足勇气,终是问道:“你打算如何?”
魏无羡把手中笛子转了转,道:“蓝湛,你有没有想过金丹期以后是什么?“
蓝忘机道:“书中从无记载。”
魏无羡道:“上一世,我自爆魂魄,连阴虎符都毁了,我却没有魂飞魄散,连我自己都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若是真的无路可走,其实也是一条路。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也许殊途同归也不一定。”
魏无羡回头望着蓝忘机,笑道:“蓝湛,你陪不陪我?”
蓝忘机毫不犹豫道:“陪。”
魏无羡大笑着抱住他。
待到夕阳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天幕,岸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三三两两,往着河中投放着五彩斑斓的河灯,然后闭目合掌,默默许愿。水影绰绰,灯火熠熠,如万千游鱼过江海,如无数星辉撒夜空,被流水带着缓缓前行,如同一个个瑰丽的梦,载着发灯人的愿望和祝福,驶去那个生死相隔的彼岸。
蓝忘机和魏无羡坐在船头,静静地看着无数河灯从他们身旁往前,好像一场异常庄重的仪式。
魏无羡道:“有些鬼的愿望比人还简单,只要在世的亲友愿意给它一盏明灯,它便可以安心去往来世。找不到灯的,就会每年来一次,挤在河里翘首企盼,直到等到为止。”
他手腕一晃,轻轻地把笛子放在唇边,吹出了一曲缠绵婉转的曲子。笛声悠悠荡荡,如被风扬起的千万条发丝,伸向暗夜里的无数冥灵。未多时,船体下面涟漪层层,越来越多的黑影聚在船底,拖着船身拨开水面,稳稳地逆流而上。
蓝忘机从后面拥住魏无羡,淡声道:“魏婴,或是奈何桥下,或是藏书阁前,我等你。”
魏无羡停下笛子,回过头,吻了吻蓝忘机的唇,笑着道:“那就说定了。”
——————————————————
因为温家的故事删减了很多,所以把那几段就略掉了。加快了叙述的速度。
一、关于五叔那一段,在原著中出现了一个瘦小的俘虏,给魏无羡指了囚禁之所。
【一名瘦小的俘虏道:“……魏先生!”
魏无羡回头,道:“什么?”
这名俘虏声音微微发抖,指了一个方向,道:“山……山谷那头有间屋子,是他们用来……把人关起来打的,打死的就直接拖出去埋了。你要找的人,说不定还有些在那里……”】
二、原著还讲到,魏无羡是去而复返,要求温情做剖丹的手术,而这个点就在于他是怎么知道温情写过剖丹的著述的。
【温宁道:“毕竟,以前从来没有人真的施过这种换丹术,我姐姐虽然以前写过一篇移丹相关的著述,但也只做了一些设想,根本没人能给她试验,所以设想也只是设想,前辈们都说她是异想天开。而且根本不实用,谁都知道,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金丹剖给别人的。因为这样的话,自己就相当于变成一个一辈子都登不了顶、不上不下的废人了。所以魏公子回来找我们的时候,我姐姐先开始根本不愿意,警告他文章是文章,动手是动手,她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
三、炎阳与朱雀的关系都是和太阳有关,玄武又和朱雀是相对应的神物。这些都是在一开始就觉得很相关的事物,终于写出来了。
四、关于解决的办法,已经涉及了一点点,后续可能大虐蓝忘机一下。
配图来自魔道祖师动漫Q版哈,打赏是给图的话,记得备注一下哈。
【置顶】对冒充事件的最后一次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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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65(1)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前情提要:
魏无羡更疑惑了:“你几时去的?”
蓝忘机道:“云梦江氏被烧后。“
魏无羡瞪大了眼睛:”你去干嘛?”
蓝忘机淡淡道:”找人。“
六十五、风卷暗云至(三)上
魏无羡一句“找谁”在嘴里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那时青蘅君刚刚过世,江澄告诉他蓝曦臣带着姑苏蓝氏的典籍琴谱下落不明,蓝启仁焦头烂额,想必蓝忘机也是心急如焚,四处寻找他兄长。不管对云梦江氏,还是姑苏蓝氏,那段时日皆是不堪回首,满含屈辱,不提也罢。
他又再细细回忆了一遍,道:“夷陵监察寮我虽然也去过,但当时我与江澄藏在温宁的屋子里,来去都走的后门,连那里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更...
前情提要:
魏无羡更疑惑了:“你几时去的?”
蓝忘机道:“云梦江氏被烧后。“
魏无羡瞪大了眼睛:”你去干嘛?”
蓝忘机淡淡道:”找人。“
六十五、风卷暗云至(三)上
魏无羡一句“找谁”在嘴里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那时青蘅君刚刚过世,江澄告诉他蓝曦臣带着姑苏蓝氏的典籍琴谱下落不明,蓝启仁焦头烂额,想必蓝忘机也是心急如焚,四处寻找他兄长。不管对云梦江氏,还是姑苏蓝氏,那段时日皆是不堪回首,满含屈辱,不提也罢。
他又再细细回忆了一遍,道:“夷陵监察寮我虽然也去过,但当时我与江澄藏在温宁的屋子里,来去都走的后门,连那里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更没去过地牢。但奇怪的是,我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符文。”
蓝忘机道:“或与温情有关。”
魏无羡道:“也许这就是温氏特有的符咒呢?”
蓝忘机道:“我去过十几个监察寮地牢,只在夷陵见过。”
魏无羡道:“做什么用的?”
蓝忘机摇摇头,道:“贴在一个木偶上。”
魏无羡道:“木偶?”
蓝忘机道:“穴位偶。”
魏无羡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温宁跟我说过,温情是后来被温若寒指派到夷陵的,她嫌弃前任寮主把书房建得太小,地牢建得太大,索性把地牢的人都放了,自己搬去那里搞研究。温若寒看重她的医术,所以她用那些穴位偶、经脉偶占着地牢不抓人,岐山温氏也没人敢说什么。铁鞭刺棍之类的刑具估计也是前一任留下的,她自己的那套就够收拾人了。”魏无羡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针,把我撵得满山跑啊!哦,对了,蓝湛你见过的!”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既然你记得这个符文,不妨先试试。若是不对,我再问温宁。”
蓝忘机道:“好。”他走到铜镜前,用朱砂端端正正地在那个符文上添了两笔。只见镜中符文的焰火,如同细蛇一般游走在那新添的两笔上。然而,火星之下,整个符文却渐渐变成了黑炭色,随后镜面上出浮现出千万个裂纹,如同焰兽鳞片一样泛着火光。
魏无羡眉心一跳,预感不好,一边抽出玉笛一边大喊:“蓝湛,小心!”
霎时,镜面上的裂纹全部张开,镜中火焰呼啸着喷薄而出,犹如地火爆发,直接冲开了魏无羡召开的黑雾,来势汹汹地扑向两人。蓝忘机一把将魏无羡揽至身后,急速退后,迅速捏了一个剑诀。镜中妖火如猛兽一般张开大嘴,逼近两人眉眼。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挟着凌厉剑气的澄澈蓝光从门外飞速而至,剑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暴涨的冰雪寒气撑开一道淡蓝色的灵力墙,将蓝忘机和魏无羡整个罩在里面。同时,一阵诡谲高亢的笛声响起,阴森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应召而来,扑在镜面上,从源头掐断了焰兽身体。法术与鬼道,一前一后不断挤压那团妖火,只听“轰”地一声,巨大的爆破力将左右门窗直接炸飞了出去,一时间地动屋摇,瓦灰狂掉。
两个人不敢掉以轻心,联手将最后的火焰熄灭,直到画室漆黑一片才敢收手。避尘入鞘,浓雾散开,只见铜镜光滑如故,若非画室一片狼藉,几乎让人怀疑刚才那一切只不过是人的幻觉。
魏无羡道:“这镜中藏了什么秘密,竟然有这么强的封印?”
蓝忘机若有所思,微微蹙眉。
魏无羡抱手撞了撞蓝忘机的肩膀,道:“别想了,绝对不是你记错了。”
蓝忘机道:“为何?”
魏无羡道:“我说你没记错就是没记错。”
看来一时不能破解封印,蓝忘机揽过魏无羡,道:“睡觉。”
魏无羡道:“这就回去睡觉了?不再试试?”
蓝忘机道:“太晚。”
魏无羡反驳道:“咱们讲讲道理,是不是你先不好好睡觉的?”
蓝忘机淡声道:“是。”
魏无羡环住蓝忘机的腰,凑上去就亲了一口,道:“有错就改,善莫大焉,陪我再玩玩。”魏无羡被这封印勾起了兴趣,就算让他回去睡,他也睡不着。
蓝忘机道:“你说问温宁。”
魏无羡道:“我可没说试一遍就问。哎呀,难得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起都起来了,再试试嘛。含光君和夷陵老祖被一面铜镜给难住了,说起来多丢人?”
蓝忘机便不再相劝,站在魏无羡身边,听他说了好几个想法,偶尔回应一两声。两人正讨论着,蓝忘机突然俯身,掀开魏无羡的衣服下摆,蹙眉道:“……鞋呢?”
魏无羡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画室桌上。蓝忘机单手拎着魏无羡的脚踝,另一只手点了蜡烛,又去找身上的布巾。魏无羡这才看到,他右脚脚踝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从新鲜的伤口流下来,已经淌到了脚后跟。方才没注意,魏无羡这会儿才觉得疼,想是他之前着急忙慌奔过来,来不及穿鞋,又黑灯瞎火地在卧室里撞倒了什么东西给划到了脚。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魏无羡放松地仰后身子,枕着双手躺倒在桌上,任由蓝忘机清理伤口,口中也不闲着:“你有透视眼吗,居然隔层衣服都看到我没穿鞋?”他衣服一向乱扔,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伸手总能拿到蓝忘机的外衣。蓝忘机身材比魏无羡高大,魏无羡穿着略大也略长了些,直拖到了地面上,脚都没露出来,也不知道蓝忘机是怎么发现的。
魏无羡用另一只腿去勾蓝忘机的腰,笑道:“你怎么光说没穿鞋子,我裤子也没来得及穿啊?”
蓝忘机道:“别乱动。”
魏无羡继续道:“哦,我知道了,你会透视眼,反正我不管穿什么,都是赤里来裸里去的,好哇蓝二公子哈哈哈!”蓝忘机刚好凑近去看他伤口中是否有木刺杂物,魏无羡这一笑,不听使唤地蹬了一脚,一下就蹭到了蓝忘机的下巴。
魏无羡赶紧起身去看,随口道:“对不起对不起……”刚说出口又恨不得打自己嘴巴,硬生生接下去:“我……看看……疼不疼?”
蓝忘机顿了顿,没有看魏无羡,也没让魏无羡看,一言不发地将他脚上伤口处理了,裹上了绷带。魏无羡没再闹下去,待他忙完才将人拉过来,顺势抱住。烛火左右摇曳,千言万语涌在心头,魏无羡张了张口,临到嘴还是换了一句:“蓝湛,别不理我,我改还不行吗?不可赤脚行走,我这次记住了,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好不好?”
蓝忘机低声道:“做不到,就不要承诺。”
魏无羡道:“谁说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小……嗯……蓝……”他被人狠狠地堵住了嘴。
蓝忘机一边吻他,一边近乎咬牙切齿地重复道:“魏婴,做不到,就不要承诺……”
魏无羡被蓝忘机突如其来的凶悍弄得有些懵,他人又在下面,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蓝忘机修长的手指扣着他的头,暴风骤雨一般地翻搅唇,舌,蛮狠得让魏无羡觉得自己快要被蓝忘机揉碎。正当魏无羡差点喘不上气时,蓝忘机松开了他的唇,抵住他的额头缓缓平息,仿佛投降了一般低声道:“但对我可以……怎样都可以……”
魏无羡大脑一片空白,没想明白蓝忘机这句“可以”是什么意思。蓝忘机抬起眼眸,注视着魏无羡。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不知是跳动的烛火,还是浅浅的水光,好似一汪旋涡将魏无羡卷了进去。
魏无羡回过神时,蓝忘机正横抱着他穿过院子向卧室走去。院中夜色浓郁,秋风渐起。还是那副冰雪不化、古井无波的脸,也还是这双有力而温暖的臂膀。
魏无羡想起有一次他们在外夜猎,同行在一个微凉的夜里,他说,蓝湛,我们就一直这样走下去。
他搂紧了蓝忘机的脖子,道:“蓝湛,走慢点啊。”
卯时一刻,是他们与蓝思追约定通过香炉之境见面的时辰。蓝忘机按时点上了香炉,回到床上,将熟睡中的魏无羡抱回怀中,闭上了眼。
然而他醒来时,发现正身处荒郊野岭,除了一条下山的石子路,一个人都没有。
蓝忘机等了等,依旧没有见到魏无羡和蓝思追现身,便沿路往山下走。这条路偏僻荒凉,沿途荆棘丛生,碎石满地,十分难走。路的尽头是一间木头屋子,像是守林人住的地方。门前晾衣服的竹竿上,搭着许多白布,透着微微的粉色。木头屋子旁边搭着七八个土灶,除了一口烧热水的大锅,其他皆是药罐子。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把蒲扇,守着这排土灶,时不时去看看火候。
蓝忘机看着此人有些眼熟,但又觉得此处有些古怪,想是蓝思追开神识之境时出了些差错,正打算从香炉出去,“哗”一声木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慌慌张张地打开,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道:“四……四叔,药汤……快……”
四叔道:“麻醉药真的不用吗?”
温宁手中将一盆子像血衣一样的东西倒进热水锅里,使劲摇头:“姐姐……没有把握。”
四叔拿起一把紫色的药壶,倒了一碗递给温宁:“快去吧!东西我来洗。”
屋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阿宁,你快点!”
温宁端着药就往木屋里跑:“来……来了!”
没一会儿,温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是晕血吗在那里傻站着,把他弄醒。”
温宁道:“已经一天一夜了,让魏公子……休息一会儿。”
温情道:“不行,按照我的换丹术理论,剖丹的人必须一直醒着,否则我不知道这金丹会不会消散,什么时候消散!魏婴,你要是不想两人都废了,就把眼睛给我睁开!”
虽然已经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但听到那个名字,蓝忘机还是仿佛被雷霆击中了,耳朵里嗡嗡直响,僵在了木屋前。
有个嘶哑的声音道:“有酒吗……”
温情道:“还想喝酒?把这药汤给我喝了,否则你熬不到今天晚上。”
蓝忘机听到有人在艰难地吞咽,过一会儿,温宁道:“……魏公子,你……喜欢吃……吃什么?”
魏无羡道:“太……多了。”
温情厉声道:“多也给我一样一样地数!”
魏无羡忽然痛吟了一声,道:“酒……莲藕排骨汤……油饼……”
温宁道:“还……还有呢?”屋内仿佛静了一瞬,温宁失声喊道:“魏公子!魏公子!”
温情喊道:“别慌!六叔,你帮我扎蓝色的那两个穴位。阿宁,你照着木偶上面红色圈出的那两个穴位帮我扎。你手上有他的血,不要碰到那张符,可能会烧起来。”
温宁道:“哦。”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姑娘,这两个穴位扎下去他会如百蛆附骨,常人都受不了啊?”
温情道:“常人能让我做换丹这种事吗?阿宁,你继续和他说话!”
温宁道:“魏公子,你你你讨厌……吃什么?”
魏无羡微弱道:“药汤……呃……”
温情道:“你要敢说讨厌我的药汤,我便让六叔再扎上一次。”
魏无羡道:“不是……不……是你的。”
温情道:“现在开始保持灵力运转,到我放入江澄身体里,接上他的灵脉之前都不能停。”
魏无羡哑声道:“好……”
温情道:“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他说话。”
温宁:“哦……说……还说什么?啊,对了, 魏公子,你你……有什么心愿吗?”
魏无羡似乎笑了笑道:“不会要说……遗愿了吧……”
温情冷笑道:“除非你要当着我的面说杀光温氏的人替云梦江氏报仇,否则你死不了。”
温宁道:“姐姐……魏公子分得清的。”
魏无羡道:“我想……带个朋友……回云梦……玩……可惜……他都还没有……来过……莲花坞……就没了……”
温宁道:“剖丹之后需要……好好休养,要不要……送你去……去那个朋友家?”
魏无羡道:“不用……”
温情道:“你没了金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术后元气大伤,最好找个地方调养身体,有朋友照顾更妥当。”
魏无羡道:“不行……我和江澄约好……约好的。我就在……就在夷陵镇上……等他。”
温宁道:“要不要,我帮你去……去找那位朋友来。”
魏无羡道:“你别去!”
温宁道:“为……为什么?”
魏无羡道:“他……有自己的事……忙。”
蓝忘机忍不住推开了门,木床上的魏无羡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向门口的方向一侧头,两人的目光就汇在了一起。
苍白的人,赤红的金丹,满床的鲜血……蓝忘机几乎站将不住,整个心都仿佛被捣碎了。
眼前一阵强光,两个人同时从梦境醒了过来,面对面睁开了眼。魏无羡沉默了一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奔到桌边查看香炉。半晌,他摸着香炉上一道若隐若现的裂纹道:“蓝湛,香炉可能被我摔坏了。”昨夜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桌椅连带香炉油灯都横陈在地,应该是魏无羡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倒的。
蓝忘机又再试了几回,的确不能再与蓝思追连上,只好作罢。
两人简单用了些早饭,魏无羡又将香炉拿过来仔细研究。蓝忘机走出房间,回来的时候,魏无羡的手边就多了一坛天子笑。魏无羡立刻就把香炉放到一边,拉着蓝忘机坐下:“嘿嘿,还是含光君你懂我。”
蓝忘机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无妨,回去再修。”
魏无羡道:“好。”他拿过酒坛,一把拍开酒封,刚刚凑到嘴边便停下了:“蓝湛,那个符文我确实见过,而且还见过两次。第一次和你画的有些不同,第二次好像就和镜中的差不多。只是两次我都没有精力去仔细研究,所以只有大概的印象。”
蓝忘机道:“早上的梦?”
魏无羡第一次见到这个符就是在剖丹的时候,那个穴位偶被搬到了实施移丹术的地方。他其实很梦回那个时候,许是半夜里一直在回忆何时见过这张符,才被香炉抓取了梦境。他不想和蓝忘机多谈这件事,直接道:“温情这个人,连几个破碗破碟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如果这个符文是她的,就算端端正正贴在木偶身上,也不代表是成品,没准才研究一半呢。”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所以你看我这样乱摆乱放,谁都不敢随便拿去用,否则要是被小朋友用出个什么好歹来岂不糟糕,是不是很有道理?”
蓝忘机道:“是。”
魏无羡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拍案大笑。
蓝忘机道:“好笑吗?”
魏无羡笑够了,才道:“要是小朋友们听到了,还不知怎么腹诽你偏心呢?”按蓝景仪的说法,“乱摆乱放”四个字都是轻的了,魏无羡一个人在静室的时候简直就是油锅里撒盐巴——炸了锅。当然魏无羡还真就在云深不知处的厨房干过这件事,蓝忘机也不过默默地给他收拾了残局,却从不禁止他。蓝氏众弟子对“魏无羡不可进厨房”迟迟不写入家规这件事早已疑惑很久了。
蓝忘机道:“如何解?”
魏无羡从自己乾坤袋中翻出一粒血珠:“我还真有!”
两人回到画室,魏无羡屈指一弹,将血珠击碎在铜镜上,鲜红的血液顺着铜镜直往下流。不一会儿,那火焰渐渐升起,蓝忘机横剑于前,警惕地看着镜中变化。只见那焰火符文全部出现后,镜中血迹倒流,竟然渐渐都被符文吸了进去,没多久,那符文便消失了,镜面如湖水涟漪一般漾开,从中心向外缓缓流动。
魏无羡大喜道:“果然是这个!这个封印和第二次看到的时候一样,根本不用添改。温情曾用这个符来封藏四叔酿的酒,我一碰那酒窖就烧起来。”温情带着温宁去自首前,怕魏无羡之后借酒消愁,无法应付突发的事情,便将四叔酿的酒全部封存了,交代众人不能让他酗酒太过。然而魏无羡从不夜天回来后,一直浑浑噩噩,听说温情不想他喝酒,便默默钻进了伏魔洞里好几天都没有出来。后来,每隔几日,阿苑便偷一坛酒给魏无羡送过去,其他温家修士们也当没有看到。有次,魏无羡抓住阿苑,问他怎么破解的,阿苑摸了摸自己红肿的鼻子,说一拳打在鼻子上,用鼻血在上面划两下,酒坛上的符就解封了。没等魏无羡去细细研究,四大家族便攻上了山,后来那些酒大概也都被烧掉了。
蓝忘机道:“血珠是思追的?”
魏无羡道:“嗯,这孩子真信了我那套体弱惜血的鬼话,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炼的,去云梦前偷偷藏了几颗在我乾坤袋里,想不到还派上了用场。”
两人一同跨入了铜镜,这里面竟另有洞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城门,城门顶上烈焰为文,永久不熄,是四个大字——不夜仙都。城门后面隐隐可见庞大恢弘的黑色建筑群,灯火通明。座落在最高处的炎阳殿,仿佛一个巨兽,睁着火红的双眼,凶狠地俯瞰着人间。殿前那三支冲天而起的旗杆在这里也可以看得清楚,迎风飘舞的炎阳烈焰旗闪着金光,如同三颗太阳般矗立高处。
不夜天城,永无黑夜。
蓝忘机手腕一翻,避尘半剑出鞘,剑身原本淡蓝色的光变成了白色。他淡声道:“是幻境。”
魏无羡道:“准确的说,是魂境。”魂境是幻境的一种,通常是死去的人以自己的魂力注入某种高阶魂器中,将某种记忆还原出来,代价便是永世不得超生,且再也无法走出魂器半步。一般的修士入了魂境,相当于把半条命都交给了造境之魂,修为高的修士虽然不会被魂境困住,但要想摧毁魂境,差不多与自焚无异。所以,即便是蓝忘机和魏无羡,进入了这个魂境也需格外谨慎。
魏无羡笑了笑,高声道:“既然来做客,我便给这里的主人奏个小曲儿吧,就当见面礼了。”他指间翻转,玉笛陈于唇前,吹出了一段欢快愉悦的曲调。
曲音刚落,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你们怎么进来的?”
魏无羡和蓝忘机回头,看到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魂魄,虽棱角温润,却因为微黑的皮肤而显得有几分凶悍。
这名男子眯了眯眼,道:“蓝忘机?”
蓝忘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魏无羡道:“果然还是含光君的名头响,我是……是他的跟班。”
那名男子道:“你迟早也会找到这里来的。”
魏无羡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名男子道:“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多半是为了献舍契约之事来找我。”
蓝忘机眼神一凝,魏无羡道:“你怎么知道?”
那名男子道:“你被成功献舍之后,可看到屋里那面铜镜?”
魏无羡回忆起自己醒来时,确实看到旁边有一面被掷地的铜镜。只是他摸来看到自己脸上那吊死鬼的样子,立刻就扔开了。
蓝忘机立刻警觉地站到魏无羡身前:“阁下是?”
那名男子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你们先告诉我,孟瑶死了吗?”
魏无羡道:“在我们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您可否先告诉我,献舍契约是否被人更改过?”
蓝忘机微微一动。
魏无羡道:“作为被召唤的邪灵,我本应能听到莫玄羽献舍诅咒的详细要求,可是这一步恰恰漏掉了。我当初以为,是因为他学得不全,可后来我才知道,以他的资质根本不可能看几遍就把这个阵法记得这么清楚。可惜我醒来的时候,血阵被我的身体抹掉了一部分,无从考证。古籍上关于献舍契约的记录虽然不多,但在下也算对此阵有所研究,其中有一条便是献舍者的魂魄应当魂归大地。如果我猜得没错,莫玄羽的魂魄依然在这世上,是吗?”
那名男子道:“你们既能进入我的魂境,难道陆离没有告诉过你们?”
魏无羡道:“实不相瞒,今日我们有缘相见,纯属意外。”
那名男子背过身去道:“如果你们是来问献舍阵法的事,我一定要先知道,那个背信弃义之人到底有没有死?”
魏无羡道:“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那名男子仿佛不相信一般,回头看着蓝忘机道:“姑苏蓝氏的人不会说谎,我要你说。”
蓝忘机道:“一年前,我兄长动的手。”
那男子怔了怔,半信半疑道:“你兄长不是他的结义兄弟吗?当初靠着他的情报,蓝曦臣杀退我温氏十几位名士,怎么会对他下手?”
魏无羡便将他们如何找赤锋尊的残躯,如何在金麟台发现金光瑶的秘密,如何在乱葬岗击退阴虎符召来的走尸,又如何在观音庙将金光瑶与赤锋尊封入棺材详细说了一遍。
魏无羡道:“含光君总不会欺瞒于你,我再能编,也编不出这么长的故事。”
那男子听完了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孟瑶,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当初是我一时心软,引狼入室,死得好!死得好!”
魏无羡道:“现在你能告诉我,献舍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道:“莫玄羽要你杀的,是莫家大娘子和她的丈夫儿子。只要杀了他们,契约反噬便会停止。”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了一眼,忽然意识到,面前此人信息极其封闭,不仅不知道金光瑶的下场,甚至不清楚魏无羡的献舍契约出了新的问题。魏无羡想了想,道:“阵法是你通过小镜子教莫玄羽的吧?你知道莫玄羽对金光瑶没有杀心,所以你省略了一个步骤,没让莫玄羽直接告诉我他想杀的人。你觉得我一旦知道莫玄羽是被金光瑶赶出金麟台时,就会理所当然将金光瑶作为他报复的对象。不仅如此,你还修改了阵法,让他的魂魄得以在世上存留。魂魄对自己的躯体有天生的归依感,所以拥有它的人,便可以知道我的行踪。”
男子竟流露出几分赞许,道:“不愧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居然能推测出这么多事来。不错,陆离潜入莫家庄做家丁,他偷偷调换了莫玄羽的铜镜,让莫玄羽从我这里得到了复仇的法阵。若他成功召回了你,金光瑶定是难逃你的调查。可千百年来,多少人在献舍之时半途而废,因为面对死亡时,他们都发现自己的恨尚未到甘愿让自己魂飞魄散,宁可做鬼自行报仇,也不愿献舍。莫玄羽生性胆怯,唯诺犹豫,我费尽心机修改阵法,允保他魂魄于密器之中,免齐后顾之忧。谁料到,他对孟瑶根本没有杀心,反而只一心想对收留他的族人泄愤,我便跳过了那一步。”
魏无羡道:“所以,你们的计划是,即便我杀死了孟瑶,自己也会被反噬而死,对吗?”
男子道:“若你没有大开杀戒,陆离自然会告诉你的。”
果然如此!魏无羡不禁怒道:“你可知道中间发生了意外,我与陆离根本没有碰上面?”
那男子道:“什么意外?为何没有碰上面?没见面你们又怎么会知道铜镜?”
魏无羡道:“若非莫玄羽在房间里留下的那些文字……不对,如果不是那只鬼手,莫家的三个人不会这么快就殒命,我也不会狠心拿他们试验。”
莫玄羽的信写得潦草混乱,魏无羡一开始也不太能肯定他要杀的人是谁。然而鬼手精准地上了墨子渊、莫家大娘子和他丈夫的身,又因蓝思追用的招魂旗,全都算在了魏无羡的头上,很快就解了魏无羡的诅咒。细想起来,这一切都太顺利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替他打点一样。
男子道:“莫家庄那三人已经死了?那你的契约应该无恙啊!”
魏无羡道:“这一切说来话长。我只想问你们,到底是谁选择了莫玄羽?又是谁决定召回我?还有多少人参与这件事?”
男子道:“我只是困在镜子中的一个孤魂野鬼,对我而言,谁都不重要,只要孟瑶死,我便大仇得报。”
魏无羡道:“温情知道检验温氏血统的办法,你将它做成了封印,非温氏血脉不可进入。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精通器修,在炼制这面法镜时跳入熔炉,将自己的魂魄与铜镜炼在一起,在镜中化出一座不夜天城的幻境,因为不夜天已毁,你想把这座城和城中没法带走的东西留给温氏后人。”
男子看着蓝忘机道:“姑苏蓝氏不会连这个也容不下吧?”
魏无羡道:“那你可就错怪含光君了。恕我冒昧问一句,您可见过其他温氏的人?”
男子道:“陆离四处奔走,也只找到些旁系分支的人,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几年,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封印。”
魏无羡道:“陆离为何要帮你?”
那魂魄抬起眼,一字一句道:“与你无关。”说着,他抬起双手,似要关闭幻境,将魏无羡二人赶出去。
魏无羡叹了一口气,道:“五叔,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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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n M. 我觉得M君已经不是长评了,是导读哈哈哈,欢迎阅读抽丝剥茧——第六十五章(上)长评
好煎熬的一章,本来不想写剖丹,不想写温家,但是改了千百万遍,直接到莲花坞,又觉得会和其他的情节冲在一起,所以就提前写了。
所以这就是动笔时候最难的地方,本来打算后面再交代,又觉得后面打斗的时候会很错乱,那就先写了吧。
关于本章的内容,欢迎大家回原著考证,那面小镜子我想写已经很久了,然后莫玄羽忘了告诉魏无羡自己要杀谁,是魏无羡通过那些小纸条知道的。我就是有点疑惑,莫玄羽这种资质,怎么可能自己发动献舍阵,聂怀桑如果怂恿了他,又是怎么怂恿的,怎么混进莫家和他交流的。
现在时间:凌晨4:30
by @嘟嘟
《风起云深》蓝忘机生贺——离人已归
这篇发生在全文结束之后,提前告诉你们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免得你们天天问我是不是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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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姑苏的冬日冷得异常,山间云雾变成雪花飘飘,白墙黛瓦银衣素裹,冷泉翠池凝冰成镜,青松修竹华发如盖。百年难得一见的寒冬,让云深不知处成了雪深不知处,魏无羡高兴得发了疯,整日里不是带着弟子们去凿冰钓鱼,就是带着他们去把雪堆成各种妖兽,玩的不亦乐乎。
年关将至,金凌带着兰陵金氏年轻修士过来送礼,魏无羡瞧了两眼,转头便带着蓝氏弟子们,拉着金凌在后山打了好几天的雪仗。两家人混在一起,抽签分组,要么对打,要么一齐追着魏无羡打。蓝忘机中途去看了一眼,便被魏无羡给赶下了山,他们玩得太大,输...
这篇发生在全文结束之后,提前告诉你们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免得你们天天问我是不是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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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姑苏的冬日冷得异常,山间云雾变成雪花飘飘,白墙黛瓦银衣素裹,冷泉翠池凝冰成镜,青松修竹华发如盖。百年难得一见的寒冬,让云深不知处成了雪深不知处,魏无羡高兴得发了疯,整日里不是带着弟子们去凿冰钓鱼,就是带着他们去把雪堆成各种妖兽,玩的不亦乐乎。
年关将至,金凌带着兰陵金氏年轻修士过来送礼,魏无羡瞧了两眼,转头便带着蓝氏弟子们,拉着金凌在后山打了好几天的雪仗。两家人混在一起,抽签分组,要么对打,要么一齐追着魏无羡打。蓝忘机中途去看了一眼,便被魏无羡给赶下了山,他们玩得太大,输了的人要被埋在雪球里被人推着玩。
没有了姓氏区分,便没有了家族的攀比心,年轻人在雪地里打得火热,几场下来便已开始称兄道弟,平时有个龃龉的也都烟消云散。金凌走的时候,难得主动喊了魏无羡一声“大舅舅”,还说了一句“平平安安”。虽然是把所有人都遣走的情况下,魏无羡这个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人,头一次假装眼睛里进了雪花。
送走了金凌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蓝忘机才把这个玩疯了的人捡回静室。炭火上还烤着雪地里挖来的红薯,泡在热水里的挖薯人就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蓝忘机想叫他起来吃点东西,魏无羡闭着眼哼哼唧唧地赖皮,直往蓝忘机怀里钻,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蓝忘机被千揉万搂一番,还是把人抱出来擦干净,用自己的袍子包了个枕头塞到魏无羡怀里,盖好了被子让他睡。魏无羡压着这枕头,心满意足地从下午睡到晚上也没醒。到了亥时,蓝忘机便准时上床,把人抱到怀里,酣然入梦。
两人仿佛不同时节结的果子,在一起却是酿成了最香醇的酒。
半夜,蓝忘机感到两片软温轻触着他的唇,慢慢地从唇角移到唇峰,像是怕惊醒他一般,犹如一根羽毛挠到他心里。蓝忘机正考虑要不要回应这样的温存,忽然被一团火热拢住,那人竟然还用指头若即若离地在顶处画着圈。一股燥热从那里直窜头顶,蓝忘机一个翻身便把这个夜里干坏事的人扣在胸膛之下。
魏无羡“啊”地叫了一声,喊道:“含光君,你就不能学我在百凤山的时候再多装一会儿?就允许你偷吻我,不允许我偷吻一次吗?”
蓝忘机道:“你也反抗了。”
魏无羡那段被吻到手脚发软,反抗无效的屈辱历史重现心头,一时鬼迷心窍道:“那今天就看谁能强谁。”
蓝忘机挑了挑眉,道:“请。”
就这样,两人你拥着我,我抱着你,在被褥间滚来滚去。魏无羡在气力上不如蓝忘机,但他只要轻轻“唉”“啊”一声,蓝忘机便会放轻些,然后他便能趁势反攻。屡试装弱不爽,屡试反攻屡败。最后,蓝忘机实在忍不住,一柱而入,一锤定音,然后“砰”的一声——
床垮了……
床帏帐子乱七八糟堆了他们一身,魏无羡哭笑不得道:“怎么办?”静室原本有两张榻,内间一张,隔间一张。自从两人成亲后回到云深不知处,蓝忘机干脆就把隔间的床给撤了,做了一个大柜子给魏无羡放他平日里胡乱画的符和法器半成品。谁知道这张百年梨木的床与浴桶殊途同归,在他们的折腾下分崩离析。
蓝忘机更是憋着一股劲儿,哪里开得了口。
魏无羡道:“我看你不应该叫蓝湛,应该叫蓝鍖,生来克木啊。”
蓝忘机道:“你呢?”
魏无羡道:“所以我注定就是根木头。”
蓝忘机在黑暗里轻轻一笑,魏无羡虽然看不见,却被那声笑勾去了魂。他干脆把蓝忘机头上的帐子拉下来把自己也套出,道:“上面算我的……下面算你的。”说罢,他仰头含住蓝忘机,双脚缠住了蓝忘机的腰。
窗外白雪簌簌而落,掩下暖帐轻吟,深情绵长。
温存完了,蓝忘机在旁边打地铺,魏无羡则帮忙收拾断裂的榻木,却无意中发现了床底有一个暗格。这个暗格从外面封死了,要不是因为床塌了,很难注意到。他把暗格撬开,发现里面放着一件叠好的衣服,质地手感莫名的熟悉。
魏无羡拿到火盆前一看,竟然是件云梦江氏的校服,大概十六七岁的身量,看样式还是他少年时候的模样。江澄做家主之后,江氏校服已经改得精致了许多,早已不是这样朴素的旧时模样。
他心头好笑,抱着衣服就滚到蓝忘机面前,盖住自己的脸:“哈哈哈,蓝湛!快老实交代,哪里来的?”
蓝忘机赶紧把那衣服从他脸上拉下来,冷脸道:“不准蒙头。”
魏无羡不讲究这些,吐了吐舌头,撅嘴道:“又凶我……”
蓝忘机将那衣服铺平,端正叠起来,魏无羡从后面抱着蓝忘机道:“我的衣服应该没有这么新的,是谁的?”
蓝忘机顿了顿,转头问道:“不是你的?”
魏无羡奇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那时和江澄每天打打闹闹摸枣偷鸡,脏了坏了拿去给师姐,师姐都会给我一件新的穿。我穿新衣服的时候,你也没来扒拉过我啊……”他又把衣服拿来看了看,虽然校服差不多一样,但是品级还是不同的,这种尺寸和数量的九莲绣纹在当时同辈弟子中,只有他、江澄、江厌离三人才有。
魏无羡一副吃惊的样子看向蓝忘机,瞪大眼睛道:“你不会偷错了江澄的吧?”
蓝忘机道:“不是偷的。”
魏无羡见他神情,便知道必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从蓝忘机两臂下钻进去,挡着蓝忘机看衣服的眼睛:“不看了,我们睡觉。”
蓝忘机低声道:“在暮溪山,江宗主给我的。”魏无羡一下就明白过来,那日江澄带着江枫眠等人来屠戮玄武洞营救他们二人,定也带了些衣物药品食物来。这衣服说不定原本是给自己准备的,但蓝忘机与屠戮玄武打斗后也是一身狼藉沾满血污,江枫眠许是把这件新衣服让蓝忘机换上了,毕竟谁见了那样的蓝忘机都会不习惯。蓝忘机不愿跟江枫眠回莲花坞疗伤,因为他知道青蘅君已经病重难起,赶着回去见最后一面。
再后来,便是云梦江氏……魏无羡心里堵得慌,及时止住了回忆,问道:“你怎么会留着这件衣服?”
蓝忘机道:“父亲他……死在我怀里。”
那一年。
蓝忘机踏进云深不知处,眼前已是微微晕眩。百年仙境里满地枯树残花,素雅的水榭亭阁依旧是断壁残垣,比他离开去教化司的时候更为狼藉不堪。
他闭了闭眼,旁边一位身穿江氏校服的人疾步上前想要扶他:“蓝二公子,你还好吗?” 江枫眠带着他们在暮溪山树洞里找到蓝忘机和魏无羡时,魏无羡已昏迷不醒,蓝忘机虽勉强能行走,但不知为何嗓子坏掉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以手代笔,简单交代说魏无羡杀屠戮玄武受了重伤,便急着要回姑苏。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在洞中七日不吃不喝后,靠着江枫眠临时输送的那点灵力,硬是御了把借来的剑,连夜赶回姑苏,光是这份修为便让江氏弟子们刮目相看。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摇了摇手,避过了那人。旁边有弟子凑过去,用口型道:“大师兄说过……” 他指了指蓝忘机,使劲摇头。魏无羡自从求学回去之后,几乎把讲这位蓝氏二公子的轶事当做了一项喜好。江氏上上下下,在他好几个月的洗脑下,无人不知这位蓝二公子虽样貌绝美、修为高深,但性情冷淡,不近人情,而且千万千万不能用手触碰——魏无羡用手掌在他们脖子上一劈:“否则,你就死定了!”众弟子道:“怎么死定了?”魏无羡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拎着你的后领,把你扔到冻死人的冷泉里。”众弟子汗颜。
有一名蓝氏弟子从远处跑来,看到蓝忘机后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喜极而泣:“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你真的回来了!冥室……你快去冥室啊……”
蓝忘机不等他说完,提气便行,守在外面的姑苏蓝氏弟子见他回来,全都自动避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见蓝忘机踏入冥室内,坐镇五个方位的长老们皆是微微松了口气。清瘦的青蘅君安静地躺在阵法之中,像是睡着了一般。从小受安魂礼长大的修士,死后魂魄即入轮回,不会在世上游荡,青蘅君重伤之后已是油尽灯枯,姑苏蓝氏勉力用锁魂阵维持着,只等着两个儿子能回来见最后一面。
青蘅君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蓝忘机,转头看了看在一旁守着他的蓝启仁,缓缓道:“启仁……”
蓝启仁双目通红,哽咽难言。他站起来,郑重地行了一礼:“兄长请放心。”然后示意几位长老停下阵法,众人行礼后,默默退了出去,留蓝忘机一人在内。
白玉榻旁,一盏烛火如豆,颤颤摇曳。蓝忘机在父亲榻前跪下,紧紧抓住了父亲的袖子。
青蘅君勉力一笑,道:“还跟小时候……一样。”
蓝忘机执拗地抓着袖子,浅淡的眸子血丝遍布,连红色的眼尾都透着倔。
青蘅君道:“忘机,对不起……”
有泪水滴在了青蘅君那双曾以琴艺轰动一时的手背上,困在纠结盘根的青筋中,就像这位蓝氏家主的一生,难进难退,难舍难得。
青蘅君摸到蓝忘机手腕脉门,道:“你的弦杀术……何时又进了……”
蓝忘机嘶哑道:“斩妖救人,不得有失。”
青蘅君道:“先祖常道,修琴修心,说弦杀术至邪,此话没错。可是……邪可移心,心亦可镇邪。这句话,你参得透……便继续修习,若参不透……便停在此吧。”
蓝忘机咬牙点点头。
青蘅君道:“阿湛……”蓝忘机身形一僵,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再也没有这样唤过他。
青蘅君微微起身,蓝忘机连忙扶住父亲的背,听他道:“……你母亲……总是担心……你像我……”青蘅君叹了口气,接着道:“……太喜欢一个人……难免会……飞蛾扑火……”
蓝忘机哽咽道:“若……此心不可述……此人……不敢念……也是喜欢吗?”
青蘅君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喜欢啊……刻骨铭心……的喜欢……”
那烛火慢慢灭了下去,好像溺水的人放弃了挣扎。蓝忘机的心也随之一溃千里。
青蘅君凝着最后一口气,道:“好孩子……我……要寻……你母亲……去了……等不了……涣儿了……”
曾经惊艳世人的一代琴修名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落在这里。温朝乱世,如同这片被火烧毁的仙境,等待着不破不立。
蓝忘机把那件衣服放好,回到地铺上。魏无羡把他拉进了被子,抱着他轻轻道:“蓝湛……”
蓝忘机听他半晌不说话,不禁问道:“何事?”
魏无羡道:“云梦江氏出事后,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蓝忘机点点头:“嗯。”
青蘅君死后,蓝忘机大病了一场。然而病未痊愈,云梦江氏一夜之间被温晁攻陷的消息又传来,蓝忘机连夜赶到莲花坞,只看到被燃烧成黑炭的尸山。他发着高烧,却不敢停下脚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潜入了云梦附近所有的温氏监察寮地牢,放出了不少其他仙门的修士,其中有些人从蓝曦臣暗地里组织的反温联盟而来,两兄弟才得以会和。
然而蓝忘机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后,当他如愿以偿看到魏无羡时,那人的笑意中已尽是森然。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一直到魏无羡死去,似乎再没有机会交心相谈。
蓝忘机说不出那个爱,魏无羡也无暇顾及那份情。
魏无羡道:“我……当时不想让你看到。”
蓝忘机道:“我知道。”
魏无羡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一年……可真是……”
蓝忘机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睡吧。”以前只道心烦意乱,那年才知,此情已是刻骨铭心。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往蓝忘机怀里一缩,轻声道:“蓝湛,好梦。”
蓝忘机在他微皱的眉间贴了一个吻:“好梦。”
幸好风雪已过,离人已归。
云深不知处的后山上,一个怀中捧着并蒂莲的冰雕美人与一个晶莹剔透的俊朗公子并肩而立,正等着他的主人去揭开这个生辰礼的惊喜。
雪花铺了他们满头,正应了那句——
愿无岁月可回头,且以深情共余生。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
就这样吧,写的第三版了……不知道为啥,总是很难抓蓝忘机的视角。
有点烂,将就看。
床垮了这事,亲身经历,一个春节还弄垮了家里两张床,我自己那张,和我爸妈那张。那会还没结婚,就是打闹玩,简直跳进黄河都说不清……后来我妈也没说我们,只埋怨床质量不好,买了两张新床回来,哈哈哈哈哈(ಡωಡ)hiahiahia
下面是来自上神本章吐槽(ノꐦ ๑´Д`๑)ノ彡┻━┻
《风起云深》64(2)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六十四、风卷暗云至(二)中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在镜子面前站了多久,他用手抚过那大片黑色的淤痕,才发现自己指间微微发凉。
原来从头至尾,他一直都是后知后觉的那个。
赤金谷意外发生前,蓝忘机还曾用戒尺为他疏通灵脉,之后却再未提及,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无法结丹的事,蓝忘机在他重伤不醒的时候就知道了。魏无羡这一生,无论怎么修炼,哪怕用尽灵丹妙药,也无法像正常修士那样长时间使剑御剑,手边无可用怨魂时,就容易陷入困境。所以从那时起,蓝忘机就开始暗地搜集温情手稿,以致蓝启仁匆匆赶回云深不知处,头件事便是将蓝忘机支去修史。这个平日里连看魏无羡一眼都会心绞痛的老古板,破天...
六十四、风卷暗云至(二)中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在镜子面前站了多久,他用手抚过那大片黑色的淤痕,才发现自己指间微微发凉。
原来从头至尾,他一直都是后知后觉的那个。
赤金谷意外发生前,蓝忘机还曾用戒尺为他疏通灵脉,之后却再未提及,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无法结丹的事,蓝忘机在他重伤不醒的时候就知道了。魏无羡这一生,无论怎么修炼,哪怕用尽灵丹妙药,也无法像正常修士那样长时间使剑御剑,手边无可用怨魂时,就容易陷入困境。所以从那时起,蓝忘机就开始暗地搜集温情手稿,以致蓝启仁匆匆赶回云深不知处,头件事便是将蓝忘机支去修史。这个平日里连看魏无羡一眼都会心绞痛的老古板,破天荒找他长谈,甚至干脆亲自出面罚他戒尺,想助他一力。
在金麟台发生第一次反噬后,蓝忘机就应该察觉到献舍契约出了问题。以他的博学,不会想不到只有结丹才能彻底稳住魂魄和身体的契约,但蓝忘机却只字未提,因为此事无解。献舍术以命换命的前提,是发阵者魂归大地,与召来的魂魄互不干扰,千百年来被献舍成功的少数几个厉鬼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面对未知的将来,蓝忘机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宁可违反族规冲撞长老,也一定要把魏无羡时刻带在身边。因为献舍术的些微差池,都很可能导致契约断裂,人死魂销。
魏无羡原本以为至少还有一年半载,然而这大片的黑淤如同一双手,猝不及防地扼住了他的心脏,一捏便要滴出血来。这些日子以来后背的隐隐作痛,并不是戒鞭伤的后遗症,而是献舍契约的警示。
戒鞭痕是戒鞭这种高级咒器留下的咒痕,所以终生不褪、药石无效。献舍术发阵者以凶器自残的伤痕也是一种咒痕,若超过一定期限没有愈合,献舍契约便会从咒痕中生出黑色的恶诅淤。魏无羡身上原本的献舍咒痕已经在莫家三人身亡后消失,但撕裂紊乱的献舍契约却误将戒鞭痕识别为咒痕,从那里生出了恶诅淤。淤痕如同索命的沙漏,随着范围的扩大,疼痛会不断加剧,直到上身者灵魂撕裂、元神俱灭,其过程惨绝人寰、鬼神难消。要怪就怪魏无羡所经历的非人疼痛太多,没把这点不适放在心上。若非洛二娘提到镜子的事,魏无羡多半还以为自己把蓝忘机瞒得滴水不漏。
魏无羡不敢想象,蓝忘机看着这些恶诅淤一点一点出现,一点一点蔓延开的时候,那双浅色的眸子,是花了多大力气藏下所有的绝望,那双在琴弦上从不颤抖的手,是如何心如刀割地在信中写下“来不及”。
来不及……
蓝忘机来不及允他“云深不知处,朝暮一世安”,他来不及诺蓝忘机“忘羡一曲远,曲终人不散”。
檐下的风铃,在风中零碎地摇晃,发出断线珠子摔碎的声响。
魏无羡望着镜子里那张本不属于自己的脸,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再多几日,好不好?”说完,镜中人像便模糊了,他不由得仰起了头,将所有的酸涩逼回去。一会儿,他还要出去吃蓝忘机做的饭,逗他玩,和他聊天、沐浴、睡觉、上床,做他们每天都要做的那些事,做他们想做一辈子的事。
有人轻轻地敲了门:“魏婴?”
魏无羡转头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那一瞬,他仿佛时光倒流回射日之征时,蓝忘机站在他帐篷外,小心翼翼地唤着他的名字。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会在他的门外等着他,等着他开门,等着与他一起,承受一切。
蓝忘机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焦灼:“魏婴,你在里面吗?”
魏无羡发觉嗓子堵得发不出正常的音调,他深呼吸好几次,走到了门口,刚刚碰到门栓,门“轰”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带起一阵风让他微微迷了眼。
蓝忘机站在门外,魏无羡站在门内,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直到刚才被暴力推开的木门”吱嘎“往回关上了一点,一脸苍白的蓝忘机正要开口,魏无羡便张开了怀抱,扑到了他身上:“蓝湛,让你给找到了!”
蓝忘机全身僵硬得如同冰凌,好半天才回搂住魏无羡,两人凌乱而压抑的呼吸听得一清二楚,都不自觉地越抱越紧,像是要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谁也拿不走。最后,蓝忘机垂下眼眸,喉结略微滚动几次,轻描淡写道:“吃饭了。”
魏无羡好不容易按下的酸涩,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他把头埋入蓝忘机颈窝,笑着问道:“有没有菇酥难忘鸡?”
蓝忘机道:“有。”
魏无羡低声道:“就差一份老煮胃无限了。”
蓝忘机道:“也有。”
魏无羡松开他,看着他道:“你从哪里弄的猪肚?”
蓝忘机道:“借的。”
魏无羡眼泪都快笑出来:“你……堂堂姑苏蓝氏含光君,去旁边乡亲家借猪肚?”
蓝忘机道:“稍后还钱。“
魏无羡这才想起来,钱袋还在自己身上。他掏出钱袋,塞到蓝忘机怀里,道:“给你,二娘说你之前给的钱够了,还白送了个浴桶给我们。”魏无羡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听说你也看上了那个浴桶,还是你懂我。”
蓝忘机微凉的手抚上了魏无羡的脸,在那永远上翘的唇角摩梭了两下,忽然扣住他的后颈,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蓝忘机更懂魏无羡。他爱笑,不代表他没有烦忧,他快乐,是他不愿纠结于难过,他不喊疼,是懒得舔舐伤口,他讨厌悲春伤秋,更不希望别人为他余生受累。上辈子魏无羡最大的遗憾,是他明明想所有人都快快乐乐,可最后却事与愿违。蓝忘机便把一切都藏起来,予他岁月静好,陪他自在逍遥。
北面卧室的两幅画像高高挂在墙上,看着院子里那一双紧紧相拥的身影,亦如画中人。
云梦一家偏僻的小馆子里,一群穿着各色校服的修士在喝酒,金阐站在桌前,怒气冲冲道:”你再说一遍!“话音刚落,一杯酒泼得他满脸都是。修士们哄堂大笑,一个黑瘦的人指着天道:“小子,看看这天,早就变了,还敢这么横。以前我们是看在你这身袍子面上,不和你一个小朋友计较。如今你也大了一岁了,上次那杯酒,我还给你。”
金阐憋得脸通红,另一个人道:”哎哟,生气啦?仙督都不是你家的了,找你家小家主来啊,不是还没你大的吗,啊?哈哈哈哈!“
金阐后面跟着的几个金家弟子都握住了剑,对方又道:“这话可不是我们说的,你有种,就别跑到这个小地方来抱怨你家家主。你们兰陵金氏虽然不行了,不是还靠着你家小家主和江宗主的那点姻亲关系坐着四大世家的位置吗?“
金阐咬牙切齿道:”我们说可以,你就他妈不可以!”
有个看起来修为较高的修士道:”少年人,出来混就要还的。当年岐山温氏覆灭时,手下沾血没沾血的,都死了个干净。现在修真界还能容你们兰陵金氏一席之地,看在江宗主的份上,没让你们滚出清谈会,你就应该磕头谢恩了。“
金阐忍无可忍,拔剑而出,七八个少年虽然出身名门,但对阵一群混迹江湖的散修根本不是对手。一时间,筷碗横飞,符篆和剑光交叠,劈里啪啦响个不停。店小二顶着一个锅爬到门外,在街上高喊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救命啊!“
人们也不敢进去,聚在外面道:”谁和谁打起来了?“
店掌柜也爬出来了,他不认识那些散修,只好说:”兰陵金氏,兰陵金氏!“
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越过人群,紧接着又有几个姑苏蓝氏的弟子跟着一涌而入。人们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肃杀的琴声,很快声音就平息了下来。
蓝思追一手执琴,一手托住几张叠起来的桌子,顶住快要垮塌的二楼,高喊道:”上面的人赶快下来。“
二楼的宾客们赶紧往下跑,穿过一楼执剑对峙的修士,纷纷往外跑去了。蓝思追道:”所有人让开!“
蓝景仪道:”听到没有,砸到了可别怪我们。“
于是所有人都往小店另一侧挤过去,因为人多,不得不都把剑收起来。蓝思追手一松,旋即轻松一个反身跃到那群修士站的地方。只见二楼整个平台连带楼梯,一连串全都垮了下来。
那个掌柜看到自家的小店一片狼藉,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蓝思追向所有人揖了一礼,道:”店家小本生意不容易,各位刚才在此打斗,还请做好赔偿。“
那些修士不以为意道:“啧啧啧,姑苏蓝氏果然是有那个味道了。刚刚是这位金公子先动的手,要赔当然是他们赔。”说着就要往门外走,金阐拉住他们道:“你们污蔑兰陵金氏,泼我一身酒,别他妈想这么算了!”
那个修士道:“污蔑?是你们不想听实话,还是想继续做这个天啊?看到今天来主持局面的是谁吗?”
除了金凌,这几名兰陵金氏的少年在各种比试里都输给了姑苏蓝氏,看到金凌还经常和蓝思追混在一起,气不打一出来,所以才跑到一个偏僻的馆子里吃酒,不料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些散修都能对兰陵金氏品头论足了。金阐几个环视四周,发现姑苏蓝氏的弟子把他们圈在了中央,头脑一热便恶狠狠对着蓝思追道:“蓝思追,我劝别多管闲事。他们必须为今日的话付出代价。”
蓝景仪卷起袖子,站到蓝思追面前,上下打量了金阐一眼:”不是我们多管闲事,你们现在已经鼻青脸肿了好吗?“
蓝思追道:”各位有什么龃龉,不妨先把店家的损失赔偿了,再回莲花坞讨论。“
那修士道:”好啊,要是回莲花坞,我可就代表这些小家族们把话说了,既然金光瑶犯下的过错已经被泽芜君一一捶实了,那兰陵金氏不如就散了吧。“
这些修士大多是以前受过兰陵金氏气的,此刻纷纷附和说好。
那人抱着手,刚刚回过头,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金凌踩在他的背上,手中岁华灵力流转,照得每个人脸上光影幢幢,厉声道:”谁敢散了我兰陵金氏?“
金阐等人迅速围到金凌身边,气嘴八舌把刚才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蓝思追皱了皱眉,道:”金宗主,此事还是交给江宗主……“
金凌打断他道:”我也是家主,有人侮辱我的家族,为何我要去找别的家主评理?“话虽这么说,他的脚却松开了。那个修士少说也有三十多岁,算得上金凌的长辈,他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大声道:”兰陵金氏这么多年杀人骗钱做得少吗?去年甚至想把仙门百家全都狙杀在乱葬岗,比当年的岐山温氏还心黑。温若寒倒了,岐山温氏也没了,你们可半点代价也没出啊?别和我提一人做事一人当!谁也别妄想在家族兴风作浪时享受优待,出事了就不肯承担苦果付出代价,这句话可是你们兰陵金氏自己说的!“
其他人也纷纷道:”你爷爷,你小叔叔都说了的。怎么轮到你就不认账了?““当年对别人就赶紧杀绝,轮到自己了,这条规矩就不存在了吗?””对啊,四大世家的家主都承认了的!“……
金凌听得青筋直冒,怒吼道:“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们的嘴!”
然而金阐等人面面相觑,气势顿时小了一大半。他们都才十几岁,并没有经历过当年那些事,也不知道兰陵金氏到底是不是说过这句话。但在他们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岐山温氏就是罪不可赦,所有与岐山温氏有关的人都死有余辜。去过江澄神识之境的金凌更清楚,乱葬岗那几十个手无寸铁的温家修士就是死在这样的想法之下。
蓝思追突然道:“不管这句话是谁说的,都是错的。犯错的人罪不可恕,但让无辜的人承担过错,也不是正义所为。”
那些人道:“无辜?你不会觉得温氏那些死的人都是无辜的吧?”
蓝思追面色肃穆,直直看着那人的眼睛,义正言辞道:“对。他们就是无辜的!匡扶正义,不是赶尽杀绝搞连坐,不是拿着一句悖论当令箭!如果温氏有人犯了错,所有姓温的老弱妇孺都该死,那么修真界一个修士杀了平民,是不是其他修士也要跟着陪葬?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享有身为仙家修士带来的荣耀!”
姑苏蓝氏威名在外,那些修士本就有敬畏之心,见蓝氏弟子这般慷慨激昂地摆明了立场,都悻悻然闭上了嘴。蓝思追平复心情后,端正行了一礼,对蓝景仪道:“回莲花坞。”
蓝景仪没好气地看了那群人一眼:“记得赔钱。”
金凌从未看到蓝思追发火,不由地唤了一声:“思追。”
蓝思追停下脚步,道:“金宗主,如果是你的人先动手,先把店家的损失赔偿了。此事我会秉明泽芜君和江宗主,勿要和小人起无谓争执。”
金凌听得这句“小人”,心情甚为舒坦,正要答应,又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家主好像有点不妥。金家也不缺钱,金凌留下一袋钱,对着金阐等人道:“还不走,嫌在这丢人还没丢够?”
等金凌他们走远了,那些修士才又议论起来:“这个蓝思追,是不是那天一力救起好几人的那个?”
“是啊是啊,据说是含光君的嫡传弟子。”
“不不不,我听说……”
“真的啊?怪不得……挂不得魏无羡能投奔了姑苏蓝氏去。”
“听说这个蓝小公子文武双全,在姑苏蓝氏就是翘楚,说不定下次公子榜单之首就是他。现在姑苏蓝氏如日中天,以后还是少说两句吧。”
“姑苏蓝氏自己的破账也不少,再过几日就有好戏看啰。”
夜半时分,蓝忘机将趴在身上的魏无羡小心放到一旁,起身去了西侧的画室。他环视一周,走到书柜前,将其推开。凉凉的月色照进窗户,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站了多久,气息越来越急,忽然抬手灌足灵力,猛地击打在镜面之上。若是平常,这面铜镜将会立刻碎成齑粉,但那铜镜竟然忽然光芒大闪,弹出数个符咒,朝蓝忘机射来。千钧一发之时,蓝忘机迅速转身,手中结诀,喝道:“定!”
那些符咒立时在空中定住,蓝忘机手中灵力暴涨,道:“破!”
一片蓝光炸开,反弹的符咒悉数落在地上,擦出一条条火花,镜面中央仿佛被火焰烧开了一个洞。那个洞渐渐变长,游走成几条线,最后形成一个繁琐的符文,呲呲作响。
“出什么事了?”其实蓝忘机起身时魏无羡就醒了一半,他知道瞒不住便没吭声。刚才动静太大,魏无羡几乎是从被窝里跳起来,直接奔了进来。他看到地上符咒的痕迹,忙道:“蓝湛,你没事吧?”
蓝忘机道:“密钥咒术而已。”此镜分明是法器,上面有主人设置的密钥咒术,没有密令的外人若是强行用灵力打开,便会被咒术反弹,若避闪不及,轻则六脏出血,重则伤及性命。也就是蓝忘机这样修为高超的,才能毫发无伤。
魏无羡见到铜镜,心里已是有数。那个焚烧状的符文似乎因为没有人上前破解,又慢慢地如同烧烬的篝火星子一般黯淡了下去。黄铜镜面很快恢复了光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魏无羡道:“金光瑶寝殿密室的入口也是这种铜镜!“
蓝忘机收回手,道:“不完全是。”
魏无羡道:“哪里不是?”
蓝忘机道:“金光瑶未设密令,只有本人可解。”
魏无羡挠了挠下巴,道:“洛二娘应该不知道这面铜镜的秘密,那陆离设置这个密令,便是有心留给其他人进。既然我们都买下了这个院子,去看看也不算什么吧?要是私人的东西,我们便送过去,若是与那些洗掉他记忆的那些人有关,说不定我们还能得到一些线索。”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道:“只不过这个密令到底是什么?陆离自己一定是记不得了。”他刚要上手,蓝忘机拦住了他:“我来。”
魏无羡拦住了他,道:“密钥反弹的咒术和施术者的灵力相等,我这个废柴来比较好。”他将手掌靠近镜面,在上面无形地画了一个咒文,一阵黑雾渐渐笼罩在镜面上。魏无羡打了一个响指:“魑魅分云,魍魉开眼!”
霎时,镜上的火焰符文再度缓缓展开,呈现在他们面前。那团黑雾不散,符文便不会消失。
魏无羡看了一会儿,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旧时符文早已没有人用了,倒是不容易想到。“
经他一提醒,蓝忘机也道:”我见过,少了两笔。“
魏无羡道:”在哪里见过?“
蓝忘机道:”温氏地牢。“岐山温氏占领其他修士地盘建监察寮时,通常会修建地牢。若是有人不听话,要么当场要人性命,要么就扔到大牢中酷刑折磨。
魏无羡疑惑道:”哪间地牢?“他记忆中蓝忘机应该没有被温氏抓起来过。
蓝忘机顿了顿,道:“夷陵。”
魏无羡道:“那岂不是温情的那间?”
蓝忘机点点头。
魏无羡更疑惑了:“你几时去的?”
蓝忘机道:“云梦江氏被烧后。“
魏无羡瞪大了眼睛:”你去干嘛?”
蓝忘机淡淡道:”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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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Devin M. 本章解读,非常棒!
妈呀,我迟到了好几天。道歉道歉,主要是教孩子作业,一落笔都带着气,灵感全部跑了。
每天都在自我修炼,自己生的,自己生的,多笨都得自己受着。
不要担心,怎么会BE呢,有些东西就是要置死地而后生。
还有那句话,家族其他人要承担责任,原著是聂明玦说的。
《风起云深》64(一)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六十四、风卷暗云至(二)上
洛家世代酿酒,酿酒坊就建在庄子不远处,走过清溪上的石桥便是。清溪上有一个黄竹水车,悠悠缓转,踏水如歌。据说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洛家祖上的产业,庄子依山傍水,山中甘泉味道清冽,洛家凿井修渠,将其引至山下,取之酿酒,成就了享誉四海的姑苏天子笑。水源独一无二,佳酿更是别无他号。
这地方风水好,很少招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乡亲们也都淳朴,洛老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谁那么无聊,一个晚上便把三分之一的酒坛子都搬空了——不对,倒空了。酒窖里一地泥泞,水没了一尺厚,连脚都下不去了。
几个伙计一边梳通水渠,一边埋怨道:”怎么这么缺德,云梦江氏想买掌柜都...
六十四、风卷暗云至(二)上
洛家世代酿酒,酿酒坊就建在庄子不远处,走过清溪上的石桥便是。清溪上有一个黄竹水车,悠悠缓转,踏水如歌。据说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洛家祖上的产业,庄子依山傍水,山中甘泉味道清冽,洛家凿井修渠,将其引至山下,取之酿酒,成就了享誉四海的姑苏天子笑。水源独一无二,佳酿更是别无他号。
这地方风水好,很少招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乡亲们也都淳朴,洛老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谁那么无聊,一个晚上便把三分之一的酒坛子都搬空了——不对,倒空了。酒窖里一地泥泞,水没了一尺厚,连脚都下不去了。
几个伙计一边梳通水渠,一边埋怨道:”怎么这么缺德,云梦江氏想买掌柜都不卖,倒卖了都比倒在地上好啊?”“有些人眼大肚皮小,喝不了便给你倒了呗。““没这个金刚钻领什么瓷器活儿,不能喝酒就在家喝茶啊,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几句话刚落,酒窖里起了阵阵阴风,几十坛酒悬空飞起,一个长发四散、眼圈阴黑的鬼魂出现在屋顶。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看清它的模样,尖叫道:”它它它……它的肚子!“
那鬼的肚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五脏六腑全流了出来,血淋淋地挂在身上。它一边试图把肚皮合上,一边喃喃道:”喝,喝,喝……“
不知谁先尖叫了一声,众人回过神来,惊恐万分地往外逃。那鬼还在后面跟着,走一步,升起一个酒坛,在空中倒灌入口,白花花的酒水混着血从破裂的肚子里淌出来,泼雨一般落在酒窖中。
众人一片仓皇,哇哇乱叫夺门而出,奔往院子门口。那鬼不知怎么又出现在院子外面,张开双手想要把他们赶进去。人们只好尖叫着往院子四下角落躲避,借着各种酒具藏身,大气也不敢出。
那鬼站在院子里,环视四周一圈,死寂一般的平静。它仿佛十分失望,又慢腾腾地往酒窖里面去了。
一个伙计躲在大石磨后面瑟瑟发抖,对旁边的洛老板道:”还是……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觉得这酒不像人偷的,一早让人去请昨日那两位修士了。“
洛老板毕竟见多识广,道:“这种嗜酒如命的鬼不伤人,让它喝就好了,咱们悄悄地走……把门……把门给它带上,让它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满足了贪念自然就好了。”
正当人们蹑手蹑脚想往外走,酒窖里再次传出怪异的声音,好似上百把水壶齐齐烧开,狭窄壶嘴迸出的刺耳鸣声。众人纷纷将耳朵捂住,不敢动弹,心里皆是叫苦连天。
突然间,一阵更为尖锐的笛声骤然响起,院子里狂风大作,围着那鬼所在的酒窖呜呜作响,将凄厉惨绝的鬼叫生生压了下去。院中诸人觉得那笛声比鬼叫还要吓人,渗得脊梁骨都透着寒意,光天化日的,个个冷汗湿了全身。
循着笛声,人们看到水车支架上站着位身长玉立的黑衣男子。他手中执笛,脚下踩着车骨,广袖宽摆,束腰紧靴。从头到脚都是如墨的黑,唯有脑后两截红色的发绳被风撩得老高,称着飞扬的眉眼,丰神俊朗,俊飒无边。人们看呆了眼,可这位公子没吹两下,便将手中白玉笛一转,插到了腰间。大家才后知后觉,那鬼叫声已经没了。
那黑衣人唇角一弯,仿佛突然就变了个人。有几个眼尖的伙计这才认出,这正是经常领着一群姑苏蓝氏弟子去彩衣镇天子笑酒坊的“蓝”公子。
魏无羡轻盈地跳下风车,负手在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对众人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来晚了!“众人像是有了主心骨,全都朝他围拢过来。洛老板又气又怕了一个早上,走了两步就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院中伙计们一见掌柜跪了,也跟着“噗通”跪了一片,嘴里纷纷喊道“感谢仙师啊!””感谢侠士啊!““恩人在世啊!”
魏无羡赶紧闪到另一边去,捂着胸口的钱袋道:“哎哎哎别拜我啊,我这点钱还要买别的,不够给你们这么多人发压祟钱的!”
他几大步走到西边那酒窖门口望了一眼,洛老板跟上来,颤颤巍巍道:”那东西……可是……可是……那个?“
魏无羡道:”嗯,把自己喝死的。“他伸手指着冷灶上那只一人高、几人合抱的蒸酒木桶,道:“躲在里面生闷气呢。”
洛老板几乎又要跪下了:“哎哟大吉大利哦,麻烦仙师赶紧把它给除了吧。”
”爹!“洛二娘手上拎着一篮子黄色的符篆,急匆匆领着陆离跨进了院门。看到魏无羡,她也松了口气:“原来公子已经到了,真是麻烦了。”
魏无羡一时好奇,将她篮子里的符篆拿出来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什么符?”
洛二娘愣了愣,有些尴尬道:“以前……陆郎还好的时候,说这个符文是驱邪的,我今日找出来临摹了一些,拿过来看有没有用。”洛老板在旁边心塞得要命。他虽然不是仙门中人,但没吃过猪毕竟见过猪跑,这符篆上的符文歪歪扭扭几不像,十足小孩涂鸦,能驱鬼个邪!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多少知道这写符也不是随便拎个人就能干的活儿,修士的修为高低也决定了符篆作用的强弱大小。自己的女儿是不想让女婿显得太无用,所以找了以前的驱邪符来,死马当成活马医。
魏无羡什么也没有说,淡定地把符篆放回篮子里,道:”陆先生以前也是修仙之人,收这种小鬼不在话下。“他低声在洛二娘耳边说了两句,将一个玉雕的小酒壶交给了他们。洛二娘虽面有疑惑,但还是依言牵着陆离进了酒窖。
没多久,听见里面风声霍霍,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众人提心吊胆间,洛二娘拉着陆离笑盈盈从酒窖里面走出来,人群顿时欢呼雀跃。洛二娘对陆离说了句什么,陆离看了看手中的玉雕小酒壶,腼腆地勾了勾唇。
魏无羡支着腿,抱手坐在那个大石磨上,吐出嘴里嚼着的那根草,会心一笑。
洛老板带着伙计们在酒窖里清理,魏无羡在酒壶上加了几道符咒,然后挂在了陆离的腰间:”这个就送给陆兄吧,酿酒世家的女婿无论如何都会有点应酬,戴着它便不用自己喝。不安分的时候夸夸它就好。“
洛二娘忍不住问道:”为何陆郎夸它两句,这鬼便出来了?我听父亲说,酒鬼有贪念,越赶越不走,让它独自喝个痛快反而就好了。“
魏无羡道:“这只酒鬼是有贪念,不是酒,是名利。他生前性情豪迈,酒量惊人,三坛下肚,滴酒不落,最烈的酒也千杯不醉。旁人见他喝酒就起哄吹捧,还有人竞价,多喝一坛酒就给赏银。久而久之,各个酒肆都请他去助兴,给了个酒神的名号。他有了名声,模仿者也多了起来,其他人不过玩个尽兴,便哄他一口气喝十坛酒,给他升个酒圣的名儿让人拜。这人被哄得头脑发热,终是把自己给作死了。“
洛二娘道:”人肚子才多大,如何灌得下?“
魏无羡道:”所以当场肚皮就炸了,围观的人都说他打肿脸充胖子,别说夸一句了,过了几日都未必记得他,转头又去寻下一个乐子了。给他收尸的人也鄙视他不知天高地厚,眼大肚皮小。它咽不下这口气,念着没到手的名头,魂魄终日在酒窖里游荡,到处偷酒喝。可惜魂魄无体,盛不了酒,流得满地都是,挣名声更是万万不能的。所以这只酒鬼,喝多少都赶不走它的,治它只能一个办法——夸,往死里夸!”
洛二娘道:“原来如此!”
魏无羡将蓝忘机的钱袋拿出来,道:“这只鬼是我疏忽大意没看住,喝了的酒,我赔。”
洛二娘推拒道:”公子不必见外,再说蓝公子买院子的钱多有剩余,再付你一年的酒都够了。“
魏无羡也不是扭捏之人,抛了抛钱袋道:”那这钱我可省下来买别的去了,刚好院子里还差好些东西。你们那个蒸酒的木桶又大又结实,在哪里做的?我也让人做一个去!“
洛二娘捂嘴笑道:”原来这世间……还真有心有灵犀这种事。“
魏无羡来精神了:”这个我爱听。“
洛二娘道:”我们第一次在亭山尼姑庵偶遇蓝公子后,便领他来过这里。谁知他竟看上了一块外面有稻田和荷塘的地方,想在那里新修个别院,还画了图纸给我。后来他又到酒窖订了一年的酒,碰巧……也瞧上了这木桶,托我找那个师傅订做个一模一样的。不过那做木桶的师傅虽然手艺好,速度却很慢,恐怕还得两天呢。“
正说着,洛老板让人搬着那个大木桶出了酒窖,直言鬼呆过晦气,要将它劈了当柴烧。魏无羡赶紧抢过去道:”你们不要,不如留给我,我们订做的那个新的还给你们可好?“
洛老板道:”公子不嫌弃尽管拿去,只是……这木桶你要用来做什么?“
魏无羡脸不红心不跳:”炼丹。“
洛老板不疑有他:”那让我给你找个驴车,给你送回去。“
魏无羡道:”那个大石磨……“
洛老板看了看洛二娘,面有难色道:”石磨可不行。“
魏无羡道:”我是说上面的雕花是谁刻的?“
洛二娘道:”是陆郎刚归隐时,花了足足一年刻的。“
魏无羡道:”那上面的花纹倒是奇特,你们可知是什么?“
洛二娘道:”陆郎没说,不过我留着他的手稿,公子可想看?“
魏无羡道:“那最好不过了。”
两人回到了庄子里,洛二娘拿来一卷手稿,魏无羡仔细看了看,对洛二娘道:”你刚才说,那位蓝公子也画了图纸给你,能给我看看吗?”
洛二娘很快便找了出来,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小木屋,里面皆是木床木椅,配了一个织布的机杼。栅栏门上,挂着一块木匾——“朝暮一世安”。魏无羡摩挲着上面的一笔一划,胸中暖意泉涌。这个人,每次都是什么都想好了。
洛二娘道:“我本来已经找好了人手要动工,蓝公子又匆匆来信,想要直接买下陆郎那间没人住的小院,说是来不及建个新的。”
魏无羡问道:“来不及?为何来不及?”
洛二娘道:“木屋虽然简单,但也的确来不及在我们婚宴前修好。”
魏无羡皱了皱眉,蓝忘机从来不是出尔反尔的人,甚少做出这样反复麻烦他人的举动。魏无羡装作不在意道:“他们家规矩多的很,怕是还提了些其他要求罢?”
洛二娘道:“也没有很多,只说屋中不留镜子。”
魏无羡心下疑窦丛生,嘴上却故作不满道:”难怪我早上穿衣都找不到面铜镜。我好歹也是一名风流潇洒的美男子,揽镜自照有何不可?“
洛二娘见他模样,抿嘴笑道:“别的镜子我收起来了,不过……院子西面的画室里,有面嵌在墙上的铜镜,我怕凿了墙一时修不好,便用柜子给遮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魏无羡坐在满载而归的驴车上,背靠着一个酒香扑鼻的大木桶,左手一只大公鸡,右手一坛天子笑,还有一筐山珍果蔬,简直快乐似神仙。他呷了一口酒,往那驴身下看了两眼,没脸没皮道:”我跟你说,我家有只花驴,叫小苹果,要不要认识一下啊?哈哈哈哈……“
他胡乱想着,不如在云深不知处和朝暮一世安中间设几个连环兔屎阵,蓝忘机要处理族务,或是他想回去教那些小朋友夜猎射箭,也随时都可现身,什么都不耽误。然后,让小苹果和这头温顺的母驴做个伴儿,生几个小小驴给思追他们玩。蓝启仁回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呢,就把小苹果放回去当坐骑孝敬他老人家,自己与蓝忘机在这里玩得多大声也没人管。金凌如果不忙,就带他过来抓山鸡、偷野枣、挖塘藕,玩他和江澄小时候玩的那些东西,顺便纠正一下那孩子射箭心急的毛病。蓝忘机母亲生辰忌日时,蓝曦臣也可以过来拜一拜画像,一家人就算喝点小酒放肆高歌,也无人能管。妙哉!妙哉!
想着想着,驴车到了。魏无羡跳下车,飘了进去,嘴里喊着:”二哥哥,我回来啦!“
蓝忘机只穿了一件简单轻透的白衫,隐隐露出内里优美有力的线条。他手中拿着小刀,正坐在院中刻牌匾,闻声抬起头来,神色淡然地笑了笑。午后的暖阳笼罩着他,身上蒙着一圈光晕,仿佛从来不曾冷若冰霜。
”我又挣了好多东西回来,快夸我!“魏无羡将大公鸡一扔,旋即扑上去,蓝忘机一手把刻刀拿的远远的,一手抱住他,将他头上的鸡毛吹开,低声道:”小心刀。“
魏无羡回头,看到竹桌上的木匾已经快刻完了,正是端正清秀的”朝暮一世安“五个字。蓝忘机把茶水递给他,魏无羡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笑着道:”我饿了。“
蓝忘机把冒着热气、撒满辣椒的烤鱼端上来道:”再不回来,鱼都冷了。“
魏无羡“哇”一声,立刻就要上手去拿。蓝忘机捉住他的手,把他袖口卷起来,露出里面一处血痕。魏无羡指着那只昂首挺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公鸡道:“那鸡太不经逗了,它啄我。”
蓝忘机未说什么,帮他上了些药膏,转身便熟练地捉了鸡去厨房。魏无羡跟在后面边啃鱼边道:“二哥哥,我想了一道新菜,把香酥的蘑菇和鸡做在一起,这味道定是难忘得很哈哈哈哈!”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从他腋下穿过去,露出一颗脑袋道:“我还没想名字,要不你想一个。”
蓝忘机想了想,突然眉宇微动:“你……”魏无羡留下一串“哈哈哈哈哈”笑声,赶紧跑了。
魏无羡三两下啃完鱼,便去画室找来了笔墨,将木匾填了色。挂好了木匾,他站在下面看了又看,像是要刻到心里去。
把笔墨放回画室时,魏无羡关上了门。他推开了墙边的书柜,果然有一面铜镜出现在眼前。魏无羡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了衣裳,侧过身,看向自己的后背。
三条狰狞的戒鞭痕旁边,出现了大片的淤黑,浓郁如墨。魏无羡眨了下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垂眸苦笑。
他早该想到的,蓝忘机已经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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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酿酒工艺当中,有一道蒸馏的工艺,会用到一个巨大的木桶。
然后那道菜名叫:“菇酥难忘鸡”哈哈哈哈。魏婴,天天准备!
同志们留个言哟!
《风起云深》63(1)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六十三、风卷暗云至(一)
盛夏已过,云梦碧空万里,大雁北徙,已经有了三分秋意。
从码头放眼望去,风掀碧浪起,船行藕花间,鱼跃湖光中,鹭上九重天。延绵数百里的莲花湖上,各家缓缓绕行的船只将覆满湖面的莲荷冲开一道道细线,露出下面须尾状的涟漪。冲天而立的桅杆上,不同家纹的锦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宽阔的码头上人头攒动,趁云梦江氏举办百家清谈会盛事而前来赶集的小贩们将琳琅满目的货品沿岸摆了十几里。身着不同家族服的修士们在街上谈笑风生,相互致意,好生热闹。整个莲花坞,宛如一副会动的千尺画卷,铺开在壮阔的云梦大泽之上。
魏无羡眼睛都快粘到码头的小食摊上了,忍不住对蓝思...
六十三、风卷暗云至(一)
盛夏已过,云梦碧空万里,大雁北徙,已经有了三分秋意。
从码头放眼望去,风掀碧浪起,船行藕花间,鱼跃湖光中,鹭上九重天。延绵数百里的莲花湖上,各家缓缓绕行的船只将覆满湖面的莲荷冲开一道道细线,露出下面须尾状的涟漪。冲天而立的桅杆上,不同家纹的锦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宽阔的码头上人头攒动,趁云梦江氏举办百家清谈会盛事而前来赶集的小贩们将琳琅满目的货品沿岸摆了十几里。身着不同家族服的修士们在街上谈笑风生,相互致意,好生热闹。整个莲花坞,宛如一副会动的千尺画卷,铺开在壮阔的云梦大泽之上。
魏无羡眼睛都快粘到码头的小食摊上了,忍不住对蓝思追道:“思追,我知道你记性好,但也不必把神识之境弄得这么逼真,连烤串上面的辣椒面都这么清楚,是要我的命呢。”
魏无羡和蓝忘机临去参加婚宴前,将那一对儿香炉分了一只给蓝思追,若有要事发生,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们不至于毫无所知。
蓝思追道:”魏前辈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最喜欢逛莲花坞码头上的吃食吗?“
魏无羡顿时心头一暖,他上次来的时候,确实和蓝思追随口说了一句。看来这孩子是特地出来将莲花坞仔细逛了个遍,一五一十地在香炉里还原出来解魏无羡的眼馋。
神识之境同窥溯一般,是由人的记忆还原。虚境中,陪着“蓝思追”逛街的,还有”金凌“和”蓝景仪“。
魏无羡听到前面的”蓝思追“对”金凌“道:”忘了恭喜你,金阐他们几个总算是真心认你作宗主了。“
”金凌“似乎使劲压着嘴角,装作不在意道:”你听说了?”
“蓝思追”道:“嗯,魏前辈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金凌”磨牙道:“子真不是说他要来么?到现在都没看见人影,哼,我舅舅果然说得没错,这个食言鬼!云梦百家清谈会的请柬早就发出去了,谁也不会冲这个节点联姻,他莫不是在撒谎?”
”蓝思追“道:“没有撒谎,是普通百姓家结亲。”
”蓝景仪“翻了个白眼道:”含光君和魏前辈是什么人,用得着撒谎?若他们真不想来,你舅舅也拿他们没办法。“
”蓝思追“见两人又要斗嘴,赶紧捅了捅”蓝景仪“,解释道:“魏前辈……可能不太喜欢这些清谈辩论的东西。”
“金凌”道:“谁说清谈会一定要清谈?我舅舅和我小叔叔可不一样,他也不喜欢讨论修真界那些陈年谷子烂芝麻的破事。日程上明确写着,此次清谈会一共七日,前五日都是各类即兴赛事,第六日的九莲宴上才设要事讨论。”
射日之征结束了百年仙门大混战,过去十几年里,金光瑶把持仙督之位,统领百家,清谈会就成了他推行自己政令的最好机会。那时的清谈会以谈为主,甚少安排修为比试,坊间多传他是不想让有心之人看低他修为不纯,说他“偷技之徒”。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围猎也好、比试也好,世家之间常起摩擦,百凤山围猎便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典型例子,反正兰陵金氏已威名在外,自有前来投奔的外门修士,这种事还不如不做。
但世家子弟出身的江澄则与金光瑶恰恰相反。便是从前,他也不大看得上金光瑶那遮遮掩掩、重谈轻武的作派。再加上被金光善和金光瑶压了十几年的那口气憋了太久,如今几大世家势力变迁,正是让云梦江氏巩固地位,再上一层楼的好时机。
“金凌”哼道:“不就是要同席同住吗?各家家主仙首的房间是我帮着舅舅安排的,舅舅看了也没说什么。安排了又不来,这个人怎么这样!”
“蓝思追”只好换了话题道:“我正想问,为何日程和之前拿到的不一样,宴会无端端提前了一日?我听魏前辈说,以前都是最后一日才办云梦九莲宴的。”
“金凌”道:“若不是想了别的办法,现在起码半个荷塘的花都残了。但莲花湖太大了,这种逆时逆季之法,最多也就只能撑到那一日,再拖半刻也不行了。”忽然,“金凌”仿若醍醐灌顶地大吼一声道:“我知道了,姓魏的不会就想来等着九莲宴来蹭个饭吧?”
“蓝思追”和“蓝景仪”对视一眼,没说话。魏无羡凑到蓝忘机身边道:“不会吧,我在孩儿们心中就这么个形象,说好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呢?”
蓝忘机道:“不冲突。”
蓝思追在旁边忍不住抿嘴而笑,魏无羡气笑了:”哈,你们两个!“
那边“金凌”不耐烦道:“算了算了,他爱来不来。”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道:“蹭饭……也行,你记得提醒魏无羡宴会时间提前了一日,来晚了一口汤也不给他留。姑苏蓝氏要是派不了人,我派人报信也行。”
“蓝思追”道:“不用,我自会通报含光君和魏前辈。”
”蓝景仪“道:”魏前辈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这样直呼其名不太好吧。“
”金凌“道:”难道让我叫夷陵老祖?“
”蓝景仪“凑过去八卦道:”听说你叫他大舅舅了?“
”金凌“面上一红,道:”谁喊大舅舅,胡说八道!“
“蓝景仪”抹了一把脸,道:“大小姐,你吼什么吼?唾沫都飞我脸上了。”
“蓝思追”把“蓝景仪”拉开,道:“尚勤师兄今日应该到了,你不是要找他吗?”
“蓝景仪”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忘了,我先走了。”
等”蓝景仪“走远了,“蓝思追“才对”金凌“道:“金凌,其实你心里是喜欢魏前辈的,对吗?”
“金凌”转身去看旁边的小贩,有些不自然地拿起一支女孩用的簪花,道:“我又不是断袖,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蓝思追“道:”我是说,就像我和景仪一样,信赖他,敬仰他,视他为亲人师长。“
魏无羡立刻懂了蓝思追让他看这一幕的心思,其实金凌对他怎么样,他不会感受不到。有些话不必去问,有些恩怨也不必厘清,对这个孩子,他自做他该做的,并无它求。魏无羡对蓝思追道:”思追,有些话……“
蓝思追立刻把话接了过来:”有些话,魏前辈听听也无妨。“
这时,路边传来一阵叫卖声:”来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尝尝老祖魏无羡!吃一口,仇人小人见阎王,吃一碗,魑魅魍魉全死光。一碗二十文,替君打小人!“
魏无羡顺着叫卖声看过去,见一个身穿素麻袍的黑瘦男子刚支起了摊,一边摆东西一边大声吆喝。他面前一锅炖得稀烂的卤煮下水,和茅厕里冒着热气的东西一般无二。
蓝忘机微微皱眉,冷声道:”是他。”
魏无羡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问道:“谁?”
蓝忘机看向他:“不记得?”
魏无羡道:“长成这副德行,我记他是为了做噩梦吗?”
蓝忘机提醒道:“胭脂。”
魏无羡再仔细一看,差点叫娘,这不是那个在清河卖劣质胭脂和夷陵老祖镇恶图的江湖郎中假道士吗!!换了一身打扮,差点认不出来了!
”金凌“似乎也没认出那人来,语气不善道:“瞎喊什么?这个名字也是让你拿来做这些猪肠驴肺的腌臜玩意儿的吗,你活腻了?”
那郎中一抬头,也不知是不是认出来了,刚才吆喝的精神劲儿全散了,畏畏缩缩地从地上翻出一个脏兮兮的木头牌子:“小公子,这就是卤水煮的猪肚。”他见“金凌”仍是面有怒气,急急解释道:“猪肚,就是猪的……猪的胃,所以叫老煮胃无限。”
魏无羡看到那歪歪扭扭的“老煮胃无限”,嘴角抖了三抖。
“金凌”面色一僵,将那牌子往小摊前的地上一插,厉色道:“那叫老煮,不是老祖,再让我听你瞎念试试!”
郎中大着舌头道:“小煮宗,您可见谅唉,我们南方人煮祖不分的。”
“蓝思追”看了看,从他身后的箱子里抽出一沓凶神恶煞的画像,上面画着一个青面獠牙、凸目爆筋的彪形大汉,旁边写着两竖行字——“老祖请上身,仇人不得生”。箱子里还有几个尺寸不一的小锤子,看来是图卖不出去,换作打小人了。
魏无羡气笑了:“这死郎中,给别人驱邪,拿我做小人捶。”
”蓝思追“一手锤子一手画像,神色冷肃地看着那个假郎中,竟与蓝忘机有了七八分神似:”若我没记错,你可不是南方人,上次你在栎阳城外装瞎子给人算命,说话利索着呢。“
眼看”金凌“就要上脚,蓝思追拉住他道:”别惹事,清谈会就要开始了。“
”金凌“恶狠狠地道:”还不快滚!“
那假郎中哪敢多话,赶紧挑起担子跑了。他们这么一闹,旁边便聚了不少人指指点点。金凌从小便常来莲花坞,这里不少人都认识他,受过他气的也不少,窃窃私语说大世家的公子又出来仗势欺人了。蓝思追将金凌挡在身后,彬彬有礼道:”此人四处招摇撞骗,大家以后见了,莫要被他骗钱。“众人见他持重有礼,倒也信了几分,很快就散了。
“蓝思追”呼出一口气,回头见“金凌”看着那郎中远去的方向还在忿忿不平,劝道:“别看了,江湖骗子而已,魏前辈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金凌“不平道:”那也不能让人这样随意诅咒!“
”蓝思追“道:“魏前辈知道你这样待他,定会很开心的。”
“金凌”撇撇嘴不说话,往前走了几步,随意拿起旁边摊贩上的一把小刀,问道:“思追,你上次问我要剖魂刀……”
魏无羡没听到下面的话,因为蓝思追忽然就转换了场景,到了莲花坞校场。
魏无羡本想问两句,可眼前的情景让他顿时把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个莲花坞,他几乎认不出来了。
校场比之前看到的又宽敞阔气了许多,他原先最喜登高眺远的高台已被拆掉,东西两侧新建了两层长廊式观武阁,即可观望湖景,又可将校场一览无余。上层是各家家主或仙首名士,下层是高品阶的家臣或门生。上下两层长廊如环臂,与坐镇北侧的试剑堂相连,共同俯瞰校场中央的巨型九瓣莲状演武台。演武台下是九根粗壮的万莲雕石柱,台面为一整块削平的巨大紫色雨花石。石上的天然纹路仿若江河涌动,奔入汪洋,波澜壮阔,气势恢宏。密密麻麻的大小家族方阵围在演武台周围,均是十几岁的年轻面孔,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蓝曦臣身一一与各家家主寒暄,“蓝思追”随在他身后不远,便能听到一些家主议论纷纷:
”这样大规模的清谈会,也只有云梦江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这样的家族有能力号召。“
”是啊,当年世家公子排行榜上的诸位,现已大多是仙门的中流砥柱,新榜还没更新过。这次不知又是谁家的弟子可以脱颖而出,二十年后恐怕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其实我们这些小世家就看个热闹,上面的换来换去,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的份儿了。就算有厉害的散修,我们也争不过那几位。“
各家家主也好,弟子门生也好,眼里瞧着各个方阵里的年轻面孔,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一来这些后辈们除了在夜猎时能偶尔遇见,鲜有机会聚齐了让人比较。二来他们比起当年血里来血里去的一代,资历确实乏善可陈。时下所有人都明白,谁在此次清谈会里崭露头角,说不定十年后便是那叱咤风云的人物,成为上层观武阁上的一员。
魏无羡跟着蓝思追走了一圈,还是觉得姑苏蓝氏的弟子最为吸睛,清一色额束抹额、腰悬佩剑、背负弓箭、脚踏白靴,且个个冰肌俊颜,仿若骄阳下的一捧冰雪,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沁人心脾。不仅如此,蓝氏弟子们队伍整齐,站姿挺拔,无一人交头接耳,虽然常被魏无羡形容“呆若木鸡”,和别家的一比,反而成了鸡群里的白鹤,让人不明觉厉。连魏无羡自己都感慨:“怎么以前会觉得是披麻戴孝呢?明明是天人下凡嘛。”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便粘在了蓝忘机身上。
蓝忘机正想问他,魏无羡立刻倒打一耙:“你偷看我做什么?”
蓝忘机只好转过头去。
魏无羡又凑到他面前:”来来来,给你看。“
蓝忘机伸出食指在他脸上轻轻一刮。
魏无羡一把抓住那根指头,啄了一口,打趣道:”要不是你最近在现世老这样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嫌弃莫玄羽的那副皮相了。”他把蓝忘机的两只手拿起来在自己脸上贴着拍了拍,笑道:“我听说,过个十年八年的,这献来的舍会越来越像原来的样子,也许再过几年,你就能在现世看到丰神俊朗英俊潇洒的我了!“
蓝忘机垂下眼眸,轻轻道:”嗯。“
魏无羡不知为何,总觉得蓝忘机这几日有些低落,他戳了戳蓝忘机如玉般的脸:”你怎么了?“
蓝忘机道:”入境已久,该出去了。“
魏无羡道:”再看看,云梦江氏很久都没有办过这样的盛事了,江澄忙了这么久,绝不会让清谈会平淡开幕的。”
此时天色渐暗,蓝思追道:“嗯,马上就开始了。”
魏无羡左右张望,看到”欧阳子真“站在云梦江氏的方队前训话,隐隐听他说:“这么多嘴,不如一会儿我跟虞管家说说,先安排你去单挑啊?人家在姑苏蓝氏可是课业门门第一,你们敢吗?”那几个人连连摇头,不再多言。
不一会儿,一身紫袍华冠、箭袖束腰的江澄从试剑堂中走出来,站到了剑堂门口台阶最高处。江澄那凌厉的杏目似乎在蓝曦臣这边的坐席轻轻扫过,不过很快就收回目光。他微微抬了抬手,校场旁钟鼓大鸣,宣告百家清谈会正式开始。
莲花坞外,远远地升起了三个风筝,那上面附着凶灵,如同着了魔一般上下乱窜,速度极快。江澄从随侍手中拿过一把大弓,张弦拉箭,对准那三个风筝。箭矢急速而出,冲天而去,一箭将三个风筝全数贯穿。随着凶灵们的嗷嗷大叫,”砰“地一声,一个巨大的紫色九莲纹烟花在天空炸开。
魏无羡抱着手道:”进步不少。“
蓝忘机道:”你十六岁时已不逊于此。“
众人纷纷欢呼捧场,江澄向左右拱手一礼,试剑堂前鼓声再起。
霎时间,莲花湖上升起越来越多的风筝,在天上群魔乱舞地到处乱撞。随着一声低沉的号鸣,方阵中的年轻修士踏剑而起,纷纷拉弓射风筝。每个人的箭矢头部都填满了自家的信号烟花,只要射中风筝竹架上的火符,便能引爆。谁家的烟花出现得多,便意味着谁家的箭术高超。
魏无羡高兴道:“蓝湛,这我可给孩儿们练过!”
蓝忘机轻轻一笑:”嗯。“
果然,第一个炸开的就是姑苏蓝氏的信号烟花,竟然是蓝景仪!几乎同时,兰陵金氏的牡丹纹烟花也在空中炸开,金凌从背后抽出第二根箭矢,看了眼还在傻乐的蓝景仪,又去寻找下个目标了。江澄嘴角抬了抬,转头却冷了神色,两眼如电地看向身边负责箭术训练的修士。还好,第三个炸开的,便是云梦江氏。
天空中各家烟花渐次绽放,散落漫天星火,炸裂声与欢呼声迭起,激烈而壮观。云梦江氏派了专人唱数,更是唱得各家家主捏紧了心口。
“姑苏蓝氏,七个!”
“云梦江氏,六个!”
“云梦江氏,七个!”
“姑苏蓝氏,八个!”
“兰陵金氏,六个!”
“清河聂氏,五个!”
“阜阳齐氏,五个!“
……
魏无羡望着璀璨一片的天幕,心中默道:”江叔叔,虞夫人,愿你们在天有灵,保佑修真界一切平安,切勿再兴风雨。我余生不明,只能交付我身边这个人,看顾不了太多了。“
蓝忘机略有犹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魏婴,想什么?“
魏无羡回过头来,粲然一笑,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对准了蓝忘机的心口。
(testing,还有一半发不上来,不给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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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62 (1)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六十二、拨云见迷雾(三)
魏无羡正欲解释,一声清脆剑响,蓝曦臣腰间的朔月已应声而出,载着他凌空远去。
魏无羡叉着腰看了看天,叹道:“蓝湛,以前就算是你质疑金光瑶,兄长都坚定地认为金光瑶不是那样的人,如今不过听到我们随口一猜,反应就这么大。看来信之一字,一旦崩塌,有多坚韧,就有多脆弱。”
蓝忘机看着蓝曦臣消失的背影,面露忧色。
魏无羡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妥,道:“万一那树下面的东西不是金丹,你哥哥不会一时冲动把蓝氏先祖的宝贝茶树给砍了吧!”
蓝忘机道:“若不查验,他心难安。”
魏无羡道:“怎么验?上次我们推演金光瑶用乱魄抄害死赤锋尊,你哥就亲身试验,以致身...
六十二、拨云见迷雾(三)
魏无羡正欲解释,一声清脆剑响,蓝曦臣腰间的朔月已应声而出,载着他凌空远去。
魏无羡叉着腰看了看天,叹道:“蓝湛,以前就算是你质疑金光瑶,兄长都坚定地认为金光瑶不是那样的人,如今不过听到我们随口一猜,反应就这么大。看来信之一字,一旦崩塌,有多坚韧,就有多脆弱。”
蓝忘机看着蓝曦臣消失的背影,面露忧色。
魏无羡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妥,道:“万一那树下面的东西不是金丹,你哥哥不会一时冲动把蓝氏先祖的宝贝茶树给砍了吧!”
蓝忘机道:“若不查验,他心难安。”
魏无羡道:“怎么验?上次我们推演金光瑶用乱魄抄害死赤锋尊,你哥就亲身试验,以致身体受损力有不逮,所以在金麟台才那么容易着了金光瑶的道。况且就算树底那东西是金丹,一时也很难判断是谁的,难道还把金光瑶从封阴冢挖出来,把金丹扔他脸上问他挖了谁的?不管怎么说,现在至少活了棵树啊,拿出来也用不了。”
蓝忘机听他提到“拿出来也用不了”时,眼神闪了闪,当即唤出避尘,欲踏剑追赶。
魏无羡拉住他道:“我也去!”
蓝忘机广袖微动,搁在地上的一坛酒飞入他的掌心。蓝忘机把酒塞到魏无羡怀里,低头在他唇上一贴:“去去就回。”说完,白影一晃,冲天而去。
魏无羡张着嘴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蓝忘机是再也不敢带他御剑了。他摸了摸唇上的余热,喃喃道:“哈,哪儿学的一招制敌……再说,就这么一蹬马屁股的距离,我自己两三个跟头也能翻过去,蓝湛你至于吗?”
魏无羡腹诽完,把蓝忘机给他的酒抛起来玩了玩。好酒藏美人……他从善如流地把那坛“天子笑”的封泥拍开,豪饮了一嘴,正欲高喊一声“好酒”,只觉脊背一阵寒流往上冲,让他莫名其妙一哆嗦。他回过头,那一口“好酒”还没下肚就“噗”一声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蓝……叔……叔叔……叔父!”
蓝启仁板着脸看着他手上的酒坛子,胸口上下起伏得仿佛心脏要从那里剖胸而出。
魏无羡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装作无事人一般把酒放到一边,连珠炮似地道:“天色已晚我去厨房帮蓝湛烧洗澡水叔父也早点睡。”
蓝启仁冷声道:“忘机去过厨房了。”
魏无羡倒着走回来:“啊,那我去搬个浴桶。”话说完才想起来,浴桶好像又坏了……
蓝启仁脸色更阴沉了,总算顾着那张老脸没把话说破,回到正题上来:“他们两个又去哪儿了?”
魏无羡把白日里他们发现金针茶树到晚上讨论茶树复活之谜的事说了一遍,蓝启仁越听眉头越紧,最后也只长长叹口气,对着魏无羡道:“把手伸出来。”
魏无羡疑惑道:“哪只?”
蓝启仁两指相拢,在他左右两手的灵脉上把了一会儿,忽然两指按于一处穴门,猛地注入灵力。那灵力极为迅猛,如滔滔海水灌溪流,千军万马过窄巷,挤入魏无羡灵脉中。魏无羡只感灵脉剧痛,“唉哟”一声大叫,连退数步。
蓝启仁立刻止住灵力,道:“上次挨了戒尺,这身灵脉依旧如此?”
魏无羡一时被蓝启仁此举弄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蓝启仁道:“怎可能?”说着,就要又要再探他灵脉。
魏无羡赶紧避开,道:“不用试了,这身舍灵脉纤细,经不住的。”
蓝启仁道:“我问你,上次打完二百四十多尺,你有何感觉?“
魏无羡一时差点没想起什么时候被打了二百多尺,心道被打当然是疼了,这还用问?他暗忖蓝启仁不会是为了蓝曦臣早上发酒疯那件事过来算账吧,故作难色道:“又红又肿的,都见不了人了。要是为了早上那件事,不如就罚我抄一个月家规,像上次那样,让含光君监督我就行……”
蓝启仁瞪着他道:“我是问你,灵脉可有反应?”
对挨打这种事,魏无羡从来不会反复咀嚼,刻骨铭心的,他努力回忆了一阵,眉毛一高一低,尝试回答道:“……疼?”
蓝启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疼?你以前被忘机罚一百多尺的时候,也只是疼吗?”
魏无羡愣了一愣,蓝启仁居然还记得他原先求学时和蓝忘机打架被罚的那次。那时他灵力充沛,被打得哇哇大叫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后来还被蓝曦臣放入冷泉逗弄了蓝忘机一番,心情好得不得了,活蹦乱跳神清气爽,哪记得有什么反应。
蓝启仁见他一脸迷茫,几番欲言又止。魏无羡更是不知蓝启仁这又是瞪眼睛又是抽嘴角的到底是几个意思,莫非在蓝氏挨了戒尺还要谈心得做笔记。可是十多年前被打的事也要拿出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蓝启仁忍不住道:“在祠堂受戒尺之人皆有记录。你回云深不知处后,每月都被忘机罚过,若真是寻常弟子如此频繁犯错,早就被逐出门了!”
魏无羡还是没明白:“所以?”
蓝启仁见他似乎真的一无所知,道:“你这具身灵脉天生纤细滞涩,不利结丹。忘机才以戒尺相助,可他对你下不去狠手,每次不轻不重寥寥几下,何时才能疏通你全身灵脉?”
魏无羡听了半天,终于抓住了关键,道:“疏通灵脉?”
蓝启仁欲言又止好半晌,终是道出了缘由:“尺上方字乃上古密咒,虽可助疏通灵脉,刺激丹府,弥补部分先天不足,但结丹还得靠自己清修苦练。为避免门下子弟贪图捷径,此法本只有历代家主、掌罚弟子和部分长老悉知,你既已手持仙首令牌,告之你也并无不可。但忘机为结丹之事操心忧虑,你呢!?每日里晚睡晚起,懒散贪玩,还在这里喝酒!”
魏无羡这才想起,在赤金谷受伤之前,蓝忘机确实借着他触犯家规,抓他去祠堂“小惩”过三四次,然后再陪他静坐调息或是去泡冷泉。他一直以为这是两人同修的一点情趣,偶尔也会故意犯个不痛不痒的,逗蓝忘机“教训”他,可蓝忘机大部分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用另外的方式“惩治”一番。经蓝启仁这么一提,魏无羡发现蓝忘机带他去祠堂似乎有着固定的时间间隔。姑苏蓝氏的戒尺在他看来,不过是比别家的多刻了密密麻麻的方字,原来是有助修炼的?
魏无羡转念一想,蓝忘机那次与他共罚戒尺后也说过,自己不是散淤伤,而是修行。况且,姑苏蓝氏连罚抄字也要倒立,从来都是修炼惩罚双管齐下,在戒尺上做做文章也并不稀奇。蓝忘机不与他详说,也许是不想让他太有压力。
“蓝湛这个人还真是……一开始就对我特别啊……求学那会儿他眼睁睁一大群人喝得烂醉不罚,单单就罚我一个,手背腿足给敲打了个遍,原来可助提升修为,嘿嘿……”魏无羡想着想着,这思绪就扯远了,连嘴角都收不住地直往上翘。
魏无羡心里美着,蓝启仁那边让他收好心思、早日修出金丹的碎碎念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蓝启仁重新按住他的脉搏,不信邪道:“为何灵脉毫无反应……难道……打得还是不够……”
魏无羡立刻道:“够了够了,我……我体弱,不经打的。”他心道,这身破灵脉是在娘胎里就给盖了戳,便是打上两千尺两万尺,也只能这般上不上,下不下。
蓝启仁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须茬子,自言自语道:“这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修丹年纪太大……”
魏无羡哈哈干笑两声,道:“有没有人跟您说过,您没胡子的时候,挺显年轻的。”
蓝启仁深吸了好几口气,憋出一口老血:”魏婴!”
终于把蓝启仁这尊大神给送走了,魏无羡揉了揉眉心,坐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呆,才发现坛中酒已经空了。他悻悻地想去拿第二坛,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香了。他回到屋里,把随便和霜华都拿上,悄悄地出了府,往瑕丘那边走了一段路。
直到他觉得笛声不会把蓝启仁从房中惊起的地方,他把白玉笛子拿出来,胡乱吹了一通。然后盘腿在地,静心打坐。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黑影飞速地掠了过来,停在他面前:“公子?”
魏无羡没理。
那黑影继续道:“公子……你……你没事吧?”
魏无羡开口道:“我在修行。”
黑影似乎噎了一噎,道:“公子你……你不会……受了什么……什么打击吧?吵……吵架了?”
魏无羡睁开眼,两指只往温宁那张呆滞的脸上戳去:“你才吵架了,含光君会和我吵架吗?”
温宁道:“那……那你……唤我来……来做什么?”
魏无羡对他招招手:“来,坐。”
温宁不明所以地坐到他身边,看着地上放着的两把剑。一把青铜剑鞘,镂空的花纹中透着银色剑光,一把木质剑柄,剑鞘纹路中刻着“随便”两个古字。
魏无羡一把勾住温宁肩膀,道:“好久不见了温宁,来帮我一个忙,帮我选一把。”
温宁没由来地觉得瘆人,啊不对瘆凶尸,魏无羡每次问这个话都没什么好心眼。
有一次问他树上还是树下,他选了树下,魏无羡就把小温苑种地里了。还有一次问他萝卜还是土豆,他选了萝卜,魏无羡就在温情的萝卜地里试验走尸种地,把苗都踩坏了。最可怕的一次,是上次给他补胸口的大洞时,魏无羡抱着个小兔子问他,选兔子还是选夷陵老祖。温宁怎么敢选蓝忘机的兔子,当即就选了魏无羡。魏无羡二话没说,手起刀落,就在心口处割了条口子,把血放出来做材料补洞,把温宁吓得差点当场尸僵。完了魏无羡还不以为意道,说要不是因为驴血是驱邪的,其实可以用小苹果的。那个大洞补好之后,温宁是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多月都没敢回云深不知处山下,就怕蓝忘机下来把他那个洞又打穿了。
温宁努力想挤出一个受惊吓的神情,道:“公子……不要玩了。”
魏无羡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一点主见都没有,我这是在培养你。”
温宁道:“你确……确定……不是拿……拿我当骰……骰子吗?”
魏无羡斜眼睨他,不满道:“是不是朋友?我怎么会拿你当骰子呢,真是的,我要拿你当骰子,岂不应该去赌场,你在那一站,都不用滚几圈,人人都得给我钱。还用在乱葬岗上少喝少吃,连阿苑的玩具都买不起吗?”
温宁点点头道:“也是。不过我……我还真听过这个……这个传言。”
魏无羡道:“什么传言?”
温宁道:“说……说你打赌输给了……含光君,然后……然后在云深不知处……卖……卖……”
魏无羡道:”卖身?“
温宁点点头。
魏无羡忽地一阵狂笑,四脚狂蹬,不小心把随便给踢了出去。他看着那把剑,忽然不笑了,怔然道:“温宁,蓝湛是不是和你打听过你姐姐的换丹之术。”
温宁一点一点地把屁股往旁边挪,魏无羡一把将他抓过来:“回答我,有没有?”
温宁没点头,也没摇头。魏无羡道:“蓝先生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他动了这个心思,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蓝启仁之所以忽然对魏无羡修炼之事上心,正是因为发现蓝忘机暗地里搜集温情手稿,这才狠心对魏无羡试了那两百四十尺。可惜他不知莫玄羽这副身舍是从根儿上坏了,后天的补救根本无用。
温宁道:“可是……打……打听也没有用。我除了看……姐姐……做过,自己一个人也做……做不了啊……”他没告诉魏无羡,是因为蓝忘机用阿苑的养育之恩换他一个承诺,恳请他绝不可向魏无羡透露半句。
魏无羡站起身,把随便捡回来,手指在那剑鞘上的两个字上面摩梭半晌,对温宁道:“好久没给它擦一擦了,有擦剑布吗?”
瑕丘上空,一片白影翩然而至,如柳絮一般轻盈平稳地落在瑕丘的那片树林里,连片落叶也未掀起。夜色如幕,笼着林中的阵阵薄雾,万籁俱寂,连虫飞蛙鸣也无,与白日来时的景致截然不同。刚才蓝忘机御剑时已发现不对,他在密林上方盘旋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发现金针茶树的方位。如此看来,这地方多半被人动了手脚,处处透着蹊跷。
他执琴于身前,屏息凝神,细聆林中动静,忽然一阵疾风拂来,蓝曦臣不知从哪个暗处悄然而至,轻按住他指下琴弦。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蓝忘机便收起忘机琴,悄无声息地跟在蓝曦臣后面,脚不沾地、浮光掠影般穿过黑暗的密林。潜行至密林边缘,树木渐稀,蓝曦臣闪身一跃,领着二人躲在一棵大树之后,肃穆地盯着岔路口站在青石边上的七八个白衣人。
为首两人虽着白衣,却都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一人似乎在青石上画着什么,与另一人低声商议,隐隐绰绰听到“金光瑶”、“兰陵金氏”、“姑苏蓝氏”几个字。蓝忘机和蓝曦臣共同出手,未必不可一举拿下这些人,但是他们行为鬼祟,又在此处出现,实在让人不能不心生疑窦。
那青石之处没有遮蔽之物,若是靠近,很难不会打草惊蛇。蓝忘机想了想,隐到树影之后,掏出两张空白符篆,画了几笔,心中默念咒文。一会儿,两张符篆如随风刮落的枯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不远处,悄无声息地开出了一道隐形的鬼打墙。蓝曦臣眼里透出几许惊讶,姑苏蓝氏虽习符篆,但更擅乐修和剑修,这种术法更是从未见过。不过他很快就了然了,毕竟静室里住了这么大一尊鬼道鼻祖。
蓝忘机手中结印,小心翼翼地推着鬼打墙往前走,蓝曦臣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能听到对方说话又不会被察觉的位置。
一人道:“……会不会太操之过急?”
画符那人道:“金光瑶将此物藏在这里数年,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可不想夜长梦多。”
蓝忘机侧首看了看蓝曦臣,蓝曦臣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之前蓝忘机和魏无羡在雪岭碰到的银袍人“阿怀”和蒙面人!
蒙面人道:“谨慎些也好,除了金光瑶这一桩,其他的计划总被一次次被打乱。若非这里留下的都是心志坚韧之人,我都要怀疑出了眼线了。”
“阿怀”道:“不愿再跟随的人,也不会记得他们曾参与的事,你放心。”他停了停,道:“让人不放心的是云深不知处的那三位。”
蒙面人道:“魏无羡左右出不了那个破壳子,听说之前在金麟台出了点事。”
“阿怀”道:“你打听清楚了吗?”
蒙面人道:“金凌虽然比以前能管事,但是金光瑶不在,兰陵金氏便没有不透风的墙。献舍契约果然出了问题,他恐怕时日不多了。”
那鬼打墙的阵法似乎晃了晃,蓝曦臣立刻按住蓝忘机微微发抖的手腕。
“阿怀”道:“那纨绔当初挑魏无羡,我也深以为然,觉得他会对这些世家仇恨深种……谁知魏无羡占了那断袖的身子,把这臭德行也染上了。姑苏蓝氏上乱葬岗剿了他两次,竟然还能把那地方当个窝,这是哪门子厉鬼邪神?若他不插手我们的事,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啊。”
话语间,“阿怀”似已将阵法画好,几名白衣人站定位置,结印念咒,以灵力催动手中的蓝色符篆。一时间蓝光大盛,照得所有人微微闭眼。蒙面人谨慎地看了周围一圈,对着那青石抬起了手臂,食指之上,一枚紫色的戒指光芒乍现。只听那人轻叱一声,将手臂挥向那青石,然而紫电并未弹出那道紫色电光,而是一团火红之物从戒指中急窜而出,和几道蓝色符篆一起,绞成一道彩色光束,直接没入青石的阵法之中。
一柄澄澈的长剑从虚空之中闪电般飞出,直击青石上的阵法图纹。那蒙面人从石头暗影之处抓过一个大麻袋,朝着剑来的方向一扔。看那大小形状,分明里面有个人!蓝忘机眉头一紧,立时收手,指挥避尘偏开半寸,堪堪擦过那麻袋口。就这一瞬,那光束已经没入石中,消失不见。
那麻袋滚落倒在地,被避尘剑气割破的麻袋刺啦一声,倒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来。
是欧阳子真!
避尘既出,蓝忘机和蓝曦臣便不再隐身,撤去掩护,纵身跃出。琴声泠泠,箫声肃杀,响彻林间。面对蓝氏双璧灵力浑厚的破障音,大多数白衣手抖如筛,捂胸塞耳,连剑也拿不稳。瞬息之间,蓝曦臣亮出朔月,冲进守卫圈,挑若勾刺,劈似雷霆,只听见连人带铁稀里哗啦倒了一地,已是疾风电掣行云流水般卸下多人武器,直击两个带头人而去。蓝忘机指下铮铮,道道炫光为蓝曦臣掠阵护航。对方两人灵力亦是不弱,出手回挡,一时间风起尘嚣,爆破声四下响起。
突然,森然阴郁的降灾毫不留情地抵在欧阳子真的脖颈,一线鲜血顺着剑锋而下。“阿怀”大喝一声:“停手!”
蓝忘机按住颤动的琴弦,蓝曦臣执剑而立,两人身后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的人,与另一边相比,像是自动画出一条泾渭线。
蓝曦臣道:“冒充蓝氏弟子,意欲何为?”
阿怀道:“这欧阳家的少年命悬一线,泽芜君只关心蓝氏校服被人穿戴,大世家眼里,小门小派的人果然都是蝼蚁。”
蓝曦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原意是为何穿着蓝氏校服装神弄鬼、劫持人质,但被人这么一说,似乎就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蓝忘机言简意赅:“放人!”
阿怀道:“我放过他,你们不会放过我们,这买卖不合算。”
被打晕了的欧阳子真许是被伤口刺激,悠悠醒转,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猛地想要挣开钳制,那剑锋又进了一分,顿时鲜血染了半边衣裳。欧阳子真还有些迷糊,只想着最重要的事赶快通报:“泽芜君,紫电!他们有紫电!”
蓝曦臣立刻道:“欧阳公子切勿乱动!”
阿怀道:“这戒指并不是你欧阳家的东西,小公子为何这般着急?欧阳家是觉得投靠了云梦江氏,就真的要为那江宗主卖命了吗?你记住,云梦江氏被人人奉承的时候,人们道你姓欧阳,若有一日云梦江氏被人人喊打喊杀的时候,你就该姓江了。”
欧阳子真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们还正大光明教育起我来了。礼义廉耻四个字认完了吗?”
蒙面人道:“小公子在我们手里,嘴巴还那么厉害?礼义廉耻四个字可以问问你父亲祖父,射日之征前,是否断过给岐山温氏的节礼,可惜连张宴会帖子也得不到。兰陵金氏当势之时,他可是头几个支持瞭望台的呢。”
欧阳子真冲口而出:“你胡说!”
“阿怀”道:“少年,你也不用急于否认。世家之间,只要有大小,就有强弱,只要有仗势欺人的,就有趋炎附势的,更有胆小怕事左右摇摆的,都为了活下去了罢了。”
正在这时,本来静谧无声的瑕丘忽然一阵地动天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类兽禽逃命似地从林中往外跑,将战斗的人群冲开,疯狂地踩踏着地面。树林中一阵炽烈火光冲天而上,直抵云霄,如同太阳爆裂般突然映亮了半天天幕。乌云伴着闪电,雷鸣伴着尖唳,肆虐的天火如同倾酒一般,“哗”地从天而降,火舌将这片树林一卷而过。大大小小的火球从空中向他们袭来,炽热的火浪瞬间吞噬了正片树林。
蒙面人将怀中所有蓝色符篆向青石抛出,大喊一声:“走!”
魏无羡只听到一阵火山爆发似的巨响,远处天空骤然亮起,刺得人无法睁眼。再睁眼时,看到远处火焰熊熊,烧红了半边天。
他大吼一声:“温宁,蓝湛还在那里!快带我过去!”
温宁背上他,如同利箭一般在暗夜中飞驰,可魏无羡依然觉得不够快。他来不及多想,人已经御剑在空,只往漫漫无边的火海里看了一眼,想到蓝忘机是否安全,他便突然感到压抑的晕眩。火浪分明将夏夜烧得炽热,魏无羡却手脚冰凉。忽然他感觉到大滴的水落到身上,才觉天上下了雨来。可惜这雨下得不大,杯水车薪,于这山火无济于事。
他跌跌撞撞地落回地面,一时没掌握好平衡,差点栽倒在地,温宁扶住他冰冷的身子道:“公子……公子,你在这里,我……我去找!”
魏无羡咬破舌尖,再次睁眼时,眼睛里似乎红得要出血。他推开温宁,拔出随便,兜身一转,便以剑为笔,铁画银钩般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环阵。随后剑刃一划,手腕顿时鲜血直流,灌入阵法凹陷之处。他站于阵眼之处,一根血指由中庭直划到胸口,道:“温宁,借你怨气一使!”
温宁脸上咒纹突涨,双掌猛击于地,黑色的怨气冲天而起,阴森森如恶蛟出水,轰然四散。
这是最高等级的召阴阵,一般的召阴旗和召阴阵只能将方圆几里的阴灵、冤魂、凶尸、邪祟等吸引过去,但以血肉阴尸为饵的召阴绝阵,是魏无羡毁掉阴虎符时曾想过的替换方法,召阴范围可扩大至方圆数百里。可惜当时温宁已经不在身边,无法试用。
他深吸一口气,一阵诡谲尖锐、凄厉阴邪的笛声像是一道流星,刺破长夜,将火海撕破了一道口子。一时间,数百里以内的全部阴灵邪祟,全都闻魔音而动,四面八方地向瑕丘涌来。
阴制阳,邪至寒,阴邪结为怨气,地面黑雾如盖,气势汹汹地向烧得火红滚烫的密林罩过来。那些鬼物邪灵凄厉地尖叫着,张牙舞爪地碾压着熊熊烈火跑过,黑色的浓雾仿佛一张巨型大手,按下所过之处肆虐的火舌。浓烟四起,催着乌云降下甘霖,引来震天动地的电闪雷鸣。暴雨终于越来越大,笛声越发高亢撕裂,穿过暴风雨林,像是呼唤着谁,在天地间声嘶力竭地回荡。
终于,魏无羡听到一阵泠泠的琴音,从林间传出,只铮铮两声,如同雪山化溪、竹风入泉,熄灭了他心里那座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火山。魏无羡全身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整个人都湿透了,任凭那些召来的阴灵舔舐着阵法中流动的汩汩鲜血,迎着那琴声来处几乎喜极而泣。
耳朵里像是传来一声地狱般的长鸣,那声音如刀刃在魏无羡头皮划过,拨开了他的皮囊,从头顶连同五腹六脏被生生撕裂开来。熟悉又陌生的魂撕魄裂突然而至。
白玉笛子叮咚掉在地上,琴声与箫声随即响起,如天降灵瀑,驱走那些召来的黑雾邪灵。
魏无羡杵着冰凉的霜华,双膝跪地,直到那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他才放心地勾了勾唇角,坠入了黑暗。
魏无羡晕沉沉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已是经过了刮掉层皮的疼痛。他动用了自己的魂力召阴,若不及时镇魂,献舍契约上的裂痕便会当即撕裂,让他元神溃散。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镇魂的过程没有像上次那样惨绝人寰。魂魄撕裂的疼痛渐退之时,魏无羡还能留缕意识自嘲,这世上论惨死千法,没人比得过他,论痛不欲生,也没人比得过他了。
他隐约感觉有人在为他擦拭身体,为他施针,喂他喝药,可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在昏睡和昏迷之间,浑沌与梦境之间,无萍飘荡,浮浮沉沉。
时而,他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扛着一个小孩,手里牵着一头小花驴,驴上的白衣女子跟他们说着话,三人挤在一条小路上,慢慢地朝前走,那骑在父亲肩上的小孩似乎要去抓母亲手上一个圆圆的、叮当作响的小东西,可怎么都抓不到。母亲不断举高了手逗他,小孩大声叫着,让父亲再把举高点,着急路快走完了,那东西却怎么都抓不到。
时而又看见一个黑衣青年盘腿坐在驴上,两只手勾在旁边牵驴的白衣男子脖子上,姿势极为不舒服地把玩着白衣男子的抹额。那青年对白衣男子道,这路这么长,一首曲子怎么够给你解闷的?再作个几百首给我吹啊。白衣男子侧头吻了他,握着他的手道,路再长,你在就好。
魏无羡想到这里,嘴角忽然弯了弯,喃喃道:“……我在啊,蓝湛。”
一滴热乎乎的水就这样落在他的额头,顺着鼻翼流入他的眼缝里,刺得得他眼睛酸涨刺痛。这一激,魏无羡胸口突然涌起一阵腥咸,冲口而出,“哇”地吐了出来。这一下之后,仿佛魂魄才真正落入了身躯,实实在在地落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魏无羡缓了缓,睁开了眼,可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有人紧紧地抱着他,浓厚的血腥味里,那么一缕断断续续的檀香还绕在发丝间。
魏无羡笑了笑,问道:“我不会瞎了吧?”这声音像破了口子的丝竹,魏无羡自己都觉得难听。
那人似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压着嗓子道:“没点灯。”
魏无羡道:“我睡了多久?”
蓝忘机道:“两日。”
魏无羡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日不见,本老祖都思忆成狂了,含光君竟然不给看。唉,怪不得都说那个久病床前无……”
蓝忘机抬袖一挥,桌上的烛台渐渐亮了起来,魏无羡虚了虚眼,总算是适应了,这才舒了一口气:“那林子怎么烧起来了?”
蓝忘机侧脸抵在魏无羡耳旁,慢慢讲述了一遍林中遭遇。说起欧阳子真被俘,魏无羡估计那孩子离开大长老府后,刚好遇上了这队人马,他手中的风邪盘必然示警。欧阳子真又是个热血的,十有八九去跟踪被抓住了。那火球掉向他们的时候,蓝曦臣用法力将那火球转移了别处。蓝忘机只来得及抢出欧阳子真,那群人趁机利用传送阵离开了。周围火势太大,他和蓝曦臣结阵勉强挡了一会儿,青石突然因为高热而从中裂开,露出石下的遂道,他们三人赶紧入内躲避。隧道中有地下河,阴凉湿润,让他们躲过了浓烟炽炎。而那个遂道,似乎通向金针茶树的方向,只是隧道修炼年份已长,到处是交错盘结的树根,走到一半便无法前行。
魏无羡道:“茶树呢?”
蓝忘机道:“烧了。”
魏无羡道:“那东西是什么,你们找到了吗?”
蓝忘机似吸了口气,低声道:“兄长……去查了。”
魏无羡听他声音发紧,知他这两日必是担惊受怕,其实魏无羡自己也元气大伤,颇为疲倦,原本好多话想问,想想也不急于一时。他反手在蓝忘机背上抚了抚,却发现蓝忘机一向温暖的身体有些发凉,后背能揉得出水来。
他把蓝忘机掰过来,见蓝忘机脸色发白,呼吸紧促,冷汗直冒,不由问道:“蓝湛,你怎么了?”
蓝忘机半跪在床上,伸手扶着床头,闭眼调息,魏无羡抓着他的手想给他输灵力,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那没有金丹的身体,如同水源枯竭的井,一会儿就没了。魏无羡见蓝忘机似乎难受得紧,平时力大无比,这会儿连他的手也挣不开,双唇紧抿,出不了声,忽然想起他原来也有过类似的症状。
魏无羡盯着蓝忘机,突然有些气急败坏道:“蓝湛,人总有一死,如果你怕我走得早,就折磨自己,那我现在就把自己做成一具活尸,阴魂不散地跟着你。”
蓝忘机脸色更白了,抓住他的肩膀,手指都快抠到他的肉里,几乎是怒吼道:“你……你敢!”
魏无羡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还偷偷背着我去找温情的剖丹手稿,我告诉你,你我并非同门,你的丹我用不了,你若再起这些心思,我便用剖魂刀一刀了结自己,到时候剖出来的是我还是那片残魂,谁都说不准。”
蓝忘机想说又说不出来,急怒攻心,情绪激荡,压抑了两日的闷气从胸腹之间喷薄而出,冲出喉咙,吐出一口发紫的心血。魏无羡一把接住他的身体,快速在他胸口几道大穴上拍过,一边将他轻轻放在床上,一边道:“吐出来可好些了?”
蓝忘机仍紧紧抓住他的手道:“不……可……剖魂。”
魏无羡下床摸了两颗蓝曦臣之前的药丸,拿起旁边的水杯,让蓝忘机服进去道:“好好好,不可不可,就是让你把这口气顺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天大的事也千万别堵在心里,迷窍又伤身。你修行之道最忌这些,我这个人惜命得很,抱你大腿还没抱够,怎会给自己找麻烦。”
见蓝忘机气息不稳地还要说什么,魏无羡对准蓝忘机嘴唇就贴了上去。一个深深浅浅颤抖无声的吻,交错着腥咸的血气,可又是那样鲜活地提醒着他们,他们还好好地活在彼此眼前,可以相互温暖着,爱抚着,陪伴着,在不知几何的朝朝暮暮里琴笛相和、依偎亲昵、悱恻绵缠。
两人吻了很久,待分开的时候,嘴唇都微微红肿。他们这样面对面躺在床上,魏无羡看着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点青黑的蓝忘机,居然有了一种两人暮年相携、垂死相看的天长地久之感。
他笑道:“你说,我们老了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手牵着手躺在床上,病得起不来,然后就抱着一起去极乐世界,这世上就留下夷陵老祖和含光君一段佳话,就像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说的那样,天上鹊桥度双星,地上山河共笛琴。啧啧啧,不愧是含光君,你怎么说得这么好,是不是早就在心里滚过百八十遍了。”
蓝忘机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留下一片阴影道:“不好。”
魏无羡道:“哪里不好?”
蓝忘机怔怔地看着魏无羡,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我忘了一句。”
魏无羡没明白:“啊?”
不知是不是烛火受了潮,轻轻晃了几下,突然灭了。蓝忘机没说话,魏无羡反抱住蓝忘机,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聊下去。
魏无羡轻声道:“蓝湛,你信我吗?我是说,无论什么时候。”
魏无羡觉得蓝忘机把他抱得越来越紧,他忍不住偏头,却被人按住了头不准动。冰凉的双唇靠近魏无羡耳后,那样深情地、缠绵地、誓言般地贴住,再放开。
似乎还伴随着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哽咽。
蓝忘机一言未发,但魏无羡知道,他说——“信”。
信你生来一腔赤诚而初心未改。
信你没有身负异道而滥杀无辜。
信你从未背信弃义却甘愿自苦。
信你余生以我为家,黄泉碧落……终会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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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的总目录!
居然被我给翻出来了!虽然这个版本只更新到60章,但也够用了。没有目录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写长评的时候全靠硬想。
《风起云深》是根据墨香铜臭《魔道祖师》情节和人物续写的原著向续集(非剧版),时间线在魏无羡重生一年左右,也就是原著所有番外结束之后(含《朝暮》)。本意为补足留白、深挖伏笔、梳通逻辑,没有ooc(主观认为,即非其他时间和故事背景设定,保持魏无羡主视角,尽量用原著人物没有娇妻生娃梗)糖很甜、刀很利,以及你会看到非常飒非常帅的魔道众人。
不欢迎任何一个角色的怼党。在我拉黑你之前,请麻溜地划走。
长评是我最大的更文动力!!!!
请大胆地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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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是根据墨香铜臭《魔道祖师》情节和人物续写的原著向续集(非剧版),时间线在魏无羡重生一年左右,也就是原著所有番外结束之后(含《朝暮》)。本意为补足留白、深挖伏笔、梳通逻辑,没有ooc(主观认为,即非其他时间和故事背景设定,保持魏无羡主视角,尽量用原著人物没有娇妻生娃梗)糖很甜、刀很利,以及你会看到非常飒非常帅的魔道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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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魏无羡随蓝忘机回姑苏大半年后,在一次夜猎中意外受了重伤。之后魏无羡身体出现异状却不知起因,同时忘羡发现还有一股隐秘的势力,进而发现之前追查赤锋尊分尸案、扳倒金光瑶的过程中尚存疑点。仙门风雨欲来,忘羡如何携手破解?
在追查这个势力的过程中,忘羡在婚后不断磨合,感情升华,小辈们快速成长,成为仙门的新生力量。而双杰、双璧、曦瑶以及小辈四个都会有延生的故事,更加理解彼此,理解世家,理解世间之道………
一、正文系列 (作者可见即为系统PB,z浪置顶有补档)
03 惜君君不知(一) (作者可见)
08 终得有家归 (作者可见)
42 牡丹花亦冷(三) (作者可见)
51 纵仙不纵心(二) (作者可见)
二、小剧场番外:(全部和正文有关系)
江澄生贺(看心情上线)
金凌生贺(金如兰,生辰快乐)
蓝忘机生贺(永结丝萝)
520活动 (百凤暮溪)
特别番外 (孰人孰鬼)
端午节甜党定制番外 (只羡肉粽不羡仙)
《风起云深》开文一周年特别番外 (栓缰套犁)
小甜番外(擦屁古)
三、调研系列:
四、长评系列
(一)作者长评:
(二)读者长评:(根据私信我链接的时间顺序)
@锦瑟芳尘 :
1、评《风起云深》
2、评《风起云深》二
@丹妮 :
1、一捧青烟补缺云 ——强推《魔道祖师》的原著向续集《风起云深》
2、忘羡的自我救赎和双向和解——《风起云深》暗刀与隐糖交织的第四十七章
3、“你构筑了我对世间的全部信念“——《风起云深》第48章的忘羡心语
4、四大世家的家庭教育——从《魔道祖师》和《风起云深》的故事说起
@美蕊樱 :《风起云深》最新更新的一点感悟——对前世的悲剧完美的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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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起云深》书评
@ming
《风起云深》 魔道祖61 (2)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上一章有大改,大家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
六十一(2)、拨云见迷雾(二)
三人回到大长老府,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大长老府门口,像是有客来访。
蓝景仪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魏无羡跳下马来,问道:“可是彩衣镇天子笑酒庄的老板娘到了?”
蓝景仪向前行过礼,把魏无羡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怎么把人请到这里来了?”
魏无羡抬头看了看大长老府的牌匾,再上下打量了蓝景仪几眼,调侃道:“哟,这么快就这里那里的,有祖父撑腰翅膀硬了?”
蓝景仪急道:“不是……”他偷偷看了眼蓝曦臣和蓝忘机,对魏无羡道:“你和她……熟归熟,怎么能……”
蓝忘机循声望了过...
上一章有大改,大家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
六十一(2)、拨云见迷雾(二)
三人回到大长老府,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大长老府门口,像是有客来访。
蓝景仪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魏无羡跳下马来,问道:“可是彩衣镇天子笑酒庄的老板娘到了?”
蓝景仪向前行过礼,把魏无羡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怎么把人请到这里来了?”
魏无羡抬头看了看大长老府的牌匾,再上下打量了蓝景仪几眼,调侃道:“哟,这么快就这里那里的,有祖父撑腰翅膀硬了?”
蓝景仪急道:“不是……”他偷偷看了眼蓝曦臣和蓝忘机,对魏无羡道:“你和她……熟归熟,怎么能……”
蓝忘机循声望了过来。
魏无羡抬手就给了蓝景仪一下:“什么……什么我和她……你这副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小朋友!”
蓝景仪当着蓝曦臣和蓝忘机的面,不敢与魏无羡顶嘴,嘀嘀咕咕道:“我还没说完,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蓝曦臣道:“忘机,是你的客人?”
蓝忘机道:“我和魏婴的。”
蓝曦臣道:“……哦。”
蓝忘机道:“兄长不妨一见。”
蓝曦臣道:“好。”
一走入前院,魏无羡就明白过来蓝景仪刚才为何欲言又止了——十几坛天子笑齐齐整整地码在院子里,酒香四溢,十分壮观。黑陶肚子红泥纸,和坐在堂上的蓝启仁黑锅一般的脸色简直是相得益彰,精彩绝伦。蓝曦臣见到那十几坛酒,不由略显尴尬地侧过脸去。
蓝景仪拿袖子遮着脸,对着魏无羡狂使眼色,意思是泽芜君早上的事情都人尽皆知了,你居然这个节骨眼让人送酒来?!魏无羡回蹬他,我怎么知道她会送酒?平时带你们去,你也没少喝,人家当然以为蓝氏人人喝酒了!
蓝启仁板着一张脸从会客室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最后目光落在魏无羡身上,像是要用眼神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若非有客人在场,怕是当场就要发作。
魏无羡心头哀嚎,他以前没事和洛二娘打趣,说欢迎来麻烦他,请他喝酒就成,洛二娘还当真了。行商之人本就礼多人不怪,可偏偏把酒送到大长老府来了,魏无羡想想就觉得皮疼。
他干咳了两声,道:“那个……江澄最近正到处……”正说着,魏无羡感觉手背被人轻轻触碰了两下,只见蓝忘机回头看了守在旁边的蓝氏弟子一眼。
蓝景仪被这清冷的眼神扫到,心里叫苦,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掩护?退下?搬走?蓝思追不在他看不懂啊!
魏无羡提着一口气看向蓝忘机,两眼戚戚。蓝景仪豁然开朗,哈,这个懂——“含光君,送都送了,扔了也太可惜了!!”
蓝忘机板着一张脸不发话。
魏无羡垂头丧气转过头,满脸不忍地对蓝景仪摇了摇手,示意把酒搬出去。
蓝景仪不懂就问:“搬……搬去哪?”
魏无羡艰难启齿:“放……回……马……”
蓝忘机却道:“我院中。”
蓝景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道:“是,含光君。”
蓝忘机又补了一句:“任何人,不可擅动。”
魏无羡心里大起大落一场,高呼了十几个“好蓝湛”,差点没忍住把嘴角咧到耳朵根子。蓝启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住欲要爆发的怒火,冷冷道:“还不快进去,客人都等候多时了。一个两个三个……”
洛二娘正候在议事厅中,见蓝曦臣等人进来,立刻拉着身旁的那名男子起身行礼。
魏无羡仔细打量了这位未来的新郎官,浓眉大眼,鼻挺唇薄,算得上是位样貌英俊的青年。可惜他双目空洞,行止异常,不会说话只会傻笑。凡事只跟着洛二娘,洛二娘站,他便站,洛二娘坐,他便坐,仿若失魂木偶,懵懂稚子。
新郎官这幅光景,魏无羡不便恭喜,迎上去道:“二娘,你是不是太见外了……如果不是含光君去亭山办事碰巧在菩提庵遇到你们,你不会要成亲当日才如实相告吧。”
洛二娘眼神瞟了瞟蓝曦臣,才答道:“公子莫怪,失魂之事发生在一年多前,那时与公子还不认识呢。陆郎他……身份特殊,玄门世家的事,二娘也不甚清楚,还是稳妥些好。”
魏无羡笑了笑,酒馆茶楼最是消息聚散的地方,洛二娘父女行商多年,“天子笑”远近闻名,就连四叔他们也认定此酒为无可争议的绝醸,可见有多少修士曾慕名而去。洛二娘不愿招惹玄门世家,怕不是因为不甚清楚,而是道听途说的太多,便更加谨慎。
魏无羡道:“你放心,姑苏蓝氏绝不会透露半分。就算你不信我,也应该相信含光君。”
洛二娘对魏无羡道:“我当然信任你,蓝公子。”洛二娘这般说时,还重重突出了那个“蓝”字。
魏无羡笑容一凝,他领着一群蓝氏子弟去洛二娘那里喝酒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从来都自称姓“蓝”。
蓝忘机闻言,眼神微动,装作不经意地拿起茶杯,低头欲饮,蓝曦臣不由提醒道:“忘机,刚添的水,小心烫。”
魏无羡赶紧讲正事:“二娘,这位陆先生当真是金光善的……?”
洛二娘看了那名男子一眼,轻轻颔首道:“我倒希望他不是。”
魏无羡道:“愿闻其详。”
洛二娘道:“其实我也只是略知一二。我认识陆郎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洛二娘口中的陆郎名唤陆离,他母亲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寡妇,怀了金光善的孩子后,被金光善悄悄养在了外面的别苑里。这名女子毫无争宠之心,也不指望母凭子贵,更不逼着陆离出人头地,只要金光善给足钱物,让她安分守己地把孩子带大,别的一无所求。正因如此,对其他女子恨不得一夜风流后就两两相忘的金光善,竟然每年都能来看他们母子几回。
陆离十二三岁时在外面杀了一个水妖,兴冲冲回家告诉母亲,然而母亲听闻后,反而收拾细软,带着他从别苑离开,到别处去另谋生计。他们一路行船南下,却在彩衣镇附近的碧灵湖遇上了水行渊。陆离奋力拼杀,救起同船大部分人,包括“天子笑”的洛老板,可他的母亲抱着半生积蓄不松手,反而被拖拽至水底。陆离眼睁睁看着母亲在眼前消失,大受打击,生了场重病。洛老板念他救命之恩,便收留了他。
陆离在彩衣镇养病期间,不知从哪里听说水行渊是岐山温氏赶过来的,恨不得立刻上金麟台去找金光善为母亲报仇。可是,他母亲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说“即使发生天大的事也万不可去金麟台叨扰父亲”。也不知是不是天意,金光善在这个时候来了姑苏,据说是因为他正牌夫人的儿子在姑苏蓝氏听学时遇到了什么事,匆匆过来解决。陆离当时想,既然不是上金麟台,就不算违背了母亲的嘱咐,于是他决定蹲守云深不知处山下,就为见父亲一面。然而这一走,便杳无音讯。
两年后,温旭带领几千修士来到姑苏,一把大火烧了云深不知处,温家修士亦如蝗虫般占据了姑苏周边的几个重镇。彩衣镇人人自危,有温家修士喝醉了在酒馆里乱砸一气,洛二娘父女也是敢怒不敢言。到了夜里,有人悄悄翻墙而入,放下银两就走,洛二娘认出了他的背影,追了一条街才将人截住,果然是陆离。但此刻的他,身着炎阳烈焰服,已是温旭的亲随。原来,金光善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令陆离去岐山温氏做金氏内应,以伺报仇之机。但其实金光善交给他唯一的任务,是盯着温氏是不是要对金氏下手。
亲眼见到姑苏蓝氏百年仙境的悲惨遭遇,陆离深觉唇亡齿寒,遂向兰陵金氏传了假消息,逼着金光善下定决心参与反温联盟。射日之征开始后不久,温旭在河间战死,温若寒认为温旭身边藏有奸细,便将其幸存的亲随全数调回不夜天城,要他们剖出百个反温俘虏的金丹自证清白。陆离见其他人为了力证自己与反温联盟没有勾结,互相攀比着残杀反温俘虏,陆离只划开一人的丹田便无法再继续下去,干脆给机会让俘虏刺伤他,假死遁走。突然失去消息来源的兰陵金氏自此方寸大乱,在琅邪陷入苦战。
听到这里,魏无羡便明白了。正是那个时候,孟瑶前去兰陵金氏,却不但没有被金光善承认,还因“娼妓之子”的身份受人嘲弄打压。后来,他伪造金氏将领被温家修士杀害的现场被聂明玦撞见,索性兵行险着,去岐山温氏赌一把,将陆离空缺的这个位置补上。金光善给陆离的机会,陆离放弃了,却被孟瑶紧紧抓在了手里。
陆离逃出岐山后,自觉辜负了金光善的托付,没脸去见父亲,化了个名字默默在兰陵金氏的反温大营中打下手,甚至只能做些打扫战场、洗锅刷碗的活也毫无怨言。射日之征结束后,陆离也未与金光善相认,而是在金麟台的大牢里看守重要战俘。然而,金氏大牢中每日都有温氏修士在酷刑下死去,陆离看到兰陵金氏与岐山温氏一样虐待战俘,感到矛盾又煎熬。
有一日,陆离放走了一个人——温情。陆离与温情并不相熟,只是他记得温若寒命令手下修士滥杀无辜的时候,温情满脸厌恶地转身离开。
然而,陆离没想到,放走温情的举动,竟引发了修真界的巨变。金子轩惨死穷奇道、温情挫骨扬灰、不夜天大战、乱葬岗围剿,死的人越来越多,修真界又是一番风云惨淡,血流成河。不止如此,在金氏大牢,陆离见过的屈打成招,不亚于在温旭身边所见,他眼睁睁看着一同抗温的同僚变的越来越像那些温氏修士的模样,不禁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疑惑。直到一日,金光瑶拿着常氏的翻供去金氏大牢中释放十恶不赦的薛洋,陆离终于忍不住自报了身份,要求面见金光善。可他等到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假冒私生子的罪名和一顿毒打,从看守变成阶下囚。不仅如此,有人似乎想要他的命,他不得不像当年逃出不夜天城一样,死遁逃出金麟台。彼时,他一身伤痕、衣衫褴褛地走出兰陵城时,一队兰陵金氏的侍卫带着一名十四岁的清俊少年进了城门。金光瑶站在城门口,一身华服、满面笑容地迎接这个金光善遗失在外的血脉。
陆离终于明白,当初为何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去金麟台找父亲,不要与玄门大世家产生任何纠葛。
陆离漫无目的地在外流浪了一年,终是如折翼的倦鸟,回到彩衣镇,在洛二娘的酒馆里喝得醉死过去,差点丢了性命。
洛二娘道:“陆郎对我说,他耗尽半生去做个好人,却步步都是错。如果当时他选择杀死反温俘虏,是不是金氏就不会大败。他如果没有放走温情姑娘,是不是温情最后就不用被挫骨扬灰。如果是他留在父亲身边,是不是就能让兰陵金氏不变成另一个岐山温氏。”
一时,堂上诸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蓝曦臣低声道:“姑娘觉得,陆公子是不是选择错了呢?”
洛二娘道:“我没法回答他,如果好人就有好报,如果世事那么容易称心,又怎会有那么多人来买醉消愁。可惜,他一片赤子之心,却换来半生流离,和如今这般光景。”
那一场醉酒后,陆离的身体再不能碰酒了。洛二娘将他安置在乡下的庄子里休养身体。陆离也做起了一个闲散书生,开设书院教孩子们读书写字,隐居乡间,不再去碰仙门之事。
直到几年前,河间一带发大水,死了很多人,引发了水行渊。陆离深知水行渊之害,哪怕知道会碰到金光瑶等人,他依旧找出自己当年的仙剑法宝,前往救灾。不知救灾期间发生了何事,陆离似乎又忙碌起来,经常外出不归,眉眼之间又有了神采。洛二娘见他重新振作,心下十分宽慰,亦未多加询问。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多前,几个在大梵山夜猎的散修带着失去意识的陆离回到彩衣镇,说是陆离的魂魄被什么食魂天女给吃了。好在陆离身上有一封未寄给洛二娘的书信,这几位散修才循着地址把人送了回来。
金光瑶任仙督时,街头巷尾就不乏传言,说金光善的私生子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洛二娘不知陆离遇到何事,但探听到兰陵金氏的人也去了大梵山,便不敢声张,将陆离暗地里藏起来悉心照料。可失魂的陆离,除了对洛二娘有些印象,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早已与痴儿无异。
故事讲完,洛二娘叹了口气,缓缓道:“蓝家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蓝曦臣道:“洛姑娘不妨直言。”
洛二娘肃声道:“姑苏蓝氏虽佳名在外,可这十几年来,但凡涉及兰陵金氏之事,无人敢去姑苏蓝氏申冤。蓝家主可知为何?”
蓝曦臣十指握紧,哑声道:“抱歉。我……”
魏无羡打断道:“此事未必与金光瑶有关。二娘,不知那封书信,可否一观?”
洛二娘将一个涂蜡的木盒子拿出来,取出里面保存完好的信纸,递给魏无羡。
魏无羡打开信纸,不由眼前一亮,真是一手好字!行云流水、酣畅淋漓,笔势雄健又有修竹高雅之意,甚至可与蓝曦臣的书法相媲美。信中并未提及太多,只说近来一切都好,与友人救下许多无辜性命,重新让他找到修仙问道的意义,让洛二娘不必担心。他看完后,又将信给蓝忘机和蓝曦臣传看。
洛二娘道:“其实我打听过,被食魂天女夺去魂魄的人,都无法复原。他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比那些年快乐许多,能不能好转都随天意吧。”
蓝忘机道:“非食魂天女。”
洛二娘头一次听说还有其他的可能,立刻追问道:“不是食魂天女吗?”
魏无羡道:“陆先生若是被食魂天女吃掉魂魄,怕是现在只能毫无神识地躺在床上当活死人,不寝不食,根本不可能撑过一年。”
洛二娘惊道:“那可还有救回的可能?”
魏无羡道:“这就是含光君要你把他带来的缘故,待我们进入他的神识之境探一探。”
蓝忘机看着陆离的双手,忽然道:“他使双剑?”
洛二娘道:“我只见过他一把剑,可惜已经丢了。”
魏无羡道:“那便是左右手都可用剑。若是他在温旭身边待过,能使双剑也不足为奇。不过我比较好奇,水行渊可不是一般的怪物,陆先生那时年少,如何救下你父亲的?”
洛二娘道:“他是修仙之人,自然会御剑啊。”
魏无羡和蓝忘机不约而同道:“他会御剑?”
洛二娘仿佛觉得他们问这个问题才奇怪,道:“他是金氏家主的血脉,资质会差到哪里去,会御剑很奇怪吗?”
魏无羡扯了扯嘴角,道:“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蓝忘机和魏无羡的目光相撞,两人皆很快避了开去。
之后,蓝启仁亲自护法,蓝曦臣、蓝忘机、魏无羡进入了陆离的神识之境。
陆离的神识之境如同虚空,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偶尔飘过几个如雾一般的虚境,皆看不清楚。
蓝曦臣就地坐下,凝神念咒,那些流动的朦胧虚境渐渐靠近,固定在一个位置,蓝忘机和魏无羡上前一一辨认,可仍旧是人影模糊,其中只有洛二娘可能勉强辨认出来。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陆离的魂魄还在。
蓝忘机看着一个隐隐约约的蓝光,道:“幽荧雪狼。”
魏无羡点点头:“那个银袍人曾说,若是超过期限,救回江澄也是痴儿,应该就是这个道理。用幽荧之眼将人的魂魄吸走,超过七日再吐出来,就如被食魂天女归还魂魄的阿胭姑娘一样。只是幽荧雪狼没有食魂天女厉害,所以尚有部分残留。可他们为什么要对陆离下手呢?”
蓝忘机双眉微蹙,沉声道:“看这里!”
魏无羡循着蓝忘机的目光看过去,虚境的画面很模糊,但仍可看到漫天的飞鸟,样子十分像……
“煞羽鬼枭!”
黑色的飞鸟盘旋在悬崖上,一缕火红的阴魂如同烈焰一般在煞羽鬼枭的鸟巢中熊熊燃烧。
蓝曦臣也睁开眼,望着那团阴魂沉默不语。
陆离的情况已经不可挽回,洛二娘倒也并不如何失望,魏无羡把她送出去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二娘,你下定决心了吗?”
洛二娘对他笑了笑,道:“您当时带着温家修士避入乱葬岗的时候,有没有下定决心,魏先生?”
魏无羡被她这一声“魏先生”叫得愣住。
洛二娘大大方方地施了一个礼,道:“二娘还未谢过魏先生多年前的相救之恩。”
十几年前,年少的洛二娘一个人留守酒馆,几个酒鬼鬼鬼祟祟在那里赖着不走。魏无羡便一直留在店中,看似胡乱要东西让洛二娘算账,实则是陪着她一直等到夜里洛老板带着伙计交完货回来。那几个酒鬼见没法下手,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魏无羡接连二三被洛二娘戳穿,面上挂着一副八风不动居功自傲的笑容,心里却直泛嘀咕,难道自己重生后的演技严重倒退,似乎每个人认出他都没费什么功夫。
洛二娘上了马车,对着陆离笑了笑,道:“陆郎,走吧。”
一直未曾说话的陆离道:“嗯。”
望着马车离开,魏无羡觉得有人从后微微搂住他的腰。
他喊道:“蓝湛。”
蓝忘机答道:“嗯。”
他又喊道:“小古板。”
蓝忘机道:“嗯。”
他继续喊道:“含光君。”
蓝忘机道:“嗯。”
不论魏无羡叫蓝忘机什么,蓝忘机都不厌其烦地回应他。
命运或有死局,但携着一人的手,总会走出一条阳关道来。
晚上,蓝忘机去蓝曦臣那里议事,魏无羡在院子里喝着小酒,烤着山鸡,等着蓝忘机回来一起夜宵。
忽然,有人在外砰砰砰敲门,大喊道:“魏前辈,是我,我来看你啦!”
魏无羡赶紧放下手上烤鸡,走去开门。门口一个穿着精致的少年立马就要扑上来,魏无羡一掌抵住那张桃花脸,道:“自重,自重!”
欧阳子真道:“含光君又不在,怕什么!”
魏无羡道:“你怎么来了?江宗主应该忙得脚不沾地,居然肯放你走?”
欧阳子真道:“正是因为江宗主太忙,所以我才能得了这个美差过来看你。”
魏无羡看了看他的新剑穗,道:“哟,谁送的?”
欧阳子真腆笑道:“我刚从云深不知处过来,小荷姑娘送的,好看吧?”
魏无羡揉揉他的脑袋,道:“小情种,进来陪我喝酒!”
欧阳子真此次前来,正是替江澄送信来的。还有几日便到了封印冢两月一次的轮岗,云梦江氏将退守外环,把内环交给姑苏蓝氏,所以两家需要提前就阵法交接进行商议。此等大事,本应家主前来,但清谈会在即,江澄忙得脚不离地,便把信交给了欧阳子真。欧阳子真先去了云深不知处,听说蓝曦臣去了大长老府,匆匆见了几个小伙伴,又辗转飞到彭城。
只不过半个多月未见,欧阳子真却觉得如隔三秋,倒豆子似地说了好多莲花坞的事。
譬如,江澄日日忙到深夜,脾气越发大得吓人,欧阳子真的亲爹欧阳家主宁可出去探访紫电的下落,也不愿在莲花坞呆着。
譬如,金凌带人前去帮忙,结果没到一天就和江澄顶了十次嘴,把人手留下,自个儿骂骂咧咧地跑了。
譬如,小绵绵生辰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一只小奶狗,江澄在百忙之中竟然亲自帮那只小狗搭了个窝,自从那之后,小绵绵就对江澄大为改观,逢人就把江澄一顿好夸,以至这个小姑娘天天带着狗在忙得兵荒马乱的莲花坞里瞎逛,见谁都不爽的江澄居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譬如,莲花坞的校场又被重新扩建了一番,建起了巨型演武台,清谈会时仙门百家的年轻弟子们将在上面切磋剑术,不知谁又能成为这次演武的后起之秀。
诸如此类。
魏无羡得知江澄给罗青羊一家支付了不错的报酬,便也不再问其他,一边听欧阳子真各种八卦,一边把之前送给他的风邪盘拿过来拆了,往里加刻了几道符文,又添添改改了一番。
云梦江氏忙得热火朝天,欧阳子真也不便留太久,连夜就要回去。临别时,魏无羡把改好的风邪盘交给欧阳子真,道:“这个你收着也好,交给江宗主或是你父亲也好,只要紫电出现在它方圆十里范围内,应该会有所反应。”这些日子,魏无羡对着他和江澄分别在紫电中设的两个符文研究了很久,终于想出了这个临时的办法。银袍人和蒙面人一直未有现身,贸然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但魏无羡觉得,若是他们真要兴风作浪,必定不会错过云梦江氏清谈会。
欧阳子真捧着风邪盘,有些不舍道:“要是这个坏了,魏前辈你会再给我做个新的吧?”
魏无羡笑道:“行,你成婚的时候。”
欧阳子真哭丧道:“小荷姑娘她不嫁我啊!”
魏无羡思量着道:“江宗主成婚的时候也行。”
欧阳子真想了想,道:“还是我自己努力吧!”
许是因为多了封阴冢的事,魏无羡的鸡都烤焦了,蓝忘机还没有回来。他叹了口气,爬到院子里的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可是怎么躺后背都疼。他坐起来,戳着树干道:“你怎么也不长好点,睡着真疼。”
蓝忘机说戒鞭痕愈合后就不会疼,但魏无羡的疼却没有消失,就像他重生醒来时,手上那几道狰狞的伤口。
献舍这种画命为咒、舍魂召邪的高风险禁||术,任何误差都会引发致命的结果。不管当初是谁唆使莫玄羽行使此术,都没有料到这个意外,连魏无羡自己都忘了,还有一缕魂魄已被封进随便,无法应召而来。如今现存的文献记载中,没有被献舍之人出现过这种情况,但禁。术就是禁。术,走的是以魂换魂、欺天瞒地、违背轮回的法门。莫玄羽没被换走的那缕残魂破坏这个术法的约定,像一把小小的尖刃,在献舍契约上割开了一道裂缝。拖得越久,契约的裂痕越大,召来的魂魄就会来越不稳固。待到契约完全破裂,被献舍的魂魄就会被认为是没有完成诅咒契约,连人带魂生生撕裂,永不超生。
献舍背后的策划者为了限制他,为他精心挑选了一副资质极差、灵脉被损的身舍。魏无羡想起聂怀桑以前常常自嘲自损,说自己的天资差得仿佛娘胎里被狗啃过的。他现在这具身体可不就是在娘胎里就被狗啃了吗,灵脉纤脆,天生滞涩,结丹无期。一日结不了一颗真正认他魂魄为主的金丹,身体和灵魂的契约裂缝就无法弥补。
魏无羡胡思乱想完,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用指甲在树干上写刻下一个名字。
他的道侣,他的挚爱,他的执念。
他一遍遍摸着那三个字,每一笔都藏着深深的眷恋。若是他找不到续命的办法,蓝忘机再唤“魏婴”的时候,又有谁来答应呢?
“魏婴。”
冷不防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在树下响起,魏无羡陡然定住。
蓝忘机又唤道:“魏婴,你在作甚?”
魏无羡寻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挂在脸上,膝窝勾住树枝,身体往后一倒,倒吊着荡了下去,与树下之人四片薄唇紧紧相贴。
“回来了。”
“嗯。”
蓝忘机把他抱下来,低在了树上。一个猛烈地锁要,一个热情地给予。清凉的夜风止不住微汗淋|漓,闪烁的星光挂在彼此唇间齿缝。
一番千揉百搂,爱意绵绵,魏无羡搂着蓝忘机脖子道:“你和你哥都聊完了?”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问道:“什么时候接手封阴冢?”
蓝忘机道:“云梦江氏清谈会前。”
魏无羡道:“要我帮忙吗?含光君别客气。”
蓝忘机把他抱紧了:“不客气。”
魏无羡哈哈道:“也对,你对我从来都不客气得很。”
蓝忘机忽然伸臂,在魏无羡头上接住一物,是一个熟透的小果子。
魏无羡抬头对着树大喊道:“砸我?你以为你成精了?!”忽然魏无羡脑中灵光一闪,正色道:”蓝湛,你还记得当年我们被召去教化司围猎过的那棵树妖吗?”
蓝忘机点点头道:“没有妖气,吸人灵力。”
魏无羡道:“没错,这棵树半点妖气也无,只要进入它的势力范围,它便用树枝将人勒住,并大量吸食灵力让人无法反击。温晁起先不告诉我们要猎什么对象,驱逐我们在树林里到处乱走,就是让我们当肉盾吸引树妖攻击。正因为我们人多,树妖忙着吸取我们的灵力,无瑕他顾,才让温晁有机会靠近树干将其砍倒。”这件事令金子轩、江澄等人十分愤怒,因为温晁不仅没把众家子弟的命放在眼里,还恬不知耻地把猎杀妖物的功劳全都记在自己身上。
魏无羡继续道:“我一直觉得树妖蹊跷,既然是妖,怎可能没有妖气。直到射日之征时,我听几个温氏俘虏说起,温若寒嫌弃自家猎场中的猎物太过普通,一些温家修士便想尽办法催化妖物供其玩乐。在地火殿的上百酷刑中,有一种便是将修士金丹生生挖去,据说他们用人的金丹投喂低阶妖物,使它们对灵气产生依赖,闻到修士身上的灵气便会发起猛攻。而金丹上的灵气不仅能给妖物养分,还掩盖它们身上的妖气,围猎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当年岐山温氏家大业大,修士数量远非其他世家可比,其中不乏奇人异士,只是大多心思都没用在正途上罢了。如孟瑶一般修为普通的,若想像温逐流一样成为温若寒心腹,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靠着自己创出的那些五花八门、残忍又有趣的刑具,得到温若寒青睐,可想其他想上位者对温若寒的残暴癖好必然也是趋之若鹜。
魏无羡道:“修士的金丹与灵兽的精元,都是维持本体灵力之物,本质上并无不同。”
蓝忘机立刻明白了魏无羡所指,道:“金针茶树。”
魏无羡道:“极有可能。只是茶树本不是妖体,所以无害罢了。”
蓝忘机道:“能代替灵兽精元的金丹,绝非一般人所有。”高品阶灵兽一般都寿命绵长,其精元少说也有几十上百年,一般修士的金丹很难取代,但修为高深者如聂明玦、蓝曦臣等人的金丹,完全可滋养一棵茶树数十年。
“你说什么?”蓝曦臣拿着一卷阵法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院门口,满脸惊愕。
蓝忘机和魏无羡赶紧分来,但蓝曦臣似是未有注意,追问道:“金丹离体,还可存留吗?”说完他才意识到,温氏可能真的掌握这种技艺,否则温情又如何对魏无羡和江澄实施换丹术。
蓝曦臣脸色发青,用手撑着门墙,似笑非笑道:“好个十年之约……很好!我要看看,你是拿了谁的命来送这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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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去年羡羡的生贺是和正文一起的,所以今年也是样,这一篇并不是,因为是我耽误了,本来计划是这一篇之后就是生贺文,我先把这一篇完成了,后面再占坑。
这一篇生贺也会和蓝忘机的生贺有所对应。大家给我点时间。有两位同学给的梗也会一并放入。
另外,手书今天更新了哦,大家去听听,老师都好专业哦!!!
这一篇其实呼应了很多前面的伏笔,@Devin M. 帮你们找了,来快速回忆下自问自答——《风起云深》第六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