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捕梦网】合集整理
【06:01】 @星阖 《虚报年龄的哥哥都坏得很》
【08:13】 @网友布布的线上避难所 《夜晚见你》
【12:00】 @山有西木 《call me maybe》
【13:14】 @夏小舞 《All My Wildest Dreams》
【16:00】 @青古 《Bloody Murdah》
【17:00】 @侑一 《A Little Miracle》
【18:12】 @Thank You Tohoshinki 《闪光少年》
【23:00】 @pabsd 《love disable》
和大家一起过了一个非常棒的小雪天,谢谢阿黄和小羊,谢谢每一位老师的参与,谢谢每一位提供关键词的姑娘。
愿大家夜夜安睡,落进梦里每一片雪花都温柔。
【弘杨圣诞mart/24:00】轻拿轻放
传说在圣诞节,被宠爱的孩子会在平安夜的零点收到一对意想不到的神秘包裹,打开包裹,将会收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叮咚!”
“您的包裹正在派送中……”
“您的包裹已被签收,签收人: 小黄和小羊;派送人: 清醒梦”
请点燃炉火,点亮圣诞树,关好门窗,打开音乐。请拆开小黄和小羊的包裹,迎接你的Christmas surprise.
温馨提示:易碎品,请轻拿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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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w+ 老规矩红白网站找到你的温馨老家 有什么话就评论区和我说吧 来自清醒梦今天清醒了吗...
【弘杨圣诞mart/12:00】老师
传说在圣诞节,被宠爱的孩子会在平安夜的零点收到一对意想不到的神秘包裹,打开包裹,将会收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叮咚!”
“您的包裹正在派送中……”
“您的包裹已被签收,签收人: 小黄和小羊;派送人: 簪子不戴花。”
请点燃炉火,点亮圣诞树,关好门窗,打开音乐。请拆开小黄和小羊的包裹,迎接你的Christmas surprise.
>>>请由此线开封<<<
小镇来了位“画家”。
说是画家倒也不很贴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着斯文俊秀,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像个行走的衣服架子,小镇居民许久没见过这般风光霁月的新鲜人物,一时猜测纷纷。
搬家公...
传说在圣诞节,被宠爱的孩子会在平安夜的零点收到一对意想不到的神秘包裹,打开包裹,将会收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叮咚!”
“您的包裹正在派送中……”
“您的包裹已被签收,签收人: 小黄和小羊;派送人: 簪子不戴花。”
请点燃炉火,点亮圣诞树,关好门窗,打开音乐。请拆开小黄和小羊的包裹,迎接你的Christmas surprise.
>>>请由此线开封<<<
小镇来了位“画家”。
说是画家倒也不很贴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着斯文俊秀,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像个行走的衣服架子,小镇居民许久没见过这般风光霁月的新鲜人物,一时猜测纷纷。
搬家公司扛完家具又小心翼翼地托着大大小小的木质画板,各式各样的颜料送进老王家,左邻右舍都以为许是来了位画家,但各自回想一番似乎并未在报纸、电视上见过这号人物。
空关十多年的老王家被塞得满满当当。
左右一寻思,莫不是他们家的小外孙回来了。几十年没挪过窝的老邻居们来了劲,绘声绘色地讲着中年丧偶的老王是怎么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在外求学的独女莫名其妙大着肚子回来,生下个男娃就走了。再后来老王去世,久不出现的独女又回来把当时十岁的儿子带走。
老邻居们还记得这个男娃并不姓王,而姓高,叫:高杨。
背着画板的高杨走过很多地方,途经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听见晒太阳的老人在谈心: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外面千好万好也不如乡里好,故土难离啊。
他的漂泊忽就生出一缕乡愁,他想起他出生的地方,唯一能被他称作故土的地方,那个长江边的小镇。
江面不宽,小镇也不大,浑黄的江水日夜不息的沉默奔流,歪歪斜斜的小巷,青石板路早就坑坑洼洼,裂纹横生,但小镇也有那么几条沥青铺就的柏油马路,仿佛是为了做面子一般,绕着小镇走上那么一圈,又大咧咧地纵横在主干道上。
还有一双大大的手,温暖粗糙,时常抚过他的头顶,笑着说:杨杨头发软,将来也是个心软的孩子。
那双手早已不再年轻,手背上零星遍布着深深浅浅的褐色斑点,指节粗大,掌纹深如刀刻,手指上的茧子经常刮得高杨脸生疼。但这双苍老有力的手会将他高举过头顶晃来晃去地故意吓唬他,而他根本不害怕只顾着咯咯笑,他虽年幼却也知道这双手多可靠。
他在小镇度过了人生最开始的十年,从一落地,他细嫩幼小的根就扎在了这里,他开始断断续续又无比热切地想念这个地方。
飘到哪儿不是飘呢?不如回去看一看,住一段。
高杨的母亲早已再婚,母子关系一路走来似乎只有当中那八年有过交集,从十八岁考入美院那天起,他提出真正独立的生活,嘴上虽没说,但母子二人心里皆长舒了口气。
得知高杨要回小镇住上一段,高母干脆把那个老房子过户给他,言明以后小镇上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迫不及待地要撇清关系。
太阳快沉到西边,高杨才将屋子收拾得像个样子。大门被敲响,开门后见外面三三两两乐呵呵看着他的大爷大妈们,一些儿时的记忆渐渐从高杨脑中翻涌而出,小时候他也吃过东家的糖,西家的果子,而屋外的邻居们也彻底认出了他。
“真是老王家的小高杨!你小时候就爱吃我家的油炸糕。”
“回来住多久?这屋子空关十几年,好容易有点人气,要多住一段!”
“刚买的橙子,可甜!”大妈瞧高杨推辞,硬是放在屋内地上,调笑道,“小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片,和大妈客气?”
还有端着饭菜来的,“你这刚搬过来,冷锅冷灶的,赶紧趁热吃,那会儿老王没空管你,小高杨可没少吃我家饭。”
送走老街坊,高杨一扫胸中浊气,不自觉轻笑出声又哼起欢快的小调,他好看的眉眼温柔地弯起,想着:这就是我的故土,我的根在这里。
起初高杨并未想过要开一个画室,他这些年走走停停,见过的风景、人物都被他画下来,放在固定合作的画廊寄卖,小富即安就好。
他背着画板晃荡到江边,起笔画了多久,就有人在旁边悄无声息地看了多久。
“小伙子,你厉害啊,我瞧着比我那儿子的老师画得好!”
高杨循着声音回头,笑得自谦,神色倒是挺淡然,“各人风格不同,不好类比的。”
那人仔细打量高杨一番,问道:“你是不是老王家外孙?前段时间听说回来的那个……那个……”
“高杨,我叫高杨。”
“对!”那人爽朗地笑了,得知高杨是正经美院毕业,拍着他的肩膀继续道,“小高老师有没有兴趣办个画室?我那个儿子文化课扶不上墙,画画倒还行,每周送他去镇外上课麻烦的要命,眼看着还有半年多艺考,不如小高老师带带他。”
他本想一口回绝,但想想左右要待一段,有些心动,思及细节又有些迟疑。
“可我没地方做画室。”
“我有!”那人见高杨有些意动,忙不迭说:“小地方不比外面,房子最不值钱,我有个空着的平房,采光好,作画室正好!”
他还想再问些其他,那人却下了定论,“就这么说好了,我去问问那几个一起学画的小同学,愿意的一起送你那儿去。”
“对了,我家那个臭小子叫梁朋杰。”说完这话那人起身要走。
“诶……你上哪儿找我啊!”
“知道知道!老王家!”
见那人渐行渐远,高杨有些失笑,他在外做陌路人太久,早就忘记小镇上的人热心又自来熟,人情烟火亦如江流不歇。
第一节课来了四位同学,半大不小的孩子起初多少都带着怀疑,高杨将四人神情一一收入眼底,面上端得住,只细细询问几人进度,又看过他们旧作,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几人虽心存疑虑,也是分好歹的,很快收敛心思听得认真,半晌后画室只剩下“沙沙”落笔的声音。
课上到一半,门被顶开一条窄窄的缝隙,高杨在画室后方看几人落笔,并未察觉。坐在最前面的梁朋杰听见响动疑惑地抬头,从门缝里看到双圆眼睛,贼兮兮的亮得很,立马收笔瞪了过去。
门外那人朝着梁朋杰挤眉弄眼,又伸出食指放唇上比了个“嘘……”。
梁朋杰并不理会,只一步上前拉开门,叫嚷道:“黄子弘凡!不学画别来捣乱!”
听见这一声,高杨才转身朝门外看去。
已是下午四点多,刚开春并不算暖和,阳光也不热不烈,西沉的余晖透过窗口照入画室,将背光的高杨半边面庞藏在阴影中,屋顶的白炽灯直直射下,打在他身上,光影斑驳。
隔着画室的轻轻一瞥,黄子弘凡呆愣当场,他在小镇快十八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只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仿佛就带着千山万水的遥遥迢迢,看向他的眸光沉沉寂寂,可并未沉寂到底,顾盼之间藏着翻涌不歇的生生不息。
他没有理怒目而视的梁朋杰,只怔了半天才下意识扒拉几下脑袋,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黄子莫名其妙的举动,梁朋杰只皱着眉嘟嘟囔囔,“砰”地一声重新关上门。
两天后,黄子弘凡一大早敲响高杨家门。
“小高老师!我来交学费!”
门外站着的小同学高杨并不认识,但这双发亮的圆眼睛似乎有点眼熟,他看看时间,问道:“小同学,今天周一,你不上课吗?”
“逃课啊,没关系!”
拜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所赐,高杨竟一时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将人领进客厅,继续问道:“也准备艺考?”
“对对对!”黄子弘凡点着头,一脸宝贝地摊开画夹,“我正儿八经学画画,可不是来捣乱的。”
他忆起前几天上课时候的小插曲,半信半疑去看那幅画,画的是流经小镇的奔腾江水,技艺普通,但笔者的热烈与灵气逶迤磅礴,仿佛能透过画纸直扑面门。画作右下角写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字: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你的名字?”
“诶,对!”说罢他笑得牙不见眼。
高杨抬眸仔细瞧了瞧黄子弘凡,不确定道:“你父母呢?”
“我爸早没了,我妈在外面做生意。”黄子弘凡满脸不在乎,“我自己说了算,再说了,年底我就满十八咯。”
“行,”高杨起了惜才之心,“每周六下午来上课,地点你应该知道。”说罢高杨抿唇笑着朝他眨眨眼。
思及前天自己那个二百五的样子,黄子弘凡也有些赧然,但他一向没脸没皮惯了,嘻嘻哈哈往门外走,“那我们说好啦,小高老师。”
“高老师。”高杨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行行行,高老师!”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服气: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就是小高老师。
他那点小心思全落在高杨眼里,他并不戳破只当男孩子调皮。
“再见,黄同学。”
“黄子!”黄子弘凡不甘示弱地瞪着高杨。
闻言高杨讶异一瞬,随即挑了眉继续道:“黄同学,再见。”说罢关上门。
又是周六,梁朋杰向来第一个到画室,但今天他推开门就瞧见黄子弘凡在整理颜料。
“黄子?!你怎么摸过来的!”
“干吗!许你们学不许我学?”
“我呸!你这个害群之马!你这颗老鼠屎!坏胚子!”
被骂的黄子只揉了下耳朵,甚至起身微微弯腰示意,“谢谢夸奖。”
不怪梁朋杰义愤填膺,没人管的黄同学上天入地无所不敢,逃课打架更如家常便饭,之前在其他画室一言不合就将对方的颜料盒又砸又摔,末了死不认错甩门而去。
老师气急吼道:谁认识他!告诉他以后别来了!
同行的梁朋杰捂着脸小声道:老师,我认识他,我帮您转告。
其他三人陆续也到了,高杨踩着上课时间点进门,见梁朋杰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委屈巴巴的模样,只当小孩子之间闹别扭,没多问什么。
今天画静物,高杨做完范画后任他们自由发挥,没过一刻钟,黄子高举左手,眼巴巴地看向高杨。
“怎么了?”高杨在黄子耳边轻声问道。
“我这个画不好。”笔尖点着画纸,黄子似乎在苦恼。
“我看看……”高杨仔细看了看,伸手去拿黄子手中的笔,“你应该这样……”
离得太近了,高杨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黄子的头顶和侧脸,他看着高杨根根纤长的白皙五指离他的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没有缝隙,甚至一点一点蹭到他的手背,交接画笔时,他鬼使神差地用指尖在高杨手心来回划了两下。
划完他才恍恍惚惚觉出些不对来,倒吸口凉气,混沌的大脑忽然清醒,他慌了神,从肩胛到后背缓缓爬上冷汗,只垂着头不敢去看高杨。
高杨表情未变,拿画笔的手也很稳当,只当一无所觉,瞧黄子自己变了脸色,暗自思忖:孩子还小,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独自在外漂泊过不短的时光,五光十色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也接触的不少,高杨对这些弯弯绕绕很是熟悉,他知道自己颜色好,明示暗示甚至不管不顾扑上来的大有人在,他也早已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地拒绝。
这节课,高杨一如既往的完美结束,可黄子却被自己的举动骇得七上八下,一颗心被丝丝缕缕的乱麻缠得死紧,纷杂的思绪也如同江水一般滚滚而去,怎么也拉不回来。
交画作时,他紧张地捏着画纸一角,不敢抬头去看高杨的眼睛,他知道他画的糟透了,但高杨什么也没多说,只让其他同学先走,单独留下他。
幸灾乐祸的梁朋杰也瞄见黄子的那张画,得意地瞥了眼黄子,离开的脚步也异常轻快。
“小高老师,我错了。”黄子低着头认错。
“留你下来是想问问,你喜欢画画吗?”
“我……”黄子猜测高杨会问他些什么,为什么画得这么糟糕?为何举止轻佻?惟独没想到问的是这个。他一时语塞,眼神左右飘忽,嘴巴张张合合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其实高杨没想等到回答,只自顾自说道:“上次在我家,你给我看的那幅画很打动我,奔流的江水,深浅变幻的色彩,技法上我不能说多高超,但是从中能看见你在画作中赋予的那份热烈,这是很难得东西,我把它称之为:灵气。”
“黄子,你喜欢画画。”高杨的双眸直视黄子的眼睛,将他飘忽的眼神锁定在自己的眸光中,放柔语调谆谆道:“而喜欢不应被怠慢,天赋更不该被浪费。”
说完这些高杨就放黄子离开,他可以对黄子讲更多的人生大道理,可忽然觉得大可不必,这个孩子远比想象中要懂事,要成熟。
乍暖还寒的气候,冽风一阵阵刮过,回家路上的黄子被这份寒意激得缩着脖子,走得磕磕碰碰。高杨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溯着:喜欢不应被怠慢,天赋不该被浪费。
他眼中映出的也不是老旧的青石板,熟悉的巷道,而是小高老师一张一合殷红的双唇和看向他的眼睛,那带了春时烟云濛濛的眼睛。
他真的,很好看。
“小高老师!……小高老师!!”
听见黄子在楼下扯着嗓子鬼吼鬼叫,高杨不紧不慢换完鞋下楼,还不忘拿上之前就装好的饭盒。
春天的尾巴快要溜走,一丝燥热先从午后慢慢被察觉,画室的上课时间也调整至上午。自从得知小高老师要步行近半小时去画室,每周六一大早黄子就在楼下蹲点,坚持不懈地妄图用自己的单车带着小高老师去上课。
还有个原因黄子没说。
天气渐热,那天小高老师依然踩着时间点进来,他的额角、鼻尖都挂了汗珠,身上更是如此,白衬衫被前胸、后背的汗微微濡湿,细瘦的线条在衬衫里若隐若现,许是热得狠了,他解开了几粒上衣纽扣,凸起的锁骨在衣襟里若隐若现。
他不乐意,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一个念头:不想这样的小高老师让别人看见。
一开始高杨指着黄子的单车,一脸诧异:“我说……黄同学?这东西载得动我们两个人?”
把单车拍得啪啪响的黄子一脸笃定:“小瞧我不是?别说一个你,两个你我也载得动。”
说罢他示意高杨看后座上加装的垫子,“特意装的,你上来,上来上来!”
高杨坐得战战兢兢,踩轮子的黄子倒是蹬得飞快。
“你慢点!待会摔了!!”高杨说着拍了下黄子的腰。
“哎哟!!”黄子怪叫一声,吓高杨一跳,还未说话就听黄子在那没完没了,“可别拍我腰,男人腰动不得,晓得不?再说了,你现在在我车上受我管辖,你得听我的,别动不动影响驾驶员。”
“噗嗤……”高杨忍不住笑出声,“你?男人?小破孩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怎么啦怎么啦!还有几个月!十八!”说着黄子哼哼两声得意道:“十八!!”
黄子接过饭盒挂在把手上,忍不住问:“小高老师,今天我们吃什么啊?”
自从得知这孩子经常上课前不吃早饭,高杨早上就多做一份。
“馒头,鸡蛋。”
听见这话,黄子耷拉了眉眼,皱着鼻子嘟嘟囔囔,“累死累活送你去上课,敢情用这个打发我。”
“没大没小!”说完高杨抬手拍向黄子后脑勺。
“哎哟!”
没等黄子接下来的长篇大论,高杨翻个白眼赶紧打断,“走不走啊黄同学!还上不上课了?”
“走走走!坐好!”
单体被踩得飞快,高杨时不时敲敲黄子后背,“你慢点!”
“啊哈!那你抱好我!”黄子随便应声,脚下速度丝毫不缓,下坡时候冲得猛,风在耳边“簌簌”地响,似要飞起来一般,他的心也跟着风里云里飘飘荡荡,清亮的歌声肆无忌惮地脱口而出,“……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闭嘴!”高杨忍无可忍,白着脸恨恨说道。
……
只安静了一瞬,偏要对着干的黄子又放声高歌。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唱罢黄子得逞地哈哈大笑,飞扬肆意的少年唱得精彩,高杨也跟着无可奈何的低声笑。
少年人的肩膀尚有些窄,握着把手的双臂修长有力,单车虽快却也平稳,高杨逐渐习惯单车后座,甚至能闭上眼去感受温热的风拂过他的额头、眼眸、侧脸。
小镇的路不是很平,总有些颠簸,有时候黄子会故意吓唬他:坐好了!前面一个大坑!等他紧张地抓着黄子衣摆提心吊胆等半天,才知道又被这孩子诳了,只能恨恨地掐了把黄子的腰,换来黄子阴阳怪气的嘿嘿笑。
有时这孩子又故意使坏,明明前面坑坑洼洼,却不肯说,等高杨被猛地颠簸硌得屁股疼,才关切道:哎呀,小高老师对不住,忘记提醒你,没事吧。
高杨气闷,又不好发作,上课时候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会儿线条不对,一会儿色彩糟糕,甚至构图都成问题,全部重来。黄子也不恼,只心想:我怕什么,你还得坐我车回去,我多晚你多晚。
进画室时候尚早,黄子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打开饭盒,煎馄饨、小包子、白煮蛋上有两滴酱油,这让他称心如意极了,喜滋滋吃了大半抬头瞧见笑眯眯看着他的高杨,有些不好意思,“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吃,小黄子。”
“这又是什么新名字?”黄子眨着眼睛,腮帮子一动一动像只仓鼠。
“不喜欢这个?”高杨难得调侃他,“那还是黄同学?小孩?”
“不不不,小黄子就小黄子……”说完尤不死心,“叫黄子不行吗?”
“叫高老师不行吗?”高杨语带警告反问他。
黄子举单手投降,不敢再说话。
小镇的夏天不凉快,江面只起微风徐徐,吹不散内陆郁结的燥热,树上的蝉更是日夜不歇竭尽所能地发出尖利声响,仿佛明天就会日月倾倒,步入末途。
七月刚过,高杨就锁了画室,言明九月开学后正式艺考集训,这两个月该补文化课的补文化课,想出去玩的出去玩。而他自己也想着出去走一圈,画几幅画。
每年暑假黄子都会去他妈妈那边待一段,临行前惦记着要和高杨说一声,没打声招呼就跑去找高杨。
屋里有些乱,高杨在收拾行李。
“站门口干什么?进来啊。”
黄子这才如大梦初醒般抬脚进屋关上门,瞧见一地狼藉,怔怔问道:“你要去哪里?”
“嗯?出去走走。”高杨答得随意,收拾行李的动作没停。
“你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黄子上前扯住高杨的手臂,强迫他停下手中动作,一声比一声问得急。
“你放心,九月前肯定回来。”高杨只当黄子担心学画的事情,缓声安慰道。
许是对黄子有一份同病相怜的另眼相待,他总是不自觉的对黄子多一份耐心和关照,黄子心思敏感,又缺乏安全感,谁对他好,他也会对谁千倍百倍的好。
“去哪里?!”得不到答案的黄子心急如焚,声音渐响,抓着高杨的手也慢慢收紧。
高杨这才直起身,微微皱眉看着黄子,不是他不回答,而是他一向在外漂泊随心所欲惯了,根本答不上来。
凌乱的屋子,整理好的行李,要远走的人,久久得不到的去向。这些都让黄子焦躁又无措,高杨不是镇上的人,他忽然出现,他也可以忽然消失。
种种认知让黄子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啪嗒”一声断了,一语不发猛地拽着高杨往外面跑。
“诶……诶?”高杨被拖得跌跌撞撞,可前面的黄子铁了心不撒手。
双手撑着膝盖狠狠喘过几下,高杨这才有精力抬眼看向四周,“……这是哪里?”
抱着小腿蹲在一旁的黄子闷声闷气答道:“我的地方,别人不来的,你也不许走。”
刚刚跑得急,他的额头下巴都淌着汗,蹲在那儿不起身,只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下巴垫在膝盖上灼灼地盯着高杨。
这应该是一片被废弃的旧楼,外围用蓝色的塑料挡板隔开,里面的楼早已破旧的七七八八,楼都不高,不过二三层,随处可见被拆下的木板和石料,屋檐上还残存着被雕琢出的狮子和龙首。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呀?”高杨猜到这孩子许是有些委屈,在他面前弯下腰来,轻声询问。
已是彻底入夏,虽是傍晚,可也闷热的很,太近了,高杨离得他太近了,热烈又鲜亮的日光余晖将高杨拢在其中,他怔怔看了半晌许久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直到高杨伸出手在他眼前来回晃着,他才回过神来,有细细的汗珠顺着高杨的额角缓缓滑过他的侧脸,再顺着下颌骨延伸至下巴。汗珠滴落前,黄子突然伸出食指顺着高杨的下巴轻轻去抹。
指尖微湿,有点凉,指下皮肤温热细腻,他魔怔似的没有回撤手指,反复来回在高杨下巴摩挲着。
变了脸色的高杨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指,眉间微蹙,他看向黄子的眼里难得有了一丝凌厉,而黄子也咬紧后槽牙,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紧抿双唇倔强地瞪着高杨。
从黄子的眼中,高杨看到令他心惊胆战的风雨欲来,更多的是纠纠缠缠欲说还休的情愫,而这过了界,他踟蹰半天没说话,即想着尽快把这个孩子拉回安全界限,又怕出口直白伤到他。
见高杨脸色难看,黄子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吼出声:“我错了吗?!”
“大错特错!”高杨回得斩钉截铁,语气冰冷异常。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喜……”黄子犯了倔,脖颈和眼睛泛着红,但话未说完就被高杨抬手死死捂住。
“闭上你的嘴!没有下次!”这话说得凶狠异常,语气中的尖锐的锋刃直直抵在黄子的咽喉,彻底将黄子骇得失了语,淡淡的水汽从他眼中蔓延。
说完这话,高杨松开手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傻蹲在那儿的黄子并未看见高杨越走越凌乱的脚步和握紧的双拳,用力之大双臂都在微微颤抖。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甚至不敢回头看黄子一眼,他知道自己眉目含情,可现下他生怕自己眼中的情被这个孩子看了去。
黄子看向他的眼中带了太多的眷恋、伤心和执着,要落不落的眼泪在黄子眼中蓄起,这让他的心揪成一团,他心疼这个孩子,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抱抱他,更怕给他带来一丝希望。
可这些都是不对的,全是错的,他还是个孩子,而他是,也只能是他的老师。
秋风一起,小镇的落叶飘散在巷里巷外,唯独逐渐染红的枫叶和金黄璀璨的银杏刚刚粉墨登场。
瞧着天气不错,季节也好,高杨和几位家长商量过,带几个孩子去附近山脚下写生,就住附近农庄。家长们都挺放心,小镇里的孩子谁没在附近山上野过,而小高老师看着年轻,做事稳妥的很。
过完暑假回来,梁朋杰就觉得不大对劲,黄子这个惹祸精居然少言寡语装起深沉来,他偷瞄过黄子的画作,虽然他不想承认,漂亮倒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诶,姓黄的,写生你去不去?”
“关你屁事!”黄子拉着脸回怼。
“你!”梁朋杰气结,指着黄子大声道:“你画得好又怎样!高老师最近都不爱搭理你,他这是看清你真面目,我告诉你,没人会喜欢你!”
画室其他人躲得远远,按照往常黄子被这样挑衅,肯定要狠狠打上一架,可黄子只恶狠狠地瞪了梁朋杰一眼,并未起身。
一时间所有人诧异非常。
小镇附近的山不高,景致却不差似那些风景名胜,秋高气爽,白天的山风只有微微凉意,枫叶染红半边山壁,山脚的银杏异常茁壮挺拔,叶子黄的刚刚好,没有一丝要落的迹象,银杏虽不成林但三三两两扎根在淙淙的溪水旁,与山景水景相得益彰。
整个下午,所有人都为这赏心悦目的景色倾倒,专心致志地调颜料,落笔,天色渐暗,高杨才喊了停,领着几人回农庄入住,他略看过几人画作,可圈可点之处不少,唯独黄子那副有些敷衍,他本想提点几句可又迟疑了,想着这段时间与他才生分些,应该维持住才对。
“你说什么?黄子不见了?怎么不见的?”门外的梁朋杰满眼焦急,高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高老师,我不知道啊,他说出去一趟,可是快一小时也没回来,我还去厕所找过,根本没人!”
高杨拿起外套就要出去,被梁朋杰拦住,迟疑道,“高老师……他……黄子他野惯了,没事的,这边我们都挺熟,大晚上又能去哪儿,也许过会就回来了。”
外面的天泼了墨一般的黑,白日里温柔的山风入了夜打着圈的呼号,一声声扯着他的心神,他吩咐梁朋杰回房,拿上手电就出了门。
沿溪流走了半圈也没看到人,高杨不禁有些焦急和心慌,这孩子看似变得内敛乖顺,可高杨知道他依然肆意又叛逆,分毫未改,生怕他一时不忿做出什么不知好歹的事情来。
他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山,叹口气认命一般往上走,好在山路台阶早被开凿出,不算难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爬着,时不时喊两声黄子的名字。
看见突然出现的黄子,梁朋杰上脚就踹过去,“你这个惹祸精!跑哪里去了!高老师出去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
手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黄子被踹得站不稳却不发一言,只拔腿就往外跑,充耳不闻梁朋杰的惊呼。
他没去其他地方,跟着直觉上了山,三步并两步奔得飞快,扯着嗓子喊:“小高老师!……小高老师!”
久未得到任何答复,黄子脚下凌乱不堪却不敢停,额间急出细细密密的汗,呼喊的声音变得焦灼,带了一丝颤抖,“高杨!高杨!……你在哪里?!高杨!……高杨!“
不远处有手电的光亮,黄子发疯一般狂奔过去。
求你了,一定要是他,一定要是他!
坐在台阶上的高杨看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黄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跑哪里去了!黑灯瞎火的也敢到处乱跑?!不要命了?!”
“你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任性!!”
充耳不闻高杨的训斥,黄子蹲下身看着他的脚踝,抬头问他:“你脚怎么了?”
黄子黑白分明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认真得可怕。这让高杨有些难以开口,他自持走南闯北,敢半夜一个人上山,天不遂人愿,也可能是真的焦急慌了神,被台阶绊倒后干脆起不来身。
见高杨似有为难,黄子二话没说,转过身蹲下,向后伸长双臂紧紧圈住高杨的大腿,一把将他背了起来。
猛地离开地面,让高杨有些不在状态,天太黑了,过了半晌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挣动几下轻声道:“放我下来,你背不动的,我脚没事,能走。”
“我背的动!”黄子的手又收紧几分,话说得生硬又执拗。
见状高杨也不再坚持要下来,只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直把黄子的心砸得一沉。
他止了步,狠狠闭上眼,再睁开眼眸清明,亮得吓人。山路黑黢黢,只有高杨的手电在前面打着一点点的光,他盯着这光亮,这段时日的纠结与看不清的迷障忽就散了去,仿佛这萤火般的微光不仅照亮他的路,也将他的心照的通透无比。
“我怎么错了?我错在哪儿?”
没头没脑的问话让高杨不知从何答起,可黄子下一句话却让他在山风肆虐的秋时深夜惊出一身冷汗。
“我喜欢你,怎么错了?”
“你还小……”
“下个月成年,十八了!”
“……我大你……”
“那也是你占便宜。”
“你!”
“我怎么了?说的不对?是你说的,喜欢不应被怠慢!”
“我是这个意思吗?……不会同意的,你不知道这条路多难走。”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旁人何干?”
高杨被这一通抢白气笑了,少年人哪里知道未来路途多荆棘,他只在象牙塔边缘窥见这世界小小的一面,却以为一切都如这小小的一面那般简单。
听见高杨低低地笑声,黄子执拗地重复。
“我喜欢你,与旁人何干?!”
少年人的手臂很有力,脊背稳稳地托住他,一步一下的山路也如履平地,说出的一字一句全是少年人的满心喜欢,一腔爱慕,而这份直白的炙热顺着体温蔓延至背上的高杨,再将他紧紧裹住。
有颗种子在这个不算美妙的晚上被撒进他心中,他开始奢望,可以等着它,护住它,让它好好地生根发芽,最终开出最美丽的花。
或许我可以试试看呢?就放纵这么一回,试试看呢?
没听见高杨的声音,黄子锲而不舍道:“我哪里错了?!”
“……诶……你没错,我错了。”
听见这话,黄子停下脚步急切地偏过头想去看高杨,离得太近了,高杨柔软又干燥的双唇轻拂过他的侧脸,他脑中空白了一瞬,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砰……砰…砰…”
“走吧,小黄子,路还长着呢。”这话说得温柔异常,黄子甚至能想象高杨弯起嘴角笑语盈盈的模样。
这似是而非的对话在黄子耳中明晃晃成了高杨肯定的答复,他笑得牙不见眼,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脚下有些飘,被高杨敲了几下脑袋也不以为然,三步两跳地下了山。
不过十一月末,小镇就快要落雪了。
阅历丰富的老人望向压着层叠阴云而显得格外沉的天啧啧称奇: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
冬天早不早,天气冷不冷都与黄子无关,他的满心满眼只有高杨,能看见高杨的每一天都让他充满期待。
天气好的时候,高杨会和他从江边一路慢慢地走过去,他的眼睛舍不得离开高杨,而高杨则会望着江水奔逝的方向,眸光压得很沉,又随江水飘得很远。
“黄子,你知道江水要流去哪里吗?”
“流入海里啊。”
“去了海里之后呢?”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过了一瞬才听见高杨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但你的画能告诉我,它要去哪里。”
这话让黄子想起他第一次见高杨,遥遥又迢迢的青年,似乎再好的地方也只是他脚下要走过的千山与万水。
他与高杨并肩走着,见无人注意,偷偷将手伸进高杨的外套口袋,再用手心牢牢包裹住他的手背,暖着他。高杨也由着他,只低头笑,上扬的眼尾仿佛能融了早冬的凛寒。
有时放学他不愿意回家,跑去找高杨,本想赖在一起腻腻歪歪,却被高杨勒令写作业。
他在客厅的大桌子上抓耳挠腮,房子很老了,厨房的玻璃门似乎也不那么通透,他只能透过陈旧又影影绰绰玻璃看着高杨在里面忙碌的模样。
小镇在夜幕中慢慢安宁,灯光昏黄,窗外黢黑,从厨房弥漫出的油烟气,洗洗刷刷的声音,锅铲与铁锅相撞的响动,这是他久未体会却无比窝心的“家”的味道。
吃饭时候,黄子有一眼没一眼地瞄高杨,欲言又止。
高杨失笑,故意问他,“有什么要和高老师说吗?”
“啊……”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黄子又闭上嘴,撇着嘴耷拉了眉眼,故意用筷子一下一下敲着碗边。
“好好吃饭!”
黄子轻哼出声,不仅不收敛反而敲得更清脆。
“别敲啦!”高杨曲起食指弹了下黄子的额头,满脸无奈:“下个月十八?想要什么?”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都忘了,不行我得要个大礼包……”黄子雀跃了好一会才翻起眼皮认真思索,渐渐想走了神,半天没说话脸颊和耳尖却偷偷泛红。
“你想都别想!”高杨起身一巴掌拍在黄子后脑勺,又看黄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心下一软,道:“等联考过了,带你去听五月天演唱会?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五月天!”黄子好哄,未过一瞬又开心起来。
“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天天哼着的不都是五月天的歌?上回被我没收的MP3里也全是。”
提起这事黄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了,高杨让他练听力,他塞着耳机鸟枪换炮听音乐,被高杨抓个正着,没收工具了事。
出门前黄子抓着门把手满脸期期艾艾,他看向高杨的眼睛满是期待,眸光太亮了,让高杨晃了神,他缓缓抬起手掌捂住那双眼睛,在黄子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联考刚过,小镇飘下第一场雪,不大,甚至只打湿了路面。
黄子考的不错,知道成绩那天他拉着高杨说个没完,过生日、校考、五月天,去哪里读大学……,高杨细细聆听,并不插话。
小巷的路灯坏了,落着小雪的晚上没有星光,黄子牵着高杨的手,脚步一点也不安稳,高杨就随他忽前忽后地蹦着,看细细小小的雪落在少年人头顶、肩膀,再慢慢化了去,他的心也随着细雪化成水,滴滴落落洒在黄子身上。
在黑乎乎的楼道前高杨放开牵着的手,示意黄子快回家,黄子拧着眉左右看看无人忽就猛地凑过去啃了高杨的上唇一口,高杨捂着嘴要敲他脑袋的手还未举起,黄子先嗷嗷叫着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天刚亮,睡梦中的高杨被敲门声惊醒,他披着衣服迷迷瞪瞪地去开门。
门外的人见到他二话没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尚未清醒,下意识被骇得退了两步又赶忙上前去拽跪着的人。
那人起了身抬头去看他,不说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动静太大,又匪夷所思,大门一直未关,来来往往的邻居开始探头探脑。
高杨的脸色沉得吓人,紧抿的嘴角绷出一条直线,扬起的眼尾斜逸出一丝凌厉,他关了大门才问道:“阿姨,您哪位?”
那人只看着高杨,她有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眼里蓄满了泪水,高杨忽就知道她是谁。
“黄子还小,他不懂,您也不懂吗?!”
只一句,问得高杨哑口无言,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昨晚离开时在小巷擦肩而过的妇人,那人步伐有些慌乱,他以为是急着回家的路人,或许那人只是看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慌不择路地离开。
他该说些什么为自己辩白,但似乎没有一句话会站得住。
我比他大九岁?我喜欢他?我等他长大?他也喜欢我?我是个男人?他是个男孩子?他还未满十八?我是他的老师?
没有一句话站得住。
他的双唇开开合合,最后只说了一句。
“阿姨您走吧,我知道了。”
这一切黄子并不知情,他只向高杨抱怨他妈妈忽然要给他转学籍,去他妈妈在的地方,听说那里更好考一些。
闻言高杨捏了下黄子的鼻子,说:“你应该去,还有两个月校考。”
这句话只换来黄子哀怨的一瞥,“小高老师你根本不想我。”
“怎么会?”高杨垂下双眸藏起可能泄露的情绪,语气未变,“高考太重要了,这是人生第一次自己可以掌握的转折点,什么都不能打扰的,太重要……太重要了……”
他反复念着“太重要了”,念得黄子不敢再抱怨,只将高杨的手背贴在侧脸来来回回摩挲着,眼中的期待随着眸光渐渐放大。
“那……那我以后读大学了……”
“我去找你。”
“真的?”
“真的。”
“那我们可说好了,小高老师不带骗人的!”
“嗯。”
小镇越来越冷,元旦一过,离过年也就不太远了。
黄子的妈妈搬回小镇,对外只说孩子要转学籍,忙完这段下学期要带着黄子一起走。
之前黄子过十八岁生日,他妈妈在镇上最好的酒店订了二十桌,宴请街坊四邻,老师同学,当然也有高老师。
看着主桌那个像模像样的少年,高杨笑得开心,谁来敬酒都不推辞,梁朋杰也在同桌,他看高老师喝得猛,有点不是滋味:“高老师你就这么喜欢黄子啊,喝那么多!”
他是喝得多了,但头脑还清醒,只眼尾飞了红,闻言他轻轻碰了下梁朋杰的酒杯,说道:“老师也喜欢你啊,高老师喝得多是因为高老师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啦,你们还小,不能喝。”
黄子的妈妈也带着黄子过来敬酒,话里话外感激异常:“多亏了高老师,孩子才过的联考,高老师是位好老师。”
周围人都跟着恭维,只有黄子在他妈妈身后对着高杨挤眉弄眼,高杨视若无睹,一口干了杯中满满的酒。
液体冰凉,划过他的唇齿、舌头、咽喉,最终落入胃,他笑得春意融融,内里却被这冷冰冰的液体侵入五脏六腑,再彻底冻入了骨。
宴席散后,他拖着脚步回了家,屋里冷清又寒凉,一丝声响都没有,到底喝得有点多,酒精从他的胃里一直烧到四肢百骸,这把火烧得没完没了,直到他的神智、他的大脑全部化为灰烬,他烧红了眼无计可施只能和衣躺在床上,浑浑噩噩辗转反侧。
他长大了,十八……他十八了,十八了。半梦半醒间高杨念念叨叨个没完。
冬天时候,天亮得晚,他好不容易捱到天边放出一丝蒙蒙的亮,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清晨的寒风吹过他光裸的脖颈,丝丝缕缕的清明又在他脑中重建,他捂住了脸,在小巷口踟蹰不前。
十八……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他快要高考了,他甚至没怎么出过小镇。
不甘心。
高杨想起山上的那晚,黄子问他,哪里错了?喜欢他又与旁人何干?
黄子还说:喜欢不应被怠慢。
而在那个晚上,他靠在那个少年的背上,就已经决定要好好护着他,等他的小黄子长大,再等他的喜欢生根发芽,开出美丽的花。
等到黄子妈妈出去,他才敲响黄子家门,黄子看见门外的他,又惊又喜,“你来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外面很冷吧。”说着伸手去捂高杨冰凉的双手。
高杨反手紧紧抓住黄子的手腕,关上门盯着黄子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黄子被高杨看得有些慌。
“黄子……”高杨的声音粗粝黯哑,喉结滚动又清了清喉咙才继续道,“黄子你十八了,我……我带你走好不好?”
“我供你读书,我教你画画,我养你!……我……你跟我走好不好?”
“……你跟我走好不好?”
说到最后,已是带了一丝祈求。
黄子被这番话震住,高杨的话太疯狂,他不知道高杨怎么了,也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高杨看向他的眼里全是不可摧的坚冰和令人胆寒的孤注一掷,总是笑对着他的面庞如今阴沉到滴水成冰。
他被这样的高杨逼得有些闪躲,甚至小小地退了一步,喃喃道:“高杨,高杨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等我上大学,你来找我……”
“我妈妈说……学籍已经转好了,过完年就走……你等我啊!等我考完校考,考完高考,你等等我……”
说着说着黄子有些着急,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让高杨等等他。
现在高杨才觉出冷来,四肢百骸泛起的寒意让他呼吸都困难。
他笑了,努力想牵起嘴角,可还是笑得很难看,他试图再开口,却发现失了语,他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大概喝多了……你别慌别怕……好好去读书,记得告诉我要去哪所学校。”
缓缓舒了口气的黄子将额头抵在高杨肩上来回蹭着,撒娇道:“我考完就回来找你,我们说好的,等我上大学你也一定要来找我。”
出了黄子家,高杨漫无目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又到了江边,这个时候的江风冷到几乎让人难以忍受,似刀割似戟刮,来来回回将高杨冻得透彻,似乎连心都木了。
十八岁的黄子哪里会知道,一句“你跟我走好不好?”几乎用尽了高杨积攒二十七年的所有勇气和尊严,他甚至心甘情愿放弃漂泊自由的生活,去担起,甚至去赌一个未来,一份带着极重分量承诺的未来。
高杨啊高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高杨啊高杨……你完了啊!你那么喜欢他,他知道吗?
他在心底将自己嘲笑了个彻底,自虐般反复回想黄子妈妈那天的那一跪;刚刚黄子惊慌又闪躲的神情;黄子言之凿凿要跟着母亲走,又让自己等他。
嘲笑完自己,仍是放不下,心里乌糟糟的,胃里揪成一团,让他直犯恶心。
走前几天,黄子非要拉着高杨去江边的寺庙拜一拜,高杨向来只求自己不信神佛,但看黄子郑重其事的模样,就随他去了。
从前殿拜到后殿,再拜到偏殿,又跟着黄子登了塔。
这段时间高杨精神不好,除了上课基本深入浅出,气喘吁吁的被拖着上塔,汗打湿了额发,喘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黄子心疼地伸手去抹高杨额边的汗,在他耳边小声道:“高杨,高杨,我和佛祖说好啦,让他帮忙照应你,这个庙可灵了,只要我前前后后拜全了,诚心登塔,就一定会应验。”
气都尚未喘匀,胸腔疼得厉害,高杨的脑中因缺氧空白一片,但耳边响起的话语犹如穿云利箭将他心中迷障瞬间肃清,干涩的眼也被这个孩子逼得湿润一片。
瞧见他眼中湿意,黄子的眼中全是焦急和疑惑,他慌忙伸手去擦,却被高杨一把抓住手,放唇边亲了亲,喃喃道:会的,会灵验,一定会应验的。
刚出庙门,黄子被一个电话急吼吼地叫走,高杨回想之前路过偏殿可以登记供灯,又折返回去,一口气捐了五年供奉,在簿子上写下名字和寄语,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校考在春天时候如期而至,出成绩那天高杨握着手机没敢撒手,一会儿看看是否静音一会儿看看电量,电话来的时候他甚至任它响了好几声才敢接起。
他听着电话里黄子雀跃的声音叽叽喳喳,握手机的五指都在微微发抖,心也软得不像话。黄子还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最后反反复复念叨着六月考完文化课就回来。
他没回来。
那通电话是高杨最后一次听见黄子的声音,也是高杨最后一次得知他的消息,那以后高杨的手机上,无论任何信息、电话,来电人的名字再也不是“小黄子”。
这半年高杨过的糟透了,他甚至想告诉黄子,你拜的佛祖不灵验,可电话那头一直忙音,后来是关机,最后只剩温柔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暂停服务。
流言蜚语是长了脚的,无需乘着冬日呼啸的冽风亦或春日和煦的微风也能走遍这个小镇的巷巷道道、角角落落。
有人见过他们在江边沿着堤岸走,似乎手牵着手;有人看见黄子妈妈那惊世骇俗的一跪和离开时满脸的泪,再联想到他们为何走得如此匆忙;还有人回想半天,一脸神神秘秘地说道:那孩子晚上总也不回家,都去高老师家。
旁人开始避讳他,楼上的大妈楼下的大爷不再和他打招呼,口口声声说着你小时候多爱来我家吃饭的阿姨与他擦肩而过,视若无睹甚至故意捂住鼻子。
画室开不下去,学生被家长一个个领走,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明天就该枪毙的龌龊东西。
最后不得已,梁朋杰爸爸收回画室,叹着气却没说什么。
在路上偶遇过梁朋杰,他本想当看不见,可梁朋杰隔了老远就喊他:高老师!高老师!
那一刻旁边的所有人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兴致勃勃又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们,像在挖掘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让他无地自容,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他曾经以为小镇是他的故乡,而小镇的人情烟火孜孜不倦地滋养着他这个陌路人的根。现在他的根是牢牢扎下了,土壤却变了质,所有养分都被抽离开,被注入的恶意与恶念让这片土壤逐渐臭不可闻,他在这样腐臭的深渊中苦苦挣扎,根也开始一寸寸的烂。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可他记得黄子说,考完文化课就来找他。
他舍不得走,他怕他的小黄子回来找不到他。
可是夏天都过完了,他等的人没有回来。
九月时候,他决定去找他。
他漂泊惯了,哪里不能去,哪里去不得,在黄子学校附近,他却踟蹰了脚步。
他在路边徘徊不前,一抬头却看见斜前方走出两个人来,他离得他们有点距离,又站的隐秘,并未被注意到。
半年多不见,黄子好像长高了些,样子一点没变,笑起来眼睛还是那么亮,走路也依然不老实。
他见黄子还有同伴,并没有贸然上前,只不远不近地跟着,听前面两人交谈。
“黄子,你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啊……没有女朋友。”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高杨屏住了呼吸,不过一瞬黄子的声音缓缓飘来,清亮又平缓。
“喜欢的……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喜欢的人……
九月的天,尚有些热,周遭的温度与嘈杂忽就远离,高杨耳边只反反复复回响着黄子亲口说的这句话:没有喜欢的人。
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冰寒彻骨。
他停下脚步,半晌才记得要呼吸,缺氧的肺快从胸腔炸开,咽喉泛出血腥气,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十指和双腿寸寸发麻,这让他仿佛置身云雾,不知哪一秒就会狠狠跌落。
太难看了,快走,高杨,高杨!快走。他在心里对自己一遍遍的说。
等找回一丝力气,他迫不及待地转身跌跌撞撞离开。
走得好好的,黄子忽然停住,猛地回头到处张望,他将来来往往的众人看了个仔细也没找到想见的人,眼里的光寂寂灭灭暗了下来,挺直的腰背也有些佝偻,喃喃自语:直觉也不灵了吗。
同行的人问他怎么了,他低着头,半晌才开口。
“我没有喜欢的人,喜欢好像根本配不上他,他那么好,那么好。”
“妈妈说我太小了,不应该说爱,可我知道,我爱他。”
“我妈妈不同意……我和她打了个赌,如果到今年冬天他还在等我的话,就再不管我们。”
“可是……”黄子抬起头看着同行的朋友,眼里的悲伤藏也藏不住,“可是他说等我上大学来找我,他怎么不来呢?”
“他怎么就不来呢?”
秋风从江面而起,掠过整个小镇,走之前,高杨又去江边转了一圈。
人心易变,唯江水奔流不改,年年日日逝去同一地方。
他在这镇上已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人当他是过街喊打的老鼠,美好的东西应该活在记忆里,而记忆不应再被触碰。
外公那双大大的手是,曾经的故土及故乡的人是,他心里的那个小黄子也是。
他的根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烂得干干净净,别无他法,他只能把自己狠狠斩落,剜去腐肉,落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他收拾好行李,锁上门,去火车站买了一张最贵的票,一个连地名都不熟悉的地方,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下车,又会去往哪里,或许中途又或许是终途。
不再重要了,他应该背着他的画板继续漂泊,哪里都不该停留,哪里都不值得他停留。唯一一次他耗尽勇气和尊严想带走的人,想担起的一份责任和未来,也不复存在了。
天边的阴云沉沉压着,与地平线相携而走,看不到一个尽头,他随列车跑了多远就一动不动地看了多久,前面座位有人兴奋地谈论要去哪里看演唱会,隐约能听见“五月天”三个字。
他忽就想起他还欠了那孩子一场说好的演唱会。
还是在中途下了车,拖着行李箱打车去了演唱会的场馆,早就开场了,但外面的人好多好多,他混在其中居然一点也不突兀。
在场馆外听了两首,躁得他头疼,他苦笑着准备离开,安静片刻后又听见熟悉的旋律响起。
“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
只是不再并肩了,
朝各自的人生追寻了。”
抬起的脚又硬生生顿住,他似是无可奈何地叹着气,矮下身随意坐在路边,垂着脑袋,捂住眼睛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出了声就听不真切。
“另一个我们还深爱着,
代替我们永恒着,
如果能这么想就够了。”
“有再多的不舍,也要狠心割舍,
别回头看我,亲爱的。”
天飘起小雨,在冬日里并不好受,场馆外的人群缓缓散去,他听完这一首才发觉被冬日的冻雨打得生疼,恍恍惚惚站起身随着人流走,渐渐没了身影。
还没到天寒地冻的时候,黄子翘了一天课,买了张票奔回小镇。
备受煎熬的日日夜夜,他想过很多说辞和质问。
——我夏天没回来是被我妈妈发现了,但是我努力争取,还谈好了条件。
——我们说好的,开学来找我,怎么不来呢?
——我新作了很多画,你不想看看吗?
——你说在我的画里能看到江水要流去哪里,那你应该看看我现在的画,我觉得它们都奔向了你。
——你这半年过得好不好?我向佛祖许的愿灵验没有?
——最近带的学生怎样?有没有像我这么有灵气的?
——有也没关系,肯定没有像我这么……这么爱你的。
人去楼空,他在门外敲了十多分钟,隔壁被吵得忍无可忍,探出个脑袋,一脸嫌弃道:早走了。他见是黄子,又一脸古怪地关上门。
他不信高杨会走,火急火燎地跑去画室,大门紧闭着,门锁已落了厚厚一层灰。他渐渐意识到有什么不大对劲,他走之前高杨的反常,母亲的一再催促,种种蛛丝马迹在他脑中乱成一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高杨呢?高杨去了哪里?
他蹲在画室门口不肯离去,被路过的梁爸爸遇个正着。梁爸爸看着他欲言又止,黄子却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打破砂锅问到底。
尚未入冬,江面平静只起微澜,带过来的风还有一丝暖意,可这点点温热黄子无法感知,他被温柔的江风吹得凉透了心。
我的江水都奔向了你,可是你又去了哪里?
他落了满腔的怨怼和愤慨,一颗心在胸腔左突右冲,他恨透了这个地方,恨透了这里的人,也恨透了他自己。他为什么不跟着高杨走?他为什么要听母亲的话转学籍?为什么要打那个可笑的赌?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他总以为来日方长,口口声声让高杨等着他,如今才后知后觉高杨被逼上过何等绝境,他甚至不敢去想高杨又是怎么离开。
一切种种,疼得他筋骨寸断,而心中悔意,密密麻麻啃食着他。
他还喜欢我吗?爱我吗?他问自己。
他如果喜欢我,为什么要走呢?可他如果不爱我,又为什么在这个惹人厌恶的地方待了这么久?
没人能给他答案,他自己也不能,浑浑噩噩路过与高杨一起拜过的那间寺庙。
他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想问问佛祖,我们都说好了的,我让你照看的人就是这样照看的吗?
其实他愣愣地跪了很久,在千万盏被供的佛灯下忽然见到自己的名字,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什么,抖着手将纸条抽出来。
纸条在灯火熏烤下有点泛黄,字迹也有些淡了,正面只有“黄子弘凡”四个字,他不敢眨眼,生怕泪会落下打湿纸条,看了半天才翻到背面,那上面只有寥寥一行字。
“要平安喜乐,一生被爱,”
这后面本来是个句号,但被落笔的人将句号又硬生生改成逗号,之后还有四个字,这四个字比前面的都要稍小一些,下笔之人仿佛写得小心翼翼,那上面写着:
“快些长大。”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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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爱你,耐心读到这里。
T T ……55555……
也祝大家:平安喜乐,一生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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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个激情速p——魔法梅溪湖
友情出演:
格兰芬多——黄子弘凡
赫奇帕奇——贾凡
拉文克劳——高杨
斯莱特林——龚子棋(黑糖本质很甜,但是分院帽看中了他的脸,觉得他长得很符合斯莱特林…?)
【PS.分院帽当时很纠结凡凡应该去赫奇帕奇还是拉文克劳,最后凡凡自己选了赫奇帕奇,因为他喜欢吃小蛋糕…??】
“鹰院的高杨学长好美好美”
“想追他,魁地奇赢了我再说”
“高哥我们去吃小蛋糕吧~”
“那先把你上次为什么不来看我的剧这件事说清楚呢😊”
1️⃣个激情速p——魔法梅溪湖
友情出演:
格兰芬多——黄子弘凡
赫奇帕奇——贾凡
拉文克劳——高杨
斯莱特林——龚子棋(黑糖本质很甜,但是分院帽看中了他的脸,觉得他长得很符合斯莱特林…?)
【PS.分院帽当时很纠结凡凡应该去赫奇帕奇还是拉文克劳,最后凡凡自己选了赫奇帕奇,因为他喜欢吃小蛋糕…??】
“鹰院的高杨学长好美好美”
“想追他,魁地奇赢了我再说”
“高哥我们去吃小蛋糕吧~”
“那先把你上次为什么不来看我的剧这件事说清楚呢😊”
最好的债
*《不要说话》番外
香港的台风来临前总是高压闷热。
高杨蜷着双腿缩在录音室的沙发一角,眼前七零八落的文件堆成小山,两个烟友不敢进去打扰他,站在走廊上吞云吐雾。
“没想到啊,你们前年颁奖礼闹的这一出整个港圈都地震了,我还以为高老师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谁知道现在他还能跟你一起疯,筹划什么红馆……”张超胳膊肘捅了捅老友,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他,“倒追了快两年,成还是没成啊?” ...
*《不要说话》番外
香港的台风来临前总是高压闷热。
高杨蜷着双腿缩在录音室的沙发一角,眼前七零八落的文件堆成小山,两个烟友不敢进去打扰他,站在走廊上吞云吐雾。
“没想到啊,你们前年颁奖礼闹的这一出整个港圈都地震了,我还以为高老师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谁知道现在他还能跟你一起疯,筹划什么红馆……”张超胳膊肘捅了捅老友,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他,“倒追了快两年,成还是没成啊?”
黄子弘凡隔着玻璃窗看了看里面的高杨,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故意答非所问。
“他自己想唱,我只是送阵风。”
张超啧了两声,送阵风说得好听,黄先生的阵仗哪里是要润物细无声,分明是要大杀四方,企图攻城占地,却又在走近他身旁的那一刻变成言听计从的温柔暴徒。
大艺术家这两年像收了心,十足痴情回头浪子作派,出手了名下几处房产,只留下了和高杨痴缠几年的那一套居室。他千方百计购置了一处科西嘉的别墅,就坐落在海滩边,视野一望无垠。
高杨听闻了却只是冷哼一声,嘲讽他这般阔绰,不如送去做慈善还能多博一群人开心。
黄子弘凡听了也没有半点碰壁后的灰头土脸,他这两年和高杨全然一副追逐推拉的心态。他乐此不疲,高杨不冷不热。作看客的张超比他们俩还急,直骂他俩痴线,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你追我躲,挑明了心迹还玩这套搞什么飞机。
黄子弘凡直接给他怼了句,我乐意。
人作孽,天来收,黄子弘凡与高杨纠缠的那几年花光心计,眼下才到了还债的时日。好在他与高杨之间没了利益,没了情仇,也还有一样的热爱。高杨拒绝了珠玉与情话,却唯独不拒绝那薄薄一纸乐谱。
他对黄先生送来的歌依旧照单全收,拿来就唱。可要问他对黄先生的歌有没有多喜欢一点,他还是摇头。
张超瞄了眼录音室里的人,高杨还是那个老样子,外界的风波流言再大也波及不到他多少,这两年越发的矜贵,在他的红馆个唱消息放出后,一下子热议纷纷。
许多人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那个活在录音室里的样子里,再要不就是与黄先生的轶闻里,他的铁杆死忠说不上多,想一睹风雨欲来的人却不少,门票一发行倒也一售即空。
开唱的日子也不同寻常,据说是黄子弘凡动用了不少人脉定下来的跨年夜。高杨收人情倒是收得痛快,痛快得张超都咋舌,直给他俩发信息问八卦,打探他俩是不是终于修成正果。
高杨和黄子弘凡的回信同时踩点到来,带着不约而同的一个字——“滚”。一个带着被纠缠不休的不耐烦,一个带着一万零一次受挫的越挫越勇。
可高杨收了人情,依旧软硬不吃,黄子弘凡也想了个讨巧的法子。香港的台风天迎来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客,踏入回归日的这天风雨交加,他抱着一只和他一样湿淋淋的野猫敲开了高杨家门。
前来开门的高杨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人看着更可怜还是猫看着更可怜,他也没去追究这位心机颇深的情场高手从哪个草丛里挖出来的这么一只半死不活的猫,是为什么要抱到他这里求一线生机,又是在给谁乞求一线生机。
他拿来一大一小两条毛巾,依次给两只流浪动物裹上。黄子弘凡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看着高杨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坐在地上,给一团杂草一样的黑猫细细地擦着身子。
高杨天生带着一点柔软的特质,这几年当惯了金丝雀,重获自由身后又独来独往,黄子弘凡难得一见高杨照顾别物的样子。高杨和他在一起那几年也绝无半点低眉顺眼,又被他照顾惯了,这下坐在温暖的黄色灯光里垂着眉眼的样子,倒勾出那不速之客几分歪心思来。
好不容易烘干了只剩半条命的猫,柔软的毛发才显出点生命力,高杨兑了点葡萄糖水喂它喝下,裹了层毯子抱在怀里。窗外风雨更大,外面的树枝拍打着窗户噼里啪啦地响,黄子弘凡也仗着户外拉响了红色预警,理直气壮地赖着要住下。
高杨也没拒绝他,拿来一沓繁复的流程丢给黄子弘凡。他第一次做个唱,事无巨细都要自己经手反复确认,但在一些方面他还是一知半解,索性让黄子弘凡来帮自己看看。
黄先生对待工作还算尽心尽力,借了他的睡袍洗完澡出来,陪他坐在地上筛流程。筛到凌晨,高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靠在黄子弘凡肩头睡着了,还姿势别扭地护着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猫。
半梦半醒间,高杨连人带猫被抱起,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猫崽。直到被妥帖安放在床上的时候,他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连毯子带猫放在飘窗上。
黄子弘凡转身出去关了灯,又不请自来地折回他房里,从背后搂着高杨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方才高杨护着幼猫的动作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一个母性护崽本能的举动难以言喻的勾人。
他俩当然都没有五十年后儿孙绕膝的愿望,可高杨总能在一些吉光片羽瞬间,让他觉得,安定下来也很好。
他见过高杨深陷情欲的样子,见过他失意欢心,见过他光辉万丈,可那好像都不如这柔软一刻,让他想把这个人藏起来,禁锢起来,一辈子锁在身边。
他突发奇想地来了句,“我看你挺适合带孩子的啊。”
高杨本就困得不行,回过头横了他一眼,“给谁带,你么?”
“是啊。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黄毛。”
高杨打了个呵欠,懒得搭理他夹带私货的浑话,“我可不喜欢小孩,黄先生还是去找个门当户对的贤妻良母吧,我看上次求你写歌那个就不错。”
黄先生失笑,“吃醋?”
“……怎么可能。”
“我说过啦,在写出你心满意足的歌之前都不会给别人写的。不过这都一年多了,高先生怎么还是没有一首满意的歌啊,我也很受伤的哎。”
高杨没回话,转过头去两眼一闭,他困得不行,不想跟他继续掰扯,迷迷糊糊间倒是听到了句晚安,还有落在唇边的吻。
陷入睡眠前的思维飘散到云层之上,最后一个念头里,他想,他们二人这般离奇关系,分手后纠缠不清又未修成正果,却还能在这风雨飘摇的台风天里缠绵共枕,要是让那个损友张超知道,怕是又要八卦不休了。
他好久不与人同床入梦,睡眠浅得出奇,半夜醒来好几次去查看幼猫是否还有呼吸。临近天光一次醒来,风雨也停了,他一时间只听到两只寄人篱下的流浪动物的呼吸,一只细微地从手边的飘窗传来,而另一只正抱着他酣睡着,手臂横在他腰上,圈得他动弹不得。
高杨闭回眼,试图再睡个回笼觉,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事情。
黄子弘凡这两年也并不一直围着他转,像是回到友达以下,各自生活,分开旅行。高杨比以前还要沉寂,缩在房里动辄好几天不出门。
高杨足不出户,而黄先生还是那个自由的大艺术家,天南地北到处去旅游找灵感,偶尔给他寄来一两张明信片,上面有时是他即兴写的几句词,有时一个字也没有。
他最后一次的来信伴着春风一起到来,却一改之前看着毫不走心的作风。盖着科西嘉邮戳的牛皮纸信封夹着海风的味道,里面装着一沓个唱企划案,两张风景照,还有一封手写信。
黄先生在那里独自度过了一个寒冬,在那栋为高杨购置的屋子里写完了这份企划案。红馆,万人场,跨年夜,任意一个词语的诱惑力都太大,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可抵抗的,何况是他这般并不沉在水底的野心家。
从前半情人半金主的黄先生总是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与他分开的这一年里,高杨拿着自己写的歌去找张超录音、做后期、发行,竟也成绩斐然。他本是鸿鹄,又不是真正的金丝燕雀,羽翼渐丰的时候他也有想过,我真的还需要他吗,他到底爱过我没有,我又爱过他吗?
黄子弘凡的手写信上并没有多少内容,问好后只简单地叙说了几句个唱的事宜,让高杨考虑一下,以及一句结尾语——“我一直都觉得你能做得好”。
信的后面是一首完整的歌谱,黄子弘凡擅长作曲,却很少写一首完整的词。
他们两个都是较劲的人,自那一出金曲奖闹得满城风雨的拥抱过后,愣是拿出了互相亏欠藕断丝连的架势。黄先生高调宣布,写不出让高先生心服口服的歌就再也不给别人写了,一时间众说纷纭,啼笑皆非。
高杨指腹抚了抚信纸中央的字迹,或许他需要一个契机,黄子弘凡也需要。
横在他腰间的手忽然箍紧了点,方才培养的睡意一下子中断全无。黄子弘凡凑上来蹭了蹭他后颈,顺着摸上他手腕,“手链呢?”
“太丑送人了。”
“……”
虽然知道高杨也就随口一说,黄子弘凡还是深感债孽深重,叹了口气。那条手链算个不重不轻的导火索,高杨索性一早摘了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高杨见黄子弘凡不吭声,闭着眼准备再睡一会,手腕上却传来丝线贴合的触感。黄子弘凡解下自己不离手的那条红线,戴在了他的手上。
“别送人了,全世界就一条。”
高杨一怔,曾几何时也肖想过他的红线只有自己一人拥有。而到了这天悄无声息的来到的时候,心里却又好像太过平淡无味了。
谁都期盼过葡萄成熟透,可他等的好像太久了点,等得自己都快要忘了。
高杨最后还是收留下了那只流浪猫,大概是出于于心不忍,或是觉得黄子弘凡太不靠谱,反正自己平日家里和录音室两头跑而已。野猫的生命力也顽强,愣是从巴掌大的干瘦模样被养得有了点圆润的影子。
黄子弘凡有了正当的登门理由,隔三差五地拎着不知道哪里买的点心上门,美其名曰来看儿子。秋去冬来,等到这日骤然降温,高杨还无知觉地光着脚到客厅,黄子弘凡坐在地上逗猫玩,回过头来看到他光裸的脚,出声提醒他把袜子穿好时,他才醒觉,冬天又要到来了。
亚热带的冬天绵密刺骨又折磨人,往年的这个时候高杨都懒在家里与世隔绝,可今年不同。临近开唱,各处都要他配合,压力越紧逼,他反倒越适从。
录完所有demo的这一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张超给高杨冲了杯润喉的罗汉果,高杨连轴转了一个多月,他也为了完工熬了几个通宵,嗓子哑得不行,总算得了空能闲聊两句,刚想点根烟,想到黄子弘凡千叮万嘱那句“别让大歌手吸你的二手烟”,只好悻悻作罢。
录音室里暖气开的足,高杨挽着袖子,红线挂在白净的手腕上颇为晃眼。张超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才确定这是黄子弘凡那条。
“哟,这是长跑终于修成正果了?”
“要是有那一天一定请你喝酒。”
“嘁,口是心非……哎,下周要开唱了,你怎么样啊?”
高杨皱着眉喝了两口茶,他实在不喜欢这味道,听张超一说,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今天平安夜?”
“哦,好像是。”张超酸溜溜地冲了杯咖啡,“马子狗的节日,反正轮不到我过。”
“那收尾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回去喂猫。”高杨拢好外套和围巾起身要走。张超梗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差不多得了啊”,也只换来高杨出门时留下轻飘飘一句明天让助理把赠票给你。
张超一时语塞连带着心塞目送他出门。他一个看客,看了这么多年,他俩分手时还有点唏嘘,而今眼看着就要功德圆满,却好像始终缺了点什么。
张超按了按青筋直凸的太阳穴,长时间的缺乏睡眠整得他脑子都有点不清醒。直到手机收到信息,他才醒悟过来缺了点什么——
“第38届金曲奖入围名单:
最佳男歌手奖:
………
高杨《告恙》
………”
是了,跨年那天不光是他的个唱,还有金曲奖。上上届的黄先生重返最佳作曲山巅,上一届的高杨却还是老样子,入围、出席、走过场,与最佳男歌手一步之遥,擦肩而过。
《告恙》这首歌,张超是知道的,夹在那封从科西嘉寄回来的企划案和信里。高杨带着这份歌谱来找他录的时候,七月初的台风刚过境,满街道的七零八落。
和以往的录音比起来,这首歌没有折磨他们太久,高杨对每一处都表现得过分熟悉,仿佛一切都水到渠成。而在张超示意他OK后,他却难得一见地摘下耳机,在录音间里出了一会神。
“曾经我矜贵到死如今看都太过荒唐/其实也花光心计死心塌地自投罗网/哪一对有情人会不曾肖想地老天荒/再见却只得一句最近还好吗/别来无恙”
高杨很少试过这样长时间无法抽离的共情,直到张超过来敲门喊他。随后发行的EP里,他破天荒地将这首歌收作了主打曲。
这一场耗时太久的较劲好像终于要走到尽头,可好像他们总是阴差阳错,注定很难像电影一样有个轰轰烈烈的圆满。他们并不在乎一个奖拥有多少含金量,但一段路远艰苦的跋涉若是缺了一块里程碑,在艺术家眼里总是遗憾。
张超啧了一声,还是发信息过去问他:“你不参加今年的颁奖吗?”
高杨同他一样刚收到入围的消息,大概是早就预料过有这么个局面,干干脆脆地回他:“让黄先生去代。”
“可你首场个唱,他不到场也没关系吗?”
高杨那边隔了好一会才回过来:“让他自己决定。”
公历施施然走到了最后一天,成千上万的市民走上街头庆祝新年的到来,一时间万人空巷。张超寻思着得给老朋友点排面,特意整了身正装,结果混迹在粉丝群中还显得有几分另类。
离开场时间还有一阵子,红馆里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高杨给他的票位置很好,正对着舞台,身边座位一直空着,想也知道那张票是留给谁的。
张超划了划手机,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颁奖典礼和演唱会差不多时间开始,为了讨一个零点跨年的彩头。金曲奖从去年开始改革不提前知会入围的人是否十拿九稳,最佳男女歌手又是后面公布的奖项,若是黄先生真的去等到最后一刻,为高杨搏一搏是否斩获,再从亚博赶到红馆,怕是赶不及。
高杨的人际关系确实单薄,除了附近几张眼熟的圈内面孔,其他座位全部卖了出去。灯光熄灭前一刻,张超还听到了身后的女孩对同伴的聊天。
“你话黄先生会唔会来?佢同高老师真系……”
“冤家啊,话唔定呢……”
话还未说完,灯光倏然暗了下来。身边的座位依然空着,他好像一个提前知道了电影走向却不知道结尾的人,置身欢乐场中却煎熬无比。
这场筹备了大半年的个唱不负众望,唱足一整晚直奔零点跨年而去。没有准备主持,高杨自己cue起流程竟也丝毫不乱,大改人们对他只唱不言的刻板形象。
高杨心情看上去不错,他难得敞开,笑也笑得明媚。中间自弹自唱环节还停下来与台下聊了几句,粉丝起哄要他唱《科西嘉》,他摆了摆手说比那好听的不是多了去了,不如来给你们唱个香榭丽舍,说完就着琴键唱了几句Aux Champs-Elyses,引得台下一阵叫好。人们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高,而那张正对着舞台的空座始终没有人到来。
张超趁着换服装中间播vcr的空隙低下头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了。红馆里人多信号差,他点开了直播页面,缓冲了半天才出来。主持人正在台上念着那套司空见惯的悬念剧,周围人声嘈杂,又有vcr的背景乐,他几乎要弯下腰贴到手机上才勉强听清声音,网络断断续续地,听得他十分难受。
“接下来……让我们来揭晓第38届金曲奖,最佳男歌手奖……他是……”
嘭——
vcr播到了尽头,红馆上空燃起了烟花,点亮了夜空。张超随着人群抬头愣了两秒,方才巨大的烟火声盖过了手机那点微弱的声音,待他低下头的时候,直播画面切到了坐席上的黄先生。
“各位朋友好久不见啊,又是我。”
黄子弘凡走上了颁奖舞台,接过了最佳男歌手的奖杯,怀里还抱着另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今年的年度最佳作曲奖奖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卡,站到了麦克风前。
“很遗憾高先生今天第一场个唱,没能到场,所以由我来替他领奖,以下转告高先生的致辞。
很高兴今年我与他合作的《告恙》终于让这段旅途功德圆满。在过去的两年里我时常在想,我与黄先生合作这么多年,为何失败至此。再蠢的新手开一辆车开几年,也会熟练上路,而我们却好像永远无法适合,总是不尽人意。
这首歌抄在一张信纸上寄到了我手里,很遗憾信里太过客气,让我除了一句还带有一点感情的‘别来无恙’,其他都记不住了。我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决定录这首歌,在录完的那一刻,仿佛我们过去的债都一笔勾销,我这一生中从未如此轻松愉快。
或许是我们都开始步入三十以后的人生,很多以前横在心里的刺,如今也在土壤里变成玫瑰花。傲慢被分解,曾经我与他的爱恨冲破宇宙那样大,到如今被年月压成纸碎一块。抱着的重物放下后,才发现空落落的双手原来还可用来握手言和。
感谢每一位听歌的朋友,如果它也曾打动过你一秒,在与大大小小过不去的债一笔勾销的那一刻,也请记我一份功劳。”
黄先生念完手中的致辞,合上了手卡,冲台下鞠了一躬。
“祝大家新年快乐,have a good night。”
时间马上就要走到了一年的尾声,唱了近四个小时,高杨感到整个人都透支了,却依然神采奕奕。唱完今晚最后一首,眼看着马上倒计时了,他索性在舞台边缘坐了下来。红馆的舞台是四面台,他面对着张超那个位置的方向,张超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隔壁的空座位上停留了一会儿。
“今晚……我很开心。”高杨冲着好几个方向的观众挥了挥手,“今天很圆满,在刚才的后台,工作人员转告我说,我拿到了今年的金曲奖最佳男歌手。”
全场一片掌声欢呼,高杨笑着半鞠了鞠躬,示意观众安静后继续开口。
“其实我今日呢,同人打了个赌,赌今晚能不能全场满座——当然我知道票是全部买出去了,目前来看好像也没有朋友提前退场,可是这里这个位置的主人,今晚始终空着没有来。这位就是跟我打赌的人,他赌的是会满座,现在看来好像我要赢了。”
他回头看了看屏幕上投映的时钟,指针走到了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远处正对着他方向的入场门打开了,黄子弘凡揣着一束花走了进来。司机一路风驰电掣,紧赶慢赶,他下了车后一路跑着进来,十二月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护在手里的花却毫发无伤,两座奖杯塞在洁白的桔梗花中闪着光。
意气风发的大艺术家踏着撒满了彩带的通道,带着他们的荣耀,向光芒万丈的歌唱家一步步走来。
“看来是我赌输了,不过也没有关系。这位朋友的赌注是他的一生,我的赌注是我的一生,今天的演唱会非常圆满,大家来倒计时吧——”
十秒——
所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八秒——
高杨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
四秒——
他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走到那条通道尽头。
三秒——
高杨张开了怀抱,他穿着洁白的衬衫,衣角在风里翻飞,手腕上的红线像冬日里的一团火花,点燃了他遇见黄先生后的玫瑰人生。
二秒——
红馆上空燃起了新年的烟花,金色的彩带喷涌而出,再在半空纷纷落下。黄先生离他一步之遥,唾手可得,场馆的声音沸沸扬扬,尖叫和起哄此起彼伏,而他却被埋没在巨大的心跳声中。
最后一秒钟,他终于落入一个散发着桔梗清香的怀抱。
“学习着珍惜 命中每段债
最好胜的小孩 也被我拥入怀”
END。
不要说话
*OOC。
“黄先生从来都未爱过我。”
这一句高杨面对长枪短炮围堵时说的话被提名上了港媒年度十大爆点之首,个中情绪复杂难以想象。
网友是最擅长做阅读理解的,恨不得把这短短十个字拆分开来,逐一剥皮拆骨消化个痛快。这一句好像饱含恨意控诉的话,从出了名的人淡如水的高杨嘴里说出来,一时间百味陈杂。
大小论坛上迅速扒出来二人在不同场合穿过的情侣衫、情侣鞋,同进同出的偶遇,貌似同款的情侣手链,以及黄子弘凡给高杨写过的大大小小的歌里意味不明的歌词。 ...
*OOC。
“黄先生从来都未爱过我。”
这一句高杨面对长枪短炮围堵时说的话被提名上了港媒年度十大爆点之首,个中情绪复杂难以想象。
网友是最擅长做阅读理解的,恨不得把这短短十个字拆分开来,逐一剥皮拆骨消化个痛快。这一句好像饱含恨意控诉的话,从出了名的人淡如水的高杨嘴里说出来,一时间百味陈杂。
大小论坛上迅速扒出来二人在不同场合穿过的情侣衫、情侣鞋,同进同出的偶遇,貌似同款的情侣手链,以及黄子弘凡给高杨写过的大大小小的歌里意味不明的歌词。
有人说高杨借着那位金曲制作家的风水一步登天之后忘本忘义,有说黄先生和他不过逢场作戏却被反将一军是活该。
当他的助理把这些蜚语拿给他看时,高杨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那串手链,他不知什么时候把手链上旧得褪色的红线换掉了。
他正在机场等一架晚点的飞机,外面风雨交加,这一晚的航班全部延误,他不得不留在机场的休息室内过夜。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为耽滞的行程焦虑不已,只有他觉得心如止水,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多等一会也没有关系。
他和黄子弘凡第一次见面是在张超的录音室门口。
黄子弘凡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一会儿,裹挟着一阵风进门,恰好碰上高杨从里面走出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漂亮,双眼第一时间反馈给脑海的信息。见惯了形男色女,这样漂亮的男人却依然少见。清冷,他下意识地在脑海里翻出了这个词,这个圈子鱼龙混杂,这样的气质也不多见。至于里面几分真几分假,那就另说了。
高杨也对上了他的目光,冲他点了点头,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了,擦身而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缕檀香。
银色山泉,挺有品味。
张超从录音间里探个头出来,有点不耐烦:“你能不能快点!”
“来了来了,这不是堵车吗,黄哥的效率你放一万个心好吗。”
黄子弘凡走快了两步到门口,进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那人身影已经不见了。
“哎,刚出去那人谁啊?”黄子弘凡笑嘻嘻地跟在张超身后问。
张超瞥了他一眼,轻易地看穿了他那点浪子心思。
“打杂的,有兴趣?”
黄子弘凡眨眨眼,张超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一打乐谱砸到他怀里,“赶紧干活!”
和一个漂亮陌生人的萍水相逢在黄子弘凡的心里并没有留下一丝波澜。他很忙,身为作曲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投怀送抱秋波传情的人太多了。高杨这样的人就像他的香水一样,空有一缕没有实体的暗香,谁也勾不住。
而当他再次见到高杨的时候,他却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黄子弘凡在一位前辈的生日宴上见到了高杨。他有点惊讶,毕竟这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场合,来的人多少都处于攀权附贵的两端。宴会上有名有号的黄子弘凡都眼熟,高杨显然不在此列,却也不见他主动去与谁攀谈,只一个人坐在一边听着乐队演奏出神。
打发走了一个想和他攀谈的新人小生,他端了两杯香槟酒过去在高杨身边坐下,高杨投来了一个茫然的眼神。
黄子弘凡觉得有点新奇。他年少成名,回国后和香港最顶尖的制作团队合作,短短几年就接连拿下大大小小各种最佳制作奖,如今已是一曲难求,想要爬上他床笫的人数不胜数。也有少数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引起他注意的,眼里也是故作清纯的风尘,倒没有谁像这个漂亮的男人一般,并非不谙世事,而是真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我姓黄。”黄子弘凡递过去一杯酒,冲他举了举酒杯,“你可以叫我Lars。”
高杨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像他们第一次碰面那样,礼貌又生分。
“我认得你,我上次在录音室那里见过你。你是老师的学生吗?”黄子弘凡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算是吧。”
“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这里。”黄子弘凡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杯酒,高杨看懂了他的目光所至,只好接过来。
“我只是……盛情难却。”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也不知道这句盛情难却是在说酒宴,还是在说黄子弘凡那杯酒。
随后的事情都发生得顺理成章,毫无新意,黄子弘凡从酒宴上带走了高杨。高杨缩在后座,窗外下起了雨,他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映在扭曲的水痕里,一言不发。黄子弘凡侧过身握住他冰凉的手指,他掌心很热,让高杨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他带着高杨去了他的公寓。虽然坐落在富人区地段,但公寓很小,不像有钱人的做派。客厅放着一架立式钢琴,显得屋里还有点挤,曲谱厚厚地堆在一旁,但却丝毫不乱,整间房子都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家具并不多高档,但看了却还觉得有些温馨。
高杨看了觉得有些惊讶,这和他想象中的纨绔子弟形象相去甚远。
“我平时都自己住,空间小一点、挤一点才有那种逼仄感,你能想象吗,就是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音乐的感觉。”黄子弘凡比划了一下,高杨没接话,他并不懂那种感觉,他有一点幽闭恐惧,狭小的空间只会让他觉得窒息。
黄子弘凡脱了外套放在沙发背上,走过来抱住他。
“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黄子弘凡凑到他耳边轻声问,热气吐在他的耳廓上。
“高杨。”高杨伸手回抱住他,“我叫高杨。”
高杨感到口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身边的被窝空着,他披上外套光着脚走出房间,黄子弘凡正坐在落地窗旁的地毯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和一支烟,在五线谱上写写画画,烟灰落在了纸上也毫不在意。
见高杨站在黑暗里看他,他掐灭了烟招手让人过来。高杨凑过去看了一眼,纸上写着半首还没有完成的曲子。黄子弘凡揽过他薄瘦的腰,把谱子塞到他手里。
“识谱吗?”
高杨点点头,黄子弘凡咬着那半截已经掐灭的烟冲他笑了笑,“写完送你。”
高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把曲谱塞回给他,“黄先生,我不是想和你……”
“我知道。”他按住高杨的手,高杨的手又白又凉,只有一层薄薄的钢琴茧,好像一看就没有受过什么苦,“你就当盛情难却吧。”
高杨张了张嘴,但没再说什么,黄子弘凡摘下烟蒂,把他抱到了腿上坐着,他着迷地看着怀里年轻瘦削的躯体。他是天生的情种,无需缪斯也可以写出惊心动魄的歌曲,可是高杨却让他动了一丝停泊的心思。
“你想唱歌吗?”
他解开高杨扣错位了的衬衫扣子,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即将消散的香水味,高杨屏住了呼吸,却被他温度略高的指尖和吻搅得溃不成军。
“我查过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是不是?你声音这么好听,不应该只有我在床上才听到。”
“你不用质疑我的目的,没有什么比亲手打造一个艺术品更迷人的事了。”
“自己的歌被拿走,隐姓埋名给老师做枪手,你甘心吗?”
高杨呼吸一滞,扣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睡衣布料。黄子弘凡伸手去拉严丝密合的棉麻窗帘,高杨一惊就要挣扎,却被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
“别怕,窗户反光的。”
他被扣着腰按在冰冷的窗户上,窗外是五光十色的维多利亚港,她像这座城市的初恋情人一样,永远年轻美丽,却在安静的深夜里,化上了妖冶的妆容,来昭告天下这座城市的膨胀欲望。一如他乐途坎坷、受尽冷眼时心里埋下的种子,在遇见黄先生的那一刻破土而出。
张超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黄子弘凡找他做Demo,当他听完来意后拿着谱子一脸不可置信。
“你痴线啊?上次那个XXX天后找人求了你多久你都不肯写一首歌给她,现在居然还写一首歌给你的小情人?还要捧他?最重要的是还让我免费打白工给你泡马子??要不要脸啊!”
黄子弘凡充耳不闻,“你录不录?不录我走了。”
“……我录。”
翻了翻谱子,他又想起了什么事儿,“哪家的凯子?”
“哦,上次在你这碰见的,那个打杂的。”
“……黄先生, 你真了不起。”
高杨的事张超多少听过一点,他们大学算半个同窗。高杨人有才华长得也好,可能缺了点运气和野心,自己写的歌被那乐坛里只手遮天的恩师要了去,歌意外地爆了,人也因此被打压了资源,隐姓埋名地做个枪手,来成全恩师的名声。所幸人性子平淡,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他好像从来都不争不抢,有一隅栖息地就别无他求。
他以为高杨就要这样安静地在幕后度过一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桀骜不羁的金牌作曲家动的什么念头,要伸手去打开一只金丝雀的樊笼。但他是乐意看戏的,自黄子弘凡回港,乐坛这池死水总算是多了点水花。
而现在他隐隐约约觉得,黄子弘凡不是要打个水漂试声响,而像是要送高杨去掀起一场海啸。
张超录歌的准备工作效率一向很快,但录音环节却拖了很久。等他见到高杨出现在录音室时,他差点吓了一跳。高杨头发长了一点,人本来就长得白,稍微有一点黑眼圈都很明显,加之人比之前还瘦了一些,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走,他不禁开始担忧黄子弘凡是不是对高杨做了什么不人道的事儿。
高杨显然没休息好,声音都有点沙哑,但精神状态还可以,来的路上还顺路带了一杯冰美式给张超。他走进录音室,冲着玻璃窗外的张超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高杨的声音本来清亮透明,但黄子弘凡的这首晦涩情歌显然不是为他量身打做的。他刚拿到的时候被歌曲反复折磨了好几天,对于一个很久没动过唱歌念头的人来说,就像一个久病初愈的运动员的复健,是一场血淋淋的重生。
黄子弘凡这几天白天都不在家里,也没有过问高杨练得如何,他深夜回到住处时,面对他的多数时候是一个坐在落地窗旁对着谱子发呆的高杨。他拎着一盒楼下点心铺收档前最后一炉菠萝包和蛋挞,走过去拍拍高杨的头,说你状态不对,先吃点宵夜再练。
高杨性子冷,带着点说不出来的独善其身的意味。他轻易不求助人,突如其来的馅饼摆在他面前,他压力很大,黄子弘凡给他的时间又很紧,他连吃饭都没有心情,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香港的雨季里他彻夜难眠,旁边睡着一个人,他未来的大恩人,他又不能翻来覆去地排解情绪,大多时候便背对着黄子弘凡,后背贴着他的心脏,睁着眼等天明。
黄子弘凡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拿到demo回去交给高杨,高杨靠着落地窗席地而坐。听着落地音箱里流出来的声音,高杨突然没来由地烦躁。他抓了抓头发说,这个歌不适合我。
他没想到的是黄子弘凡无所谓地耸耸肩笑一笑,说我知道啊,不适合你的你就不唱了吗。
高杨一时语塞,他想问可是这首歌不是你想着我的时候写的吗。
后来他才想明白,对于那时候的黄先生来说,情和爱并非不可分割,情人只是一个容器,是可以掺杂进去别的感情的,他用爱意填满他,但爱不一定要和容器有关。
黄子弘凡不急着催他,让他慢慢练,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买各种夜市和老字号的点心,尽管多数时候它们都在第二天随着隔夜茶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有一晚半夜三更的,见高杨睡不着,他就带他开车去海边兜风。维多利亚港入秋的海风像锋利的刀,黄子弘凡拉着他的手在沙滩上散步。突如其来的响雷、闪电和暴雨打破了海港的宁静,黄子弘凡拽着他往车里跑去,在沙滩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两行脚印。
跑回停车地方的时候他俩的头发衣服已经湿透了,风吹在身上冷得发抖,高杨正要去开车门,就被人按在车门上吻了上来。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和头发流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唯有唇舌交接的地方炽热得发烫。远处的闪电像怪物一样撕裂了天幕,温柔的海洋也变得狂烈,高杨觉得灵魂出窍,像乘着一场风雨逃离了这座城市,那一刻的他们在暴雨当中多渺小。
后来的高杨回忆起那一天的时候,他觉得,这可能是黄先生最接近爱我的那一刻。
回来后他受寒发了烧,也多得这一场病,已经很久没能睡好的他总算有了一夜梦境。黄先生是个体贴的人,照顾生病的情人也像对待爱人一样尽心尽力。
好几次高杨醒来的时候都看到黄子弘凡坐在旁边点着一盏台灯看书,见高杨睁眼就端来一壶温热的梨子糖水给他润嗓子,他没力气坐起来,就含在嘴里给他渡过去,然后哄着他沉沉睡去。
这一场病反复折磨了他不知道有多久,终于在一个漫长荒诞的噩梦后,他醒过来了,头脑是一片清明,这已经是第二个夜晚的下半夜,而黄子弘凡半歪着身子把他搂在怀里沉睡着,姿势颇有些别扭,一只手还握着他出汗的掌心。
高杨的声音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折腾得有些沙哑,配黄先生写给他的这首歌却刚好,于是在他病还没完全好的这天,他就约了张超来录歌。
黄子弘凡没有陪他一起来,也没有嘱咐张超多关照他。张超听他录了几遍,对着玻璃窗打了个响指,示意说好,可以过了。
休息的时候张超递了一杯温茶给他,他看上去一扫进门前的阴霾笼罩,眼神也跟着明亮了一些。张超咬着冰美式的吸管,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
“试试呗,反正总不可能比我现在的处境更差。”高杨低头抿了一口茶,要说他不期待这首歌,不期待即将引起的链式反应,那都是假的。
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念头像电光火石一样飞快地闪过,那黄先生呢?自己期待他吗?
“这歌我之前听了一下,其实它没有那么适合你,不过现在听成果,好像还不错。”
高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也不知道张超说的到底是歌不适合自己,还是黄先生不适合自己,总之都挺不适合,但是好在看上去不错。旁人也只看袍子华不华美,不在意内里是不是爬了虱子。
黄子弘凡包揽了那之后的所有工作,高杨得了一阵清闲,心里悬空的石头落了地,他也降落到了地面上。黄子弘凡一早就让他把他的东西搬到了自己家里,尽管他也没有多少东西,他的生活乏善可陈,一切都有轨可循,像一张排布规律的色卡,不像黄先生,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黄子弘凡家里另一间房隔出来放着一套齐全的录音设备,他不在家的时候,高杨有时候就在那里面呆一整天写歌,心里还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这天他写完了一整首歌时,黄子弘凡回来了,告诉他歌曲制作好了,发行日期也定了。高杨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看他打开音箱,音箱里缓缓流出高杨自己的声音。然后黄子弘凡俯下身把他压在地毯上,在他耳边说,你会做得很好的。
高杨呜咽了一声,他想去把音乐关了,可他却只能在黄先生身下发出一声破碎的低吟,这一刻温柔是致死的病。
那首歌毫无意外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尽管这位新人歌手没有露脸,但名下挂的那位词曲金牌制作家就足够引人瞩目。就在外界纷纷猜测这位新人的来路、长相、和黄先生的关系时,黄子弘凡买了两张机票,带他去欧洲避世。
入冬的欧洲实在不是个度假的好季节,连绵的阴雨夹着雪没停过,入骨的寒冷让高杨这个在亚热带生活惯了的人很不好受。
黄子弘凡也没有非要出门到处走走的游客心理,高杨不想出门,他就陪他待在暖气十足的房里,反正他也没有那种自命不凡的臭毛病,他在哪里都有灵感可以写歌,不必非要把自己扔到一个不舒服的环境里。
科西嘉是高杨突然提出来要去的。
他游学的时候已经看厌了法国的大小博物馆,黄子弘凡自然也没有多少乍见之欢。阴沉沉的天气让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去那浪漫之都的街头吹冷风,只好待在酒店的套房里,黄子弘凡在客厅写歌,高杨就待在房间里拉起窗帘随意翻看放映机里的原声电影。
他法语不太好,只能看英语原声的。他从电影台词里捕捉到一句科西嘉的星空,便突发奇想走出房间跟黄子弘凡说想去看看。黄子弘凡也没问来由,只是把他拉到沙发上坐着,替他拿了双棉拖鞋过来,嘱咐他别着凉。
登上科西嘉岛时正是正午,天空难得放了晴,他们在一家靠近海滩的旅舍落了脚。高杨的脸上少有的明媚,黄子弘凡抱着一杯西瓜汁,笑嘻嘻地咬着吸管看他,说你要多笑,笑起来好看。
临近傍晚的时候却天气骤变,听着远处的闷雷声,黄子弘凡遗憾地摇头,在暴雨来临前把还坐在沙滩椅上发呆的人拉回了房间。高杨明显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或许下岛前还有机会吧,他想。
可这么一想,就接连下了几天的雨,绵绵不断像作对一般,一直到临走前的一晚也没停。高杨觉得遗憾,但他并不讨厌雨天,甚至很多时候靠雨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来汲取灵感,借着声音的媒介让思想离开沉重的躯体。
就像这一刻黄先生与他在大雨包围的狭小空间里抵死缠绵。他在一片白光里死死地咬着对方的肩膀,一丝血腥味冲破了他的味蕾。高杨又一次感到自己的灵魂出窍,过大的快感带来的长时间的空白才让他忘情忘爱,忘掉遗憾,忘掉求不得,忘掉世间疾苦冷暖,仿佛偌大世界只剩下他和黄先生。
他这一觉睡得很熟,却突然被人摇醒。睁开眼的时候周遭还是一片黑,模糊辨认出黄子弘凡的轮廓。黄子弘凡喊他起来,拿过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他半睡半醒被人搂着爬起来,拉到阳台上。
房间的阳台正面对着海滩,深夜的风瞬间吹走了他所有的睡意,也吹走了连着几天的乌云密布,露出了银色的月光和满天星空。月亮被揉碎在海面上,潮起潮落,经久不息,像是通往另一个乌托邦的通道,蛊惑着他踏上这虚无的旅途。
高杨一时看得忘记了呼吸。
此时已临近后半夜,他毫无睡意,他知道马上就要天亮了,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外面实在是太冷,黄子弘凡又进去房间拿了件厚披,出来的时候却在门口伫足了好一会儿,才过去给他披上,把他搂在怀里。
高杨或许不知道那一刻的他身披月光,在黄先生眼里,也不比这科西嘉的星空逊色。
黄子弘凡陪他在阳台上坐了很久,直到灰蒙蒙的海岸线破开一丝光,那是和他在维多利亚港看到的电闪雷鸣截然不同的裂痕。黄子弘凡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眼角,说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站起身来,黄子弘凡背对着海,背对着金沙,背对着初升的朝阳与他拥抱、接吻。高杨自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睛,眼里的朝阳过于刺眼,刺得他险些就要流下眼泪来。
后面旅行的路线还是照旧,高杨依旧兴致缺缺。直到南下到了意大利晒了两天太阳,高杨才感觉从内到外都暖和了点,也乐得出去转转。
意大利人骨子里热情浪漫,高杨和黄子弘凡走在街头都有卖花的少年递过来一枝鲜艳欲滴的玫瑰,祝他们永浴爱河。高杨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被黄子弘凡买下整束玫瑰,一一检查完花枝上的刺清干净没有后塞到他怀里。
黄先生真是天生的情种。
他被黄先生精心圈养,但也许只是从一个小樊笼搬到了一个更大的金丝笼子里。外界的声音他并非充耳不闻,他的消息也并非滴水不漏。好在他交际圈不广,也没有什么非搭理不可的人来找过他。
即使是他那位只手遮天的恩师,在听闻他和黄先生的事情后,也只是淡淡地关心了一句,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如果有随时可以找他。
高杨回,我一切都好。
平安夜的那天,旅程辗转到了奥地利,维也纳是黄子弘凡计划的最后一站。刚下飞机拿了行李,黄子弘凡却拉住了想去叫车的高杨,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说,看来我们得提前回去了。
高杨低下头一看,年终的金曲奖入围提名出来了,黄先生送他的那首情歌赫然在列。
好可惜,他遗憾地看着机场庞大的玻璃墙,不能看到飘雪的维也纳了。
飞机一落地,各路媒体就在关口等着他们。高杨有点不知所措,他不喜欢人多,尽管戴着墨镜却还是显得有些无措。黄子弘凡揽过了他的肩,带他走出了人群,面对着长枪短炮露出微笑。
“各位新老朋友们好久不见,请期待我们的新人歌手高杨。”
这显然不是媒体最关心的东西,但黄子弘凡招了招手,吩咐在那等待已久的助理上前应付记者,留下轻飘飘一句“今后高先生的事由我助理全程打理”,随后带走了高杨。
高杨有点恍惚,他觉得自己像被暴风挟持到了半空,隐隐地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轩然大波,他身处风眼中心,一眼看到前方的鲜花和脚下的刀尖,还有身边的黄先生。
他一夜成名。掌声鲜花和谩骂质疑都是如影随形的,他音色漂亮,一副好看的皮囊,寂寂无闻了几年后天降鸿运资源加身,加之与著名金曲制作家同进同出,足够连同着黄先生一起,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以为黄子弘凡会让他搬出去,至少回避一段时间,但黄子弘凡显然不考虑这些世俗眼光。他亲自给高杨挑了定制的正装,带着笑意看他试穿,又亲自替他扣好袖扣。他赞叹,你天生就应该站在万人之上的,还好我遇见了你。
高杨低头想,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合适。
黄子弘凡又给他戴上一条手链,红线衬着银饰,挂在他细瘦的手腕上,像朱砂衬着白月。高杨想起黄子弘凡也一直戴着一条,和这条长的很像,但不是同款。
“多衬你。”黄子弘凡说。
高杨摸了摸手链,“是啊,很合衬。”
年终的金曲典礼上,高杨终于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镜头中。尽管先前机场那波曝光美人骨相便可窥见一斑,但穿着正装出镜的人到底不一样,一时间嘴贱出名的港媒通稿也手下留情了不少。
高杨身边自然陪伴着的是那位黄先生,黄先生一改平日里闲散的模样,也同高杨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他没有在第一排正中给他留的位置就坐,而是与高杨身边的人换了位置。
灯光暗下来,他轻声对显然有些紧张不自在的人说:“放松点,有我在。”
高杨隔着衣袖摸着那根红线,勉强集中了点注意力在舞台上。
他以前本就是半个圈内人,对这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主持人装腔作势故作悬念,领奖的人再佯装惊喜虚情假意,状似磕磕绊绊地背着滴水不漏的公关稿,然后在镜头前留下一阵欢声笑语,供屏幕前的粉丝提心吊胆,热泪盈眶。
哪有那么多惊喜,黄先生的助理给他拟好的领奖词他都已经倒背如流,一切都没有悬念。
“恭喜最佳新人奖,高杨。”
高杨走上领奖台,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快速地在他视网膜上留下刺痛的光斑,让他有半秒钟的无所适从。他很快调整了呼吸,熟练地背着获奖致辞。穿过层层镜头,坐在后排的黄先生是用什么目光看着自己呢?他不得而知。
散场后,被记者包围的他坐上车后座的时候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感觉像从脆弱的冰面上走了一遭,下面是刀山火海。他的视网膜还有微弱幻影,方才层层叠叠的闪光灯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好像那一天科西嘉的朝阳,照亮了他的光明前程,打碎了籍籍无名的明月星空。
他也说不出来这是遗憾还是圆满。
后面的工作纷至沓来,黄子弘凡没有给他选择曝光最快的那条流量道路,却给了他成沓的乐谱。他绷着一根弦,终日泡在录音室里。
张超好几次担忧地给黄子弘凡打报告:“你是不是痴线啊,一下子给人家那么多歌,填鸭也不是这么填法。哎你对待人家到底是什么心思啊,我看你对他父亲不像父亲,情夫不像情夫……”
“麻烦你不要看了话剧瞎搬台词。”黄子弘凡看着玻璃里面的录音室,高杨正在含化一块喉糖,“我对他有信心,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张超翻了个白眼,说那么多废话,还是没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录歌实在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特别是黄子弘凡在的时候。他要求太高,对待谁都毫不留情,张超差点怀疑高杨不是和他有地下情,是和他有隔代仇。
高杨的录音不好过,张超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几次他觉得差不多可以了,黄子弘凡都执意地打开对讲麦,说再来一次。高杨也没脾气,可让张超又觉得,这和前几年他被恩师雪藏起来的逆来顺受不一样,更像是一种忍耐已久的触底反弹。
张超头一回感到自己不是在录歌,是在卖命。高杨的抗压能力也太强了,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这两个人的关系也搞得他像置身一场华容道,有点哭笑不得。
中途休息的时候张超出去抽烟解压,想起忘了拿手机又折回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他俩都坐在背对着门口的沙发上,高杨靠在黄子弘凡肩膀上小憩,黄子弘凡一边顺着他鬓角的头发,落了一个吻在额角。
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和两人都各自认识多年,他什么时候也没见过多情的浪子有过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更没见过那月白风清的人也会流露出脆弱依赖的一面。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可是这条路上追求真爱也太傻了,他叼着烟遗憾地想。
高杨果然没有让黄子弘凡失望。在季节变更即将脱下冬衣的时候,他的歌终于全部录完了。摘下厚重的耳机,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像又经历了一次重生。先前的EP和金曲奖对于他和黄先生都只算试水,而这一次才是他挥剑出鞘的时刻。
张超比他俩还高兴,样带交到了黄子弘凡手上立马就打包行李出门度假,一点加班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高杨坐在小录音间的地板上,捏着那盒样带。黄子弘凡让他选一首做主打,他思来想去,最终也没有挑黄子弘凡写的那几首歌。黄子弘凡拈着一块凤梨酥喂到他嘴边,笑嘻嘻地说怎么意义这么重大的主打都不选我给你写的,好伤心啊。
高杨心想,又是他不知道去哪家巷角的小店里买来的点心,他好像很执着于这种现烤的点心,没有保质期,也赶不上风味期,毫无可口性可言。
“感觉……没有特别适合的,做非主打不是也挺好嘛,反正有你的名字都会有人听。”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牵强,一点也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但黄子弘凡也没觉得不妥,只是吃着点心笑嘻嘻地对他说,你喜欢就好,不喜欢也好。
高杨低下头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他有份私心,黄先生在那场避世的旅途中写给他的歌,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给别人听到。
此后的几年,高杨的名字一直在香港掀着不小的风浪。他极为低调,不涉足任何影视综艺,也不露面出席任何活动,想要见到他的脸只有专辑cover和年终的颁奖礼。但那位赫赫有名的金牌作曲家黄先生这几年却十足偏心于他,以至于找黄先生求歌的人踏破门槛,有时候也只能得到一份“次品”。
媒体拍不到高杨,但黄先生不吝露面。提及他和高杨的关系时,他也没个正经回答,他从未承认,也从未否认。记者问及那对相似的手链时,他也只是笑嘻嘻地亮出手腕,说你喜欢啊,我送你一条。
高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坐在落地窗前看电视机上的访谈。他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线,望了望窗外,亚热带入冬得晚,将近十一月中旬,维港也没有一丝萧瑟的感觉。可此刻即使铺着厚重的地毯,凉意也从脊椎骨蔓延到全身。
他这两年水花不小,最佳男歌手年年都入围,却迟迟未拿到,最佳作曲也始终欠黄先生一个。大艺术家是不在意这种身外荣耀加持的,但高杨始终觉得不圆满。
或许是缺了点情投意合,每回送上去提名的歌曲总是不尽评委意。歌是好歌,声音是好声音,但总让人觉得貌合神离,也不知道是高杨无心要这个奖,还是他和黄先生的词曲真的不合适。
总之,黄先生给他做的专辑大大小小的奖都拿过,唯独这一个最佳作曲人他已经缺席了好几年。
电视上的访谈还在播,问到黄先生怎么看待评委界说他和高杨的合作是强强联合,却又貌合神离,表面功夫。电视里的黄子弘凡状似无奈地耸耸肩,潇潇洒洒地说高先生不喜欢我的歌,我也没有办法的啦。
“他一直都觉得我的歌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我的歌。但是又不是一定要适合才能唱得了,有人听,有人喜欢,管那些评委说那么多做什么。”
“高杨啊,他可塑性一直很强的。什么歌拿给他他都可以唱得好,虽然过程折磨他也折磨我,但是最终结果也还不错。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可能就是高先生从未爱过我送他的歌吧,他每一次都不想选来做主打。”
黄子弘凡照常拎着一盒没有保质期的点心回家,见高杨只穿着件薄衬衫坐在玻璃旁,电视上的访谈恰好播到这段。他放下点心,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过去,半跪在地上把衣服披在他身上,说怎么又穿这么少,然后把他抱进怀里,那串手链隔着衣物硌着他,像一颗让人彻夜难眠的豌豆。
高杨突然很想问,那你爱过我吗。
这好像是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没问过黄子弘凡,黄子弘凡也没有说过。可能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对他这么好,但是那种感觉就像在精心照料展柜里的艺术品,黄先生爱不释手,但也只是对一件所有物的爱不释手。
他不问,除了那句虚无缥缈的爱,他什么都有。可他要是问了,或许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也得不到那一句迎合的爱意。
他最初想要的都有了,可是后来想要的却不能有。既熟惯,则更觉亲密,既亲密,则不免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
他突然厌倦了。他靠在情人的怀里,平静地说,我不想唱了。
这场感情开始于盛情难却,结束得也悄无声息,人走茶凉。高杨搬出了那间永远铺着柔软地毯的屋子,他早已羽翼丰满,应有尽有,不需要像以前隐姓埋名一样在昏暗的巷子里走上十几分钟,回到那一隅狭小的出租屋。助理给他安排的新住处宽敞明亮,按照他的吩咐铺好了白净的地毯,高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到美丽的维多利亚港。
或许是他离开时的眼神太过愧疚,黄先生连半点责怪他白眼狼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依然温柔眷恋地和他拥抱、分开。
他依然是那一句,你喜欢就好,不喜欢也好。
高杨独自出现在机场的那天,等待已久的记者立刻将他围得水泄不通。高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几年前他们从欧洲回来也像此时此刻一样,不同的是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了黄先生,真是时过境迁。
他什么也不打算回答,径直往入关处走去,直到听见一句“黄先生说你从未爱过他的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那个记者。大概是记者们也没有想到他有回答的意思,也随之停下来递上话筒等他说话。
高杨眼里浮现出一丝眷念的神色,可惜他戴着墨镜,没有人能看到,电视机前的人也不会看到。他想了几秒,冲着那位记者说,礼尚往来而已。
“黄先生从来都未爱过我。”
短短十个字掷地有声,给进入公历尾声的香港留下了经久不息的余震。高杨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记者一时间也愣在原地,消化这过大的信息量。
这夜风雨未停。高杨把VIP休息室的位置让给了一位被迫滞留的老人,自己独自坐在机场高大的玻璃墙前,窗外隐约可以看见远方的码头,电闪雷鸣的海港,被瓢泼大雨冲刷的跑道。他和黄先生的回忆里好像总是下着雨,淋湿了灯红酒绿的香港街头,淋湿了维多利亚港,淋湿了科西嘉岛,淋湿了伦敦的雾,法国的梧桐树,意大利的石板街。听起来好像浪漫又遗憾,他离圆满还缺一个飘雪的维也纳。
将近天光,雨终于开始收敛,天空开始发白。去往奥地利的直达航班开始广播通告登机,他跟随地勤走向停在跑道上的飞机,远处的乌云被朝阳撕裂,露出一丝晨光,高杨的眼睛又开始刺痛了。
黄先生,那天科西嘉朝阳里拥抱我的你也像晨光一样,照亮我,刺痛我,让我毕生难忘,这些你会知道吗。
维也纳的雪季十分漫长,高杨多数时候依然缩在被暖气烘得宛如春天的房间,坐在蒙上一层冰霜的窗前看书或是写歌。房东是一对仁慈的老人,子女不在身边,待他就像自己的孙子一样。平安夜这天,他们早早地做好了丰盛的食物,高杨下楼来帮他们装饰圣诞树。老人递给他一个苹果,说听说你们中国人平安夜喜欢送这个,高杨哑然失笑,接了过来。
桌上还放着不少唐人街买回来的点心,甚至还有一盒凤梨酥,老人慈祥地拍着他的肩,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高杨拈起一块,依然是甜腻得发慌的味道,糖丝粘在牙齿上,饼碎蹭了一手,他低着头说谢谢,很好吃。
次日早上他醒来时,张超的电话几乎是掐着点的打了进来,他算准了时差打给他。这位友人当时听闻他们分手的时候,高杨正在录音室里清点谱子,张超什么也没说,安静地抽完了手里的烟,然后送他出门。高杨记忆里,他遗憾的眼神就好像那年在奥地利机场玻璃窗中映着的自己,见证一段感情或旅途的开始和结束,遗憾或圆满,都只能到这里。
张超在电话那头说,今年你入围了两个,最佳男歌手和最佳作曲,你回不回来。
高杨半晌没说话。飘雪的维也纳和他欠黄先生的最佳作曲奖同时到来,却都不是他最想要的光景。
他最终还是坐上了回香港的航班,有始有终,盛情难却,恩情难报,任意一条都是他无法推卸的理由。他需要一个契机让自己放下,或许黄先生也需要。
高杨出现在颁奖典礼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哗然,黄子弘凡也看见了他,眼里却依然波澜不惊,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他们的座位安排在一起,黄子弘凡站起身来冲他点了点头,带他入座,仿佛在机场丢下重磅炸弹的人不是高杨,高杨依然只是他多年的老友一样。
颁奖礼的流程依然冗杂漫长,黄子弘凡没有与他聊天的意思,只专心地听着台上的演讲。高杨有些心不在焉,他毫无准备,也无人通知过他准备,因此他知道自己不会拿到这个奖。他没有问过黄子弘凡是不是已经胸有成竹,或许冥冥之中,他们总是缺少一次在聚光灯下拥抱的高光时刻。
主持人卯足了神秘感,揭开了手里最后一个信封,在观众和嘉宾配合出来的紧张气氛中,一字一句地念着:“年度最佳作曲奖,恭喜高杨先生的《科西嘉》,作曲家黄子弘凡。”
高杨一愣,张超电话里没有告诉他送上去提名的是这首歌,被他收进非主打里妄图藏起来的一颗沧海遗珠。黄子弘凡起身时冲他笑了笑,径直往舞台上走去,聚光灯和镜头都聚焦在他身上。他依旧意气风发,仿佛过去的一个多月从未受过情伤折磨。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通过镜头,传到了香港的每一个角落里。
“新老朋友们,好久不见。时隔几年,我终于又一次登上这个舞台。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遇到了我生命里最意外的一位歌手,他不合常理,让我感到很意外,是一块从未打磨过的原石。在我遇见他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将激发出我最美妙的灵感和创作力。我们一同看过狂风暴雨中的维多利亚港,一同去欧洲旅行,很多风景我都早在年轻独身一人的时候看过。我没有想过,与他一同看过的风景,无论是新旧,都那么不同。
有很多人好奇我与他的关系,其实人世间的关系,本就不可以打上标签分类归置,随便地划成友情、亲情、爱情。人都是复杂的动物,爱人不是天生的能力,是后天的学习。就好像我这副血肉之躯,也不是靠我天生汲取露水就能长成这样,若说我后天学会了爱,那大概也有在座各位的功劳。
在提交这首歌之前,我很忐忑,因为它太特别了。在我过去开始写歌的十几年里,没有一首是量身定做,歌和人能不能match,都是各凭缘分。只有这首歌是我那天无论如何都想要为他写下来的,才不辜负这独一无二的旅途,也不辜负那天星空下那么好看的他。”
会场里响起了窃窃私语,高杨感受到一万双眼睛在盯着他,但他脑子里别无他念,只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人。他遇到黄先生的那天,心底像长了一棵毒草,而后隐姓埋名,偃旗息鼓,却在这一刻的聚光灯下吸干了养分开始疯长,无法停止。
黄子弘凡的目光看向了他,不少媒体也纷纷把直播镜头转向了高杨,而高杨置若罔闻。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想要催促他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黄子弘凡冲着他笑了笑,向台下的镜头挥了挥手里的奖杯。
“多谢大家听我这么多废话,have a good night。”
说完后,他没有理会工作人员引导他从舞台侧边台阶走的手势,单手撑着从台子上跳了下来,朝高杨径直走去。高杨不由得站了起来,看着那位意气风发的大艺术家背对着聚光灯,背对着千万人的目光,背对着象征最高荣耀的舞台朝他走来,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全场一时掌声雷动,只有高杨听见落在耳边的一句话。
“现在你爱上我的歌了吗?”
【棋昱】遇风(1-15)全文
#无脑甜文 土味烂俗青春偶像剧
#1.5w字 烂尾警告
#私设ooc都有
#又名<蔡程昱的傻白甜暗恋手记>
#小男孩助攻预警
#一颗黑糖x傻里傻气蔡
#决不上升
01
盛夏的光热穿透百叶窗的间隙,在缓慢流动空气中,照出一小片飘游的浮尘。教室里的风扇忘记了关,扇叶即使积灰也仍在转动,发出嗡嗡的噪响,抬头看去,有小虫在一旁时远时近地飞。冰镇罐装可乐的外霜已经开始化水。积在木质课桌右侧,沿着钢尺生生刻出的痕迹汇成一股,滴滴答答,流不完的样子。可乐的主人伸出一只白皙的、属于少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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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w字 烂尾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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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盛夏的光热穿透百叶窗的间隙,在缓慢流动空气中,照出一小片飘游的浮尘。教室里的风扇忘记了关,扇叶即使积灰也仍在转动,发出嗡嗡的噪响,抬头看去,有小虫在一旁时远时近地飞。冰镇罐装可乐的外霜已经开始化水。积在木质课桌右侧,沿着钢尺生生刻出的痕迹汇成一股,滴滴答答,流不完的样子。可乐的主人伸出一只白皙的、属于少年的手,轻轻扒开闭合的百叶,向不远处的操场发出青涩的窥看。
六七月的塑胶味跑道,蝉鸣与热风的躁动,穿着被汗打湿的无袖T恤独自奔跑的少年人,还有休息时,沿下颚弧线一直淌进衣领深处,滑过喉结的水迹。
蔡程昱"啪"地合上了百叶窗,用力捂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然后抓起可乐飞快离开了教室。
他的十七岁夏天。
02
蔡程昱第一次遇见龚子棋是在学校一楼拐角的琴房。星期六,正午,他一个人坐在钢琴前面弹奏久石让的<One Summer's Day>。曲子对他来说不算难,权当偷懒,开头和弦过后的旋律被拆解开,一个个音符地敲出来,空隙供他做一场醒着的梦。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刻。阳光温暖,空气安静。而龚子棋就是在这时推开琴房的门,带进一阵屋外升腾的热气,汽水的甜味,还有说不清的暧昧的少年荷尔蒙。他大概是刚刚运动完,额角还挂着汗,左脸靠近眼睛的位置贴了一处创可贴,下巴微微抬起,书包单肩背在后面,抱着篮球的右手骨节分明。
蔡程昱回过头,猝不及防撞进他眼底,仿佛刚从一个浅浅的梦中醒来,又在刹那间坠入另一个更深的梦中去。
"高二的?"
他的声音有点哑,但不妨碍好听。语气是淡淡的,倒并非不耐烦的样子。
"啊,对……我……我是高二三班蔡程昱……你……你要用琴房吗?"
龚子棋还站在原地,面上没有笑,看上去有点凶,可蔡程昱却不怕他,只是觉得双颊烧得绯红,连话都说不利索起来。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在龚子棋过分漂亮的肌肉线条上打转,少年人的骨架仍在发育,肌肉并不夸张,但是实在好看。还有那张脸,鼻梁很挺,鼻翼微微收起来吸气的时候前侧会凹下去一小块,呼气后再重回饱满。眉毛也很浓,即使并非完美的对称形状,也绝对足够衬得上这张脸。
还有那双眼睛。
"不用了。你继续。"
说完他转身走出琴房,还顺手带上了琴房的门。蔡程昱从琴凳前猛地站起来,冲出房间想再说点什么。但等他站在走廊里四处环顾的时候,那份少年人的荷尔蒙气息已经慢慢消散了。
就像夏天从冰可乐罐口冒出的白色冷气,在遇到燥热的空气后那样,散得无影无踪。
蔡程昱背靠着墙壁,缓缓地蹲下身来。
03
他发觉自己和龚子棋的生活几乎像是两条干干净净的平行线。
"龚子棋"这个名字是他放下脸皮四处打听来的。起初他以为龚子棋大概是他学长,毕竟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好像谁都不太放在眼里的样子。但等他仗着自己乖孩子的模样讨学姐喜欢,而去打听了一圈以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个人竟然是他同级的同学。不过龚子棋倒确实是比他大上一岁的,据说是因为打架被停学处分所以留了一级。蔡程昱小心翼翼地拼凑着这些关于龚子棋的线索,暗自希望从中找到一些小小的共同点,但总是失望而返。
要怎么总结呢。他是即使在夏天也会乖乖把校服衬衫塞进裤子里,时常在升旗仪式上做学生代表发言的好孩子。就算作为艺考生,他的文化课成绩也足够优秀,是会被老师在家长会上反复表扬的类型。他的十七年生命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出圈行为,连学习音乐都是最最传统的美声专业。他一直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好。按部就班,混入千万学子的大部队,他本就不是什么过分聪明的人,努力对他来说就算是唯一的出路。
但龚子棋跟他截然相反。
他是鲜活的,是恣意的,是自我的。他像七月一场突然来临的大雨,也像回家路上迎面吹来的穿堂风,那么自由,那么不着痕迹。他的校服外套永远松松垮垮,衬衫挽到小臂上方,不爱笑也不理人,除了知道他有周末来学校球场练球的习惯之外,蔡程昱想不出自己还对这个人了解多少。喜欢喝百事而不是可口可乐算吗?有一次他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看见龚子棋正在里面和老板娘讲话,于是装作要买零食的样子走进去偷偷地听。那人站在冰柜前执意要买百事,被老板娘告知只有可口可乐之后空着手出了小卖部的门。他们擦肩而过,龚子棋却没有看到他。蔡程昱松了一口气,本想买一瓶可乐再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要和他培养共同点"的心思,于是也跟着空着手溜了出去,没敢回头看老板娘的脸色。
后来他特意去买了一瓶百事。气很多,有点苦。原来龚子棋喜欢这样的味道。
蔡程昱又在大脑里努力想了想。他其实还知道龚子棋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尤其是狗。某个周三的下午,他因为排练学校文艺汇演留的有些晚,在学校对面等公交车的时候刚巧遇到练完球的龚子棋。他们相隔一个马路的距离,蔡程昱躲在公交站牌的后面,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只敢偷偷地往那个方向看。突然,一只金毛从路的另一边跑了过去,莫名蹭上了龚子棋的腿。但他没有躲,也没有不耐烦,而是蹲下身来,一只手抚摸金毛柔软的背部,另一只手举着篮球,变着法地引金毛窜来窜去,很熟稔地互动着。金毛的主人追过来后,像是在对龚子棋道歉,他摆摆手并没在意,又摸了金毛几下,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蔡程昱的脑海里塞满了龚子棋不那么锋利的样子。等回过神来抬头看,才发现自己要乘的公交车已经关上车门驶向了下一站的方向。
我家也有一只这样可爱的金毛。
蔡程昱那时一边低头傻笑着,一边这样悄悄地想。
04
龚子棋似乎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件事对于蔡程昱来说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发现。要知道,虽然接近龚子棋是一件需要十成勇气的难事,但接近龚子棋的朋友就要容易得多了。在第不知道多少个偷看龚子棋打球的傍晚,他意识到,虽然同龚子棋打球的球伴总在不断变化,但是有一个身影却几乎每次都存在。
龚子棋还经常同他击掌碰肩。
有时还会一起放个学。
真好。多么纯真的友谊。
蔡程昱在心底感到无比的感动。
倒真的不是他缺心眼。蔡程昱是知道龚子棋那位"准朋友"的,就在他隔壁班,叫方书剑。蔡程昱认识他是在文艺汇演的彩排上,这个人也有节目,独唱,不过是那种唱跳的流行歌曲。即使是彩排,这个人的舞台表现也无处不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浮夸,让从小接受传统音乐教育的蔡程昱看得太阳穴直痛。很难想象龚子棋会和这样外放的人玩到一起。但同时他又觉得很庆幸,毕竟方书剑看上去要比龚子棋好接触的多,至少没那么凶巴巴的。
哦,龚子棋也有温柔的时候就是啦。
于是蔡程昱在之后的几次彩排里,借着讨论舞台风格的由头,很快和方书剑混熟了关系,虽然那些"眼神要有内容""肢体动作幅度要大"之类的经验对他没有半点用处,他依旧听得认真而耐心。又一起吃过几顿午饭,方书剑算是彻底把他当做了自己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忍受他话痨还丝毫不带敷衍的老实人,除了蔡程昱也没有几个。他们聊了很多关于音乐的话题。包括蔡程昱的专业美声。方书剑告诉他,自己原本也是学美声出身的,只不过后来觉得前途渺茫,不敢再谈什么拿这个吃饭。蔡程昱其实听得有些难过,但他一向话少,所以方书剑并没有察觉。在这场对话的最后,方书剑喝光了铝制罐子里最后一口可乐,看向食堂外面斑驳的树影,问蔡程昱放学要不要一起来球场打球。
那一瞬间,蔡程昱方才所有关于未来的疑虑全都集体后退,只剩下了掩抑不住的期待与欢喜。
他仓促咽下嘴里的饭菜,有些紧张地回道:"当……当然。但我打的不好,就……在一边看着也行。给你们递个水……什么的……"
方书剑不是太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有勉强:"其实打的好不好也无所谓了,他们那帮人里有几个打得也菜得一匹。你要只想看的话也行,我是没什么意见。"
"那几个人……都有谁啊?"
"哦,今天这波基本都是我们班的,外班应该就一个你们班体委,还有龚子棋,不过他你应该不认识。"
怎么不认识。蔡程昱在心里想。他简直认识得不能再认识。但龚子棋不认识他倒是真的。
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好低下红透的脸,飞快扒了一口饭,把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至于方书剑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他却半点也不记得了。
认识方书剑这个朋友真好啊。
蔡程昱一万个真心地这样想。
05
因为放学后要去看龚子棋打篮球的缘故,蔡程昱从小到大十几年来第一次翘掉了学校的值日工作。
他答应了方书剑要递水,便不敢食言,下课后马上飞奔去了小卖部。他在一排矿泉水和花花绿绿的饮料前站定,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拿了十瓶矿泉水和两瓶百事可乐。他想,如果方书剑问起,他就说那多出来的一瓶百事也是他自己要留下喝的。而万一,万一龚子棋真的愿意找他拿水喝,他再把那瓶百事,连同矿泉水一起送上去。
多么周密的计划。蔡程昱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赞。
他到达篮球场时,那群人已经开始热身了。方书剑看他一个人傻愣愣站在一旁,伸出手臂挥了挥,三两步跑过来,揽着他的肩顺走一瓶矿泉水。其他几个认识的人也注意到他的存在,纷纷凑过来跟他打招呼。蔡程昱向来人缘脾气都好,大大方方把水分出去大半,就乖乖坐到一旁树荫底下看他们打球。这一次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盯着龚子棋看,而不用担心被突然发现。巧合的是,在他搜寻到那人穿着黑色背心的身影的瞬间,那人竟也刚好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视线交汇虽然只有片刻,但蔡程昱却感觉像是飓风过境。他自己在一片柔软之上慢吞吞搭起的,自我保护的壁垒,被这场声势浩大的气象拆得一干二净,内里的生涩情绪与赤裸无异,就差铺开贴到对方眼前。好在龚子棋的眼神很快移开了,转而专注于新一轮的进攻。他的打法快而稳,每一次出手抢断都能掐准时机,投篮几乎没有失手。令蔡程昱有些惊讶的是,他原以为龚子棋这样性格的人,打起球来该是我行我素,又酷又狠的,可事实却不是这样。龚子棋非常用心地在辅助每一个队员的进攻与防守,不管是抢篮板时的配合还是传球时候眼神的交流,他都把"团队"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每当蔡程昱看到他俯下身子半弯膝盖,认真观察对方运球轨迹的样子,总会觉得心跳逃脱了正常的序列,若不是完全静止,那便是凭空多塞了几个节奏进来,总归是已经彻底乱掉了。
中场休息时,方书剑拉着他和一大帮人一起聊天。龚子棋没有参与,他在不远处用毛巾草草地擦着身上的汗,还有被汗水打湿的发梢。蔡程昱表情十分配合,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别处。可惜直到他们班体委吆喝着下半场开始,龚子棋也没有应了他的心思,朝他这边走过来。
蔡程昱摸着怀里已经开始变温的可乐,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至少可乐和矿泉水是不应该浪费的,要知道,非洲还有很多小朋友喝不上纯净水呢。他作为一个关心世界问题的优秀中学生,应该积极为节约用水做出贡献。
想到这,他从地上蹭地站了起来,带着一种炸碉堡似的坚定决心,走到了龚子棋面前。
"那个,我,我这里还有水,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喝吧……"
龚子棋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把头抬了起来,一边眉毛微微挑着,看向蔡程昱的脸。蔡程昱觉得自己在专业课老师面前检查意大利语歌词背诵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看着眼前的人接过了自己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瓶矿泉水和一罐被捂热了的百事。然后他向塑料袋里瞥了一眼,捞出那罐百事,道:"这个是你要喝的吧?"
蔡程昱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还有一罐。你把可乐也拿去喝吧,我专门买的百……啊不是……是我不小心多买了一罐……"
龚子棋没拆穿,依然保持那个由下往上的角度,挑着眉看他。他其实是比蔡程昱要高一些的,但是平常总是微微驼着背,所以此时两人几乎是在相互平视。半晌,他才开口道:"那就谢谢你了。下次让书剑请你吃饭吧。算我的。"
蔡程昱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脑内的心思未经思考就直接被讲了出来:"你直接请我也可以!我……我们班在走廊南侧从左数往右第三个,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这么不客气啊。"
说到这里,龚子棋的嘴边居然带了一丝笑意。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刚灌两口就听到身后队友喊他:"棋哥!差不多该上了!"他于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表示听到,随后重新把瓶盖拧好,连同那个塑料袋一起放到了自己的书包旁边。见蔡程昱还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自己,又觉得有点好笑。
"高二八班龚子棋。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向着球场跑去。一阵夹着潮湿水汽的夏风恰好从远处迎面吹来,头顶的老槐树沙沙晃着,引出一次绿色的坠落。云是淡薄的而天空深远,一串飞鸟穿过,将它不着痕迹地划开一条裂隙。蔡程昱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但一切仿佛静止的此刻,他却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个句子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完了。他只是想。
他或许已经喜欢龚子棋到了快要遗忘世界的程度。
06
"那个,书剑,你觉得龚子棋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束了让他的心跳兵荒马乱的篮球赛,同方书剑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蔡程昱看着傍晚时分方才晕上胭脂色彩的云霞,还有被云霞映出的金色的,房屋的边沿,突然就这样开口问道。停在老旧电线杆上的麻雀一下飞走了,如同夏天的记号一般。方书剑走在他身侧推着自行车的影子没有加快,也没有慢下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们认识?"
"嗯……大概。算是吧。"
蔡程昱觉得,龚子棋应该已经记住他这个没聊两句就不客气地要人家请吃饭的古怪同学了,所以说一句"认识",应该还是可以的。想到这,他心里的小尾巴又忍不住翘起来。毕竟,"我们认识"这个短语虽然程度轻,却是一种百分百的相互关系,和"恋爱"是完全相同的类型。只要他再努努力,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发展到新的高度了。
"这个……怎么说啊。我们俩以前是邻居,基本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他这个人……嗯……看上去挺凶的,又不爱笑,感觉特不好惹。不过其实内在还是,挺为别人着想的吧。"
诶?
"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啊,但确实是这样。"方书剑的头发被风吹起一撮,自行车的车轮不断发出轻微的、旋转的声音,"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其实有点多管闲事。就是,他对别人关心基本上都体现在实际行动上面,语言很少。我初中还在学美声的时候,有一次瞒着我妈翘了专业课去跟一帮高年级的男生打游戏,结果刚从游戏厅出来就撞上他遛狗了。他倒是没跟我妈讲,但是第二天就跑去跟游戏厅老板说,以后再看到我过来不许让我进,把我气得够呛。"
"不过后来我还是挺谢谢他的。毕竟那帮高年级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哦对了。说到这个。他留级那事你应该知道吧。"
咯噔。
蔡程昱明显感觉自己的大脑对于"留级"这个字眼有超乎寻常的敏感度。是的,这的确是一个他一直不愿承认,但是却分外在意的,关于龚子棋的困惑。起初他认为或许只是单纯少年意气用事,为了一些不太成熟的理由大动干戈,到也并非难以理解。但随着他对龚子棋一步步东拼西凑的认识,他渐渐觉得这个让他那么喜欢的男孩并非是那样冲动而不管不顾的。这个人分明就有着温暖而柔软的内核。会轻笑着包容一个过分青涩的暗恋者的傻气,也会默默关心翘课打游戏的朋友。他只不过是内敛了些,只不过是喜欢安静了些,那些包裹在他"生人勿近"表象外的透明糖衣,和那些偶尔从外壳缝隙透出来的温柔,蔡程昱能够感受得到。
"嗯,我听说过一点。"
"那事……不是我偏心,但真不是子棋的错。"
蔡程昱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里仿佛有个小人插着腰,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嘴里还说着"那当然"。
"他上高一那会,我还上初三呢。就咱们现在这学校,当时高三有个男生是教委儿子,天天勾搭女同学。有一次我们俩放学路上看见他拉着一女生往学校后门那巷子里面走,那女生一直哭,随便谁一看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当时没什么人,路过的都是学生,没一个敢上去拦的。就龚子棋,刚得不行,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他人都已经跑出去了。后来这事儿闹到校长那,怎么处理的你也知道。要我说,是个人都该接着理论理论吧,我一个没什么事的都气得不行,结果龚子棋这家伙愣是半句话都没说,也没让往学校里传。你看,要不你肯定也就知道了。"
他是怕传出去影响那个女孩的声誉吧。蔡程昱听着方书剑的讲述,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龚子棋的用意。
"那后来……那个女孩怎么样了?我是说,要是我的话,肯定感动坏了……"
"哇,你还真别说。要不我觉得龚子棋这人脑子有病呢。那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学姐,人长的那叫一个漂亮,他停课那段时间恨不得天天登门道谢。等他回来之后,又追了他小半个学期,结果这人从头到尾无动于衷。你说他这个英雄救美图什么呢。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但反正最后他为了让学姐死心,还跟人家说他不喜欢女孩儿,把人家弄得梨花带雨的,不怪他单……"
哐当。
蔡程昱的小腿磕到了马路旁低矮的灯柱,整个人都向后摔在了地上。
"哎你……"
"没事没事,我,我没事儿。"
蔡程昱抬起头,顾不上重新起身也顾不上检查似乎已经肿起来的伤口。他看着方书剑,语气急促,心跳剧烈:
"那个,书剑,龚,龚子棋他,亲口说过自己……不喜欢女孩儿吗?"
07
蔡程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终于明白他们那位中年地中海的校长为什么总在各种大大小小的仪式典礼上告诫他们早恋的危害。事实证明,这些大道理对于尚未达到"早恋"进展的蔡程昱同样适用。那一天放学同方书剑的对话仿佛无端给了他许多希望,他开始在文化课上频繁的走神。在列议论文写作提纲时无意识地写出龚子棋的名字,在做数学几综压轴题时因为没有头绪,而看向龚子棋曾经奔跑过的操场。他甚至托隔壁班同学要来了一份龚子棋的课表,就为了能在他们班下去上体育课的时候偷偷看他几眼。
太没出息了。他在心里小小声骂。
而最让他意难平的,还是那个似乎被龚子棋遗忘掉的"请吃饭"的约定。
他当时应该是答应了的吧?做人怎么能不守信用呢。
蔡程昱觉得自己已经要沉不住气了。有好几次他旁敲侧击地问方书剑,龚子棋是否有在日常同他的对话中不经意间提起自己哪怕一次,然而方书剑却总是回复以古怪又疑惑的眼神。"他没事提你干嘛啊,又不是追女孩儿。"蔡程昱被他当头几桶冷水泼得晕头转向,只好低着头干巴巴搪塞。
是啊。他又没有在追自己。
青春期第一次暗恋一个人的悸动与不安逐渐使蔡程昱感到无所适从。像是望梅止渴,对着一个模糊的影子进行自我满足的想象,有时亦失望着步步后退。借方书剑自行车骑行回家的那个傍晚,他从高高的坡路上下行,松开紧握车把的双手,尝试着暂时性地忘记一切,忘记对于龚子棋似乎没有希望的肆意的喜欢,闭上眼,感受到风的温度。衬衫的下摆从制服裤子里跑出来,被吹起一个角,露出少年纤细的腰肢,吹进他灵魂的缝隙里去。失重且不平衡的慌乱将他紧绕,世界既喧哗也安静,他像一只飞鸟,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懵懂着前行,没有来处,没有归所。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自由。
应该要再多勇敢一点吗。还是就这样停下来。
恰逢期末,各种各样的考试与演出接踵而至,满满当当地挤占着他的脑壳。蔡程昱突然就觉得很累很累了,突然就想要歇一歇。他的专业课老师将他推荐去参与一个大型的专业级音乐会演出,三首全新的曲子,有法语也有意大利语,和其他两位极有声望的前辈合作。他开始一天两次往专业课教室跑,练习的间隙用以完成学校的复习作业,生活又回归了曾经的三点一线。本就有限的的睡眠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有时刚刚完成一段歌词的记忆浅浅睡下,便又被清晨六点的闹钟吵醒。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做到把龚子棋努力抛在脑后了,似乎是做到,把他排在学习与练歌的位置后面,不去好端端地想起他,不去因为某些若有似无的接触情绪失常。只是偶尔,偶尔在走廊拐角迎面遇上刚刚运动完,低着头侧身走过的他时,不正常的体感仍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出卖。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距离音乐会开始还剩一周的星期五,蔡程昱在午休前被语文老师留下做试卷分析,占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担心赶不上排练,他没来得及吃午饭,就骑着方书剑的自行车赶去了场地,等三个节目排练结束后,再匆匆骑回学校去上下午的第二节主课。课间时他跑去走廊的另一侧给方书剑还钥匙,对方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得差点说不出话,难得关心了很久他的身体状况。但他当时只感觉头脑昏沉,眼前发黑,根本无心回应,只知道不停摇头,强撑着说自己没事。
他是在第四节课上到一半起立回答问题时失去意识的。
……
睁开眼后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惨白的光线,正对着眼皮,像要把瞳孔狠狠刺穿一样灼痛。然后是灯罩旁边一只向光的小虫,嘴里嗡嗡地叫着,即使细弱蔡程昱也依然听得耳膜不适,感觉上有什么东西在挑拨自己的神经。微微转动颈部,认出是在学校的医务室。从窗户向外看过去,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猛地从床板上坐起来,看到角落壁纸已经有些受潮发卷的白墙上,挂钟指针颤颤巍巍快要指向八点。屋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他掀开盖在身上的米色的毛毯,穿好鞋子,想起自己的背包和手机都还在教室里放着,这会大约已经落了锁,只好扶着墙堪堪站稳,再借用一旁木质套桌上的老旧座机给专业课老师拨电话。
电话嘟嘟嘟地响到第四声,那边传来一句礼貌性的"喂,您好?"蔡程昱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慌忙解释:"老师我是蔡程昱,是这样的,我今天下午可能是身体出了些问题,一直在学校的医务室,现在刚刚醒过来。我等一下马上过去您那边,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中午去场地排练时候您指出的那些要点我已经着重练习过了,歌词也背得基本没什么问题,一会儿再给您检查一下,实在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我……"
"程昱,你别急,先听老师说。"
蔡程昱的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拿着听筒的手都有些不稳,但他还是及时认认真真地回道:"……好,您,您说。我在听。"
"老师下午的时候,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但你那边没有接,应该是已经在病着了。中午你彩排结束之后,主办方找到我,跟我说,你的表现着实令他们非常惊讶,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专业素养,今后一定能在咱们这个领域有非常好的发展。但是……"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是他们认为你还是太过年轻,甚至还没有成年,缺少舞台经验,担心最后的呈现会出意外。所以临时决定……决定最后,可能没办法让你上台。"
温和的声线经过无数介质传出来,就因为失真而变得没有了温度。蔡程昱一手扶墙,一手死死握着听筒,花了足足五秒钟才真正意识到,他老师的话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吗?
"您……您的意思是我……"
"程昱,老师知道你为了这次演出花费的心血,你的进步和努力老师也都看在眼里。但是主办方的决策老师没有办法干预。这段时间你实在太辛苦,现在又把身体都弄出毛病来,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安心准备学校的考试。以你的水平,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这几天就先在家把身体恢复好吧,我这边,等你放了假再来也不迟。"
……
"……好。老师。"
"我知道了。谢谢您。"
……
放下了听筒,他按在电话机上的手却没了再抬起来的力气。所有的情绪,所有他仗着疲惫和繁忙而忽略和逃避的情绪,在这时全都一股脑地跑了出去,争抢着蚕食他坚强的外壳。这算什么?他拼命努力了这么久的舞台,拼命准备了这么久的表演,他堆积着累杂着的课业,他被混乱作息搞砸的年轻身体,还有他不值一提的,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喜欢。都算什么?他其实知道这一切不只是对于演出资格被取消而产生的不满,而更多是对于自己当下生活里所有缠成混乱一团的种种,所感到的迷茫和无措。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承认。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想笑一笑就把这些事情随便揭过去,但有些东西积压的越久,就越令人难过。
虚浮着脚步走到教学楼的大门口,蔡程昱才发现外面原来还下着雨。
他靠着贴满花花绿绿背景板的墙壁坐下,慢慢地,慢慢地把头埋进双手之间。静静地、完全静默地,让自己狼狈脆弱的泪水蒸发在潮湿的空气里,尽可能不露痕迹地彻底隐藏。
直到他听见。
"醒了?"
……诶?
"能站起来么?地上挺凉的。"
……诶?
蔡程昱原本的颤抖都停滞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已经在无数次类似的幻想中产生了幻觉。但即使这样,还挂着难看泪渍的脸依然不听使唤地从两手之间一点点抬了起来,一边微眯着红肿的双眼适应光线,一边转换角度,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个影子。一个和他的梦境无限重合的影子,逆着光站在他面前,手上的雨伞仍在淌水,如同电影里的超级英雄。
"你……你怎么……"
"放学去找书剑打球的时候,他说你人在医务室。但他晚上有课先走了,我替他过来看看你。低血糖?"
"嗯……但其实,"蔡程昱抽了一下鼻子,把眼泪胡乱抹掉,"只是没吃午饭而已。"
龚子棋向他走了几步,用空闲的右手递过来一包纸巾,在他接过之后,转而轻轻握住他的小臂,把他整个人从地上重新拉了起来。蔡程昱被这突如起来的肢体接触弄得不知所措,出于惯性向前几步,险些撞进龚子棋的怀里。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龚子棋触碰过的部位,皮肤一下子烧了起来。
"你不介意的话,一起吃晚饭么?"
……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的声势,像要把过去和未来全都一并掩埋。但人的心跳声却总能盖过雨点短而急促的击打,成为全世界最最清晰的声响。
……
"之前答应过要谢谢你的可乐。"
"我记得当时你说,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对吧。"
08
和龚子棋一起在学校旁边美食街的餐馆里坐定时,蔡程昱仍然有些恍惚。
微微发涩的眼眶还是红肿的,被风一吹就要继续流泪。他只好低下头装作翻看菜单,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来的路上他们共撑一把并不算大的黑伞,纯黑色,好像一松手就要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龚子棋站在他左后侧,单肩挎着背包,撑伞的右手放在他裸露的后颈皮肤附近,感觉上把他大半个人都揽进了自己怀抱的范围。
太犯规了。
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凌冽的洗衣粉味道,比一场大雨冲刷出的潮湿的泥土气息要更加浓烈一些。奇怪的很,明明演出被取消,钱包手机都不在身上,身侧的人也一言不发,但蔡程昱就是没由来地感到安心,感到万事大吉的样子。他们两个青春期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挤在同一把伞下,到最后各自露在外侧的肩膀和发尾都毫不意外地湿透了。但是相比龚子棋来说,蔡程昱觉得自己的程度基本可以等同于安然无恙。
毕竟应该算是,被照顾了吧。
"想吃什么?"
"啊……我要一份油爆虾焖面,还,还有这个汤。别的就先……不用了……"
"再点点别的吧。书剑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但是你请客我……"
"没事,你点就好。"
蔡程昱最后红着一张脸稀里糊涂地点了几个炒菜,在菜单上画勾时,总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那一串串方块字了。等到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之后,他才终于觉得眼睛没再那么不适,趁着龚子棋起身结账的机会,偷偷抬眼打量对方挺拔的背影。
原来夏季制服还能穿得这样好看的啊。
大约也算一种因祸得福吗。蔡程昱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想到自己二十分钟前还一个人坐在教学楼门口的地板上狼狈大哭,不知道龚子棋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明明是个男孩子,居然还会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仿佛刻意等待别人的营救。
龚子棋好像总能让自己产生想要放弃所有骄傲的念头。
蔡程昱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善于交际的人,通常需要别人主动挑起一个话头,他才能比较自然地接话下去。这一点鲜少有人发现。在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一个性格好,学习好,人缘自然也好的光荣榜样,虽然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傻气,但却只是显得更加可爱一些。这些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是一只提前开始飞行路途的小笨鸟罢了,强迫着自己去适应,去在普通人之中靠努力变得更优秀一些,哪怕这个过程需要他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常常让他身心俱疲,他依然时刻紧绷着一根神经,去不停维持一个让人感到舒服的良好形象。
可龚子棋却像是看穿了这点一样。
交流时他的话并不多,也没有寒暄客套,但总是能做到恰如其分,紧绕着蔡程昱的舒适圈展开,并且话题意外地很好进行。大部分时间里,是蔡程昱说,他耐心地听。不插话,不打断,也不多做评价。他似乎喜欢在对方说话的时候注视对方的眼睛,虽然没有太多表情,偶尔皱起眉毛的时候还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感,但却能莫名让人知道,自己是有在被好好聆听着的,是有在被尊重着的。
菜在他们的交谈中很快上齐,蔡程昱被那一大桌子肉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无辜地看向龚子棋,才发现对方的表情居然像是在偷笑。
"我,我刚才点的时候……没……没这么……这些是你后加的吧?咱们两个人怎么吃的完……"
"我看到你画的菜单之后也很想这么问你。"
蔡程昱看着他悄悄上扬的嘴角,两颊又一下子红起来。他刚才点菜时完全心猿意马,根本不知道自己勾了些什么,原本以为龚子棋看到后最起码会出于正常人的考虑问他一下,或者去掉几个,结果这人居然像是故意笑话自己一样把那些菜原原本本点了一遍。
真是,真是太坏了。
"我刚才……头还一直晕着来着……所以可能……就是……画多了……要不咱俩AA吧,我,我一会儿把一半钱还给你……"
"用你锁在教室里的钱包和手机吗?"
"……我可以明天微信转账!"
"哦,你意思是你转给书剑,再让书剑转给我?"
"你……你就不能加一下我的……微信吗……"
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说出口了。
……
"你想加我微信?"
"什么叫……我想……"
龚子棋这下干脆直接低低笑了出来,看得蔡程昱一阵发愣。他从扔在一旁的书包里翻出一支圆珠笔,还有一张草稿纸,上面零零散散写了一些数学公式的运算,虽然潦草但能看出字并不难看,甚至称得上漂亮。然后他撕下草稿纸空白的一角,流畅地写下一串数字,递到了蔡程昱眼前。
"等你明天拿到手机再加吧。不过转账就算了,吃不完的你打包带回去就好。"
……
龚子棋的微信?
蔡程昱干巴巴接过纸条,拿在手里,感觉手心的汗都快要把未干的字迹洇湿,头脑一阵阵发懵。
"不饿么?再不吃菜要凉了。"
"啊,好好……好……"
很多年后,蔡程昱再回想起这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依然觉得奇妙而不可思议。后来龚子棋撑着那把伞一直把他送到公交车站,他拎着五六盒没吃完的菜,傻傻地,隔着厚重的雨幕朝龚子棋不停挥手告别。他不知道自己和龚子棋的关系是在哪一刻开始悄然变化的,但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明显的界定,那或许便是从那一晚开始。那一晚有十七岁的眼泪,十七岁的懵懵懂懂脸红心跳,十七岁,从身侧传来的洗衣粉味道,男孩交谈时低沉好听的嗓音,掩笑的嘴角,还有被撕下一个角的草稿纸。十七岁,他所有的欢喜与憧憬被完整地寄托给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的人。他知道那个人是那样的好,他也知道自己这只小笨鸟为了追上那个人必须更努力的飞,虽然那个人似乎愿意为自己的一切不聪明做退让,虽然那个人偶尔会让自己觉得,不那么努力,休息一下,也好像可以。而同样也是很多年后,他躺在龚子棋的臂弯里,和他一起在坝上草原看星星。那时他的额头抵在龚子棋忘记刮胡子的下巴上,感受到粗糙却十足存在的触感,一边微微泛着睡意,一边盯着零散的星辰说道:"我觉得我遇见你之后常常想要偷懒。之前我总把自己当成一颗还不够亮的星星,必须不停努力,好好学习,练习声乐,练习和别人交流的技巧,才能变得更亮一点,才能让别人看见我。但是你就让我感觉,自己在还没有那么亮的时候还是被你看见了。虽然又幼稚又狼狈,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反正是超级不求上进的想法。"
而龚子棋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将蔡程昱拦得又紧了一些,然后在蔡程昱快要入睡之前,轻轻地吻上了他的额际,低声对他说——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星星。"
09
暑假来临之后,蔡程昱与龚子棋的见面开始变得既简单又困难起来。
简单是因为学校的课程结束,不再有固定的时间表,可以自由行动。蔡程昱除了专业课练习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安排,毕竟以他的文化课成绩,只要按部就班好好复习,过分数线绰绰有余。但困难也就困难在他不再能借着空间的优势,跑去看龚子棋打球,或是放学鼓起勇气找他一起走了。为了见面,他几乎需要费光所有的脑细胞,才能想出那么一两个还算自然的理由。起初是说"陪方书剑一起学习",三个人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但蔡程昱很快发现这个借口完全无法成立,因为自从他见过龚子棋带着黑框眼镜认真解题的样子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更遑论学习。后来他又想到三个人一起去看电影,惊悚动作片,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意外,谁知道方书剑进场之后非说自己害怕,要坐两人中间。蔡程昱拗不过他,也不敢那么明显地表露自己的意图,只好和龚子棋分在坐在方书剑的两侧,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讲成。倒是方书剑一直不停对剧情碎碎念,完全不像是害怕的样子,把蔡程昱气得简直想把房顶戳掉。
真是太让人发愁了。比唱100个highC都让人发愁。
与此同时,他在微信上和龚子棋的互动也基本可以称得上是毫无进展。龚子棋的微信头像是一个逆光的影子,他抱着他的狗,蹲在一片沙滩上。虽然影子看不清表情,但蔡程昱总觉得龚子棋拍这张照片时一定笑的很好看。他的朋友圈总是空空荡荡的,一周也只发个一两条,基本只有一些篮球乱七八糟的资讯以及赛况,还有自家德牧的照片。不过好在他偶尔会给蔡程昱一天恨不得八百条的朋友圈评论。有时是一个简单的表情,有时是短短的一句话。比如在蔡程昱和他养的那只傻乎乎的金毛的合影下面,评论一个意味不明的"可爱";又或是在他炫耀自己被专业课老师夸奖的小作文下面,评论一个鼓掌的emoji。
好像也就是这点程度了。
蔡程昱有时会想,他和龚子棋的关系会不会永远停留在朋友的层面呢。或许会比现在亲近很多,但本质似乎很难改变。他想不出要有多坚定的勇气他才会迈出表白的那一步。毕竟他是一个男孩子。就算从方书剑嘴里得知,龚子棋曾经说出过自己不喜欢女孩那样的话,他也完全不敢就此做出任何判断。会被他讨厌吗?会让他觉得困扰吗?会让他从此收起只给自己看过的微笑变成陌生人吗?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难过很难过了。
他们后来又一起打过几次球,吃过几顿好吃的晚餐。在暑假就快要结束的一个星期前,蔡程昱被他们班体委邀请去参加他十八岁的成人礼。七八个男生装成大人的样子跑进ktv里点了半箱啤酒,一边唱着乱七八糟的情歌一边吵着闹着往下灌。蔡程昱从没喝过酒,也很少去ktv里面玩。他不太会唱流行歌,情歌也一样,只能窝在角落里听其他几个人死抱着话筒不放。那半箱酒他只喝了两小杯就醉了,和发烧感觉不同,像是所有情绪都被放大,难过和委屈,快乐和怀念,还有,还有对某个人无穷尽的喜欢。到最后他们一起玩老土的真心话大冒险,他抽到给手机里随便一位联系人打电话,念一段电影里的台词。他几乎没有犹豫地打给了龚子棋,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念台词,就晕乎乎地趴在放满酒杯的桌子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那帮同他一样喝的醉醺醺的男孩对着他的电话大喊龚子棋的名字,又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带着晚风丝丝凉气的结实肩膀与后背,和渐渐越来越远的流行歌曲声音。龚子棋似乎带着点不悦地是问他:"你还没成年吧,学他们喝什么酒?"而他仗着自己喝醉,把毛绒绒的脑袋在龚子棋颈间一通乱蹭,撒娇耍赖一样,委屈地回道:"我……我知道错了……以,以后都……不和他们……一起玩……你不要生气……"再然后龚子棋就笑了,贴着他敏感的耳垂。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只有路过的机动车的轰鸣,时不时挤占世界的安静。
事后蔡程昱再回想起来那晚上的一切,脸总是会从耳尖一直红到脖子根。
他其实一度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在两个人都舒服的范畴,不过分靠近,也不远离,刚好够他自己做一些美好的幻想,又够龚子棋清净自由。只要龚子棋不先进一步,他绝对不会跨过那条分明的线。这样就能保证两个人永远在线的两侧,生活上的交集若有似无,需要时也可以彼此拥抱,只是大多数时候相安无事,各自快乐。
只要龚子棋不先进一步。
10.
蔡程昱没有想过龚子棋会在开学前一天邀请他当晚一起去看一支挪威后摇乐队的live。
他当时正在家盯着手机看老师新给他传来的谱子,手机上端就突然弹出一条来自龚子棋的新消息提醒,吓得他赶紧点开来看,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点进去以后才发现是一张乐队巡演的海报,纯黑的背景,白色粗砺纹路的英文字迹,搭配一个简洁的方形logo。
Russell:有兴趣吗
蔡程昱直接僵立当场。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龚子棋会邀请他一个连流行歌曲都很少听的人去听后摇乐队的live。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方书剑都会是一个更好的人选。但他又真的真的不想拒绝,和龚子棋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他感到难以言说的心动,只要是和这个人一起,似乎无论做些什么都是有趣而让人期待的。
HighC本c:书剑也去吗?
Russell:没有 咱们两个
蔡程昱的心跳又开始瞎捣乱了。
HighC本c:我平时没太听过这种..
Russell:我知道
Russell:你就当去玩好了 看你想不想去吧
蔡程昱盯着80元的门票又想了一会儿,点开自己还剩102.34元的微信钱包,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HighC本c:……去
Russell:能找到地方吗
HighC本c:当然能啊...能不能别老小看我
Russell:好好我道歉
HighC本c:[小兔子生气]
然而等到真的坐上地铁,到了场地附近,蔡程昱才终于发现龚子棋的担心并不是小看他或者毫无依据的。他没有去过livehouse,不知道场地通常是在很难找的位置,从外面看大部分时候甚至与大一些的酒馆无异。他用手机开着导航,在一条弄堂里转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大门的位置,反而绕回了最开始的地铁站旁边。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没骨气地向龚子棋求助时,帽衫的帽子突然被人从后面罩了上来。
"找不到路了?"
"我……"
他飞快转过身把帽子重新拉下去,看到来人是龚子棋,安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丢脸。那人这会正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他,好像想看他如何努力为了自己的面子做辩解。
"你怎么在这啊……你不来的话,我一会儿也肯定找到了。"
"是吗?但是十分钟之前我就在这看见你了。"
蔡程昱被他噎的没话说,只好把眼睛看向别处,最后老老实实跟着龚子棋沿着正确的线路找到了livehouse的大门。他们去的这家在上海并不算特别大,但地段好,靠近市中心,设备也新,很多国外的乐队都喜欢来这边演出。蔡程昱全程紧紧地跟在龚子棋后面,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丢在这里,再也找不回去。等到快要进场,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交出80块零钱的准备,结果工作人员扫描龚子棋的二维码时直接出示了两张门票。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在手背上盖了荧光标记,紧接着,右手的手腕又被龚子棋牢牢握住了,他拉着他,穿过一层层的人流,开始慢慢向着靠近舞台的地方前行。
"这次算我请你的,人比较多,前面效果会好,跟紧一点。"
蔡程昱觉得自己都快丧失语言能力了。他不是第一次和龚子棋有肢体接触,但是在这样拥挤、封闭的场合却是第一次。龚子棋仿佛成了他整个世界唯一的清晰,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紧跟着这个背影前行,哪怕不清楚目的地也必须义无反顾。他们最后在大约第三层的位置站定,龚子棋拉着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人群熙攘可他们彼此紧靠,炫目的舞台灯光在他们的瞳孔中交汇,变成另一种不同的色彩。龚子棋看着还很空荡的舞台,缓缓对他说:"这是我喜欢的第一支乐队,那时候我十二三岁,其实听不太懂,单纯是觉得曲很好听。毕竟后摇大多数时候没什么歌词。"
"不过后来真正爱上是因为发现,他们对于情感的表达真的,非常清晰。"
吉他和鼓手开始上场了,留着相似的金色卷发,拥有浅灰色的虹膜,在现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中坐定。然后是键盘和贝斯,脸颊瘦削但有精神,像是某种草原上的肉食动物一样眼神里带着光亮。没有主持人来报幕,没有语音提醒观众朋友们还有三分钟开场请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并且禁止摄像,一切就是这么自然地进行了,吉他手上前一步说"Hope y'all enjoy",键盘就紧接着切进一串漂亮的和弦作为致意。这里的一切都和蔡程昱过去十七年所看到的过不一样,观众们自由而热烈,站立着为了某一段出色的旋律大声尖叫,挥舞双手。他们像是某一群狂热的朝圣者,为了喜欢的音乐聚集在一起,简单直接地抒发着自己全部的所感与所想。
他一直在原地认真而安静地听。
"现在是我最喜欢的一首。"龚子棋在他身侧轻声说。
贝斯四弦的低音缓缓引入,由键盘负责铺开情绪和调性。第一个小小的break过后,吉他手的部分骤加进细碎的鼓点,旋律一下子变得丰富且厚重起来。虽然层次增多,但完全不觉得冗余,反而给人以清爽的感受。像夏风,不那么服帖但是清爽的夏风,吹起女孩子的裙摆和男生涂了发胶的刘海,抚平所有的燥热,一路吹进人心底。
"这首歌的歌名翻译成中文的话叫做,我的夏天是你。"
蔡程昱骤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仍然被握着的手腕开始发烫,他不断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尝试越过那条线,然而目光却仍然抑制不住地投降龚子棋的侧脸。舞台下的灯光昏暗,身侧的人的棱角仿佛被柔化抹平了,只是注视着舞台的眼睛依旧亮得好看,里面盛满了与方才不大一样的情绪。
"前半段主旋有点冷,你应该听得出来。但从中段前的bridge开始,节奏就变的紧凑热烈,好像给人以很大的希望。可惜真正的中段走的却是偏抑郁的chillwave风,还加了控制器进去。"
蔡程昱其实对这些一概不懂,但是龚子棋的话他听懂了。不是听懂那些术语和分析,而是它们背后的东西,他突然间就像是听懂了。他的心脏此时跳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烈,如果他的猜想没错,如果,如果他真的明白了龚子棋的意思,如果如果,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应该……
"中段之后的又一个bridge,情绪又开始变得细腻温柔了。以前我很不习惯这样的处理,不过现在倒是觉得……非常真实。就这样一直到结尾前,所有的乐器一下子全部停止,留了大概十五秒左右的空白。没听过的人大概会以为到那里就该结束了,确实,停在那里是最安全,也最顺理成章的选择。但是只要愿意等完那十五秒……"
全场都在这时安静下来。
蔡程昱完全慌乱地,开始在心底默数,默数龚子棋带给他的,这完全空白的,结局来临前的十五秒。数字每缩小一次,他的呼吸就比上一秒更灼热一些,他数的那么小心翼翼,就像在担心心率的过快会影响读秒的准确。在所有人一起屏息到第十四下时,他明显感觉龚子棋的喉结动了。在那短短的一秒内,他用龚子棋的语气预设出了无数种说法,可同时心里也知道没有一种会应验。第十五秒来临前的最后一个片刻,龚子棋终于慢慢地,回过头来,对上了蔡程昱的眼睛。他的脸一半笼在光下,一半藏在影里。所有的乐器全部再次同时爆发响起的瞬间,蔡程昱听见他微哑的,低沉的,仿佛屏蔽掉狂欢人群的声音。他是那样认真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不那么完美的眉眼,鼻梁,下巴和嘴唇。他所有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犹豫躲闪,在这一刻全部有了回应。他像在一场梦里,一场龚子棋为他精心做的梦。这个人穿越梦境里的三百六十种云彩,站在他身边。而现在,他正用蔡程昱所听过的世间最美好最真诚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只要等完这十五秒。夏天和你,就都来临了。"
在全场结尾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热闹的鼓掌和欢呼声中,蔡程昱不管不顾地鼓起勇气,仰起头,轻轻吻住了龚子棋的嘴角。
11.
龚子棋伸手揽住他的后颈,慢慢加深了这个足够青涩的吻。
12.
第二天的开学典礼蔡程昱和龚子棋都迟到了。理由是第一天刚刚开始恋爱的蔡程昱躲在家里不敢下楼面对新交的男朋友,因为担心自己的初吻和告白都是在做梦。
但是最终他们并没有缺席。归功于蔡程昱新交的男朋友后来跑上楼敲开了蔡程昱家的门并用实际行动证明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刚刚知晓一切的方书剑僵立当场。
13.
高中的毕业典礼上,以专业课第一名成绩考入上音的蔡程昱在全校老师和同学的面前弹奏了久石让的<One Summer's Day>,说要献给一个人。
他说这个人对他来说像风与风的遇见,像一场梦境的射影。
这话当然不是他说的,是他抄的网络上的好词好句。
但是被这句话提到的某人却十分受用,坐在后台离他最近的地方偷偷笑了出来。
14.
……
15.
他们还会一起度过很多很多个夏天。
END.
——
这篇写的很开心,感觉满足了我很多少女幻想
在这里依然是有几件要讲的事
1.非常感谢大家
2.我是后摇爱好者 但最后那个乐队是我虚构 歌也是 一切为了剧情需要 各种专业性问题请大家忽略
3.ooc挺多的 而且剧情超土 不过我写的很满足 所以耍耍赖糊弄过去好啦(反正预警里有讲诶)
4.要么有个番外要么有个独立短篇用来开车撒糖
5.结尾超烂我认(心疼小男孩)
6.wx名我和姐妹瞎起的,不是很重要请大家自行忽略(欢迎提出修改意见)
7.希望他们各自都能幸福快乐
【弘杨/羊凡】因为高杨就是看谁都眉目含情啊
沙雕高中生。脑洞来自 @奶味老冰棍 :“高杨的眼神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他看谁都很深情!”
惯例,爱三护三!
1
“你说有人盯着你超过十秒,是不是喜欢你?”黄子弘凡问道。
“这不好说吧,”张超看着黄子弘凡开了第二听啤酒,“你差不多行了啊,明天早自修呢。”
“那还看着你笑,算不算?”黄子弘凡补充道,目光如炬。他长得黑,又靠着窗玻璃坐,天色暗下来就几乎融为一体,只有眼神透着空气杀了过来。
“应该……算吧?”张超两只手指拼在一起,疑惑地朝黄子弘凡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一点点?
黄子弘凡不耐烦地迈开他的手,“没说你啊,比什么心呢。”
“……”张超在旁边百无聊赖,不知...
沙雕高中生。脑洞来自 @奶味老冰棍 :“高杨的眼神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他看谁都很深情!”
惯例,爱三护三!
1
“你说有人盯着你超过十秒,是不是喜欢你?”黄子弘凡问道。
“这不好说吧,”张超看着黄子弘凡开了第二听啤酒,“你差不多行了啊,明天早自修呢。”
“那还看着你笑,算不算?”黄子弘凡补充道,目光如炬。他长得黑,又靠着窗玻璃坐,天色暗下来就几乎融为一体,只有眼神透着空气杀了过来。
“应该……算吧?”张超两只手指拼在一起,疑惑地朝黄子弘凡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一点点?
黄子弘凡不耐烦地迈开他的手,“没说你啊,比什么心呢。”
“……”张超在旁边百无聊赖,不知道黄子弘凡今天抽了风把自己叫出来干什么。他盯着黄子弘凡手边那盒冰淇淋,“你那个冰淇淋球吃不吃啊?”
黄子弘凡翻了个白眼给他,“不吃不吃,拿走。”
“行,那我吃,”张超拿过来,“不是我说,你借酒消愁也换个地方吧,其他人去酒吧,你倒好,上便利店。”
“差不多行了,你话咋这么多,”黄子弘凡在他面前摆摆手,有点后悔把张超叫出来,还不如一个人坐在这儿。
张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咬着冰淇淋棒子,思来想去觉得不对,打开微信利索的发了几行字。
“干嘛呢?”黄子弘凡问道。
“要数学作业。”
2
黄子弘凡的烦心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又显得他是特别矫情一男的。
总结一下就是,黄子弘凡单方面和高杨闹了点矛盾。
高杨个子挺高,刚升学那会就被拉去国旗下讲话。声音清亮,从叶与叶的隙罅之中透过来。黄子弘凡没戴眼镜,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很挺拔,被高三的阿云嘎学长赠了两字儿:“很美。”
高杨生得漂亮,对比黄子弘凡这种看起来就健气十足的外形来说,甚至有些过分漂亮了。睫毛长长的,眼微微微翘起,看人的时候眯着眼睛,跟能勾魂一样。
他两都学的声乐,还练琴,结果一个足球队长一个篮球队长。性格也大相径庭,黄子弘凡爱热闹,连带着班里的张超方书剑,鸡零狗碎的坏事儿没少干。高杨看着就像朵高岭之花,不是一路人。矛盾的冲突点都给在这了,本来以为拿的王不见王剧本,没想到两人一分班就勾搭上了。
了解之后才知道,什么温文尔雅的人设都是假的,只不过藏得深。高杨这人牙尖嘴利,蔫儿坏,刀子捅下去,白刀子进白刀子出,血都给你擦干了。
他两一个烦一个毒,凑一块是臭味相投。有眼见力的人都知道黄子弘凡和高杨的关系非同寻常,两个人就差上厕所都一块去了,平时买个饭都前后站着。退一万步说,黄子弘凡都烦成那样了高杨都受得了,哪能一下子就不和了。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高杨都不明白。黄子弘凡好像一天之间就和他疏远了,四处躲着他。原本下了课黄子弘凡就凑到他身边来,这倒好,能跑多远跑多远,十分钟的下课时间,还跑操场上打球去了。
这事情来得蹊跷,高杨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总爱先观察观察。想不出来办法的时候,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没想到一观察就是一个礼拜,错过了最佳时期,一下子就坐实相看两生厌的传闻。
高杨这天到学校晚了,拿着本作业跑到办公室补交,刚推开门就看见黄子弘凡对着班主任连哄带骗。黄子弘凡见是他,还愣了下,转头又磨嘴皮子。
“黄子弘凡,高二打什么耳洞!”他们班主任年龄不大,是个毕业两三年的女老师。
“老师,对不起。”黄子弘凡诚恳道,还鞠了个躬,“可这也没办法了,堵住了可就是个疤了。老师要不我明儿换个小的?十字架你喜欢吗?”
“哎不好不好,换个透明的?透明的好,我看行!”
高杨放下练习册,只趁着余光瞟了他一眼,黄子弘凡正讲得起劲,手舞足蹈的。高杨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这耳洞还是黄子弘凡拉着他去打的。那还是上个月的事儿,黄子弘凡一手揽过他,“这周末去打耳洞不?”
高杨笑着,任他晃着手臂,“阿黄别踮脚。”
黄子弘凡张大嘴巴,一脸疑惑的表情,“谁垫脚了,我今天穿的是内增高。”
高杨心想内增高听上去也没比垫脚好多少,但黄子弘凡脑回路跟人不一般,在他看来这就是男人的尊严。
男人,不仅不能垫脚,还不能怕痛。这是黄子弘凡打耳钉的当天,坐在椅子上对高杨说的。他刚擦了酒精,耳朵上边凉飕飕的,紧张地抖着腿。
黄子弘凡转头朝他笑道:“男人,不能怕痛,你看我,我就……哎我天,这什么东西?”
“打耳枪。”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么大家伙。”
“你怕了?”
“我就问下,这我能怕疼嘛?”黄子弘凡看着高杨咧着嘴,“男子汉大丈夫!”
黄子弘凡脸皱成团了,跟刚生出来的小老鼠似的,高杨还没来得及笑他,手上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捏得快变了形。黄子弘凡看着精瘦的一个人,劲还挺大,高杨疼得脸色一变。
“咔”得一声。
黄子弘凡睁开只眼,斜着头看高杨,有点不可思议,另一只还紧闭着。他摊手问道:“没了?”
“换另一只。”
他松开高杨的手,拍了下自个儿大腿,笑了起来,“还真不疼。”
3
黄子弘凡是亲眼见着高杨关的门。高杨一转身,他视线就顺着瞟了过去,跟粘了什么东西似的。
人心不古,短短的一个礼拜,高杨竟然已经如此冷漠。黄子弘凡在心里摇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面前老师还在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好好的高中生不要弄这种乱七八糟的,等你上了大学,想打几个耳洞打几个……”
然而黄子弘凡已经无心去听教诲,他好像灵魂出窍一般,又思考起了那个困扰着他一个礼拜的问题:高杨到底喜不喜欢我?
4
关于这个问题,他原本是有确定答案的。
还真不是黄子弘凡自作多情,他这人虽然看着不像个务实的人,但是性子特别脚踏实地,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从不说瞎话。
他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高杨看他的眼神着实不对劲。男高中生,十六七岁的年纪好胜心最强,好朋友之间差不多就是逮着个人就得叫自己爸。多看两眼也不会少块肉,但是高杨真不一样。
他看黄子弘凡的时候,眼里带着隐隐的笑意,有些下垂的眼尾也因为这一点笑抬了起来,无限温柔。
试问朋友之间会有这样的眼神吗?怕是没有。
自从黄子弘凡洞悉了这一点后,他对高杨就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总觉得高杨对他有意思。
别的不说,同学之间会想要看对方的肚子吗?
高杨平时爱在校服里边穿衬衫,这是高中生的小技巧之一,蓝白面口袋的校服里边往往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就等天热了把校服外套一脱。黄子弘凡里边塞着各式各样的短袖,而高杨几乎永远是白衬衫。他不爱出汗,跑起来衬衫里就灌满了风,特别好看。
黄子弘凡之前还打趣过高杨,“你这衬衫半永久的吧,都不用洗?”
“我每天都穿不一样的。”
他开始还不信,要到他去高杨家打电动那会,才知道高杨还真没撒谎。
高杨拉开衣柜,一溜的白衬衫挂着。黄子弘凡看懵了,皱着眉头问他:“你这儿批发的?”
高杨耸耸肩,“懒得买,反正都得穿校服。”
“让我试试?”黄子弘凡开玩笑道。
“行。”高杨随手丢给他。
黄子弘凡仔细比对了两件衬衫的区别,只解开了顶头的扣子,两手一撑就要往身上套,见高杨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伸出手,在空中转了几圈,佯装绅士道,“请您转过去一下?”
高杨温柔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半圆形,“我看看你肚子是不是真是白的。”
这谁挡得住啊。
6
黄子弘凡被折腾得厉害,瞧着人都肉眼可见地憔悴了。高杨那眼神再暗示下去他都快受不了了,隔着靴子挠得他心痒难耐,偏偏还不开口。黄子弘凡心想高杨可真不是个东西。奈何他心甘情愿地上钩了,怪谁呢。
他睁眼到天亮,终于下定了决心。
出征的那早上,黄子弘凡对着镜子打半天腹稿,又上他妈卧室里研究半天,最后拿了个遮瑕,往黑眼圈上抹了两下,这才出了门。
视死如归的气势。
“高杨在哪呢?”
“跟高三王晰打球去了吧?刚在操场上看见他们。”
“噢噢噢好。”黄子弘凡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说了几声噢,晕头转向地又往篮球场走。
可还没走到篮球场,他就远远地看见了高杨和王晰走在一块,高杨正在喝水,太阳从他背后升起来。王晰指着场内的几个人,在和他说些什么。
高杨看着王晰,不时地点头——笑意盈盈,眉目含情。
黄子弘凡恍然大悟,颇有当场死在篮球场的架势,感情高杨不是喜欢他,是他爸妈给了他一双慧眼啊,看谁都带情。
黄子弘凡死都没想到,自己的初次告白竟然胎死腹中。这未免有些太过惨烈了,不仅惨,还找不到人说。这事儿跟谁说都得被笑个半死,黄子弘凡居然能靠眼神来鉴定感情,真的是牛。
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7
一想到这事儿,黄子弘凡心里还是不是滋味。被骗的是他,被欺负的是他,连着好几晚上没睡着黑眼圈挂脸上的还是他,高杨就真的这么狠心,一句话都没跟他讲。
他把最后两口啤酒给喝了,继续发表感言,“这人跟人真不一样。”
“你说我这眼睛,盯你二十分钟你都没啥感觉。有些人吧,他就,绝了。”讲到眼睛,他还冲张超使劲眨了几下,“绝了我天,眉目传情!”
最后四个字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手还一下下往下卡着节奏。张超头上都快出汗了,寻思着黄子弘凡今天是精神不太正常啊。
“你以为他喜欢你,结果,他看谁都一样,”黄子弘凡往嘴里倒着仅剩的几滴酒,还使劲晃了下,“绝!”
“高杨?”张超说道。
黄子弘凡一愣,以为张超也是个同道中人,“你咋知道我说的是高杨?你他妈,你,你是不是也觉得高杨看人眼神有问题啊?我天,不知道以为爱爱爱不完呢。”
张超有点尴尬,不知道黄子弘凡现在是不是酒喝多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边说了,“不是,我意思是,我等下要去抄作业,就……刚叫了高杨来陪你。”
“?”
“黄子,”张超身子往前倾,两只长手把黄子弘凡头往后拧,“跟高杨打个招呼。”
说到惨,谁又能比得过黄子弘凡,在一个月内遭遇两次不幸,他感到自己的脖子发出了“咯”的一声,回过头就看见高杨站在他背后,要笑不笑,“嗨,阿黄。”
黄子弘凡倒吸一口凉气,咧开嘴,朝高杨露出一口大白牙来,“嗨高杨。”
8
高杨算是把这件事明白了七七八八,感情自己被冷落的这些天,黄子弘凡还自导自演了一出。
他们已经从便利店出来了,五月的风吹过来带着些凉意,把黄子弘凡酝酿的那点酒气都清醒了。
高杨侧着头看黄子弘凡,他看着好像不是很愿意搭理他,在旁边踢着脚下的石子儿。
“为什么躲我?”高杨明知故问。
黄子弘凡挠挠头,说什么?总不能说因为你看谁都想看恋爱对象,闹了点情绪,不过问题不大。
“这怎么能叫躲呢,这是战术性撤退。”黄子弘凡有点儿尴尬,“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高杨也笑了出来,黄子弘凡整个人快融化了。
“就瞎以为呗。”黄子弘凡舔了舔嘴唇,没来由地笑出了声。
黄子弘凡这会儿知道闭嘴的重要性了,跟被压在五指山下边一样老实了,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两个人都心照不宣,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在几年没翻的口袋里找到了好几百块钱,差不多就这心情。
“高杨。”
“嗯?”高杨一转头,就看见黄子弘凡笑快咧到耳朵根。
黄子弘凡也不掩饰,笑得亮晶晶的,“没事,叫你一声。”
黄子弘凡一看就是昨晚又熬夜了,黑眼圈都快垂鼻子上了。高杨也奇怪,他这么爱熬夜一人,偏偏眼睛里连红血丝都没,干干净净。
“之前那事儿,你别往心里去,”黄子弘凡推了推他胳膊,“是我不对,跟你道歉。”
高杨终于没忍住问他,“你今天吃错药了?到底笑啥呢?”
“我、我笑张超呢!”黄子弘凡说道,“张超这人。”
他双手叠一块,来回搓了几下,说到后来磨了磨后槽牙,“就一傻逼。”
“那我也跟你道歉?”
“啊?”
“以后看别人的时候,尽量注意点。”
【弘杨/羊凡】波士顿冬日琐事
无差。时间设定是一年后。
小凡高甜到我颅内出血!
零下六度的寒冷天气,让波士顿不可避免地萧条起来。雪还在下,湖面上结了冰,雾灰色的天空被横斜的枯枝切割得四分五裂。波士顿好像从来没有宣扬过他的历史背景,然而又无时不刻透露着它的老派和精致。黄子弘凡途径教堂的时候听到少年司琴的声音,也有刚到波士顿的旅人在门口合影,是黄种人的脸。他们买下彩窗边上的蜡烛,空气中都能看见他们呼出的热气。
“北京天主教堂门前有人在跳广场舞”。他不知怎的想到了这句话,这个原本就不怎么正常的画面,在高杨不带音调的解说下显得更加诡谲。
好在这样的情景在波士顿行不通,这鬼天气谁能坚持在室外舞动半小时,黄子弘凡都能跪...
无差。时间设定是一年后。
小凡高甜到我颅内出血!
零下六度的寒冷天气,让波士顿不可避免地萧条起来。雪还在下,湖面上结了冰,雾灰色的天空被横斜的枯枝切割得四分五裂。波士顿好像从来没有宣扬过他的历史背景,然而又无时不刻透露着它的老派和精致。黄子弘凡途径教堂的时候听到少年司琴的声音,也有刚到波士顿的旅人在门口合影,是黄种人的脸。他们买下彩窗边上的蜡烛,空气中都能看见他们呼出的热气。
“北京天主教堂门前有人在跳广场舞”。他不知怎的想到了这句话,这个原本就不怎么正常的画面,在高杨不带音调的解说下显得更加诡谲。
好在这样的情景在波士顿行不通,这鬼天气谁能坚持在室外舞动半小时,黄子弘凡都能跪下给他磕头。
黄子弘凡早先是听过波士顿的冷,他在四川长大,仗着自己见过零下的气温,冬天穿件毛衣就敢往外走。
他刚到波士顿的那天穿了件毛衣外加冲锋衣,满心的新奇和喜悦还没来得及挥洒,然后被波士顿狂野的大风猛地吹了个惊醒。
这是第二年。对自己抗寒能力有清晰认知的黄子弘凡围了一块围巾,打开门的时候又迅速转头,连忙回去套了件大衣。他今天难得没有穿自己高价抢来的球鞋,而是换了双牛津底的马丁鞋,从地上冒出热气的氤氲烟雾弄湿了鞋头,他没有在意。
出门那会高杨给自己发了消息,他还没来得及回:“波士顿的冬天是怎样的?”
他没来由地笑出了声,正儿八经地回答道:“吹得你叫妈,记得穿羽绒服。”
黄子弘凡和高杨,六个小时的时差。说久也不算久,黄子弘凡下了课回公寓吃晚饭的时候,高杨正准备睡觉。
机场一别后,他们两就从每天面对面嘴炮切换成了在网络上靠键盘嘴炮。高杨还是那样,温和、冷淡又慢条斯理。他似乎对他们的关系足够笃定,就连告别时都没流露出半点的不舍——表面上看来如此。
为此黄子弘凡没在背地里翻白眼,高杨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口不一。看上去一幅潇潇洒洒的样子,却在登机前假装不经意地说道:“你要有事可以和我FaceTime。”
翻译过来就是:没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求你了。
于是高杨变成了屏幕里的高杨,在五英寸的屏幕里穿着干净的衬衫,一支笔握在手上。微微蜷曲的头发把他显得更加温柔,笑意盈盈地看着黄子弘凡。
起初黄子弘凡还嫌尴尬,一个接一个找着话题,奈何高杨这人性格过分懒散,黄子弘凡攒了一天的梗放在他面前都显得没劲,他只是捧场性质地笑几声。到后来黄子弘凡都被他整的没脾气了,拧着眉头,一张脸凑到屏幕前来质问他,“高杨那你让我打电话干嘛?”
高杨有些困了,好像没听清楚他在问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像回过神来一样,“想看看你。”
他说得随便,另一边的黄子弘凡听得可不是这个意思,一下子没了脾气,原本准备用来反击他的话都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再后来的视频通话,黄子弘凡干脆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两个人就各管各做自己的事儿。黄子弘凡在这儿炸厨房,从锅里捞几根仅存的没粘在锅底的意大利面,高杨在那边扭开加湿的香薰,穿好成套的睡衣,打着哈欠准备睡觉。
他两这次莫名其妙的会面,也源于普通的视频电话。
还得从黄子弘凡讲起伯克利的休假时间说起,他正拿着把叉子,面前摆一个ipad,津津有味地看着油管上的视频,“哎我说,我们学校够抠门的,春假就放三个礼拜。”
“嗯,几号?”高杨擦着头发。
“就下个月20号开始。”
“那我还比你早几天。”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放假长了,别嘚瑟啊高杨,回了国老子又牛逼得不行。波士顿这儿是真的没啥好玩的,真的,你一出门,唰给你做个发型,”黄子弘凡嘴里嚼着香肠,“然后你一进门,好点了,刚跟人道了谢出门,唰又给你来个新的。生命不止,波士顿大风不息。”
高杨笑了,他那儿灯光暗,只能勾勒出一个浅浅的轮廓。
黄子弘凡没理他,他知道高杨反应要慢个一拍,甚至在和高杨长时间的相处下自己已经能够做到一心二用,专心吃饭,抽时间回复高杨。
“你是不是又黑了?”
“……”虽然高杨大多数的问题都让他不怎么想回复。
黄子弘凡翻了个白眼,“黑黑黑,就知道黑。你能黑成我这样也是本事我告诉你。我这是健康,健美。”
高杨低笑了一声,“噢,注意防晒。”
“我谢谢你。”
黄子弘凡去拿了个罐头,用刀划了几下就往里边掏着午餐肉。
“你少吃点这个,没营养。”
“不需要,我183。”
“但是看着像161。”
“别提了,那还不是,还不是怪蔡尧,”黄子弘凡把意大利面卷成一团,往嘴里塞着,“我天,蔡尧两米,说自己188,我真服了。你说,这不是扰乱市场吗,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害了别人名声啊。”
黄子弘凡说一半笑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梗,“蔡尧丢的只是自己的前途,而我失去的可是名声啊!”
“嗯,”高杨点头,“阿黄。”
“干嘛?”
黄子弘凡今晚不出门,吃了饭就开始刷牙,叮叮梆梆动静挺大。
“我下个月来找你。”
黄子弘凡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嘴里一大堆泡沫,就这么愣在镜头前。高杨正想笑话他,就听见了黄子弘凡的一声冷笑。
“你少骗人了高杨,”黄子弘凡在那边点着手机屏幕,“我要是再信你就见了鬼了。”
高杨已经进了被窝,半个头埋在枕头里,看着倒是真诚,“真的,我买票了。”
“少来。”
高杨拿了个喷雾往脸上一喷,“不信算了。”
黄子弘凡没搭理他,然而那股好奇的劲头已经快透出屏幕了,他头向前伸着。高杨怀疑要是能进屏幕里,黄子弘凡早就顺着网线来抓他了。黄子弘凡铁定是睡了不知道有多久,发型都睡乱了,脑门边上的那撮头发向上支棱着,看着像个问号,配上他这副神情说不出的好笑。
他自顾自地刷完牙,又冲了杯子,往洗手台里把残留的水渍倒尽。手上动作没停下过,好几分钟了才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几号来啊?”
高杨短暂地卡机了一秒,然后才开始像个老年人一样缓慢又绵长地笑了起来。黄子弘凡恼羞成怒地说道:“再见,高杨!咱们情谊至此!”
高杨笑了有大半天,一直到黄子弘凡打算挂电话才收敛,“还没出票,到时候和你说。”
事到如今黄子弘凡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都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真的是丢人。黄子弘凡要面子,幸好不是直播,要是到时候还能回放,那他这张脸真的没地方搁了。尤其是高杨笑起来之后,绝了,就没碰上过这么尴尬的事儿。
他有些奇怪,怎么好像每一个尴尬的瞬间,都有高杨在旁边掺和着。
“高杨我和你说,我这脸,迟早有天被你丢光了。”
高杨也只有这一次是语速飞快地回复他,“我因为你丢脸的次数还不够多?”
黄子弘凡正想和他吵,突然知道高杨说的是哪一回,连忙双手合十跟他道歉,却没忍住从嘴里喷出了一口水,“对不起对不起。”
那还是去年一月,他们在化妆间准备着录制节目,黄子弘凡不用上场,在边上看着视频。是个粉丝私信给黄子弘凡的考古视频。
那时候的高杨才十四五岁,白白胖胖的,穿着正装在台上一本正经地唱歌。黄子弘凡才点开视频就没忍住笑了出声,卷发棒烫到头都没什么感觉。
他隔着一个座位,伸出手去碰高杨,“高杨,来看看你弟弟。”
高杨将信将疑地探过头来,思考着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扭头就看到年少时期的自己正对着镜头唱得陶醉,他有些无语地看向黄子弘凡,后者没理会他的视线,“高杨啥时候把你弟弟叫来玩玩,多逗。”
“你看这架势,这气场!”黄子弘凡说着就模仿起他来,坐得笔挺。
“看什么呢?”仝卓把头伸过来,他看了两秒钟,略带迟疑地说了出来,“这高杨啊?”
“……”高杨没说话。
仝卓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高杨可以啊,能和贾凡组合出道。”
黄子弘凡仗着高杨还在做发型,没办法拿下他的手机,笑得变本加厉。高杨脸涨得通红,这才有了点人气。 难得看高杨吃瘪,黄子弘凡更是想逗他,他朝仝卓挥挥手,笑容一秒消失,神情严肃地科普道,“不是,这高杨的弟弟,矮杨。”
还真是有人上当,要不怎么说梅溪湖民风淳朴,一被黄子弘凡忽悠,一群人都围了上来,“什么弟弟?”
“不给看了啊,等会高杨生气,”黄子弘凡见情况不妙,想收起手机,奈何危乱之下把音量按到了最大,高杨稚嫩的声音便从音箱中播放了出来:“我叫高杨,学习美声两年多,但是唱歌已经唱了七八年了。”
高杨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四下都沉默了,大家心照不宣地各忙各的。
而之后的一周,在高杨听不见的角落里,梅溪湖多了新的问好方式:“我叫高杨,学习美声两年多!”
离15号近一天,黄子弘凡的心情就更加忐忑一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就好像小时候通知下个月春游,越靠近那个日期,就越是难睡着。黄子弘凡自诩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却还是不能免俗。
当天晚上他久违地失眠了,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意。到了后半夜,他索性也不睡了,起来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是高杨留给自己的,他当时被咖啡泼了自己一身,衣服上留下了棕色的一大块,恨屋及乌,索性这一大包都不要了。
他还记得高杨那时候的表情,沉默中带着愤怒,愤怒中蕴含苦涩。
黄子弘凡就是这点不好,看人不高兴就得劲了,放下杯子就拽着高杨往自己房间走,“我那有我那有,来高杨,穿我的。”
高杨不知道黄子弘凡抽哪门子疯,坐在沙发上看他床上堆起了花里胡哨的一坨衣服,半是开玩笑地说道,“穿这个是不是能混入你们留学生圈了?”
黄子弘凡被他说得浑身难受,抄起一件衣服往他那边甩去,“不说话能把你憋死?还蹬鼻子上眼呢?”
高杨稳稳地接在了手里,也不和他急,“阿黄真有钱。”
黄子弘凡翻箱倒柜,把全部身家都找了个遍,这才从柜子最里边找出了件不那么花哨的衣服,纯黑的底子,他冲高杨展示道,“这件行吧?”
高杨点点头,黄子弘凡见状继续说道,“我也觉得行,就前边有个印花。”
黄子弘凡反过来,把正面朝向他展示,上面是个巨大的耶稣,还戴了副墨镜。
高杨的脸都抽搐了,没好气地和他说,“少了点东西。”
黄子弘凡笑嘻嘻道:“什么?”
“supreme。”
“……”
最后高杨还是在黄子弘凡的压迫下穿上了那件卫衣,搞死系耶稣配上高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差点没让黄子弘凡憋笑憋出病来,他在高杨身边来来回回走了一圈,仔细端详了一番,“好!好得很!绝配!”
高杨将信将疑地走了出去,还没走两步就碰到了阿云嘎和郑云龙。郑云龙正凑在边上抽烟,看到他们两个眼神都变了下,黄子弘凡拍拍高杨道:“大龙哥?高杨这身怎么样?”
郑云龙欲语还休,和阿云嘎交换了个眼神,点点头道,“蛮好的。”
“我就说!”黄子弘凡拍拍高杨的背,“我这审美,绝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梁朋杰从门后边出来,一边走一边笑,“高子弘凡!!你是谁!!”
“说谁呢说谁呢!”黄子弘凡瞪他。
“我靠笑死我了,”梁朋杰笑得都直不起腰,“这谁给高杨穿的衣服啊,我天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这咋了?这咋了?这不是……”黄子弘凡凑到高杨面前,正想夸出口,看见高杨超脱世外又没有感情的脸,没忍住一起大笑了起来。
两个人笑作一团,只有高杨一个人面带无奈地拎起黄子弘凡的领子,“黄子弘凡,我信你就有鬼了。”
黄子弘凡想到这件事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他怀疑高杨的反射弧有哪里出了毛病,才总是会被他骗。他好像从来不怀疑什么,就顺着别人的思路往下走。当然在黄子弘凡的脑海里,自然是下意识地忽略高杨切开黑的那一面,把自己吃瘪的场景全部抛在脑后。
有时候他觉得梅溪湖就像一个乌托邦,出去之后就再难遇上那样的人,笑和泪都足够酣畅淋漓。只不过更多的人选择把一切留在乌托邦,但他没有。
高杨之前问他:“梅溪湖还有多少人在联系啊?”
“昨天嘎子哥和大龙哥不知道又哪聚了,被拍到在一起吃饭还是啥,”黄子弘凡顿了顿,“还有不在一块的,仝卓和贾凡,我天。”
“这两人,这么几千千米啊,隔空互CUE,不知道以为喊麦呢。室友情深啊,真的,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好像也看到了。”
“不过你别说,这几个男的扣扣索索的,讲个话山路十八弯,哪像我……”
“什么?”
黄子弘凡把剩下的半句话嚼碎了憋回了肚子里,他本来想说怎么不能像他们一样。但回想起来,高杨也是一路货色,从头到尾牛逼的只有他一个。
后来黄子弘凡在想,幸好他们相遇得够早,他还能够这么坦率地表达爱与不爱。他始终记得他和高杨摊牌的那天,高杨把眼睛眯起来,懒洋洋的,好像猫被挠到了肚皮,有一点得逞后的狡诈。
相比他的忐忑,高杨只是平常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黄子弘凡又露出了他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耳钉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一甩一甩,“没了??”
就像他之前说的,高杨真的很适合当个间谍,不声不响的,脑子里却在开派对。他自然不知道高杨的内心是如何来回荡着,在那一瞬间消弥了距离带来的恐惧。
“嗯,我知道了,”高杨轻轻重复了遍,带上了疑问的口气,“还要说什么吗,男朋友?”
黄子弘凡被他气得笑出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冷静,“高杨,牛逼,你他妈牛逼。”
是不是那两岁的年纪都被高杨用来长心眼了?
他懒得和高杨计较,高杨的这个性子就算憋死都不会开口。横竖都是他吃亏,黄子弘凡认了。
他不止一次埋怨过高杨的闷骚和缺根筋,吃了亏也不知道说。波士顿的交通网那么复杂,高杨这个自理能力看着就不行的人,居然还有本事不告诉他就直接订票,要是他倒时候去哪玩了,那高杨一个人就完了。
高杨这人活这么大没丢过什么东西真的是奇迹。
很多误解会永远都不会被抛出,就像高杨也不会告诉黄子弘凡,来波士顿原本真的只是个玩笑。他抿起唇,思考着是不是自己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不适合开玩笑。他此刻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飞机的小电视上放着离最终目的地的距离,还有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黄子弘凡会在哪里呢?他们会怎样见面?他又会说些什么?
就在高杨穿越过一个又一个的云层时,黄子弘凡正走下地铁。波士顿的地铁建得早,已经显示出它一百多年该有的陈旧来,混合着烟草、香水,脚踏过泥土的涩气和四面八方来者迥异的味道。
人群中有他熟悉的香味,带着百松香和苦橙叶的清甜。他从大大的围巾里抬起头,寻找那个味道的来源。不知怎么,他有些雀跃。那些回忆没有一秒钟让他感到孤单,钢琴,深夜火锅,溜出去看的电影,高杨穿过的带着可笑耶稣的卫衣。
他们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在不同的国度里寻求自己的理想和未来,在清晨和正午之间遥相致意,再远的距离都无法阻挡两颗心的相聚。
雪下大了,黄子弘凡把帽子压了压,更大步地向前走去。他要去见他的恋人,他漂亮的,温柔的,高杨。
【弘杨/羊凡】黄子弘凡的神秘男友
*温文尔雅但十分能打羊×黑道背景小公子黄
*沙雕小甜饼,老云家群口相声,几句话云次方
*感谢微博姐妹的梦境,设定已授权
1.
“龙爸,我交了个男朋友。”
黄子弘凡吃着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餐桌上其他几人顿时齐刷刷扭头看他。
郑云龙只停顿了咀嚼看他一眼,面色不改的嗯了一声继续吃。但是几个孩子可没这位大佬这么淡定,几个人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梁朋杰左右看了看,首先开口八卦:“是谁啊?”
黄子弘凡只笑,明显半个字都不想透露。
方书剑有些担忧:“嘎子爸这段时间不在,你就搞了这么大一消息……”张超接过话:“对啊,咱家也算有点特殊,你可要注意一下你对象的背景……”...
*温文尔雅但十分能打羊×黑道背景小公子黄
*沙雕小甜饼,老云家群口相声,几句话云次方
*感谢微博姐妹的梦境,设定已授权
1.
“龙爸,我交了个男朋友。”
黄子弘凡吃着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餐桌上其他几人顿时齐刷刷扭头看他。
郑云龙只停顿了咀嚼看他一眼,面色不改的嗯了一声继续吃。但是几个孩子可没这位大佬这么淡定,几个人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梁朋杰左右看了看,首先开口八卦:“是谁啊?”
黄子弘凡只笑,明显半个字都不想透露。
方书剑有些担忧:“嘎子爸这段时间不在,你就搞了这么大一消息……”张超接过话:“对啊,咱家也算有点特殊,你可要注意一下你对象的背景……”
“你们放心吧,我保证给嘎子爸龙爸带回来个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儿媳妇儿!”
他龙爸只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什么消息都没套出来,还让这小子飞快溜走了!”除了黄子弘凡以外的其余四人都集合到老大蔡程昱的房间,仔细八卦这件爆炸消息。张超一边低头敲手机一边说:“嘎子爸不在,龙爹就跟没电了一样,他只等最后领回家看个人审核那一天。但是我们不同意啊,黄了皮几第一次谈恋爱,能不从头把关吗?”
“我还是担心,黄子虽然看着日天日地,实际上单纯的不行,很容易被骗啊!”方书剑掏出手机,“不行,我得通知我的人盯着点。”
“对啊,万一贪图我老云家财产呢!”蔡程昱也跟着掏手机,“这可是骗财骗色还骗了咱们家黄子的心,我非叫人打断他的腿!”
梁朋杰立马拉住:“不不不,哥哥哥,你冷静,你那都是脑子臆想出的黄子悲惨生活,万一人家两个就认认真真谈恋爱呢,你也不能棒打鸳鸯啊!”
“来消息了!”张超把自己手机摊开在几个人面前。屏幕上是黄子弘凡和一个比他稍高一点的男人的背影合照,那个男人穿着白衬衣,肩宽腰细看不到正脸,黄子倒是侧过脸笑眯眯跟他说话,十分好认。
梁朋杰仔细瞧着:“这确定是儿媳妇儿吗,这肩比黄子都宽。”
张超推了下弟弟小脑壳:“说什么呢,对自己兄弟有点信心,这也许是虚胖呢!”
梁朋杰白他一眼:“正脸都没有你说什么呢”
方书剑也举着手机:“来来来,我搞明白了!黄子的第一秘书见过这位,姓名,高杨,职业,律师……律师??他给咱家找了个律师?”
四个人抬头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就要介绍一下老云家了,阿云嘎和郑云龙在梅溪城内可谓是呼风唤雨的两位大佬,半城的娱乐产业几乎都挂着“云”字号,虽然这几年逐渐洗白,可终归拉出来的背景连着筋骨带着血,不能被人知晓。
“算了,在这也研究不出来什么,我们去见见不就好了!”梁朋杰说,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举手同意。
“张超!报行程!”
“他们俩手拉手去了黄子管的那间酒吧。”
“大下午的去什么酒吧?日光下蹦迪吗?”
“算了算了,走出门去见一见。”
2.
“所以……”黄子弘凡扫了一圈在场所有人,又踩上一块碎玻璃远远踢飞,“这就是你告诉我要谈判的态度?打伤了我们家酒吧经理,把整间酒吧砸的像个屠宰场,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谈判?”
其实不过是一群闹事混混,仗着人多手狠会打群架,还自带钢管叫嚣着寻仇。老大光头一身硬块肌肉,纹着花臂,手里还拎着一个高脚凳,把跟这间酒吧的新仇旧账破口大骂。看着鼻青脸肿的经理和四五个挂彩的保安,这账明显是算过一轮了。
黄子弘凡寻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酒保还算有眼力见的端上一杯刚手忙脚乱沏出的茶。高杨就拿着黄子的大衣站在背后,眼观鼻鼻观心做个安静的秘书。
黄子是真的不想让高杨过来看这种糟心事,他在车里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跟高杨两人在出门路上,本来说是先送他回家再过来,但是高杨也不放心,就跟着过来了。
“我没功夫听你在这里从三个月前泡女人被保安轰出去,到昨天兄弟喝酒因为耍酒疯大闹被赶跑,装什么被骗了钱跑了女人的受害者,我就知道今天我这些受了伤的员工和被你打坏的桌椅都得赔,你一分都别想少,等着收律师函吧!”黄子弘凡瞪人的时候气势十足,坐在椅子上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颇能唬人,“我让你赔到倾家荡产。”
一提到钱就仿佛戳到这些人的痛脚:“混道上的谁不知道你们带云字的钱都是怎么来的,都是踩着自己兄弟血肉上来的!最后梅溪城内就你们一家还能安稳数黑/钱,你们在梦里都不怕那些被你们逼死的人来索/命吗!你们当年做的那些事情可真厉害啊,从把姓王的赶尽杀绝,到梅溪六姓彻底只剩一个‘云’字,你们也还真做得出来!”
黄子弘凡只凉凉看着对面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乱骂,端茶憋屈地喝,心里在愁这要上个法庭得增加高杨多少工作量。这要是以前,打了自己的人,那必定是要先打回去教训一通再该赔钱的该进号子的一条龙服务。可现在管得也严,嘎子爸和龙爸嘱咐别搞事,又栽在一个律师手里,为了不让自己上了被告席让男友做辩护律师,他现在忍气吞声就差吃素。他又愤怒地喝了一大口。
对面已经从祖宗八代开始,骂到人身攻击,听的黄子弘凡只想翻白眼。他刚刚已经给警/察和自己公司的财务科都打过电话,要不是为了等他们,坐这里听这堆屁话听的头都要秃了。不行不行,黄子弘凡在心里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年纪轻轻还没跟高杨照结婚照怎么能秃头呢,要秃也是他学法的先秃。
黄子弘凡正走神,就听“轰”的一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落在脚边。高杨挡在自己身前,脸色铁青。
对面的光头把高脚凳冲着黄子弘凡砸过来,高杨及时冲上前来才算救了他一命。
黄子弘凡魂都吓没了,对保安质问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你们怎么回事!这都看不好的吗!高杨,高杨,杨杨你手没事吧?”高杨用先前抱着的两人的大衣盖住左手小臂,痛的唇色发白,直愣愣看着黄子弘凡没事才吐出一口气。
“哟,小情人啊。小少爷是女人伺候不了你吗,找了个男人伺候的爽吗……”话音还拐着弯,这个光头壮汉就被上前一步的高杨一拳锤在脸上。
高杨把衣服塞给黄子弘凡:“抱好。”两个字铿锵落地溅出火花,黄子第一次看见高杨暴怒成这样,眼珠子仿佛都带着血。
这个男人还穿着白衬衣,连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都还没解,文质彬彬的样子抄起高脚凳直接往人堆抡。保安和黄子弘凡就目瞪口呆看着这位大爷一打六,招招下狠手,所有的拳头只朝鼻梁和肚子招呼,没一下是挥空的。皮鞋尖踢碎人下颚骨的声音在嘈杂的混战场所格外清晰,因为被踢的这位大哥飞出了一个桌位。
“绝了……”
这绝对不是普通打群架小混混能抵挡的,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压。高杨知道人体的软肋,知道让他们疼在哪才会爬不起来,也知道用多大的力度不会致死。黄子弘凡彻底懵了,他完全不知道高杨这么能打,这没有十年八年的训练绝对不会是这么高高在上的姿态打群架。平时嘎子爸也会训练他们,所以老云家也会一招两式,对付普通人完全没问题,但多数是自保。这还是黄子弘凡第一次在生活中看到有如此直白攻击性的男人。
本来想观看“黄子弘凡男朋友”这个神奇物种的蔡程昱一拨人赶到时,就看到这样惊悚的一幕:
黄子弘凡抱着大衣,被四五个保安保护在身后,酒吧地上一片狼藉,还躺着五六个人爬不起来。中间还站着的男人肩宽腰细,就是白衬衣脏了一大块。他蹲下跟瘫在地上纹着花臂的光头说话:“砸那一下你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呸!我砸死他!”
“喀”高杨生生把对方下巴掰脱臼。光头的下颚失去知觉无法闭合,口水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看着高杨的眼神才逐渐写上了惊恐。
高杨扭头看到蔡程昱一行人的视线,点了头,才回到黄子弘凡身边:“……吓到你了?”小孩儿的眼睛都睁大了,衣服抱的死紧,明显的害怕了。高杨只愧疚有事瞒他,对刚才的行为一点都不后悔,实在是太惊险了,差一点就砸到他了。
“高杨……高杨你手臂没事吧!!刚刚被砸成这样了你还冲上去打人,打人让保安来就好了……你看看!!肿了吧!疼不疼啊会不会骨折啊!我们快点去医院,这堆烂摊子让别人收拾!”黄子弘凡果然接受力迅速,抱着高杨的腰就不松开跟他说悄悄话,“我真的吓一跳,我后面还有俩保镖……宝贝你突然变的能打了也没什么,一打六要是受了伤可怎么办……杨杨你担心死我了呜……”高杨只得哄哄他。
站在门口的梁朋杰:“牛批……”
张超:“这哪是律师,他找了个特种兵吧!”
蔡程昱:“高杨……高杨这名字怎么有点熟……”
方书剑:“让一让!!警/察来了!”
后续就是收拾烂摊子和带高杨去医院。
在回家的路上黄子弘凡因为高杨左手骨折的事情一直垂头丧气,高杨小声哄他,顺便亲两口给他点能量,开了辆宽敞商务的蔡程昱在庆幸自己的明智,剩下三个人在前排对这对儿小情侣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3.
“龙爸!我们回来了!还给你领回来个人……诶?嘎子爸你回来啦!”方书剑率先推门,客厅不止郑云龙和出差回来的阿云嘎,还有个隔壁王晰,“晰叔也过来玩啊!”
王晰,就是那个混混口中梅溪六姓,姓王的这位。以前跟双云一块搞事,后来洗白南下发展,住的地方是有点远但交情一直都很好,云家几个崽子对他都熟。前面几个挨个进门打招呼,黄子弘凡跟高杨走在最后。黄子有气无力的:“爸,爸,叔。”身边高杨跟着喊:“爸。”
老云家五个娃齐刷刷扭头看他,心说这还没过门呢怎么直接叫爸?
又听高杨接着喊:“龙叔,嘎子叔。”
“……嗯????”
黄子弘凡今天都蒙圈过一轮了,没想到回家还是蒙圈:“晰叔是你爸?”
王晰的深沉低音炮已经随着空气震过来了:“又打架了?”
“嗯。”高杨又温温和和笑了,“好在没给老王家丢人。”
聊过一圈才知道,高杨早就把恋情交代给了王晰,王晰传达给了郑云龙阿云嘎。中午黄子弘凡故作深沉的说“我交了个男朋友”的时候,郑云龙都不想演下去,他早知道了。
一回房间里,黄子弘凡也顾不上这个病号,揪着高杨领子把他抵在门上:“王晰叔是你爸你都不告诉我!我为了跟我爸坦白担惊受怕了多久!好啊……怪不得我跟你说想跟家里坦白的时候你那么胸有成竹!你还瞒了我多少!你不说……你不说我就……”小朋友咬咬牙也说不出“分手”两个字,只好故作凶狠,“你不说我就跟你离婚!”
高杨被可爱的直戳心脏,想笑又只能忍着,从头到尾讲给他。
一开始王晰一家住在梅溪城的时候,高杨还和蔡程昱一起玩过,那时候黄子刚出生没多久才一两岁,高杨虽然还逗弄过这个小孩,可毕竟自己也是个三四岁孩子,后来就没什么记忆。王晰开始南下发展的时候,孩子们是先被送走定居的。后来,高杨出国留学,这两年回国留在梅溪城工作,跟黄子弘凡关系逐渐暧昧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人名字有点莫名其妙的熟,问了自己爹才知道也算是有渊源。王晰,那多精一人,这还听不出来吗,高杨再白切黑也黑不过他亲爹,老老实实全都交代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互相表白……我觉得我们有戏,可是万一是我单恋你呢……”高杨用没受伤的手搂住黄子弘凡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肩上,“你的事我都不敢一口说定,怕给自己带来过多的希望。阿黄……我是真的喜欢你……”
黄子弘凡对这招招架不住,气顿时就消了大半,还剩一口胸中恶气撑着:“别撒娇!继续说!说不清楚就不原谅你!”
“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也可能是过于一帆风顺……你俩爸的态度也都不反对,对我挺满意的……我就忘了跟你提这个事……”
“忘了??你怎么不忘了你老公叫黄子弘凡呢?!”黄子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拽着高杨的衬衣领子不松手。
“我确实是练过打架的,统称为打架的话——散打学了八年,泰拳学了五年。我们家一开始也是涉黑起家,就算是我爹未雨绸缪吧。到国外也不敢松懈,瞎学了点别的。其实我真的从不打架,今天看他朝你砸实在是气急了,条件反射就动手了。”高杨说着又软下来,贴着黄子弘凡耳朵撒娇,“对不起……我下手狠了让你不好收拾烂摊子……我下次偷偷打,让他们查伤查不出来。”
“没事没事!那群人该打!我忍了半天了差点自己动手!”黄子弘凡溃不成军,哪还生气啊,小情侣在房间里当然是互相拥抱着说情话。
剩下四个都集合在蔡程昱房里。
蔡程昱:“高杨,你牛。你说这个人又是律师又能当保镖,能招进我蔡程昱工作室吗?”
梁朋杰、张超、方书剑:“年纪不大,做的梦不小。”
蔡程昱:“怎么跟亲哥说话呢!”
张超:“那换个说法,你油爆虾工作室还没倒闭呢?”
梁朋杰:“黄子能让他男朋友去你那里干苦力?”
方书剑:“所以你就想想你做的梦现实不现实吧!”
蔡程昱:“……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客厅里的阿云嘎问王晰:“所以你是打算搬回来住吗?我对门别墅还是空的你考虑一下。”
“我不考虑!我才不搅和在你们家里面,等我搬新址通知你们。”王晰拿着保温杯思考了一下,“不过我还是会买的,高杨结婚得买个房子。”
阿云嘎抄起沙发抱枕就想扔他:“我们黄子还小,结个屁婚!”
所以,高杨,你觉得黄子的俩爸对你挺满意的自信是哪来的?
END.
感谢微博超话小姐妹,终于产出一篇了但是过于沙雕看个开心就好
中间有没有感觉到群口相声中插入了超帅的正剧画风羊羊呢
老云家相声我喜!
【黄子弘凡x高杨】纸飞机(24/24)
一天看下来弘杨姐妹过于优秀了吧!!!
小短篇接过最后一棒!给大家垫个底!!
曾经在群里聊过的一个小梗,竹马AU,有年龄调整。
情人节快乐!
高杨收拾行李时,从抽屉底部翻出来一个小本子,封面被水彩笔仔仔细细的涂满,看着花花绿绿的,右下角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着“一年级一班高杨”。他回头看了眼正在客厅中忙来忙去的父母,自己悄悄的翻开本子。里面是几页周记,大抵都是一年级小学生一两句话的格式,什么今天吃到了冰激凌啦,明天要和妈妈去动物园啦之类的话。他将本子合上,正打算放入要卖废品的那一箱东西里,结果角度一变,一张像是匆匆夹进去的纸条,从后半本纸页中滑落,他下意识的捞了一把。...
一天看下来弘杨姐妹过于优秀了吧!!!
小短篇接过最后一棒!给大家垫个底!!
曾经在群里聊过的一个小梗,竹马AU,有年龄调整。
情人节快乐!
高杨收拾行李时,从抽屉底部翻出来一个小本子,封面被水彩笔仔仔细细的涂满,看着花花绿绿的,右下角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着“一年级一班高杨”。他回头看了眼正在客厅中忙来忙去的父母,自己悄悄的翻开本子。里面是几页周记,大抵都是一年级小学生一两句话的格式,什么今天吃到了冰激凌啦,明天要和妈妈去动物园啦之类的话。他将本子合上,正打算放入要卖废品的那一箱东西里,结果角度一变,一张像是匆匆夹进去的纸条,从后半本纸页中滑落,他下意识的捞了一把。
是一张比本子还要小一圈的长方形白纸,上面的铅笔印记歪歪扭扭的,被时间磨得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能够辨认。
我喜欢你。
“喜”字用的是拼音,“欢”字的又和欠分得太开,乍一看都像是两个字,高杨没忍住,轻轻笑了两声。那张纸上有几处折痕,他小心的——纸已经变得脆而薄,像是稍稍用力就会碎掉似的——将它折回原来的形状,是一架小小的纸飞机。高杨眨眨眼,被拖回记忆中,他还记得它“啪嗒”掉到自己桌上时的那一幕。
他和黄子弘凡可能在刚会爬时就认识了,两家人关系很亲,住得也近。他大了黄子三个月,不过对方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哥哥,他也不在乎这个。俩人从小幼儿园就在同一个,时不时的被两边家长轮流接送,偶尔一边家长忙起来没空照顾孩子还能借住几晚上。到了小学俩人更是直接分进了一个班,学校不远,小孩走着也就十分钟的距离,还都是大路。每天早晨,黄子踩着爷爷奶奶晨练的音乐、一对老夫老妻卖菜的吆喝,早点摊油条下锅时嘶嘶的响声,跑到住在二层的高杨窗户底下。
“高杨——高杨——”他喊。
高杨就趴在窗边,探出头来向他挥挥手,黄子仰着脑袋,露出个灿烂的笑,也朝他挥手。
后来他被老师选做班长,还要组织小朋友们在放学时排成一列,他爸看他喊得辛苦,给他买了个哨子挂脖子上,于是每天早上的日常就又变了个样。
“高杨——”嘟——“高杨——”嘟——
黄子弘凡性格一向是外放的,看着虎头虎脑,跟班里小孩很快就能打成一片,隐隐约约冒出来孩子王的架势。但每次高杨开口喊一声“阿黄”,黄子会立刻像个小陀螺似的转回来,站在他课桌旁边眼巴巴的瞅着他。
有的时候高杨也分不太清谁在照顾谁,谁是更成熟的那个,他会制止黄子和其他同学打架,带着他去向老师认错,然后在放学后、爸妈回来前帮黄子打破的嘴角上药。可黄子打架也是因为那几个男生在背后说高杨的坏话,向老师认错时偷偷做鬼脸逗他开心,而在高杨小大人模样皱着眉头擦药水时,黄子会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塞给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某天,高杨突发奇想的问道。
黄子小脸皱成一团,似乎碰上了什么天大的难题,直到上课铃响起都没有想出答案,两人只好先各自回到位置上。课上一半,也就在老师转过身去写两行字的空档,黄子突然向他转过身,一架纸飞机从他指尖轻飘飘的飞出,准确的落在高杨的桌上。
我xi又欠你——小学一年级的黄子弘凡如是写道。
只是可惜,他们打打闹闹升到五年级时,高杨因父母工作调动不得不搬走,他红着眼睛看着黄子帮他来来回回的收拾东西,给他往小书包里塞零食,乐呵呵的安慰他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直到车驶离平日里一起上下学的那条路,后视镜里的黄子依然在笑着朝他摆手告别。
高杨过了一段时间,才从两家妈妈电话里偷听到,他们走的那天晚上黄子哭到后半夜,怎么都劝不好,第二天眼睛肿成一条缝,去学校被同学笑话还和人打了一架。
“以前也没见这孩子打架呀——”高杨妈妈拿着听筒长吁短叹。
高杨想起那些被他帮着偷偷掩盖下的小事,突然又有点想掉眼泪。
幸运的是,小朋友的眼泪总有神奇的作用,像是下了一场雨,春天就到了。
即将升上高三的高杨因为学籍和所在地的原因还要回本地参加高考,他父母看他日渐独立,决定让他还是早些适应环境,放心的让他一个人搬回老房子,在他出发前就雇了人去打扫准备。而他要去读的高中,好巧不巧的,也是黄子弘凡的在读高中。离他们家那片区域也不算远,两站地的路程。高杨没有联系黄子,毕竟满打满算六七年没见了,偶尔通过家里人听两句对方的情况。后来被亲妈推了对方的微信号,也加上了,可距离远了,能聊的也少,渐渐就搁置了。
暑假结束后开学刚一个周,高杨避开了学生潮的高峰期,稍迟一点进了校门,校园一侧是梧桐树,叶子还是厚重的绿。通往教学楼的路走了没一半,他听见身后一连串的自行车摇铃声。
“对不起主任——我下次早到,下次早到!保证!”这一嗓门又高又亮,仿佛是刮过校园的一阵风,高杨忍不住回头去看。
黄子模样变了不少,用老一辈的话来说就是“长开了”,五官更加立体,脸颊也有了棱角。身形像是抽条的树,比往日郁郁葱葱的高出不少来。衬衫校服被他当做外套穿,里面搭着件黑色的背心,骑车时衬衫在背后兜了风鼓起,如同被吹拂的风帆。而他的裤子大抵是已经不够长了,干脆挽起来,在刷得白净的运动鞋之间露出一截脚踝。
他从门口执勤主任那扭回头来,对上了高杨似笑非笑的眼睛。
黄子弘凡惊讶到一时没稳住车,一歪身子就从自行车上掉下来,手上没撒开把,拖着车单腿蹦了好几下才站定,看上去滑稽得很。
“高…高高杨?”他俩字儿压在舌根上,愣是说出了复姓的感觉。
“阿黄。”高杨笑着朝他点点头——他的变化其实也不小,原先还有点婴儿肥的脸消下去了,眉眼都温柔起来,抿起嘴笑时眼睛会跟着眯一点,像是朵云,或者云那样轻盈的棉花糖。
黄子瞪圆了眼睛,里面装着高杨和早晨的阳光,他一手扶着车,一手在高杨肩膀上抗议似的拍打了两下:“你怎么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
高杨就看着他笑,没说话,反倒是原本在门口的主任,一转身看他俩站那不动,大喊了一声黄子的名字。
“知道了——”黄子挥了挥手,语速突然加快了一倍,“刘哥这是盯上我了,我先走一步下午放学找你,不用担心我找不到班,整个年级我都熟。”他恋恋不舍的盯着高杨又看了好几眼,这才跨上自行车,往车棚的方向去了。
而高杨的转学手续办理的颇为顺利,当天下午就进入班级跟着上课了。周围人都热情得很,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告诉他各个办公室的位置,哪个老师喜欢拖堂,哪个老师管得严,哪个老师好说话……末了补上一句:“哎,你真是弘凡哥发小啊?他以前也这个脾气吗?”
高杨这才明白过来面前这盛大的欢迎仪式是谁打点好的,他不太愿跟其他人讲起他和黄子过去的事,潜意识中他觉得儿时记忆是私人、隐秘、专属的,那些可能已经随着黄子的成长而被抛弃,被磨平的东西,只有他曾经见过。
于是,他没有多说,只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他一直这样。”
当天最后一节课是大众评选中“最爱拖堂老师”榜连续三年第一的课,果不其然,下课铃打了五分钟,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反复强调着最后几个知识点。高杨撑着下巴看着投影仪上的幻灯片,克制不住的跑了神,心里猜想着黄子会不会已经走了——看他微信朋友圈好像一直在学音乐。
突兀的,教室另一头靠着走廊的学生站起身打开了窗户。一个假期没怎么动弹的窗框划得吱嘎作响,被噪声打断的老师有些不开心,皱着眉望过去,那学生讪讪的笑笑,说:“不好意思啊老师,闷得慌。”
高杨分明看到了那个在窗户底下晃来晃去的脑袋。
等老师重新开口时,高杨才看到黄子鬼鬼祟祟从窗户那儿直起身来,他后退了几步,一抬手——一架纸飞机在后排同学的注目礼下飞进来,直直栽在高杨桌上。
我校门口等你。
等俩人再碰上面已经是半小时后了,高杨一出校门就看到黄子倚在树上,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见他出门笑嘻嘻的迎上来。
高杨打量他一圈,问:“你自行车呢?”
“存车棚里了,今天陪你走回去。”
“要走你走,”高杨故意说,“我要坐公交。”
“那我就陪你坐车。”黄子丝毫没有被影响似的,又紧紧跟上来。
最终,两人还是走回去的。天边的太阳像个咸鸭蛋黄——黄子说的——投下的光是暖的、柔的,给长长的马路铺了层淡金的颜色,拉扯长了两人的影子。这一路上基本是黄子在说个不停,说他们的小学同学,说现在高中的趣事,说他在学的音乐,还唱了两句林俊杰的歌,听着还蛮像本人。高杨一直听着,被逗得笑起来,时不时开口应和两句。黄子从小被人调侃“话多且密”,讲话重点不那么清晰,喜欢天南海北的乱侃,听久了让人晕晕乎乎的,跟不上他的语速与思路,兜兜转转好几年过去,到底也只有高杨一个能完全踩上步调。
再长的路总是要走完的,何况只是两站地的路。
高杨在上楼时又看了一眼黄子,他没走,站在楼底下低头踢着石子,等他经过一楼二楼间隙的时候,黄子突然抬起头,鼓足了勇气朝他喊——“明天我等你一起上学啊!”
“好。”高杨朝他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比划了一下,让黄子等等。
他冲回家里,在行李箱侧兜中摸出小学一年级高杨的周记本,从里面取出那张纸,小心翼翼的叠回纸飞机的样子。他趴到自己卧室的窗口,向黄子摆了摆手,将纸飞机扔了出去。
那张纸太轻了,在细微的风中摇摇晃晃的,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偏过去,黄子小跑了两步,原地跃起,将飞机捏进了手心。
“你还留着呢?”黄子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罕见的有些难为情,抬头朝他笑笑,眼睛里多了点会闪光的东西。
他在窗边俯下身,笑着看他。
第二天清早,半梦半醒洗漱完的高杨正和自己煎得有点糊的鸡蛋抗争时,他听到过于熟悉的声音,在他卧室那一侧传来。
“高杨——高杨——”
他随意的抹了把嘴,冲到窗口,黄子弘凡站在楼下,白衬衫被初升的太阳照得耀眼,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他朝他挥挥手。
老人们去了新建的小广场晨练,卖早点的搬到了城市管理局指定的位置,早起买菜的夫妇被找到好工作的儿子接走享福……周围事物似乎都在变化,仿佛一遍遍对着人们重申,记忆只能停留在过去,任何的痕迹都抵不过时间的冲洗。可现在,他还趴在窗边,他还站在楼下——昨天与今天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只一眼就重回少年。
一切都还在,你还在。
黄子从斜背着的书包侧兜里摸出一个折好了的纸飞机,展开翅膀,朝着前面的尖儿轻轻哈了口气。纸飞机载着所有儿时的快乐和一缕晨光,逆着重力飞进高杨的窗口。
我喜欢你——高中三年级的黄子弘凡如是写道。
【黑道AU】以父之名 01
来自于 @懵懵懵懵懵 太太授权的视频梗!
我不允许这个世界上还有搞声女孩没看过这位太太的镜头匹配度超高的剧情视频!!!!!(撕心裂肺)
看一遍心情舒畅 看两遍倒立鼓掌 看三遍余震久久荡气回肠(文盲式彩虹屁)
原本立志只写短篇不开连载,害怕又坚持不住坑掉,但这个视频是在是太戳我了!当然,剧情有自己理解与添加的部分,肯定会写不出视频里那种自然与贴合,我先行谢罪,还请大家多看几遍视频。
我如果拖更了,一定是因为视频太好看了我循环亿遍无心码字。
cp主线是棋昱和弘杨,对应章节的cp都在tag中会标注好。
蔡程昱不喜欢警察局有两个原...
来自于 @懵懵懵懵懵 太太授权的视频梗!
我不允许这个世界上还有搞声女孩没看过这位太太的镜头匹配度超高的剧情视频!!!!!(撕心裂肺)
看一遍心情舒畅 看两遍倒立鼓掌 看三遍余震久久荡气回肠(文盲式彩虹屁)
原本立志只写短篇不开连载,害怕又坚持不住坑掉,但这个视频是在是太戳我了!当然,剧情有自己理解与添加的部分,肯定会写不出视频里那种自然与贴合,我先行谢罪,还请大家多看几遍视频。
我如果拖更了,一定是因为视频太好看了我循环亿遍无心码字。
cp主线是棋昱和弘杨,对应章节的cp都在tag中会标注好。
蔡程昱不喜欢警察局有两个原因。
首先,他的背景不是多么干净,富商之子的假身份根本经不起细查。只不过他嘎子哥成功商人的面子功夫做得很足,云龙哥最近又渗透进政界,几乎没人怀疑,怀疑的也不敢往下去追。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碰过这条线,只不过那几个人的事还没传入阿云嘎的耳朵里,就已经被方书剑无声无息的做掉了。
其次,这地方充斥着底层社会的气息,小偷、醉汉、流浪人员……入冬后还未供暖,窗户紧紧闭着,屋子里闷得厉害,像是被一只刚翻过垃圾的脏手捂住了鼻子。蔡程昱不悦的皱起眉,斜着身子试图躲开旁边一直往他腿上摸的手,搭在膝盖上的手掌一点点攥成拳头——他有至少十三种方法反击,从卸掉指关节到拧断脖子,他与几个兄弟经历过苛严的训练,只不过……
咔哒一声,正晕晕乎乎打算继续靠近蔡程昱的酒鬼被牢牢的铐在了长椅的另一侧。蔡程昱一抬头,面前站着个年轻的警官,是他没能从警察局信息册里看到过的新面孔,乍一看和他差不多高,眉眼锋锐。或许是因为什么任务太久没休息,眼角盖着血丝,冷着脸的瞬间显得颇具威慑力,身材挺拔。
“蔡程昱……?”年轻警官拖出个带点疑问语气的尾音,没有像其他警察那副职业病似的上下打量他,就只是平静的望着他的眼睛,倒是挺让人安心的。
“对。”蔡程昱点头应和着站起身,脸上浮起个笑来。即使是从阴影中摸爬滚打走到今天的,他的笑容依旧具有迷惑性——“迷惑性”是阿云嘎的原话,蔡程昱自己毫无察觉,后来他去问张超,对方头也不抬的说“就是傻的意思”——显得不符合身份的干净,坦坦荡荡,带着有点童真的亲昵。
面对面站着的警察动作顿住了,像是突然被什么人摁了暂停键,一瞬不瞬的看着蔡程昱。
蔡程昱站那呆愣的等了那么几次呼吸的时长,回望着对方黑漆漆的眼,里面有什么蔡程昱难以读懂的东西,忽隐忽现,浮浮沉沉。直到被铐在椅子上的醉汉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嘟囔才将两人的思绪扯回现实,年轻的警官笑了笑,裹着些对晾了蔡程昱这么久的歉疚——他笑起来嘴会微微张开一点,眼睛带光,没有刚刚那么凌厉,或者干脆说,不那么凶了。
“所以你是来……”他手底下有点无措的翻了翻本子,和先前干练的模样一对比还有点好笑。
“保释。”蔡程昱开口提醒他。
“对,这边。”
他被引着走到警局审讯室的小屋里,云家被抓的手下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在角落里缩着,一滩烂泥,蔡程昱皱皱眉,不再看他。
“确定是他对吗?”对方好像不太相信眼前的两人能联系在一起,抬起头向他确认。
“是的。”蔡程昱点点头,接过笔,俯身在协议上签好名字,一笔一划的,又抬着脸笑笑,“太抱歉了,我也没想到他会掺和进去那些事,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保证不会让他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蔡程昱其实很容易脸红,也不会说谎,别说在道上,仅仅是在成年人社会中这都是少见的,所以他每次说出口的都是真话——至少是一定层面上的真话。
“还有,”小警察将怀里的笔记本又拿出来,翻到了一页空白,“在这里留下你的联系方式,近期案件频发,我们被要求进一步跟进受理的保释人员。”
蔡程昱眨巴眨巴眼,顺从的拿起笔写下用自己假身份登记的号码。
“这样就可以了,需要我带你出去吗?”
“不用麻烦了,我认得路。”蔡程昱走到“那摊烂泥”身边扯了一下他的胳膊,那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脑袋还是垂着的,畏畏缩缩,目光就盯着鞋尖根本不敢看蔡程昱,步子很碎,踉跄着先出了门。蔡程昱半只脚踏出门又停住,这才想起一直忘记的事,后仰着身体试探着开口发问,“请问怎么称呼?”
“龚。”对方回了他一个姓,小幅度的一点头,神情又恢复到那种面无表情的紧绷。
走出警察局的蔡程昱有种莫名的挫败感,怎么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干脆把那副不悦摆在了脸上,确认四周无人注意一把将身边人推进小巷。
“说说吧,跟那边都交代了什么?”
那人吓得直打软腿,要不是这次偷了组织的枪往外贩卖被警方抓住,他可能五六年内都不会有资格直面云家第二阶层的五人之一,结结巴巴的连连解释自己什么都没说,条子问起来的时候也只是说枪是小网站买的,以为是仿制的。
蔡程昱其实也明白,如果对方真的把云家的底给供出来,那就不是他交点钱就能捞人的场合了。他不耐的抬抬下巴,早就埋伏在一边的云家人从背后走上来,用黑袋子给那人脑袋套了个结实,然后扔上一辆侧面窗户贴得死死的商务车,前排的人立刻端起枪来瞄好,紧密监视。而蔡程昱走到打头的那辆轿车前,副驾驶的人早就站在车边替他拉开后座车门。
张超在城郊林区等到蔡程昱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他一如既往的穿着条贴身的裤子,衬衣袖子卷到胳膊肘,背上搭着长款呢子风衣。看着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到面前,这才不急不缓的从他那辆宝贝复古车的前车盖上滑下来。
被蒙着黑头套的人被商务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押着,推到一个早就挖好的坑前。蔡程昱从车上下来,原本坐在驾驶与副驾驶上的也跟在他身后。
“就这一个?”
“你还想几个?”蔡程昱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坑你自己挖的?”
“带人来挖的,之后被黄子借走了,不然还能打个斗地主等你。”张超抄着口袋靠在车上,微微侧着头问蔡程昱,“真不打算自己试试?”
“不打算。”
蔡程昱拒绝得干脆利落,他的确受过训,清楚的知晓一切技巧,但他不喜欢看人受苦,更不愿意杀人。起初还稍稍上心,用晕血当借口,后来每次都直接叫着剩下四个人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张超代劳。黄子弘凡十六就对着人脑袋开过枪,他们凑一起玩闹时笑嘻嘻的调侃他是“云家唯一的天使”。
“嘎子哥还打算培养你接他的班,你这样多不给面子。”
张超伸手,从蔡程昱手里接过子弹——每次他们接到这种清理任务时,送来的文件袋里除了相关资料都会附带几颗子弹,通常代表着有几次机会,而他们也渐渐习惯使用这些有特殊意义的子弹来完成任务。这种仪式感有些病态,却延续至今。
“你想给面子你去接班。”
“嗤。”张超闷闷的发出轻笑,连带着肩膀都一起耸了下,他将子弹填进自己的随身配枪里,咔哒一声上了膛,“他说了,好枪当王,太浪费。”
蔡程昱扭头望向张超侧脸,想追问一句,却被对方打断。
“转身。”他说。
蔡程昱背过身去,目光落向林区另一端,树叶已经凋零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冷冷清清的指着天。他听见张超踩过落叶的沙沙声,也能听见更远处风吹过的声音。
云家是道上出了名的黑帮势力,说是家族,其实更像是台精密的机器,而这就意味着任何一个零件出现了问题都必须要清理掉。
一声枪响惊扰了林中所剩无几的鸟儿,只是恐惧无法束缚自由,它们振着翅膀飞向天空。
“处理干净。”他听见张超在他背后下命令,用的是平常和他们几个兄弟讲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气,冷淡、低沉,像是湖底捞上来的一块石头。
“走吧,坐我车回去。”张超从他身后绕到车前,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擦着手。
蔡程昱又坐进后座,窗外的几个手下正面无表情的用铲子撅起土掩埋深坑。那底下躺着个人,没有人能找到他,渐渐的,也就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他就算真的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蔡程昱放在右侧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那是他日常用的手机,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简洁得很:
“龚子棋”。
蔡程昱举着手机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条短信的前因后果,下意识的摇摇头,还是诚实的将那条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你看什么呢,笑得那么灿烂。”张超从倒车镜里瞅他一眼,被后座这人几乎要开始发光的笑容刺到,眉毛夸张的扬起,调侃似的发问。
蔡程昱把手机一收,脑袋倚在后座上逃避问题似的闭目养神:“没看什么。”
“啧啧啧。”
汽车发动了,碾过那些还算顽强的草茬,向夜晚灯火层层叠叠亮起的城市驶去。
【弘杨/羊凡】意外
ooc预警 弘杨弘无差
一直想写一篇校园文学来着 文笔差
有一点点书香世贾
一场意外产生的爱情故事
诶最近一直看到在刷小凡高be
小凡高怎么可能会be!!!都szd!!
1.
方书剑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的时候,黄子弘凡正在和张超连麦开黑,战况正焦灼,他敲键盘的力度也大了不少,说的话也越来越多,让另一头的张超忍不住想摘下耳机骂闭嘴。
方书剑却很不识趣地一边笑一边拍黄子弘凡的肩,大有黄子弘凡不理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黄子弘凡用余光瞥了方书剑一眼,见对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就知道铁定又有什么八卦。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对八卦感兴趣,他...
ooc预警 弘杨弘无差
一直想写一篇校园文学来着 文笔差
有一点点书香世贾
一场意外产生的爱情故事
诶最近一直看到在刷小凡高be
小凡高怎么可能会be!!!都szd!!
1.
方书剑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的时候,黄子弘凡正在和张超连麦开黑,战况正焦灼,他敲键盘的力度也大了不少,说的话也越来越多,让另一头的张超忍不住想摘下耳机骂闭嘴。
方书剑却很不识趣地一边笑一边拍黄子弘凡的肩,大有黄子弘凡不理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黄子弘凡用余光瞥了方书剑一眼,见对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就知道铁定又有什么八卦。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对八卦感兴趣,他又不是小男孩。
然后朝方书剑翻了个白眼没搭理。
这边方书剑仍是没放弃,一手举着手机一边晃着黄子弘凡的手臂,嘴里依旧是停不下来的笑声,简直快笑出了蔡程昱high c的气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子,你在论坛上都有男朋友了!”
黄子弘凡眯起了眼睛,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猛地一股脑反应过来,手指抽搐了几下,操作上出现了失误,被对面干死,等待复活。
“我操,又死了,手机拿来我看看。”
他接过方书剑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校内论坛的界面,帖子的名字叫:哪位大神科普一下黄子弘凡是谁。
黄子弘凡困惑地歪了歪嘴角,回想了自己这几天也没干什么,莫非是有女孩子暗恋自己,才有了这么一个求助贴?他饶有兴趣地往下看。
楼主:
今天我的姐妹终于鼓起勇气向高杨学长告白了,高杨学长一脸温柔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一刹那她以为自己这波稳了,结果下一秒高杨学长就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姐妹暗恋高杨学长两年了,连同他的专业课也蹭了不少,哪能这么轻易死心啊,死也要死的明白啊,于是她就问高杨学长喜欢谁了。
然后高杨学长就笑了笑,眼里盛满温暖笑意(我姐妹是这么形容的),就是前后这么一对比,刚才面对我姐妹露出的笑容简直是敷衍。
最后高杨学长说了句他喜欢黄子弘凡就走了。
我姐妹现在还趴在床上哭呢,所以有无大神科普一下黄子弘凡是谁,这名字听起来也像极了一个风云人物!
黄子弘凡慢慢翻下去,发现下面的评论几乎把自己扒得底裤都不剩,甚至在一大堆评论中还看到了熟悉的id。
那个男人:
黄子弘凡,现代音乐制作的系草了解一下。
“……”
黄子弘凡随手把方书剑的手机扔了过去,拿过了桌上的手机,开了个小号,先在论坛上发了个贴:
大一新生想问有谁认识音乐剧系的方书剑学长吗?我真的好爱!方方学长我可以!!
然后才点开关于高杨的帖子,丝毫不顾游戏已经复活,张超的声音在耳边呼喊。
“我靠黄子,我们少你不行,你别挂机,你挂机我们就完了!”
黄子弘凡不耐烦地啧了一下。
“打什么游戏,我他妈被一个男人看上了,真是绝了,高杨谁啊。”
说着关闭了游戏界面,切断了与张超的连麦。
张超正想说话,发现对方退出了游戏,按了按太阳穴。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退游戏!”
说着转过头看向他的室友:“高杨,你对黄子弘凡做什么了!不说清楚之后别想问我借充电宝!”
对面的高杨皱了皱眉头,清澈的眼神异常无辜。
“黄子弘凡……是谁?”
2.
下午上课刚走进教室,黄子弘凡就受到了班上女生目光赤裸裸的洗礼,抿了抿嘴,快步走到了后排的空余位置,戴上了卫衣的帽子,一副谁讲话我都不听的样子。
但周围的女生对于高杨八卦的敏感程度堪比雷达,对高杨八卦的聒噪程度堪比黄子弘凡,平常有关于高杨的讨论贴就没有沉下去的可能,这次的帖子更是射程范围极远,黄子弘凡干脆把头埋在桌上装死。
即便如此仍是没躲过前桌女生的摧残,她们两个人一直摇着黄子弘凡,一边持续不断地喊着“黄子”,在被摇吐之前,黄子弘凡决定抬头,假装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准备接受莫须有的盘问。
黄子弘凡看着两个女生眼中散发的狼性的光芒,默默拉开了与她们两个人的距离,思忖着不管这高杨想干嘛,也必须得摆他一道。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想来也是把自己当做推辞的借口。
开玩笑,我黄子弘凡是被你拿来这样用的?
“黄子!听说高杨学长亲口说他喜欢你是不是真的!论坛上都快传疯了!”
黄子弘凡撇了撇嘴,挠了挠头。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他就是那么喜欢我,对此我其实也有点苦恼,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毕竟对他来说这件事也不怎么光彩。”
“我靠!”其中一位女同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高杨学长这么帅气多金又温柔是被你拒绝了吗!可以啊黄子!你都不知道这次高杨学长说他喜欢你有多少女生泪洒梅溪湖,啧啧啧,敢情高杨学长是单恋啊,那姐妹们还有机会!”
黄子弘凡觉得头有点疼,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不是,这事儿吧,也不怪高杨,就这事儿吧,你说我不喜欢他也不是他的错对吧。当然他说他喜欢我,心意我也收到了,但说实话,我不喜欢也没犯什么错啊?”
“你不喜欢高杨学长确实没有犯错。”
另一个女同学挑了挑眉。
“你这是犯罪!”
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在论坛发帖:各位姐妹最新消息,高杨学长喜欢黄子弘凡却惨遭拒绝,试问高杨学长完美的人生为何多添这一分苦涩!
黄子弘凡:……
“有一个大一小学妹喜欢音乐剧系的方书剑,要不你们帮帮她?”
黄子弘凡感觉到自己把事情闹大后企图转移注意力。
“方书剑?他不是跟大四的贾凡在一起了?”女同学说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小男孩的事我们不掺和,待会儿我给那个心系方方的小姐妹回复一下让她醒醒。”
“……”
3.
当天下午,高杨来上今天的最后两节课时,迎面而来的同学们纷纷投来悲悯同情的目光,连同他身边的张超为连同被瞩目,被看得浑身毛骨悚然,正想起身问问是怎么回事,却看到一个女孩走进了教室,有点面熟,应该之前跟他们一块上过课。
女孩冲着高杨的位置走来,也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张超自知此时自己多余,也就退到了高杨后面一个位置。
女孩吸了一下鼻子,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似有哽咽,又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哭。
“高杨学长,我真的喜欢你两年了,我一有空就来蹭你们班的专业课。”
高杨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嘴角含笑,正想拿他喜欢蔡程昱作为借口推辞过去时,对方的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
“可我早上跟学长你告白时,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黄子弘凡,我虽然我不甘心,但也想祝福学长你。”
高杨的脑子飞速运转了一下黄子弘凡这个名字,中午张超打游戏打到一半也冲他吼了这个名字。
黄子弘凡。
是谁。
一下子回想起来的时候,高杨笑着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早上他出门前随口问了句张超在跟谁打游戏,当时他就听到张超说了句大二的黄子弘凡,也没放在心上。
没成想在路上被拦住告白被对方追问喜欢的人是谁时,脑子一下子就出现了这个名字,他也没多想就直接说了出去,自然更不会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会引起轰动,毕竟这也不是个大事。
不觉己厉高小杨。
高杨在心里大致把握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就在刚刚我朋友去跟黄子弘凡证实了!”
高杨慌了一秒,即便是迅速调整了过来仍是被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孩发现了,女孩看到高杨一闪而过的慌张更加确信朋友告诉她的情况是真的,泪水开始往下掉,语气也多了几分委屈。
“黄子弘凡他说他知道你喜欢他,但他不喜欢你啊!高杨学长你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的,你应该看看其他人的!”
高杨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褪去了脸上温柔的神色。
“什么时候,我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轮到别人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我喜欢黄子弘凡是我的事,他不喜欢我是他的事。”
高杨抬起了头,看着女孩的脸,目光清冷,不同往日。
“跟其他人,有关系吗。”
4.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黄子弘凡不得不眯起眼睛刷校内论坛,这几天他和高杨的故事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如果他不是本人,现在有人说他和高杨曾经轰轰烈烈在一起过,但如今分开高杨仍苦恋他搞不好他都会当真。
也不知当年是怎么回事,现代音乐制作和音乐剧系分别多出两个人,导致了黄子弘凡和方书剑成为了混合寝室的室友。
对此,黄子弘凡悔不当初搬进了这个寝室,不然他现在也不至于看着方书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边刷论坛一边跟他津津乐道。
果然还是一个小男孩。
“黄子,这几天论坛都快被你和高杨的爱情故事刷屏了,就前几天跟我告白的一个大一小学妹的帖子都找不到了,本来我还可以跟贾凡炫耀炫耀,证明一下我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怎么着?”黄子弘凡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还真以为自己是那个男人了?”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适时的响起,屏幕上两个大字——张超。
“黄子,就你和高杨那事吧。”
黄子弘凡一听到高杨的名字就没由来的心生烦躁。
“你不会也信了论坛吧,不是,我跟高杨真不认识。我也后悔着当时别人问我的时候我说我知道高杨喜欢我,这不当时想着不能便宜了高杨嘛,他当时那句他喜欢黄子弘凡,可是害得我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你说这高杨怎么回事,还搞出了名人效应的阵仗……”
电话那头张超没有再说话,而是传来了一阵老大爷一般的笑声。
黄子弘凡正想吐槽几天不见,张超听起来灵魂都苍老了不少,对面终于传来了说话声。
“阿黄,你的话好多,今天一块吃晚饭吗?算是是为这几天的事道个歉。”
“高…高杨?”黄子弘凡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嗯,我是张超的室友,前几天的事确实是一个误会,给你造成麻烦了。”
“啊呀,没事。”黄子弘凡对着空气摆了摆手,“所以今晚吃什么?”
对面轻不可闻地笑了笑。
“你决定就好。”
黄子弘凡咧开了嘴:“行,高杨学长果然是漂亮帅气迷人。”
挂了电话,黄子弘凡对上了方书剑投来的戏谑眼神。
“阿黄?哈哈哈哈哈!”
“滚!”
“……”
“算了,先别滚,一块来挑挑今晚穿什么衣服,也不能在高杨面前输了排面。”
“…行。”
5.
黄子弘凡最后来到餐厅的时候,发现约定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在等他了,一个白衬衫的少年。
少年回过头的时候,黄子弘凡听到自己的太阳穴连带着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后来他才意识到这是他二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心动。
“阿黄,你来了。”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是论坛的照片里见到的嘴角微微上扬的冷漠而又疏离的笑,而是咧开了嘴角,露出了牙齿。
黄子弘凡停在原地没有动,一下子出了神,想到了当时论坛的第一条帖子,讲高杨说他喜欢黄子弘凡时露出的眼神。
盛满温暖笑意。
以至于后来许多人为此产生争议,说高杨当时的眼神一定堆积了爱意却不被黄子弘凡珍惜,这一点都不值得。
黄子弘凡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他好像真的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他们甚至还没开始正式交谈。
可黄子弘凡抿紧了嘴,突如其来的苦涩涌上心头,毛细血管跳动着神经。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高杨这么温柔的人呢,如果他真的对我堆满爱意,我怎么可能会不珍惜。
他一步一步走向高杨,笑着冲高杨伸出手。
“你好啊,我是黄子弘凡。”
后来黄子弘凡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当时出现的临时症状是为什么。
每一次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是一见钟情啊。
6.
吃饭途中,黄子弘凡怕冷场一直想话题,嘴也停不下来,偶尔低头认真吃点东西再抬头看看高杨,生怕在对方面前出丑。
看到对方看着自己时浅浅的笑意,他才放心地继续吃,听着对方的“阿黄,慢慢吃”,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蜜罐。
太甜了。
高杨太甜了。
黄子弘凡抬起头冲高杨笑了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自己前两天乱说话感到抱歉,高杨喝了口水解释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场面开始陷入尴尬,空气安静到只剩下两个人喝水的声音。
黄子弘凡拿起手机用他的小号登录了校内论坛,发了一条新的帖子。
怎样才能追到高杨学长?在线等,我好急!
另一边思忖着该如何挑起一个新的话题。
“高杨学长平时除了上课还会干些什么呢?”
高杨眯着眼睛想了想。
“平常空闲时间应该会打会儿王者荣耀吧。”
黄子弘凡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也迸发出光彩。
“我也喜欢玩,下次我们可以一块开黑!”
“可是。”高杨歪了歪头,“张超不是说你作为资深lol玩家,一直都很瞧不起王者荣耀,从来不碰的吗?”
“……”
“…过去是我太狂妄自大了,我一直有意改正这种错误观念的。”
黄子弘凡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本想跟高杨培养点共同爱好,这下也泡汤,只好继续低头看手机,发现自己刚才发的帖子又引起了新一轮的浪潮。
琢磨着平时关于追求高杨的求助贴也不少见,这次是怎么回事,他不明所以地点了进去,慢慢往下翻。
那个男人:小学妹?你上周还说你爱的人是我这就移情别恋了?别爱高杨,没结果的,不如爱我!
底下一排的方方学长你变了,@贾凡学长
还有一条来自那天他前桌的女同学:姐妹我不是上周就让你醒醒了吗?你不仅没醒这梦还越做越美?不知道高杨学长爱我们家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看着下面长长的一排对于他和高杨爱情故事的争议,耐着性子往下翻。
高杨_Gyon:不好意思,我喜欢的人是黄子弘凡。
高贵王子猜成语:卧槽???
我才不爱撞门:卧槽???
黑道太子有点甜:卧槽???
那个男人:卧槽???
黄子弘凡觉得自己也得做出点什么表示,于是切了大号,进行评论。
黄子弘凡_Lars:卧槽???
过了一分钟。
高杨_Gyon:…阿黄别闹。
7.
高杨从没有想过他随口说的一句喜欢黄子弘凡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在此之前,他确实不认识黄子弘凡;而现在,他确实喜欢黄子弘凡。
之前有人问过他一个问题,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他回答了都可以,因为在此之前他也确实没碰到动心的人。直到前两天,他和张超在上课的路上,张超向前指了指,说那就是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像是刚上完课,乱糟糟的锡纸烫也没整理,肩膀很窄,皮肤很黑,穿着一身黑泡风的衣服,戴着耳钉,没什么表情,听着身边的人讲话,只是微微抽动嘴角表示在听,仿佛生人勿近的样子。
突然身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一下子就触动了黄子弘凡的笑穴,高杨看着他一边笑一边开始讲话,话多且密,跟刚才全然两副样子。
好像是一束光芒照进了他的心,又变成了烟花绽放。
砰。
高杨听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与黄子弘凡擦肩而过,周围的女生对他们轻轻地指指点点,黄子弘凡沉浸在自己聒噪的世界里,并未察觉。
张超回头看了看黄子弘凡,又瞧了瞧身边一如往日面不改色的室友。
“你的单恋对象怎么样?心里还苦吗?”
“挺好的,就是吵了点。”
高杨低头轻轻笑了笑。
“不过没关系,互补也不错。过两天我约他吃饭,你联系一下?”
高杨抬头听着张超的应答声,望向走廊外的远方,想起了曾有人问过他的择偶标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女的”以敷衍了事。
你都不知道怦然心动的那一瞬间有多美好。
正如同我见到你之后才慢慢勾勒出对另一半的想象。
8.
黄子弘凡皱着眉头看着论坛上高杨的回复,不敢抬头看他,纠结着第一次见面就告白会不会被对方当作神经病。
“那个,高杨?”
“嗯?”高杨含笑着看向他,眉眼间尽是云淡风轻的温柔。
“就我吧,我还挺喜欢你的,就真的挺喜欢你的。虽然今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但我之前也没喜欢过别人,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哎呀,会不会我喜欢的太快了,让你觉得我的喜欢不过如此呀,但我想努力。”
黄子弘凡紧张到语无伦次,挠了挠头,又补了一句。
“努力让你接受我,你看你喜欢怎样的,我试着改改?”
黄子弘凡对上了高杨的眼睛,原先只觉温柔到深不可测,如今却堆满星光。
会发光。
高杨站起身,走到黄子弘凡旁边,替他理了理乱了的刘海。
随后拿起手机为两人拍了一张合照,发在了论坛上。
高杨_Gyon:我和阿黄在一起了,单恋结束,谢谢大家的祝福。图片.jpg
黄子弘凡安静地看着高杨的操作,耳边的声音如沐春风。
“阿黄你知道吗。”
“你是我意料之外的意外。”
“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9.
“可是高杨你知道吗。”
“你当时为什么会说喜欢我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命中注定的意外,都不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