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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师徒组友情出演丘比特的喜剧

上一棒：@野游寻安 

“那么，按照师父说的，瞄准……”

年轻的见习爱神常居深林，而人类大多活跃于城镇——身为爱之学徒，柯莱正有着此等烦恼。她不够资历，便只能利用林中松鼠野狐练习弓术；刻苦学习，可至今没有见过人间的痴情眷侣。

今天她看见有人来，第一反应其实是惊讶。

那二人结伴同行，看起来也像“见习”的年纪，似乎行装齐全，又好像毫无防备。他们来做什么呢，是学生还是研究员，或者冒险家？柯莱藏在枝头的绿叶间，满心好奇地瞧着，想起前辈们说过的话。

“你遇见人类，想搭弓便搭弓……毕竟你还小，不必怕出错，只是一定小心，别被他们察觉。”

于是少女鼓起勇气，幻化羽箭，悄然开弓。

第一箭位置正正好好，第二箭偏差无伤大雅。单从弓术来讲柯莱已经相当准，可惜不巧了，看似放松玩耍的人类却比狐狸还敏捷警惕。

第二箭命中后的瞬间，她被发现了。

“那是什么？”卡维诧异于密林间一闪而过的影子，“我应该没看错吧？”

“一个小姑娘。”艾尔海森给出肯定的回答，“并且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课题。”

确实有人询问过，你们的这个课题它正经吗？

对此，两位青年才俊回答，不完全正经。

正着说，这一研究的确出自于图书馆角落里的百年古籍；反着说，书里的内容实在同教令院主流差之千里。《神秘生物在雨林》，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呢？大多学者不在乎虚幻而美丽的童话记载，可翻开这本旧书的，恰恰是院里最果断、最固执、最有闲心的师兄弟。

“有意思，你觉得这存在真实性吗？”搞艺术的学长天性浪漫，却并没有轻易相信诗一般的言语。

他那位后辈更干脆：“我不感觉，只看证据。”

卡维与艾尔海森脾气不对付，头脑里的电波却对付得准，一拍即合给自己额外加了个难题。对他们来说，一切未知都值得去探寻，一切事物都应该被认识，一切亦真亦假的存在都需要有人来证明。

这之中自然包括书里所写的爱神。

据不知真名的作者描述，爱神并非个体而是族群，体态轻灵，善用弓箭，掌管姻缘。他们喜爱悄悄观察人类，能够以羽箭印下标记，为命定之人牵线搭桥。

回想到这一点，艾尔海森伸手摸了摸后颈。

探险旅途的转折点正在于此。他们踏进丛林走了许久，一直无所事事，但并没有失去敏锐的感知。卡维总在讲话，某一刻却忽然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触碰，顿时屏息噤声，使了个眼色。艾尔海森懂他意思，安静等了十几秒，轮到他的瞬间触感果然更为真实。

这箭一点儿也不痛，可惜并无实体，无法作为物证。而那位小爱神逃得太快，谁也没来得及按下留影机，研究小队想了想，似乎还剩一条路可走。

队员一号撩起长发，队员二号折下衣领，彼此都明白要做的事：“你来替我看看，有没有传说中的印记？”

感谢小爱神准头不错。这回他们没失望，互相描述对比一番，结论是浅绿的爱心形。

“和草元素的标志很像。”

“某种程度来说，和草元素的意象也相近。”

多么巧妙而合乎情理的现象，他们暂且称其为一方水土养一方神。草木的权能象征生命与智慧，颈椎骨处这个印记，想来也是相似的道理。

且慢，爱神掌管什么来着？

——天哪，姻缘。

“牵线搭桥……这不太对劲吧？”

卡维摸着自己的后颈，试图定位印记，语气中透露出些不情不愿来。考察收获重要证据是好事，被爱神钦点送助攻也是好事，可他看着眼前的伙伴，很难感受到喜上加喜。

所谓命定之人如果是艾尔海森，那确实有点儿不应该。

艾尔海森维持着冷静，同时表现出不亚于卡维的迷茫。他第一次遇到完全的知识盲区，一时不知该先分析与卡维结缘的可能性，还是先推理小爱神的行为动机。

二人各想各的，空气寂静，树林沉默。

羽箭应当是沾染了魔法，明明钝得像蜂蜜勺，却把两颗心搅来搅去。十分钟之前乃至过去的好几年里，这对冤家显然相看两烦人，通过过量的争论和不多的赞许，建立了牢固的损友情谊；但眼下传说成真证据确凿，疑心自然起，坚如磐石也无法抵抗裂隙。

不幸的是这场自我剖析暂时只能无果而终。

卡维想不通，艾尔海森也想不通，但贯彻科研精神不需要想通。探秘小队再一次默契对视，艾尔海森开口了：“新情况的出现意味着新课题的开始，爱神标记让我们成为最真实可靠的试验品。你同意吗，卡维？”

“我同意。”卡维郑重其事地回答，好像这三个字是秤砣。说完他就笑出声来，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志气满满了。

学者是这样的。他们毫不犹豫地统一意见作出决定，一如动身前来森林时那样；既然已经被扯上命运的丝线，不如将错就错，把自己当成童话书来考证。

爱神姑娘，你究竟眼光如何？

实践会证明一切，无论她先知还是看错。

雨林探险小队整理材料打道回府，至于报告，没个十天半月是写不出了。他们回归以往的生活，继续原本的工作，忙里偷闲地处理彼此间尴尬的关系。

要说不愿相信吧，爱神确实如书中所言留下了标记；可要说顺水推舟呢，谁会想跟自己的同窗兼室友谈恋爱啊？

“至少我是不想。”卡维自证清白似的说。艾尔海森点点头：“唯独这一点我完全赞同你。”

随后他们的讨论又一次陷入那个僵局，或者说死局——根据记载中的描述，爱神一族能看清情感读懂未来，从未发生过失败情况。他们没理由成为千百年来的首例意外，除非世上还有人比此二位更合不来。

好吧，或许该承认，偶尔合得来。

真正性格不合关系糟糕的人才不乐意住一起天天打照面，也不喜欢过多交流探讨问题，更不可能一同前去寻找爱神。卡维倚着书架，无奈地长叹道：“起码你为人还不坏。”

“我们还不至于沦落到只能谈人品。”艾尔海森就事论事，进行补充说明，“我的知识、风评、财富同样不坏。”

“事实如此。”卡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很适合作为人生伴侣，不是吗？”

他本人也不知道这是在嘲讽艾尔海森还是嘲讽自己，总不该是小爱神。卡维干脆借题发挥，认真思考起他家学弟的好处来，思维一路延展直到灵光乍现。

“听起来没谁会不喜欢这样一位恋人，如果有，那就是我。追求和拒绝，我们用这一点来设置对照怎么样？”

“我负责控制感情，维持目前的关系。”分析家结束了长篇演讲，一锤定音。

艾尔海森听得仔细，认为这方案可行，尽管它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谁也不能假定结果预料变化，或许他们一辈子都只是朋友，但他愿意为了答案等到那时候。

“你说得有道理，我参与实验。”艾尔海森放下手里的书，以表示他的严肃态度。

“那么，我来尝试爱你。”

艾尔海森追人，挺离奇一个事。

他当然是从没追过人的，也没被人追，因为太过独来独往导致他人求爱无门。人的交流意愿天然存在差别，同样是二十余年单身汉，卡维的精神生活就比他丰富得多，显得艾尔海森的任务难上加难。

但那又如何，实验又不是赌约，无论谁坚持到最后都是他们共同的成果。艾尔海森想着，我只要学习普通人的恋爱就行了。

于是他连续三天给卡维带花，从蔷薇到月莲，成功让老板记住了他的姓名长相；第四天花店歇业，我们的小伙子就比较可怜，只能摘沿路的甜甜花来延续仪式感。

被追求者哭笑不得，夸他送得很好，下次不要送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直接学了。”花瓶不够使了，卡维就用甜甜花们来熬糖，揶揄艾尔海森照葫芦画瓢似的做法。

艾尔海森不容许他质疑自己的严谨，指点着家里边边角角的瓶瓶罐罐，有理有据反驳道：“我是经过实际考虑才决定的，你本来就喜欢鲜花这类浪漫事物。”

它们没一个是空的，全有花朵住客。

“哟，你也懂浪漫啊？”

“总会懂的，明天还送。”

艾尔海森这话用词平静无波，语气却理直气壮，就像一个面对暧昧对象的真实的追求者。

卡维听着直乐，下意识也带上被追求的心安理得：“那我明天想要帕蒂沙兰。”

多年后他才恍然想起，这时按计划本该说不。

后来家里添了一块记事板，艾尔海森借来卡维的铅笔和套尺，按照日历画出细密的格子。他日日不间断地带礼物，与天下痴情人没什么两样，同时每天固定记录进度，又像是一本正经的研究人员。

这份表格就像是数据堆成的恋爱日记，由艾尔海森主笔。卡维有时也会来看看，再顺手划掉一些错处。

“你夸大其词，这天你的邀约没成功吧？”

“可我记得你笑了。”

“那明明是在笑你估错天气。”

“结果是一样的，我让你开心了不是吗？”

“你很会狡辩。”卡维不和他吵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摇摇头，“说实话我挺看不透，你真的有在尝试爱我吗？”

艾尔海森指指记事板，还有桌上成堆的心理学参考书：“当然有。”

“我不是指这方面……”

“我知道。”艾尔海森重复道，“当然有。”

正如卡维肯定他的为人，艾尔海森从未否认过卡维的种种优点。毫无疑问他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好人，脾气可能怪了点，但要论这个，哥俩只能说半斤八两。

卡维何尝不是位完美情人呢？艾尔海森想着，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将近日所学付诸实践养成习惯，有意识地去讨人欢心，卡维高兴他就跟着高兴。

直到他发现这并不是因为实验进展。

或者说，实验进展有什么值得高兴？他们是对照而非对立，彼此间无所谓胜负输赢。一生挚友也是不错的结局，只是让他有点遗憾，任务目标开始靠拢向个人意愿。

艾尔海森决定相信自己也相信爱神。

花束继续着，约会继续着，逐渐成为生活中固定的部分。卡维不太想承认他的立场在动摇，又没办法违心拒绝，每周都和艾尔海森去大巴扎看演出。

他是真喜欢看演出，艾尔海森很懂投其所好。他们甚至能够一起讨论剧本，聊完整条回家路，尽管多数情况下见解都不同。

“有趣的故事！”这周末的戏据说是民间改编剧本，令卡维十分欣赏，“开放性结局很不错啊，很少见到男女主角心甘情愿别离。”

艾尔海森难得与他意见一致：“听说与原剧本走向完全不同，改得挺巧妙。”

“身份不对等理念却完全相同，彼此间是无条件不犹豫的信任呢。”

“演出效果也很好，能调动气氛和观众情绪。”

“也算上你的情绪吗？”卡维调侃他，“第一次看你这么感兴趣爱情剧。”

“我对爱情的研究可比你多得多。”艾尔海森一句就驳得卡维没话说。

他抬头看天，明月高悬，当下景色与戏里的布景只差满地玫瑰，但自然光线比舞台灯更朦胧更漂亮。既然氛围到了话题也到了，艾尔海森便顺水推自己的舟。

他问：“可以请你无条件不犹豫地信任我吗？”

然而卡维迟疑了，没答上来。

他似乎陷入了自我沉思，又一动不动地像在盯什么；艾尔海森随他的目光，扭头看向身后，并没有任何人或非人生物。

艾尔海森很困惑，但卡维突然笑了，说：“你好像一只猫头鹰。”

艺术家大约多少有点演员天赋，他这时已经整理好思绪，把所有的心思都藏起。卡维给了艾尔海森一个拥抱，不知道是在鼓励谁。

“我需要一点点时间和一点点决心。”他快乐地说，“今晚先画剧里的花园。”

这并不是托词，大建筑师回到家就立刻开启了创作。夜剧的第一句旁白响起他就想画了，如此景观从剧场搬到现实，只会更精美更宏大。这一张设计稿该卖给谁呢，教令院还是桑歌玛哈巴依老爷？

卖给艾尔海森吧，反正他现在已经很会种花了。卡维想着，以至于艾尔海森前来问候时脱口而出给你打七五折。

“你亲自监工。”探班者放下一杯咖啡说。

这时十一点钟。零点，一点，两点半艾尔海森看完那本因论派的研究再过来。咖啡已经见底了，看起来很好地保护了卡维的神智，让他在睡着前还能记得收起画稿。

艾尔海森并不打算叫他回床上睡。就这样吧，要是梦见什么好灵感，起来继续画反倒更方便。他取了条毛毯盖在卡维身上，台灯调暗，安静地驻足了一会儿，还是弯下腰。

他轻轻吻了吻卡维裸露的后颈，把胡乱收拾的小辫子重新扎好，手艺还不错。艾尔海森很满意，回到自己房间，一夜安眠无事发生。

太阳再次升起时，卡维就已完成设计图，告诉艾尔海森他的决心也画完了。

随着巨大的花园成稿被展开，设计师与未来大老板同时笑起来。他们的实验、任务、沉默、迟疑以及同窗兼室友关系，全都在此刻结束；全新的工程紧随其后，无条件不犹豫地开始。

再相逢柯莱已经是第二年的事情了。

他们整理记事板，发现了故事的开头，便决定再访深林。相比起来这一趟更像是纪念旅行，可谁知上天偏要往日重现，甚至安排柯莱与师父提纳里一同巡行。

双方选手听觉都很灵敏，绿叶沙沙响不过三声，互相一望一找寻变是一场世纪会晤。

人类与爱神，四目加四目相对。

“喂，等等！”这一回人类的反应更快一筹，当即叫住了树枝上二位，精神与腿部肌肉一同紧绷，时刻准备着追上去聊个明白。

提纳里倒是识相得很，应声转过身来回话，笑意吟吟：“哎呀，被看到了，那就没办法啦。”

反正见都见过了，本来就该和人家道个歉。

“我是这孩子的师父。真是不好意思，照看不周，给二位添麻烦了。”大耳朵爱神颔首低眉，无论言语还是姿态都相当谦逊有礼。而那失误的见习生红着脸，鹦鹉学舌般跟着说：“添麻烦了！”

谁能抵抗这样真诚又可爱的歉意攻势？艾尔海森的能言善辩卡维的伶牙俐齿通通不管用了，他们没法跟小女孩生气，更何况早就不再在乎这件事。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这份麻烦呢。

两人互相看一眼，同时笑了，作为对歉意的回应。提纳里当然一读就懂，摸摸柯莱的脑袋，暗自表扬她的直觉和运气，又悄悄慨叹可惜算不了正式成绩。

想到这一点，提纳里忽然意识到什么事。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他玩心大起，决定小小地添油加醋一把，给他们的研究贡献一份附加收获，用事实为这场爱情故事添几分戏剧性。

“能谅解就太好了。不必烦恼，先生们并未被强行牵线。”提纳里笑得纯良又温柔，“毕竟我家徒弟年纪还小，权能不够，虽然懂得射箭，印记却是做不得数的。对不对呀，柯莱？”

柯莱装都不用装，只要点头就是配合演出：“对的对的，我的力量还很弱小……”

绿色的师徒半句谎话也没说，却一唱一和演得精彩绝伦，两个人类听得逐渐大脑过载。效果非常好，提纳里很认可，最终以麻烦你们保密作为谢幕台词，心满意足地带着柯莱消失在林间。

“不要让有缘人知道我们一族的存在哦。”

只留下“无缘”的情侣，面面相觑。

此刻的氛围，很是微妙。

他们完美复刻了初见爱神那天的场景，空气更寂静，树林更沉默。如果说当时是各自沉思，那么今天的安静，就有些各怀鬼胎的味道。

凝固的空间里，时间被拉得纤细又漫长。

好多分钟，好多秒，卡维首先忍不住了。

“我得说，艾尔海森，我得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又像拉下极大的脸面，“其实我知道。你自己看不见印记，但我能看到，我一天天地看着它变浅，直到消失。”

当时的他正是因此而犹豫。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情绪流转，底下分不清是愧疚还是暧昧不清，衬着无可遮掩的最上层的热诚。卡维很勇敢，从不惧怕直视他人，也从不忽视自己的真心。

真诚的目光让艾尔海森整个人都柔软起来——从眉眼到心肠。

“其实我也知道。”他加入坦白局，说话很慢却足够言简意赅，“我有一次注意过你的印记，但没告诉你。”

卡维反应很快：“你偷亲我的那次？”

这下轮到艾尔海森愣住：“你醒着？”

难以置信，他也有被套路的时候。使出套路的胜利者给自己记上扳回一局的战绩，笑得肆无忌惮：“本来我就没睡着，闭眼休息着下决心呢。”

还得是他演技太好，艾尔海森走后耳朵才敢红。

“我得承认你的行为起到了很大影响，但拍板定案的还是我。”卡维揽下一身功劳，“多亏我，你现在不用只敢偷亲了。”

“或者还有双保险——要不要请柯莱回来重新打个标记？”

“那样倒不必。”艾尔海森边听边乐，终于找到机会止住他的话头。

人类的吻痕远比爱神的印记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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